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救我狗命
◎一更+二更◎
何其覺得她就是被嫌棄了。
看殷野對這套劍法, 比她還熟悉,一招一式漂亮得不像話,能把她比成渣渣。
可明明何其只在殷野面前練過一回家傳劍法, 光是記住都很恐怖了吧?
而且剛剛殷野指點她, 也極有條理, 清晰得好像他腦子裏已經改了五十遍教學大綱, 用四個字來形容——恐怖如斯。
這是一個做夢的人能随便幹出來的事?何其才不信。
高挑的少年低頭看她,因為醉酒迷離的桃花眼中寫着茫然。
少年抿着唇, 将好看的眉頭蹙起。殷野心中為難。
他一早, 的确是……有些嫌棄的。他是習武之人, 也是愛武之人,遺憾小神仙劍法使得不好, 對不住這一套好劍法。
但如今, 什麽嫌棄,早成了過往雲煙。
可要說全然沒有, 就是騙人了。
殷野思索着,可今日腦中遲鈍得很, 一時竟想不到什麽好主意。
最後一昏頭,殷野上前一步, 從側後方握住少女持木劍的手:“對不起, 是我教得不對。”
說着,他便帶着何其,演練剛剛分招一一指正過的半套劍法。
只這回劍法招式是連貫的, 他帶着何其練劍的手動作,另一手則放在何其另一側肩上, 教她如何輕松地用勁。
兩人手中一柄木劍伴着巧勁, 有了鐵器的氣場, 招招利落,帶起打旋的風,刮落高樹上的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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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
何其趕緊跟上超綱教學內容!
還好何其方才學得用心,這回從走路被帶到慢跑,也沒摔跤。
慢慢地,反倒有了一點融會貫通的感覺,好像她本來就會使這套劍法。一種特別熟悉的莫名感覺,湧上何其心頭。
刷——
木劍朝前劈出,揚起氣勁,于滿地落葉之中劈斬出一條直道。
劍尖再揚起,漫天的落葉便被被卷起,順着兩人一致的動作,在空中上升轉圈。
剛有貓的何其振奮地發表評論:“好像愛的魔力轉圈圈!”
在她身後的殷野聽到這話,動作一僵。
劍招錯了一拍,落葉自然落下,徐徐墜落到地上。
恰好半套劍法完,何其轉過身,感謝他:“多謝指教。”
少年的面龐上的紅暈似乎更濃一分,眼中閃過懊惱,收回的手背到身後,輕輕攥緊。
殷野搖頭:“不必客氣。還有半套劍法,可要繼續?”
看着似乎很期待繼續“教學”的殷野,何其想了想,搖了搖頭,對殷野笑道:“下回吧,留着剩下的,我下回找你。”
何其覺得學了一半,內容不少了。
她回頭回到現代,還要好好消化一下。
學到最好,肯定是有好處的。家傳劍法是何其打算精進的一門功課,她感覺很契合自己。
只是沒想到,學劍的“師父”竟然能在古代白嫖!好香!
“下回……”殷野眉眼染上笑意,“好。”
何其想,他夢裏開心,現實中應當還好,于是放下心來道:“我今天撿到一只貓,你說怎麽能讓它快點從情傷裏走出來呢?”
“貓?情傷?”殷野将兩個詞不解地重複,而後聯系起來,“可是貓妖、或者貓仙?”
“差不多吧,是我朋友。”
何其想到黑貓找不到它的愛人了,就覺得傷感。不過其實何其也知道,這事兒實在難搞。
能有什麽辦法呢?不過就是讓時間去治愈,越深刻的感情,越如此。
只是心頭無奈,想要跟人分享一二。
殷野想了想,道:“情傷一事,我也無甚經驗。但有你這樣的朋友惦記、關心,想來你朋友能更快從中走出來。”
朋友的關心的确很重要。
不過何其的關注點歪了,進入八卦狀态:“唉,你沒有嗎?你也不小了吧。”
在古代的話,像殷野這個年紀都是大人了。
殷野另一只手也悄然攥緊,他鄭重地回答道:“不曾有的。我并未成家,也不曾……與旁的女子有過親密的接觸。”
何其看着像是害羞的少年,嘿嘿笑笑:“沒事兒,沒事兒,我也一樣的!”
誰還不是個單身狗呢!
殷野見她笑着看自己,感覺到自己面上熱意似乎更濃,眼神有些不自然地挪開,嘴角彎起。
他擡起手,放在嘴邊輕咳一聲,而後問道:“小神仙,你近來可有什麽想要的?”
想要的?
金子啊!何其腦中浮現貓妖給她造出來的金山幻境,真想再進去打幾個滾。
不過再讓殷野知道自己惦記金子,是不是太影響神格了?
而且錢最近也夠花,何其壓住對金子的渴望,正色道:“我最近想要變強一點,學劍法便極好。”
殷野感覺快壓不住想要揚起的嘴角,他笑着問:“沒有別的了嗎?”
“沒有啦,不能貪心。”
何其作為一名長久清貧少女,壓制欲望也成慣性。
她并不會去想要太多的東西,有一點點就很快樂了。
拿兩百塊可以很快樂,坐出租可以很快樂,騎小電動也可以很快樂……
不過在唐國、在夢境中,那種自由随心更叫人快樂。
比如此刻,何其打個響指,掉光了葉子的樹上又開出滿樹粉白色的花。
何其飛身坐到樹枝上,摘下兩枝,一枝簪自己耳邊,另一枝俯身別在殷野耳側。
殷野站在地上,仰頭看樹上的少女,滿樹粉白的花襯得少女爛漫如暖春。少女并不是濃豔奪目的長相,但氣質靈動,叫人見之難忘。
而何其看着顏色更勝花枝三分的少年,很想贊一句——真是美得賞心悅目。
世上怎麽會有人會嫉妒這樣的美呢?
何其收回手,道:“這回你不在,我自己幹了件大事。只是不知道後續的影響如何,你若是從哪兒過,可以幫我看看。”
何其希望,簪花的事影響能傳得大一點。
如此一來,便有更多人可以放心地簪花。
簪一朵花,又有什麽關系呢?只是人世間的美麗,到了人的頭上。
殷野手扶着耳畔的花枝,問:“在哪兒?”
“到了你便知道!我先回天上去了。”
何其裝一波神仙,揮揮手撤退。
***
窄小的半土半木的房子裏,一片黑黢黢的,只有一窗的月光撞入。
殷野從睡夢中驚醒。
他直起趴着睡了半響的背,腿部也傳來麻意。
擡眼,借着月光,看見臉色恢複正常的三丫。
殷野搓了搓自己酸痛冰冷的手,搓暖了些,再放到小丫頭的額頭上。
燒退了。
殷野松一口氣。他沒照料過小孩,繞是小心,三丫也着了涼。
殷野摸過小丫頭的脈,判斷是父母亡故,憂思過度,加上兩人趕路,雖然不用走,可也整日裏風餐露宿,過得不甚好。
還好這回遇到了會采藥的人家,殷野花錢換了藥給小丫頭。
睡前喝了藥,又過了大半夜,燒總算是退了。
退了燒,就不用擔心出大問題。
殷野給小孩掩掩被子,轉過身,将一雙長腿伸直,通通血脈。
他背脊靠着粗糙的木床,擡手比劃了兩下,是方才用過的劍招。
少年輕聲道:“我夢裏怎會那麽肘?”
殷野想到自己一本正經,一開始全心教劍法,就想搖頭,不過還好後面聰明了點。
但少女,應當并不是夢中的他想的那個意思。
少女目光好生坦蕩,就連為他別花枝,也好似只是單純的贊嘆他容色。
殷野心頭的喜意頓消,輕聲在靜谧的夜中,嘆出一口煩惱。
殷野還記得,少女那次去而回轉,去看那畫舫上的月嫣。
那月嫣……也生得很很好,是那地有名的美人。
可見這世上,生得好的人,遠遠不只他一個。
殷野擡手,捏了捏夢裏被碰觸到的耳朵。
但他總歸是不同的吧?那許多人,不過承她好心,只見她一面罷了。
他卻常常見她。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如此算,他日日都在見她。
月光鋪面,身上困頓不适的殷野這般思索着,卻又突然驚覺,于這安靜村野,遠離那些讨人嫌的人和事,只煩惱一樁事也真不錯。
雖然踏上了一條開始并不情願的路,但如今這條路上,驚喜地有了他心中向往的。
***
清晨的光從窗戶穿過,清晰了屋中。
渣渣兔睡得半夢不醒,緩緩地睜開眼。
睜開眼的渣渣兔首先看見了老大的被窩,老大睡姿不錯,被窩不會很亂。
不過老大喜歡看看那個破羅盤睡覺,渣渣兔經常睡醒,看到羅盤就在老大頭邊,偶爾也擔心老大撞到頭。
渣渣兔清醒了,伸個懶腰,坐起來輕輕地“叽”一聲。
渣渣兔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它近來常去找那棵棗樹,發現那棗樹也很好說話,又是個好欺負的。
而且老大可是說了,她是惦記着山上要有樹,才把樹千裏迢迢地拉了回來!想着自己在老大心裏“弟位”那麽穩,渣渣兔覺得兔生好快樂。
兔爺一定要好好幹活,報答老大的知遇之恩!
但懶腰伸到一半,渣渣兔的紅兔子眼被震驚占盡。
渣渣兔瞪着何其床尾的黑貓:“唧唧?!”
——你是哪裏來的野貓?!
黑貓窩在床尾,無心睡眠,看着睡醒的兔子搖搖尾巴:“喵嗚?”
——兔子,你在說什麽?
黑貓可聽不懂兔語。而且随着穿越到現代,何其給黑貓拍的通靈咒也失去了效果,這會黑貓只聽得懂貓話。
但是渣渣兔聽得懂啊。
渣渣兔舉起自己的前爪,沖着黑貓示威:“叽叽叽——!”
——野貓!你給我出去,不然小心兔爺拍你!
何其睜開眼,爬起來坐好,就看到渣渣兔在表演“交通指揮”,想要趕床尾的黑貓出去。
何其一激靈就清醒了。
可這個場面,好像有點難搞啊。
山上有了樹,得來點動物豐富一下物種?何其感覺這個理由渣渣兔不會喜歡。
何其想了一下,朝渣渣兔招手,笑着道:“渣渣兔,你看我給你找的貓妹妹怎麽樣?”
渣渣兔:……“唧唧。”
——老大,我是兔子。
“叽叽叽!”
——而且這是只公貓啊!公貓!
何其撓撓頭,裝作不知道,把黑貓拎起來:“唉,你是公貓嗎?”
黑貓看着何其的樣子,就知道何其是個什麽脾氣了,居然被一只家裏養的兔子壓住,這脾氣也太好了。
不過不給看!
黑貓夾緊了自己的後腿,同時伸長了前爪去遮擋自己下面,發出拒絕的“喵嗚”聲。
何其:……我就演演。
真的沒有看一只貓的興趣。
何其假裝自己看到了,把黑貓放下來,嘆口氣:“唉,那我搞錯了。可是來都來了,送不回去了,渣渣兔,怎麽辦啊?要不你将就将就。”
渣渣兔:……
性別都不對,怎麽将就!
渣渣兔無力地倒下去,連聲音都不想發出了。
老實說吧,渣渣兔已經開始懷疑老大的智商了。
它兔爺的老大,這也太好騙了吧?
等渣渣兔爬起來,何其都出去洗漱了。
渣渣兔跳到黑貓面前,将前爪摁到黑貓的頭上,然後“啪啪”拍了兩下。
渣渣兔:“叽叽?”
“老六,聽得懂了嗎?”
黑貓:“喵嗚?”
“老六?”
渣渣兔給新來的兄弟科普。
他們的老大是老大。老二是老大的親妹妹,一個整天神龍不見影的小姑娘。
老三是它,很厲害的兔子,曾經做過山神印。
老四是道觀裏的男道士,老五是棵棗樹,老六就是新來的黑貓了。
但是因為只有它們兩個是動物,所以以後黑貓都要聽它的。
黑貓好脾氣地點點頭:“喵嗚~”
——三哥你好!
為了日後溝通方便,何其昨天還從黑貓哪兒弄到了貓語資料包,把自己會的語言擴展到四門。這會她是聽得懂貓語的。
從老六就是黑貓,再到黑貓這句“三哥好”,回來得不夠早的何其看向渣渣兔的目光很好奇。
這排位是怎麽排的啊?都排到第六了。
渣渣兔沒理何其,反而是語重心長地交待她:“唧唧!”
——下回找妹妹帶我自己去!
單身狗·何其敷衍地點頭:……“好的。”
不過何其并未放在心上。
你老大還沒脫單呢,着什麽急。而且兔子還特別能生,何其不敢給渣渣兔買只兔妹妹做伴。
然後渣渣兔就帶着新小弟出去參觀道觀和山頭了,還特意帶黑貓去看了棗姐,認全了家裏的“人”。
渣渣兔帶着黑貓出現,第一個看見的是何必。
何必大聲道:“姐!渣渣兔好像拐了別人家的貓!”
渣渣兔:……
渣渣兔扭頭告訴黑貓:“叽叽——”
這是二姐,年紀小,別聽她的。
黑貓人性化地點點頭。實際上,這會黑貓一邊新奇地打量道觀,一邊看着兔子感覺很神奇。
這只兔子拍了它兩下,它就聽得懂兔子的話了?
人類的話黑貓聽得懂,因為它做過人。可拍兩下,就能讓貓聽得懂兔子的話,讓黑貓感覺眼前這只兔子很厲害。
一旁的何必:……
何必咬着牙刷,繼續喊:“姐!這只貓還會點頭,肯定是別人家教過的。”
何其從屋子裏出來:“是我們家的貓,這只貓和我們有緣。”
何必:“姐,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我都要以為你要搶別人家的貓了。”
“可是這麽肥的貓,一看就很上心,它的主人怎麽可能不要它啊?”何必不解。
兩人離得遠,何其想捂嘴都來不及,就眼睜睜看着何必無意給黑貓來了一刀。
黑貓聽見何必的話,對兔子道:“喵嗚。”
告訴兔子一聲回頭再逛,黑貓扭頭跑向沒人的後山。
何必還想說話,何其朝她比劃了個“噓聲”的手勢。
等黑貓跑遠了,何必小聲問:“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黑貓離開的背影頭腦耷拉着,一看就很落寞。
何其幫黑貓解釋道:“它的主人去世了,而且這只黑貓很聰明,你不要當着貓貓的面提這個了。”
何必聽了有些愧疚:“唉,我不知道,以後肯定不提這個。我回來給它帶零食吧,我音樂課老師家旁邊有寵物店!”
“行啊,不過你少買點。不知道黑貓喜不喜歡。”
“新貓貓就叫黑貓嗎?”
何必還挺喜歡貓的,眼睛直往黑貓那邊看,擔心這只貓跑到別的地方去。
何其想了想:“叫它小六吧。”
何其想,渣渣兔給黑貓排了六,正好黑貓曾經姓劉,兩個字諧音,可能也是一種緣分。
黑貓轉世,不再是劉某人,能做簡單的貓小六也挺好。
吃早飯的時候,何多盛和張玄明也知道道觀又來了新成員——不是人,是只黑貓。
何多盛樂呵道:“那越來越熱鬧了。”
張玄明只聽着笑,沒搭話。
何其用“你不對勁”的眼神,偷偷看了幾眼沉默的張師兄。
真的不對勁。張玄明以往是淡然從容,但是何其發現自己從當湖觀回來後,看見的張玄明都好像很喪的樣子。
吃過飯,何其送何必去上學。
等回來的時候,何其拉了外公何多盛,在道觀的角落問:“外公,我走這幾天,張師兄有沒有哪裏不對勁啊?他遇到什麽事了嗎,我看着他好像不是很高興。”
何多盛道:“我也發現了!”
“可是我問玄明,他都說沒什麽。”何多盛有些苦惱,“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喜歡你,然後你把他拒絕了。”
“咳咳——”
何其被吓一跳:“肯定不是啊。”
何多盛給外孫女拍拍背:“不是不是,我現在知道不是了。因為你回來之後,玄明還是這個狀态,可見他最近精神消沉的原因與你無關。但也沒有發生什麽事,道觀從辦完度亡法事後,一直挺平靜的。”
何其抓抓腦袋:“外公你也不知道,那我只能找機會問問張師兄了。”
“那就交給你了,你們年輕人有話說些。”
何多盛把重擔托付給何其
***
等到下午,晚霞正好的時候。
何其就揣上同樣需要散心的黑貓,問張玄明:“師兄啊,你看天色正好,我領你和小六在附近逛逛吧,怎麽樣?”
張玄明看她一眼,通透地點點頭。
何其看那眼神,就知道張玄明什麽都知道。
兩人也沒換衣服,就穿着道袍,從臺階往下走。黑貓不用抱,跟在兩人身側。
何其走了幾步臺階,開門見山地問:“張師兄,最近發生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了嗎?”
張玄明看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是黑色的,被光影拉得很長,可影子周圍都是金燦燦的光。有光從旁邊折射而來,連影子都被映照得帶上了幾分光彩。
張玄明搖頭:“師妹,并沒有發生什麽事,你應該問過老觀長了。”
被發現了。何其摸摸鼻頭。
何其其實有猜,張玄明是不是在為他的臉苦惱。
但是美容咒,兩人都試過了,何其施了整整一周,并無用處。張玄明的臉上痘痘一點沒好,反倒是頭發明顯茂密了些。還試了些別的法子,都不見成效。
沒幫上什麽忙,何其也蠻想嘆氣。
這也是她頭一回遇到難題,沒法解決的。
張玄明還曾安慰她——整個道門都沒做到的事,何其暫時沒辦法才正常,不然其他道長要懷疑人生了。
何其罕見笨拙地開口:“師兄,你有什麽需要都可以告訴我。”
說着,兩人就要走下臺階。
撞到迎面而來的許川。
許川沖過來,看見兩人,險些淚崩:“嗚嗚嗚,兩位道長!救我狗命啊!”
何其聽清他的話,聲音有些兇:“你的狗出事了?那趕緊送寵物醫院啊!我不是跟你說了,要相信科學!!”
許川愣了一下,搖頭道:“不、不是我的狗,是我,我又遇到鬼了!”
張玄明:……
張玄明感覺自己能堪破了。
這就不是個正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