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周末晚上是周宇彥主演的偶像劇《舊日晴空》首播,這部偶像劇前期噱頭十足,從開機到播出用時很短,公司估計也是想炒炒周宇彥和女主演這對的話題度。

這陣子周宇彥出席了各種活動,每天回到家幾乎都是淩晨,累到一沾枕頭就睡。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夠,即使幾乎已經把全部的時間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周宇彥依然覺得自己還可以做到更好。

過于密集的工作也讓他的精神開始吃力和焦慮了起來,晚上也很少能睡個好覺。不過讓他輕松一點的是,郝星這陣子好歹沒有來給他的精神再增添更多的負擔。

電視劇開播之前,為了更好的宣傳效果,周宇彥參加了一個綜藝節目。節目開始錄制沒多久,周宇彥意外地開始纖維肌痛了,而且一下痛得他有些難以忍受,他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有幾天沒有吃藥了。

但節目還在繼續,面對衆演員的粉絲觀衆周宇彥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只能坐在一邊默默地忍着。

節目上有演員相互提問的環節,女主演開了周宇彥幾個玩笑,他報以禮貌的回應,等到衆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才扭過頭因為愈發劇烈的疼痛而皺了皺眉。

節目錄制完後,他吃了幾片止痛藥才緩解了許多。

回到家之後,他洗了澡躺在床上,感覺身上各處都還是隐隐作痛。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呆呆地看着從窗戶外透出的燈光。

身體放空下來,濃濃的疲憊讓人倦怠而昏昏欲睡。周宇彥就和空心了一樣,粘稠而有些濕熱的空氣讓他的喉嚨發酸,家裏空蕩蕩的牆壁也讓他産生了一股不合時宜的空虛感和沖動。

這樣的生活過得周宇彥有些缺氧,可是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窒息感。他覺得自己就像躺在罐頭裏的一只沙丁魚,四周的鐵皮嚴密得透不出一絲光線。

周宇彥想到了那個讓他煎熬萬分的人,心裏就和被挖空了一塊似的,鈍痛無比。

他懶懶地打開手機,微博熱搜上自己偶像劇首播的消息排在前幾,周宇彥象征性的發了一條微博表示祝賀。

做完這些,他扔下手機,關上燈睡覺。

然而,第二天下午,一條言論悄悄地掀起了些許波瀾。公司裏的人神情多少有些凝重,周宇彥一向對這種事很敏感,一問才知道一個批評他的微博已經被轉了上萬了。

原博主的措辭犀利又直白,沒給他留太多的情面。

“……單從演技上講周宇彥是個很棒的演員,不是他的粉絲,但客觀來講他的演技幾乎可以是近年大熱的演員中數一數二的。但是我還是要說從《罪終路》到《舊日晴空》他的演技明顯退步,退步到我這半個外行人都能看得出來,兩部戲天差地別的評分也能看出來了。《罪》中他的演技張弛有度富有感染力,《舊》裏他的表演依舊精湛,但是偏向格式化和劇本化——沒把人物靈魂表現出來,完全就像是流量偶像劇的專職演員。其實我很好奇原因,排除劇本本身就有的藝術性差距,這兩部戲時間間隔不長,周宇彥可能是心态哪裏有了點變化,或者是他根本就已經習慣了演類似《罪》這樣的硬核劇本,對偶像劇本拿捏不好——這也不是一個好演員該有的借口,這弄得我對明年上映的心理片《心淵》的期待都下降了……另外那一期綜藝節目我也看了,女主演開玩笑之後周宇彥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不耐煩和不禮貌了,我還挺吃驚的,可能是因為他在粉絲眼裏的形象和路人眼中的人設都塑造得太好了,關于這一點大家就等着官方說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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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彥看完之後,良久地沒有說話,最後一言不發地在裴姐擔憂的神色中離開了。

周宇彥坐上了自己的車,發動了引擎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家裏冷冷清清地也不想回去,他只好在路上開着車漫無目的地随便轉。

周宇彥不想承認自己經不起批評,但是像他這樣幾乎沒有受到過任何批評的人說不脆弱未免太不可信了,他很生氣、很憤怒,他不知道那個根本就不了解他的陌生人到底有什麽立場來這樣指責他。可是越這麽想他越覺得自己可笑又弱小,只不過是一個無心的評論罷了,就可以把他動搖成這副模樣。

周宇彥用盡自己的力氣去經營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如果沒有郝星的話,他也許這陣子就不會拍戲總是心不在焉、也許就不必要承受這些言論給過度要求自己的他帶來的這些煎熬。

周宇彥承認自己最近狀态很差,但是當自己的弱點被一個外人血淋淋地揭發出來,這種感覺比自我剖析要難受一萬倍。

人在脆弱痛苦的時候總會想要尋找依靠的,當周宇彥發現自己想來想去居然只能想到郝星的時候,這種脆弱的感覺更甚。

周宇彥的手機提示音響了,裴姐接連發了一長串消息過來:

裴姐:宇彥,別那麽在意那些話,現在網絡上博眼球的人太多了

裴姐:偏向你的言論占多數

裴姐:今天也沒有別的事,你好好回家休息吧,到家了給我個電話

周宇彥面無表情地浏覽着消息,心裏難以掀起一絲波瀾。他遠遠沒法做到裴姐話裏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休息”。

他哪裏有時間休息呢?

周宇彥覺得心裏某處正一點一點地崩塌,他的心情徹底亂了,那些言論不停地在他腦海裏提醒着他,他做得還不夠。

他本來可以不分心的,他本來可以好好拍戲的,所有的惡意他都是可以避免的,可他卻想着那個人的背影疏忽了。

他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

正這樣想着,他的手機響了,“郝星”兩個字紮着他的眼睛。周宇彥停下車,眼睛裏不知為何一下有些濕潤起來,他把手機丢在一邊,按着方向盤的手指發白。

手裏的震動聲在狹小的車廂裏不斷被放大,好像要跟随着他的心髒一起震顫似的。周宇彥的手指松松地拿起手機,接聽後,貼在耳朵邊。

郝星松了口氣:“你在哪兒?”

周宇彥不知道為什麽痛苦的總是自己,而始作俑者的聲音卻總是這麽平靜。

郝星:“宇彥?”

“……”

郝星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不說話也沒關系,我知道你最近狀态不是很好,別在意那些話,做好自己就行了。”

周宇彥發覺自己居然還在愚蠢地希望郝星可以和他說一些和別人不同的話。

周宇彥的聲音啞得厲害:“你還打電話來幹什麽?”

“我估摸着你可能只會接我電話吧。”

“……”

“發個定位給我。”

郝星說完就挂了,沒有給周宇彥一點說不的餘地。周宇彥覺得自己應該吸取點教訓不應該再被他牽着鼻子走,和他攪在一起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都一再一再地證明周宇彥永遠都只會自讨苦吃。

可是他現在真的需要一個人,誰都好。

周宇彥認命地給郝星發去了他的位置,他縮在車座裏,安靜地呼吸。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後,有人敲了敲他的車窗。

周宇彥擡起頭,看着窗外的人,默默地伸出手打開了車鎖。

郝星坐了進來,關上門,兩個人一時無言。

郝星輕聲道:“最近有空嗎?”

“……”

“和我出去走走呗。”

“我讓你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

“如果是因為我,那我道歉,但是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是因為我。”

郝星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地把周宇彥給逼到了懸崖,周宇彥突然感到一股無助,他覺得郝星只是在以看他痛苦為樂,郝星單方面地操控着他的心情,而他所能掙紮的一切都仿佛只能最多在他面上激出一個細微的表情。

周宇彥沙啞道:“你為什麽總是逼我?為了滿足你的征服欲嗎?”

郝星眼神一沉,他沉默了半晌,最後輕輕笑了一聲:“我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的話,我當初就不會離開你了。”

“那你為什麽還回來?”

郝星沒有回答,他承認自己一開始心裏的确有報複性的快感,他成為和他一樣不容忽視的耀眼的存在,這種強硬地占據周宇彥的視線和身心的感覺着實讓他感到過暢快。

但是郝星慢慢明白,他至始至終都只是想讓他多看看自己、想把他據為己有而已。

郝星:“我不能沒有你。”

“沒有我你過得好好的。”周宇彥盯着遠處不斷閃爍交替的紅綠燈,聲音仿佛在沙子裏浸過,“我也過得很好。”

“你真的過得好嗎?”郝星沉聲道,“我沒有逼你,一直逼你的人是你自己。你不停地把壓力往自己身上加,無限放大那些本來就無處不在的惡意,你睡過一個好覺嗎?你恨不得自己死在鏡頭後面嗎?”

周宇彥的弱點就這麽被他輕易地露骨地說出來,他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他緊緊地握住方向盤,無數焦慮的白天和失眠的夜晚的痛苦一下決堤,他捂住眼睛,從緊咬的唇中洩出一聲哽咽。

郝星輕聲道:“依靠一下我,好嗎?”

周宇彥拼命地忍住自己想要在郝星面前表現出脆弱的沖動,咬牙道:“就是因為你……我…才……”

郝星傾身,吻住了他。不同于以往慣常的飽含侵略性的吻,只是一個淺嘗辄止的觸碰,卻比任何一次都要讓周宇彥感覺震顫。

周宇彥覺得自己快要輸了。

那天晚上周宇彥意外地睡了一個他從來不敢奢想的好覺,只是,第二天早晨,裴姐的電話急促地打了過來。

周宇彥覺得裴姐大概是要說公關的事,況且他昨天已經很任性地沒有回應了,于是便接了起來。

裴姐的語速快而沉:“宇彥,來公司,立刻。”

“知道了……”

裴姐一字一句道:“你還沒看到消息嗎?我問你,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兒了?和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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