第2章
我叫顧盼盼。
作為卓氏設計的一名基層員工,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公司的上層有一個名叫卓越的大人物。他是設計部的“老大”,兼……副總。
(至于我為什麽違反常規,把這個更大的頭銜放在後面……呃,各位往下看就知道了。)
雖然每個部門都有一個“老大”,但對于我們公司裏的人來說,提起“老大”這一稱號,想到的卻不是大BOSS卓老董事長,也不是總經理卓然女士,而是這一位:大BOSS的親外孫,總經理的親弟弟,卓越先生。
卓越之所以被人叫作“老大”,不僅僅是因為他工作起來就特別嚴謹冷酷,簡直像個容不得任何人忤逆的獨[dú]裁老大,也因為他在業內名頭響亮,是這一行裏當仁不讓的老大。
當然,對于我們營銷部來說,他也是一面很好用的、跟人搶生意時必備的頭牌。
但是,在我被借調到設計部之前的整整兩年當中,這個人之于我,也就只是各種文件上的一個簽名,以及常常出現在公司種種粉色傳聞裏的男主角而已。最多,也就是營銷部和設計部的聯席會議上那個不茍言笑的、嚴格到有點苛刻的“老大”罷了。
整整兩年,我和他的關系就僅止于此。
而我和他的一切,則起源于一個新生命的降生。
***
那天,也是營銷部和設計部的聯席會議。
作為營銷部速記功力最好的行政助理,我當仁不讓地出馬去做這一次的會議記錄。
設計部派出的,是一個大肚婆。
這裏,先要說一說我們公司的古怪制度。雖然同樣都是隸屬于行政部,且同樣都做着行政內務工作,服務于營銷部的我們在職務上被叫作行政助理——聽上去就像是倒茶小妹,而服務于設計部的那些同行則被尊稱為行政秘書。
瞧,光從這名頭上看,感覺他們就要比我們高出一等似的……而且,似乎他們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當時,被大家尊稱為“老大”的卓越正在臺上和客戶方的代表就技術層面的東西展開一場辯論。可那些技術性太強的內容,對于我這個外行來說,簡直就跟火星文一樣,我是有聽沒懂地記着筆記。然後,突然,身旁的大肚婆低聲呻[shēn]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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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出于同事情誼,我低聲問了一句。
“肚子……有點痛……”
大肚婆白着一張妝容精致的小臉,悲慘兮兮地望着我。
因為家裏有一個孕婦和兩個大夫,我就又多事地問了一句:“怎麽個痛法?”
“就是……痛……”大肚婆很沒常識地答道。
“是抽痛?還是墜痛?是持續的痛?還是斷續的痛?”
我正在那裏冒充着醫生,突然,從前方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如果你們營銷部對這個設計方案有什麽意見,請大聲說出來。否則,請在會後讨論。”
我一擡頭,就迎上一雙因不悅而眯起的冷峻眼眸。
“呃,那個,”我忙指着身邊的那個大肚婆解釋道,“她……可能要生了。”
“沒……沒沒沒,”結果,旁邊那個大肚婆大大的白了我一眼,又沖着四方投來的好奇眼眸連連搖手,保證道:“是她誤會了,我連七個月都還沒到呢,怎麽可能這時候就要生呢?”
什麽叫好心沒好報,這就是!
在衆人嘲弄鄙夷的目光下,我只得低下頭去裝死狗。
前方講臺上,那個家夥仍然不依不饒地用他那冰冷的眼眸冷凍着我。直到我差點把自己縮成一只垂死的巴西龜,他這才重新開口,撿回剛才的議題。
然後,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旁邊那位大肚婆又開始小聲倒抽氣了。
我一邊記着筆記,一邊暗暗幫她記着數。直到出現第六次陣痛,我終于管不住自己了,粗魯地一推椅子,站起身對那個大肚婆說:“我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對自己和寶寶極大的不負責任?!你不叫救護車,我可替你打122啦!”
随着我的指責,那個大肚婆終于再也裝不下去天下太平了。就在我話音落地後不到一秒,她就忍不住尖叫出聲。
接下來,自然是一片混亂。
于是,功成身退的我縮到衆人身後,心滿意足地看着被這意外情況弄得手忙腳亂的人們。
這時,我那靈敏的第六感偵測到有人在看我,就扭頭望了過去。卻只見我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身穿白襯衫的男人。
“是120。”
卓越的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一邊看着衆人奔忙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
“什麽?”
我眨眼。
“122是交通事故報警臺,救護車是120。”
他低頭瞥向我。
有生以來第一次,我注意到,原來真的有人眼眸生得黑如濃墨、亮似點漆、深若古井……
***
果然,那個大肚婆早産了。
那天下午的晚些時候,從醫院裏傳來消息,說是大肚婆生下一個體重不足一千二百克的小寶貝。
“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對母子?”林娟問我。她和我一樣,都是營銷部的行政助理。“剛剛行政部有人打電話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我堅定地搖頭拒絕。
“咦?你不去嗎?說起來,你還算是他們母子的救命恩人呢,怎麽能不去?”
“我幹嘛要去?”提到那個白癡媽媽我就忍不住要翻白眼,“這種救命恩人不做也罷!都是懷孕快七個月的人了,竟然連一點常識都沒有。我好心關心她,倒被她反咬一口,還害得我被老大拎起來當衆訓斥,真是好心沒好報!”
說這話時,我們正抱着一疊資料站在電梯口等着電梯。
“說的也是。”林娟點頭,“不過,你還真是個好人,最後還是以德報怨了。”
“你少拍我馬屁,”我笑着伸腿虛踢她一腳,“要不是看在她肚子裏寶寶的份上,我才懶得理她!”
“不過,話說回來,”林娟避開我的腳,又笑道:“老大那張臉冷下來的時候,還真是能吓死人!”她抖着肩膀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又湊近我的耳邊,低聲笑道:“喂,你聽說了嗎?好像又有人被老大凍死了……”——我們俗稱那些被老大拒絕的女人為“凍死”。
只要一提及此人的八卦,就由不得人不興致盎然。就連消息向來不甚靈通的我也不能免俗。我忙也湊過去,挨着林娟的肩膀嘻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采購部剛剛離職的那個誰嘛!你說,這些女人的口味怎麽都那麽奇怪?一個個怎麽就看上他了呢?又不是有自虐狂!”
“這你就不懂了吧,”林娟一副過來人的腔調,“現在流行這種冰山腹黑男。”
“冰山男是肯定的!腹不腹黑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要是我有那麽一張冰山臉,估計也用不着腹黑,看誰不順眼,就那麽眯着眼瞪一瞪人,那人立馬就能凍成冰棍,比玩腹黑要省勁。”
我學着老大的模樣眯起眼,逗得林娟笑得一陣花枝亂顫。
“不可否認,老大的氣質還是很好的。”林娟笑道。
“再好也沒用,”我撇撇嘴,“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溫柔的心。那張冰山臉,我可欣賞不來。”
“哦!”林娟指住我,“原來你到底還是欣賞你們家吳君那樣的!我就說嘛,放着那麽個帥哥在身邊不去勾引,簡直就是有生理缺陷……”見我拿眼瞪她,她忙又道:“至少也是有心理缺陷。”
“你懂個P!”我學着我們家葉安安同學的口頭禪,笑罵道。
确實,我是想過将來要嫁就要嫁像吳君那樣體貼溫和的人,只是,這家夥早就“名草有主”了,我才不要去跟葉安安湊那個熱鬧呢!
“好好好,我不懂。我就是替你可惜罷了。不過,剛才你可猜錯了,”林娟又嘻笑道,“我說的可不是采購部的那個,那早就已經是舊聞了,我的這個可比那個勁爆多了。聽說……”
這更勁爆的傳聞到底是什麽,我直到今天也沒有弄清楚。因為話題中的那個男主角不知什麽時候無聲無息出現在我們身後。而且,看樣子似乎站了很久的模樣。
林娟無意間從電梯門上的反光裏看到那人,不禁吓得“啊”地一聲就叫了起來。
我比她強,也就只是渾身打了個哆嗦而已。
“背後莫論人是非。”
那家夥挺着超180的身高,就那麽筆直地站在那裏,目光冷飕飕地掃視着我們。就在我以為林娟快要暈倒時,電梯到了。
那人又冷冷掃了我們一眼,就越過我們,走進電梯。
你說,這時候,我們是跟着他一起進電梯呢?還是不跟?
我和林娟對視一眼,都打定主意,死也不進去——至少,不首先進去。
這時,電梯門自動關上了。
我看着林娟,正要松一口氣,電梯門又打開了。老大按着按鈕,一臉不耐煩地眯眼瞪着我們。
“你們要不要進來?”
于是,我跟林娟連想都沒想,就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竄進電梯。
不幸的是,林娟的資料是要送回檔案室,而我則要去比檔案室低了一層的財務部。所以,當林娟先我一步下電梯時,她只同情地瞅了我一眼,然後就義無返顧地扭頭跑開了。
再然後,電梯裏就只剩下了我和老大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