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萬人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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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之事, 向來講究個信者有,不信者無。
相信的,聽着殷野一本正經的話, 背後就開始發涼, 覺得帳內陰氣森森, 看哪都覺得哪今天陰森得很。
不相信的, 就像是葉東昌。
葉東昌沒看仔細,只認為殷野在吓唬人。
他可不吃這套!更不是那等相信魚腹中預言的傻子。
葉東昌開口道:“賢侄戲言了, 軍中何等之地?便是鬼神都得退避!”
軍營中男子多, 陽氣本就盛。加上當兵幾年, 手上再沾點血氣,那就是活脫脫的煞星。
只有鬼怕将士的, 沒有他們怕鬼的。
聽着葉東昌的話, 不少人心裏頭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那小侯爺這邊, 到底怎麽回事呢?
能是怎麽回事,他的小神仙今天可是喜慶的財神, 沒有不歡迎的!
殷野笑笑:“葉叔不信便不信。眼下都是自己人,可否告訴侄兒金礦的消息。”
葉東昌臉上神色一肅。
他環視一周, 看着衆人道:“金礦一事, 事關重大。”又看向殷野,“不是侄兒你遠道奔波而來,加上如今軍營中關心殷帥的将士太多, 我萬萬不會說出來!殷帥走之時,我可是立了軍令狀的, 眼下只能等他回來罰我軍棍。”
“軍令狀?!”
“副帥何必, 事急從權, 相信元帥也不會怪你的!”
“是啊,元帥一走快一年,誰能放得下心。小侯爺都從京城找了過來,想來家中更是焦急。”
衆人勸慰開解一番。
葉東昌長長地嘆息一聲:“多謝諸位,但難聽的話兄弟我就說在前頭。除了小侯爺,諸位兄弟要是願意聽的,都得立下軍令狀,以項上人頭警醒,切記保守金礦地址。”
屋中一共就數十人,有葉東昌的親近幾人,占多數的則是軍中老人,自身就有建樹,不願跟着葉東昌。
聽葉東昌這麽說,常常跟着他的幾人就在他的示意下,主動站起來,告辭退去。
還留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思量要不要留下。
金礦的地址,意味着殷帥的地址。
可這消息為什麽要藏着?一個肯定是因為不夠安全,傳出去,很容易讓異族知道,給殷帥添麻煩。二嘛,衆人都想到了金礦中金子的去處。
殷帥那般忠君愛國,金子的去向便只有一處——宮中。
宮中要金子,還得是這種偷偷要的法子。
想明白這點,好幾個軍師路線的便起身抱拳,再沖着殷野颔首,也朝外走去。
見這幾個老狐貍走了,那懂眼色的也能察覺到不對。膽子小的,就笑着推脫。
“我愛喝酒,就不是适合保密的,也不聽算了。”
“我也是,嘴上容易沒個把門,不能拖殷帥的後腿!”……
一來二去,屋子裏就剩下殷野、葉東昌,外加三個性情耿直的。不是不懂,只是想留着。
葉東昌目光掃過最後三人,神色隐有不悅。但他藏得很好,甚至因為心中的主意,面上露出真切的笑:“這會不走可就真不許走了!都留下來,回頭陪我一起挨殷帥的軍棍。”
“副帥說笑了。”
“無妨,元帥真要揍人,我老張皮厚,我幫你挨!”
殷野手裏把玩着最後一小塊金子,開口道:“葉叔不妨直說。”
何其的金銀袋裏,裝上了金子。雖然份量不多,但她還是很開心。
一克好幾百呢!
金色今天就是她最愛的顏色。
何其也沒聽懂他們的機鋒,就看兩眼殷野手裏的金塊,再看看臉上寫滿算計的葉東昌。
葉東昌也不啰嗦,直接道:“金礦,就在萬人坑下面。”
萬人坑,顧名思義,曾經坑殺過至少上萬人,才能得到如此血腥的名號。
葉東昌口中的萬人坑,幾人都知道,指的是位于唐國和異族交界處的一處凹地,形狀如坑,又因為曾經的戰事,有了萬人坑的大名。至于那處原本的名字,已經無人記得了。
聽說金礦在萬人坑,幾人面色古怪中又透着釋然。
原來是兩國交界處,怪不得要偷偷去挖。若是被異族發現,那可逃脫不了一場大戰。就是那地方實在不好,想到那處埋葬過數萬人的屍骨,叫這些将士心頭發悶。
葉東昌說完,也站起身:“剛剛吃了半天灰,我也去換個衣裳。”
他笑着看向殷野:“也叫人給侄兒你安排了帳篷,再去洗洗吧。”
殷野匆匆洗了把臉,但除卻臉上,他露出的脖頸、手等身體部位,也全部都是黑的。
殷野聞言點點頭:“好,多謝葉叔。”
跟葉東昌分開,殷野被人帶着,踏入一個新收拾出來的帳篷。
帳篷不算精致,但東西都有。
粗糙的屏風後擺着個冒熱氣的大浴桶,旁邊細心地備上了幹淨的換洗衣物。
殷野站在屏風旁,側眸看跟在他身後的小神仙,洗幹淨的俊臉微赧。
何其:……“我出去!”
都瞧見浴桶和換洗衣物了,何其當然知道接下來的是她不能看的。
那曉得殷野開口道:“不必。”
何其:???
何其把錯愕寫在臉上,開始懷疑到底自己是保守古人,還是這家夥是保守古人了。
看見何其誤會的神色,殷野擡手在唇邊遮擋了下,眼中閃過懊惱。
他輕聲道:“我的意思是,你在外間坐着也可。”
外間,指的是屏風後面。
軍營裏的屏風做得實在,看不到另一邊。而且洗澡時,會有穿過的衣物搭在屏風上,再次遮擋視線。理論上來說,還是極安全的。
何其心裏嘀咕:防君子不防小人吶!
還好她應該是君子。
何其點點頭:“好,我就在外間,你還可以跟我說話呢。”
何其走到外間。
可耳朵實在靈,能将一切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脫了一件,是衣服;下一件也是……
正人君子·何其,被迫開啓沒話找話模式:“為什麽那麽多人會走啊?”
怕殷野還不敢說話,何其道:“帳篷邊沒人,那個士兵給你提水去了,等他靠近我告訴你。”
殷野松了口氣,他的确不知道說什麽。
方才好像搞砸了。
殷野解釋道:“軍令狀麻煩得很。”
“但我看他們好像都很敬重你父親?”何其積極問話。
“對,小神仙觀察細致,若只有軍令狀這一遭,想來他們都會願意留下來聽。可是涉及到的是金礦。”
何其一臉懵。
金什麽礦?
不是朝中人,何其還真不會想到遙遠的皇宮去。接受社會主義熏陶,她心裏也沒有皇帝尊崇的概念。
殷野繼續:“從金礦中采出金子,自然會送到別處。唯一的可能——只有送往皇宮。”
他頓了頓,話音沉重:“聖上奢侈。”
殷野想不到,事情會繞到皇宮中的聖上身上去。
對比殷長兵,那人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聖眷,更叫殷野記憶深刻。
也有一段時間,他曾經臆想,若他換個父親,想來會幸福許多。
但無論宮中那人如何奢侈、享受,殷野也從未想過,當今不是個好皇帝!會不顧天下的百姓、江山的安危。
他知道嗎?還是被騙了?
遠在遙遠皇宮,小小一方天地。殷野情願相信,當今聖上是被騙了。
不過縱是被騙,那人也成了事件中的一環,他的牽涉就迫使無數人不敢插手,冒犯聖威。
何其聽到“奢侈”二字,想到了最不奢侈的人——她自己。
何其感慨道:“儉以修身,勤以養德。這話雖然不絕對,但也有它的道理。”
老子也有言:吾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何其心想自己在道家一途,如此有天資,或許就是因為她足夠窮,前面十幾年已經儉樸到極致了!
果然,人生有得必有失。
隔着屏風,兩個人都陷入思索。
殷野拿水擦洗着,先從思緒中脫離。
人間事太煩惱,殷野坐到桶邊去,雙手搭在桶沿邊:“小神仙,你是怎麽從人修煉成神仙的?”
何其:……這題好難!
仔細把原因說來,應當是因為——她學習到深夜,疑似感動了觀中王母娘娘,然後就得到了羅盤,直接可以開挂成“實習神仙”。
但這話,無論是“我學習太認真”、還是“我開挂了”,怎麽說都不靠譜極了。
何其思索一番,再潤色一二,就成了——“多做好事,積攢功德。”
這理由靠譜!且契合了何其現在做的事。
而且臭寶走向成仙的路,就是這麽走的。積攢功德,慢慢成仙。
“這樣嘛。”殷野将這話記住。沒說他問這話的原因。
努力的事,自當他來。只是不知道得行多少好事?
萬一他做好事,做到老了,醜了怎麽辦?
何其不知道他已經想到了白發蒼蒼的事,問起萬人坑在哪兒。
殷野說了方位,大概距離。
而後何其就運起自己的財神眼,去看地脈上的財氣。
財氣不一定是金色的,也有銀子和玉石等物,顏色不同,但何其可以憑借財神的感覺判斷出來。
她核實了一下,對殷野道:“那邊真的有很多金子!不過不像是自然金礦,像是別人藏在哪的寶藏。”
這信息十分重要,殷野神色一凝。
但不待他細想,何其這邊被臭寶叫了。
——有人給她手機打電話,一連打了幾十個。
何其急匆匆地道:“我有事,得先走了。但你若有急事,對着我的雕像叫我,我聽到就趕來!”
葉東昌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何其怕殷野年少吃虧。這地界又不是殷野的地盤,危險得很。
話落,何其就聽到水聲嘩啦,是殷野站了起來。
何其聽着細致的‘滴答’水聲,頓住身形:“那個,你還有話要說嘛?”
少年發緊的聲音,透過屏風傳出來。
“我若是沒急事叫你,你聽得到嗎?可分辨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