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忽然,老大笑了起來。他把臉埋在我的脖彎裏,嘟嚷道:“別緊張,我只是想就這麽抱着你而已。”
我不由一僵,然後就是一陣尴尬。
好個老大,故意的吧!我伸手在他肩上狠擰了一把。
好吧,即使看不到他的臉,我仍能感覺到他的笑。
讨厭!
我忍不住又拍了他一記。
“你還有什麽想要問的?”老大撐起胳膊,含笑望着我。
有很多。
可是……
一時之間,我忽然不知道該問些什麽了。這人,明明應該是陌生的,怎麽忽然間又覺得他很熟悉呢?
“呃,那個,你有多高?”
“185。”
“我三堂哥186。”
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心态,我就這麽說了出來。
老大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眸微眯了眯,神情裏是一片了然。
好吧,我又尴尬了。于是我擡起手,想要推開他的臉。然而,我的手剛摸上他的臉頰,那微刺的手感就讓我改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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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從兩頰至下巴,都覆着一層淡淡的青色。如果他想留胡子,肯定是很有型的絡腮胡。
撫着那層胡茬,我的思緒不禁有些飄遠。在遙遠的記憶裏,我似乎也曾經這麽摸着父親的胡茬來着……
“盼盼。”
老大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
“什麽?”
我的手仍然流連在他的胡茬上——那種和某人有着如此親密接觸的感覺,好像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過了……
“盼盼。”
老大又叫了一聲,聲音裏有着奇怪的壓抑。
“怎麽?”
我收回思緒,擡起眼,卻只見上方那對眼眸驟然間變得烏沉烏沉的。而在那幽深的瞳仁中間,正燃燒着一簇不可能被錯認的、極富侵略性的、讓人看了忍不住心跳加速的火苗……
“我已經很忍耐、很忍耐了。”
他的聲音極輕,輕得就像是一根毫無重量的羽毛,輕輕拂過我的耳廓。
而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此時他正壓在我的身上。感覺到我的反應,他渾身的肌肉不禁一緊,那突出的喉結也跟着上下滑動了一下。然後,他放低手臂,在極近的距離裏望着我。
“你在增加這件事的難度,你知道嗎?”他說。
無來由地,我又是一陣渾身無力。我擡起眼,呆呆地望着他。
“還這麽看我!你這個笨蛋……”
老大嘟嚷着,又開始吻我。
……
半晌,他從我身上翻開,仰面朝天躺在我的身邊,曲起一只手臂覆在額上。
我也安靜地躺着,等着呼吸重新恢複正常。
忍耐。
這個詞,似乎出現的頻率還挺高。那天,在出租車上他也是這麽說來着。
“你……”
我想問他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卻不知為什麽,那句話有些問不出口。
“什麽?”
老大翻身側卧,以一只手支着頭,垂着眼眸望着我。
好吧,這下我更問不出口了。
“沒、沒什麽。”我咬咬唇,轉開視線。
而那人卻不讓。
“想問什麽?”他勾回我的下巴,又用一根手指撥開我咬着的唇。
“沒……”望着那人的眼微微眯起,我不由就暗嘆了口氣。好吧!“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就是想問問,那天……就是你喝醉的那天……”
好吧,我還是問不出口。
我偷眼瞄向老大,卻意外地發現,他那微眯着的眼眸裏一片迷離。
咦?!
“那個,沒什麽啦,”我讪笑着躲開他的手指,“你喝醉了嘛……”
“不,我沒醉。”老大說着,又勾回我的下巴,望着我道:“至少沒醉到不記得的程度。”
他的眼中,有着一些我看不明白的東西。
“你……”什麽意思?我疑惑地望着他。
那人也低頭凝視着我。
半晌,他忽然用力一捏我的下巴,罵道:“你這個笨蛋!還有比你更笨的笨蛋嗎?!”
怎麽好好的又罵我……我委屈地噘起嘴。
看着我委屈的模樣,那人似乎更加生氣了。“你!”他恨恨地捏着我的下巴,“有你這麽笨的嗎?!你不知道喝醉的人自制力都是很差的嗎?還那麽惹我!”
“可是,你不是說你沒醉嗎?”我更疑惑了。
好吧,那人的眼又眯了起來,冷笑道:“你該慶幸才是。如果我真醉了,你以為你還能走出我那裏嗎?”
什麽意……思……
好吧,我整整慢了一拍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于是,“轟”地一下,我臉紅了。
虧我當時還因為他那忽冷忽熱的态度而受傷呢……
“你……色鬼!”我惱羞成怒。
“我色?!如果我真色,那天你根本就回不了家。還有,如果我真色,你現在就該是光潔溜溜的!”那人一邊說着,一邊放肆地上下掃視着我。那眼神……
一個字:色!
我不由一窘,想都沒想,就擡手去捂他的眼睛。
他捉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扣在頭頂,再次翻身壓住我,輕笑道:“我要求補償。”
說着,他的唇又落了下來。
良久良久,就在我差點真的變成“光潔溜溜”時,那人再次踩下剎車。
“真是要命!”他把臉埋在我的脖彎裏,郁悶地咕哝。
我不由就笑了起來。
我的笑聲換來那人仇恨的一瞥。作為報複,他故意将全身的重量全都壓在我身上。
唔,雖然被壓得有些呼吸困難,不過,我想說,其實我還是挺喜歡身上這份重量的——看看那人不善的臉色,我什麽都沒敢說。
半晌,那人抱着我翻了個身,把我的頭往他的肩上一按,甕聲甕氣地道:“你們家人,一向都是這麽強勢嗎?”
我眨着眼想了想,“還好吧……就我爺爺比較強勢一點。我大伯嘛,基本算是甩手掌櫃,不管事的。我二伯脾氣急,一點不如意就會吼人,不過吼完了也就完了。我大伯母嘛,柔中帶剛,也不算強勢。我二伯母該算是八面玲珑型的,誰都不得罪。我小叔是兒科醫生,全家就他脾氣最好。至于我姑媽,以葉安安同學的話來說,就是一個‘文老’——文藝老年,有點多愁善感,總之,也不算是。如果非要算強勢的,葉安安該算是一個……”
“你父母呢?”
我父母?
我猶豫了一下,坦然承認道:“其實我并不怎麽了解他們。他們……他們有點像新聞聯播裏宣傳的那種時代楷模、精神文明标兵,”我學着電視播音員的腔調,“‘長年紮根基層,為祖國的地質事業奉獻青春’。”這麽學着,我自己都不由笑了起來。“我爸媽這邊你倒是不用擔心,他們……總之,他們向來都是很放心我的。”
老大微擡起頭,眯眼打量着我。
我偎在他的胸前,假裝沒感覺到他目光裏的探究。
半晌,他忽然又問:“那個吳君呢?”
“吳君?”
“他跟你家是什麽關系?”
“哦,他啊。我們兩家是老鄰居,他媽媽和我姑媽是閨蜜,他爸爸是我爺爺的徒弟,他等于是在我們家長大的。在他十五歲那年,他爸媽出意外死了,他家親戚相互推诿,沒人肯收留他,後來是我爺爺把他領了回來。”
我還記得他剛搬進摩诃精舍的時候,簡直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天不講一句話,看着都讓人害怕。那時候的他,變得一點都不像他,倒是有點像當初老大給我留下的印象,陰鸷、危險、不好惹。
而我們家葉安安,又是那麽個說一不二的霸王脾氣……
想到那對冤家,我不由嘆了口氣。
忽然,從頭頂襲來一陣冷風。我擡頭看去,只見老大的眼眯得更緊。
“這麽說,你們的感情很好?”他的眼眸裏有着一絲奇怪的警覺。
我不由眨了眨眼,明知故問道:“誰?吳君嗎?是啊,小時候,安安欺負我的時候,全靠他幫我呢。”
老大的眼又是一眯,“是不是說,如果沒有我插.進來,你跟他……”
他頓住話尾,眼睛又是一眯。
于是,我故意又眨了眨眼,“我跟他,怎麽了?”
老大的眼又眯了眯——簡直像是一只不爽到極點的貓!
我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這人,對我動過“色”念,還吃吳君的幹醋,這是不是表示……
“總之,你現在嫁給我了,以後跟他也不可能有什麽瓜葛了。”那人不高興地說道。
我皺起眉。動色.心,吃幹醋,未必就是有什麽其他意思,連動物們都還知道在領地裏标識自己的記號呢!
這麽想着,我不由也是一陣不爽。
“是啊,總之你現在娶了我,以後跟Anna李也不可能有什麽瓜葛了。”
老大愣了愣,猛地低頭盯住我。
而我,也不甘示弱地揚起下巴回擊向他。
半晌,他忽然翻身再次壓住我,含着笑道:“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我不由白了他一眼。忽然,我想到一個問題。
“你娶我,不會就是因為覺得我膽子小,不敢忤逆你嗎?”
老大的手指輕輕撫着我的眉,像只大貓那樣,從喉嚨深處咕哝了一句:“那我可娶錯人了。”
“是啊,你可娶錯人了。”
我笑着回應,心底卻是一陣不安。
這人,到底為什麽娶我?就因為對我的那一點點好感?他,愛我嗎?
而,我,愛他嗎?
我不禁擡頭望向老大。
這個人,我對他有好感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愛……
我愛他嗎?
可,愛……又是什麽?
我努力回憶着看過的那些書籍和影視。那裏面都說,愛是一種心動的感覺,是費洛蒙或者荷爾蒙的産物(我至今沒搞清這兩種東西的區別),是兩.性之間的吸引力,是一種相互依存、相互愛慕、相互占有的情感……
依存……愛慕……占有……
所謂依存,大概是指,少了這個人,就活不下去的感覺吧——好吧,我沒有。身邊少了這人,說不定我還會更輕松一點呢。
那麽,愛慕?
我知道這人的優點,也知道他的缺點。優點的部分,我欣賞。缺點的部分……我忍讓。但要說愛慕,像最近挺熱門的那個翻拍《一吻定情》裏花癡琴子那般無條件地愛慕一個人……好吧,我做不到。看來這一條也不合。繞過。
最後一條,占有……
這三條中,大概也只有這一條我稍微沾了那麽一點邊。不過,不管是老大對吳君,還是我對Anna李,那一點點不适,未必就是出于對對方的愛,也有可能就只是一種純粹的占有欲——不管怎麽說,這人可是我法定的丈夫。
噗通!
我的、丈夫……
“在想什麽?”
老大的手撫過我的額,指尖沿着我的發際線來回游移着。
我搖搖頭,沒吱聲。有些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老大眯眼研究着我的臉,似乎是想從我這張電腦屏幕臉上看到答案。只是,這一回,連我自己都沒有答案,又怎麽能給他一個清晰的答案?
他也沒再追問,只是将手指插.進我的頭發,撥弄把玩着我那仍然帶着濕氣的頭發。
“剛洗的頭?怎麽也不吹幹就跑出來了。”他問。
“不能吹。”我又搖了搖頭。
此時,那家夥正用手指纏繞着我的發絲,這一搖頭,不禁就扯了一下我的頭皮。我不由倒抽一口氣。
那家夥倒也識趣,趕緊按住那被拉扯過的地方揉了揉,又低下頭去,在那個地方落下一記吻。
“為什麽?”他問。
“我的頭發有點自然卷,就這麽風幹還好,要是吹幹,明天肯定會像個卷毛球。”
老大沉默着,手指纏住我更多的頭發——這不禁讓我想起一首老歌,裏面有這麽一段歌詞:“時空阻隔豈止長路迢迢,情絲纏繞豈是長發飄飄,那紅塵俗世的人為什麽總是多情惹煩惱。”(注:一首老歌,《怨蒼天變了心》)
阻隔的又豈止是長路迢迢——明明這人就在眼前,可我仍然覺得跟他隔着很遠很遠……明明都已經是嫁給他了,我仍然不知道該怎麽去理解他,該怎麽解釋我們這段“閃婚”。如果沒有他們國家的那條法律,我們的婚姻,到底又能維持多久?
果然“總是多情惹煩惱”啊!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老大又道:“你說得對,其實我們還有很多東西需要相互了解。比如,我就不知道,原來你是自然卷。”
我一怔。本來嘛,這婚結得就跟開玩笑一樣……
“我說,”靜默了一會兒,我開口問他,“你到底為什麽娶我?”
沉默。
沉默半晌後,如我所料,老大反問:“你呢?為什麽嫁我?”
沉默。
“因為你娶了我,所以我就嫁你了。”我有點郁悶,翻身坐起,“不早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老大伸手拉住我。
我回頭看向他。
他眯眼望着我。半晌,嘆了口氣,又把我推回床上,再次吻我。
這一次,他用盡了各種技巧,直吻得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整個人都化作一汪碧泉,他這才意猶未盡地放開我,撫着我的眉道:“只有我一個人睡不着,就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