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吃完飯後,兩個伯母、一個姑媽,還有兩個堂嫂,幾乎像綁架一樣把我押進了廚房。雖然不要我洗碗,卻非逼着我站在一邊陪她們聊天。

而我那位新婚夫婿,則被家裏的男人們羁押在客廳裏繼續“審訊”。

“你也別怪你大伯他們,”大伯母笑道,“他們不過是擔心你而已。畢竟,我們對你那位……他叫什麽名字來着?”

“卓越。”佘美蘭笑道。

“對,卓越。畢竟,我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

“就是!”大堂嫂也道:“突然就冒出這麽個人來,把我們大家全都吓了一跳。”

二伯母說:“前幾天你二伯還在說,你也到年紀了,不知道有沒有交男朋友。結果你倒好,直接就領了個女婿回來。我說,之前怎麽也沒聽你提起過呢?你每天晚上也是按時回來的,也沒見你跟什麽人約會啊。”

葉安安捧着茶杯站在廚房門口,不懷好意地瞄着我的肚子道:“不會是有什麽意外情況吧?”

她這麽一說,全家人都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肚子上。我姑媽則二話不說,撈過我的手腕就給我號起脈來。

說實話,在姑媽拉住我手腕時,我小小地心虛了一下。可轉念一想,也就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而已,就算我真的有了“意外”,姑媽也不至于就能立刻號出來!這麽想着,不由就安心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白了葉安安一眼。

姑媽也放下手,笑道:“她這是嫉妒你。你倆同年,你都嫁了,她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可不就眼紅你了?”

葉安安同學拉下臉,把茶杯往島臺上重重一磕,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看着她走向客廳,我趕緊也站起來,打算跟她一起過去,卻又被姑媽拉住手臂。

“說真的,”姑媽說,“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真是有了孩子迫不得已,好歹我還能理解。可你這又沒有。怎麽突然就結婚了?之前我們誰都沒聽你說過什麽啊!這可不像是你。”

确實不像是我。從小到大,我哪一點事情能避開家裏的人啊!偏偏是這等“頭等大事”卻瞞過了他們,而且還是在他們鼻子底下“偷渡”成功——這麽說起來,好像還挺有成就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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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怪我們多管閑事,你爸媽不在,我們總是要多關心你一點的,不然也沒辦法向你爸媽交待不是?”大伯母說。

“而且,我看那人的面相,應該是個脾氣很硬的人。盼盼你從小就是個軟性子,會不會被他欺負啊?”二伯母說。

“還有,”大堂嫂一邊脫着橡膠手套一邊說道:“這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去領證結婚,肯定不會是盼盼的主意。我猜,十有□是那人的主意。對吧?”

呃……大堂嫂,你只是公安局裏一個管檔案的,什麽時候涉足刑偵了?

佘美蘭也扶着腰道:“本來我跟老四還是挺看好你們的,可今天下午你們沒去拍照,把老四給得罪了。他說,這時候還拉着你去加班,明顯是對這婚事不重視。我想想,這話也有些道理,所以我決定保持中立。不過那小子是決定反對了。”

“切,反對有個P用!”這時葉安安同學又轉了回來,身後還跟着吳君。“他們都已經結婚了,還能離婚怎麽的?而且剛才那人也在那邊說了,他們新加坡的法律規定,三年內是不許離婚的。”

吳君皺眉望着我,“我還以為你們只是準備結婚而已,卻沒想到你們竟然連證都領了。這也太草率了。”

“好嘛,一眨眼,顧盼盼同學竟然還弄出個跨國婚姻來!真了不起!”葉安安在一旁冷嘲熱諷。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大伯母問。

“你們是怎麽好上的?”佘美蘭問。

“你最好還是老實交待清楚,不然今晚你倆都別想從這摩诃精舍裏出去。”葉安安抱着胳膊幸災樂禍。

好吧,看來我是非要交待一點什麽了。

“他……他叫卓越……”我說。

“廢話!”葉安安評論,卻被吳君拉了一把。

“他……”

我本來打算介紹老大的年齡的,卻忽然間發現,我竟然不知道他有多大。而且,他家在新加坡哪裏,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都只是他在公司裏的那一點情況……

“呃……那個,他……他是我們公司的設計總監……呃,也是……也是副總……他、他外公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

“富二代!”葉安安又插嘴,然後就被吳君在腦袋上拍了一記。她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又倔強地更正了一句:“富三代。”然後才不情願地閉了嘴。

“呃,那個,”我揉揉鼻子,“那個,他還有一個姐姐,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

還有個關系暧昧的青梅竹馬……

忽然,我的腦子裏就閃出這麽一句。于是我忙直了直腰,又道:

“他姐姐叫卓然,以前我在營銷部時經常跟她有接觸,是個很好的人,也很好相處。對了,她可是你的忠實‘粉’。”我轉向葉安安。

葉安安想了想,問:“是不是個子高高的,講着一口軟軟糯糯港臺腔,長得有點像莫文蔚的那個?”

“應該是吧。”

153的葉安安,173的卓然……對了,老大到底有多高?我好像也只是目測他肯定超過180而已……

這麽想來,我對老大還真是很不了解呢……

“你別東拉西扯說些有的沒的,”葉安安忽然一瞪眼,“我們問的是你老公,又沒問你大姑子小姑子!”

“我老……”我的臉一紅,雖然我們都已經這樣那樣了,可這三個字,似乎還是說不出口呢。

“那個,”我扭捏着,略有些慌亂地向衆人形容着我所知道的那個老大。“他呀,他那個人……呃,那個……他……他只是看上去兇而已,其實……其實骨子裏……”其實骨子裏是挺害羞的一個人,“……其實他……還好啦,就是脾氣急躁了點,不過一般不怎麽愛發脾氣……”最多就是喜歡給別人臉色看而已,“……教養很好,做錯了事一般都會認真道歉。他……不愛說話,不過心裏什麽都知道……我想,他只是有點懶……”懶得跟人廢話,所以寧願以表情說話,“……很多事情其實明明可以做得更委婉一些的,他寧願選擇以最直接的方式去做……”

“比如,你們的結婚。”大堂嫂忽然笑了起來,打斷我的嗑嗑巴巴,說道:“難怪了。剛才在飯桌上,卓越也說他是怕盼盼反悔。看來這倒是真的了。”

“這倒是,”姑媽笑道,“要叫盼盼做個什麽決定,有得磨叽呢。”

“那是她肚子裏供的菩薩多,一會兒拜一個,沒個準數!”葉安安嘲道。

我不禁一陣發窘,說着他,怎麽忽然就轉向批判我了?

不過大堂嫂的打岔倒真是讓我松了一口氣。我早說了,其實我對那人沒那麽了解的……

“這樣的話,我們也就放心了,”大伯母走過來拍拍我的肩,笑道:“我們還以為你也跟別人學玩什麽‘閃婚’,現在聽你這麽一說,倒感覺你們彼此還是挺了解對方的,倒是我們多慮了。”

咦……咦?咦!我……我了解他……嗎?

是的,對于他的個性,我應該是了解的。只是,有關這個人,我卻還有很多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既然我這邊的“審訊”已經結案陳詞了,那麽我們也就沒必要再呆在廚房裏了。于是一大幫子人決定轉戰客廳,去旁聽另一場“審訊”。

客廳裏,倒是沒有我所想像的那麽硝煙彌漫。

爺爺仍然像我和老大剛來時那樣,獨自坐在上首的八仙桌旁品着他的明前龍井。右邊的第一張太師椅空着,二伯坐在旁邊的第二張太師椅上。對面,是老大和二堂哥。他們的旁邊,是三堂哥和小堂哥。至于大堂哥,這會兒不在,估計是押着他那對寶貝龍鳳胎回屋寫作業去了。

我們進來時,大伯正和老大站在一起,指着大廳的房梁,兩眼放光地講解着什麽。

我旁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是大伯一時技癢,在給老大介紹我們家這摩诃精舍的建築特色。

奇怪的是,設計風格一向偏簡潔實用型的老大竟然也能跟大伯說上幾句什麽橫梁鬥拱之類的專業名詞。

然後,大伯就問了一句:“聽老二說,你差不多也算是同行了。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老大報出一串我沒聽說過的單詞。

不過,好像二堂哥聽說過。他笑着贊了一句:“名校嘛。”然後又道,“這兩天我倒是稍稍接觸了一下你的作品。似乎你的設計裏多是用一些西方的元素,倒是很少看到有什麽中式元素在裏面。我們家這種純中式的風格,應該不對你的胃口吧?”

“那倒不是。其實我也研究過中式建築,只是這裏面的知識太過于博大精深了,我怕我學藝不精,反倒落得個‘畫虎不成反類犬’。”

老大微笑着應答,卻是不着痕跡地避開了二堂哥的這一記暗殺。

大伯好像很滿意老大的這個答案,笑道:“好!你這種态度才是正确的态度。現在好多所謂的中西合璧風格,就像你說的,簡直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真正大師級的作品,都是在吃透了中式建築的精華後才做出來的。你的這種态度很好,難怪聽說你在你們這一行裏做得不錯。”

老大謙遜地笑道:“我确實很想進一步了解中式建築的方方面面,有很多問題還要向您讨教。”

——得!顯然,大伯這一城算是被他拿下了。

于是,二堂哥貌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小堂哥。

小堂哥立刻開腔(槍):“你們下午有什麽急事?好不容易替你們約好了老丁,這下全泡湯了。”

老大忙誠懇致歉:“真是對不起,辜負了你的好意。”

他沒有再說什麽加班之類的謊言。以我對老大的了解,除非絕對必要,一般來說,這人是不屑于說謊的——這一點和我不同,我從來不介意說謊,只要能幫我擺脫困境。

“那到底是什麽事?”小堂哥追問。

“嗯,一些必須立刻處理的事,很抱歉。”老大再次致歉,并擡眼看向我。

我不由就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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