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誤會

“皓天,安安的溫度又降了。”見鐘皓天進病房,守在病榻前的馮寒

馬上站起來笑着對一臉擔憂的鐘皓天說。

鐘皓天聽後開心地立刻看了眼溫度計,剛想出去被馮寒拉住了手臂

笑着說:“醫生剛來過了說現在是很好的跡象,今晚降到正常溫度希望很

大。你看安安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不會有事的。”

依舊不放心用手掌探了下孩子的額頭,燒還有些但是不明顯了。鐘皓

天心裏石頭落下了一半,松了口氣,坐下來,望着安安的睡臉乞求着今晚

一定要恢複體溫。醫生今天傍晚對他說,孩子再這樣需要轉到血液科,這

就意味着,安安可能需要幹細胞移植。那麽小的孩子,吃那麽大的苦他寧

願自己替安安受罪,每次想到這些,他就像天塌了下來。幸好,安安現在

溫度降了大半,就希望孩子能挺過去。

“你看,一直在出汗。”馮寒高興地替安安擦去額頭的汗水安慰鐘皓天道,“今天一定可以恢複正常體溫的。”

‘就怕他反複。’鐘皓天仍舊不放心,握着安安的手不停觀察孩子的每個細微表情。

說話間,醫生戴着聽筒從門口走進病房,鐘皓天和馮寒立刻站起來,

讓醫生診斷安安情況。鐘皓天緊張地握着拳頭,張望醫生診斷的情況。

“燒退了。”陳醫生也欣慰地笑了起來,轉身對滿頭是汗的鐘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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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只要他在十二個小時內不反複就沒問題了。”

“謝謝醫生。”馮寒連連點頭,鐘皓天則感激地看着醫生整個身體都松了下來。

“鐘先生你臉色不好,需要休息會兒。”陳醫生一直擔心鐘皓天的身

體,但是孩子這種情況他理解家長的心情怎麽規勸都沒用的。

“你看,醫生都讓你休息。”馮寒啧了聲,“醫生放心,等會兒我就讓他睡。”

“那麽,我明天早上再來看孩子的情況。如果有什麽狀況,記得一定

要叫護士。”陳醫生說完對鐘皓天繼續道,“家長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

身體也不好,病了誰來照顧孩子?”

鐘皓天點頭,表示自己等會兒就休息。他大大呼了口氣,頓時有些頭暈目眩,

一根緊繃的弦突然松了下來,膝蓋竟然開始打顫。

“皓天,你怎麽樣!”馮寒見狀馬上扶住險些跌倒的鐘皓天,鐘皓天

臉色蒼白如紙身體不停往下墜,頭昏昏沉沉眼睛睜不開。

“鐘先生,你趕緊躺下休息吧。”陳醫生也一起将鐘皓天扶到躺椅上

坐下,替他量了下溫度竟然也開始發燒起來。“有點燒,我開點藥給你。

你吃完馬上睡覺,孩子有護士可以代為照顧。”陳醫生口氣嚴肅地對還想

站起來的鐘皓天說。

“對,聽醫生的,睡覺!”馮寒讓鐘皓天躺下道,“孩子還有我,你

現在馬上睡覺。”

鐘皓天抱歉地看着馮寒,指指他的結婚戒指。馮寒也是有家的男人

了,他還有未婚妻需要照顧。

“就是我老婆讓我來照顧安安的,上次安安來我家她可喜歡你兒子

了。”馮寒笑着說,“所以你別擔心。”

鐘皓天感激地點頭,一陣睡意襲來。朦胧中,他摸出手機打了幾行字後睡了過去。

深夜的病房中靜悄悄的,馮寒替孩子拉好被子又看了眼熟睡中的鐘皓

天。才幾天,鐘皓天就瘦了好幾圈,他和鐘皓天那麽多年的兄弟,他怎能

不了解鐘皓天?看到他捏着手機,想替他拿出來卻發現收件人是陸勵成,

而內容寫道:‘勵成,安安燒退了你寬心。剛才那場雨,你回家喝點姜湯別病了。’

陸勵成,這個男人馮寒見過不止一次,都是以鐘皓天的朋友身份出

現。但是他和鐘皓天從小認識,他看陸勵成眼中透露出來的光芒讓他疑

惑了很久。好幾次他們相聚,他都想去鐘皓天家裏坐坐,可是都被鐘皓天

敷衍了過去。他當時就覺得不對勁,而且好幾次都是這個男人來接送鐘皓

天的。他覺得自己往那方面想太過荒唐,何況鐘皓天的性取向絕對沒問題的。

但是今天,他知道他們之間就是那種關系。他不知道鐘皓天在上海

遭遇了什麽,即使和楊真真離婚也不該會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一個啞子

在上海舉步維艱,到底是不是為了孩子委曲求全?那陸勵成是MG的高層主管,

他也聽說過這些人男女都玩的。但是,鐘皓天不是這種人,難道是真

感情?他不覺得一個帶着孩子的男人會讓一個同志傾心,不是鐘皓天不夠

好,而是現實太過殘酷。鐘皓天看似成熟,實則比他單純許多,以前在學

校,鐘皓天就傻乎乎的為同學打抱不平。後來廈門那些傳遍街頭巷尾的流

言蜚語,自己也都有聽說,只是認識他那麽久,馮寒知道他的個性太過念

舊,不想任何人得到傷害,最後最苦的還是他自己。好不容易走出夏家的

陰影來到上海重新生活,他不想看鐘皓天又重蹈覆轍,心裏便盤算着替鐘

皓天物色個更好對象。他希望鐘皓天能安穩地生活,不要再起波瀾就好。

忽然手機震動打斷了馮寒的思緒,他望了眼睡夢中的鐘皓天,把手

機拿在手裏,果然是陸勵成打來的電話。他想掐斷電話,卻猶豫不決遲遲

按不下去直到手機不再震動,馮寒才把手機放進抽屜。好好睡一覺吧,馮

寒看着夢中微笑的鐘皓天想。他忽然想起剛認識鐘皓天那天,鐘皓天沖進

人堆為他打架的模樣,當時他就決心要和這人做一輩子的朋友,因為他值得。

※ ※ ※ ※ ※

月的光輝撒進透明的落地玻璃窗,陸勵成靠坐在地上手中的手機慢慢

滑落。他已經打了三個電話,短信也發了好幾條,對方依舊沒動靜。想起

他們分開的瞬間,他還抱有一絲希望,覺得他已經原諒了他。

“喵——”米粒蹭了下陸勵成的手臂還拱了下身子開始伸懶腰。

抱起米粒,将小貓摟進懷裏撫摸着米粒的小腦袋,米粒舒服地發出咕嚕聲。

“米粒。”陸勵成捧起米粒拿出塊貓糧,米粒腦袋追着貓糧旋轉,

“你是不是很想安安?”

放下貓糧,米粒大口吃着貓糧。陸勵成自嘲地笑着:“看你沒心沒肺

的,安安病着還想着你,真是自作多情的傻孩子。”

說完,陸勵成拿起身邊的酒杯大口喝着紅酒,這上好的紅酒,在他嘴

裏索然無味。外面又淅淅瀝瀝下起雨,雨水敲打在玻璃上模糊了陸勵成整個視線。

他站起來打開窗戶靠在窗邊,任憑雨水打濕了他整個身體,身上

的睡衣瞬間濕透。米粒見雨水打進屋子,馬上跳上沙發。

陸勵成記得也是這樣的雨夜,也是安安病着,鐘皓天整個身體都靠在

他懷中的剎那,他發現自己愛上了那個男人。嘴角勾起弧線,笑着眼裏泛

起酸澀。開始就注定的輸家,真是悲哀。

※ ※ ※ ※ ※

“喂。”清晨,陸勵成躺在沙發上,宿醉後頭疼欲裂,茶幾上的手機

偏偏不甘寂寞擾了他的清夢。

“Elliott,不好意思這麽早打擾了。”是陸勵成的新助理Heliar,

“Ray剛剛打電話給我說今天下午有一個緊急臨時會議,HOB計劃的小組成

員務必在下午一點前趕到公司。”

“我知道了,他有交代準備什麽資料嗎?”陸勵成揉了揉太陽穴,眼

睛沉沉的睜不開,仰躺在沙發上骨頭都散了架。

“資料Ray說會議上會重新發新計劃。還有……”Heliar停了下音

節,“Olive将是這次計劃的最新成員,Ray說和您一起負責計劃拟定方案。”

“我知道了。”陸勵成聽後酒醒了大半,聲音沙啞道,“你先去忙

吧,我下午十二點半到公司。先把我前天整理的數據表複印二十份。”

“好的。”Heliar猶豫地說,“Elliott你聲音很沙啞,不舒服去看下醫生比較好。”

“嗯,有些口幹罷了。”挂下電話陸勵成緊接着又撥通了已經升遷人

事部主管的Shally,“喂,是我。”

“Elliott?”大清早接到老上司的電話,Shally聲音并不訝異反而

聲音中帶着笑意,“是不是問Olive的事?”

“還是你了解我。”陸勵成笑道,“怎麽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

“我也是昨天上午得到的消息,但是你知道我的立場……”Shally頓

了下後說,“不過我知道,你一定很快就來問我。”

“Ray一向無法容忍Olive,怎麽這次忽然讓他加入計劃?”原本這次

HOB計劃除了Ray親自總負責外只有陸勵成才是一把手,Olive的加入讓他

措手不及。這計劃,是陸勵成好不容易準備了大半年才得來的Case,他可

不想最後分給Olive一杯羹。

“Elliott,你最近是不是特別累?”Shally輕笑調侃道,“Ray的個性,不是一直如此?”

陸勵成恍然大悟,的确在Ray心裏只要能讓他坐上最終CEO位子的人他

都想納入麾下,如今讓Olive加入想必是想兩個人的方案取其一。“可能

我最近真的太累了。”腦海中又浮現出鐘皓天的面容,陸勵成感到自己堅

強的外殼在逐漸裂開,疼痛蔓延全身。

“Olive的家裏帶紅的,所以關系網很特殊,MG公司又準備在上海設

立亞太總公司,Olive是Ray必不可少的。而Elliott你的能力是Ray最青睐

的,他肯定希望你們都為他所用。”Shally嘆了口氣說,“這些資本家都是剝削的吸血鬼。”

“呵呵,”陸勵成被Shally逗得笑出了聲,“那我們都是資本家的爪牙。”

“你再休息會兒吧。”Shally早已把這位上司當做半個朋友,“你聲

音很疲倦,好好休息。接下來一場硬仗,不能身體先垮了。”

“謝謝。”挂下電話,陸勵成太陽穴依舊疼得發漲。忽然,手機又響

了起來——竟然是鐘皓天的號碼。陸勵成立刻接起電話,聽筒內傳來的不

是鐘皓天的敲擊聲而是安安。

“叔叔。”安安聲音很小卻很精神,“米粒怎麽樣了?”

“安安,你現在怎麽樣?”陸勵成聽見安安的聲音寬慰了不少,看樣子燒退了。

“想吃鹽酥雞,爸爸不讓我吃。”安安控訴着鐘皓天,“叔叔,米粒乖不乖?”

“很乖。”陸勵成撫摸着身邊的米粒,“等病好再吃鹽酥雞。我給你

燒蛋包飯吧,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吃。”

“好,我要加牛肉還有番茄醬,不要太酸。”安安擡頭看到鐘皓天正走進病房馬上小聲說,

“爸爸回來了,叔叔再見。”

放下電話,陸勵成整個身體陷入沙發中。米粒醒過來,胖胖的小身體

蜷在他的大腿上蹭着陸勵成的手指。安安應該已經沒事了,為什麽鐘皓天

一點訊息都不給他?心莫名有些發慌,拿出口袋中的煙點燃。下午的會議

還需要全力以赴,可是他現在有點力不從心。

今天天氣晴朗,雨後泥土的芬芳飄進客廳讓人心脾舒暢。陸勵成卻心

事重重,目光落在昨夜被雨水洗禮過的花園才發現安安種的小花都被沖洗

得七零八落全部淹死了,忙不疊地蹲下身體,竟然沒一朵留下來。鐘皓天

給小花撐起來的小帳篷也不知被沖去了哪裏,他後悔昨天怎麽就沒想到給

小花多加固個小雨棚。最近,他才發現他原來是個笨手笨腳的人,把許多

事情攪得一團糟,他和鐘皓天還有和安安之間。掐滅手中的煙蒂,陸勵成

決定上樓再補眠一個小時,下午Ray一定會提前到會議現場,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 ※ ※ ※ ※

鐘皓天拿着醫院給安安配的藥走進病房,安安已經坐起來自己拿了個

蘋果在吃。見到孩子恢複精神,鐘皓天總算舒了口氣。醫生說他情況已經

穩定,為了安全起見再觀察一天明天就能辦出院手續了。買了點安安最愛

吃的小零嘴,果然孩子看到馬上眼睛亮了起來。

撫摸着安安的頭發,鐘皓天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小孩子恢複得快,

安安退燒後沒多久就嚷着肚子餓,現在基本沒多大問題了。不過醫生反複

關照他盡量避免讓孩子吹冷風,适量的運動還有每年要在醫院體檢一次。

“爸爸,我們什麽時候回家?”安安吃着零嘴擡頭問摸着他的爸爸,他想米粒了。

“明天就出院了哦。”這時替鐘皓天照顧孩子的馮寒剝了顆柚子給安安說。

“嗯,等明天就能回家看米粒了。”安安歡呼一聲,想了想繼續道,

“陸叔叔明天來接我嗎?我喜歡陸叔叔的汽車好酷,我們班級的蔣傑他爸爸也有。”

鐘皓天窘迫地看了眼身邊的馮寒,立刻轉移視線地塞給安安一本新買

的故事書。馮寒并不知道他現在的生活現狀,何況是他和陸勵成的事。他

的燒剛退,馮寒一直在替他細心照料孩子,他對這個朋友感激不盡。從小

到大的朋友除了後來成了他妻子的楊真真,就是這個馮寒,要不是當初馮

寒來上海後忙家裏事情斷了聯系,他們也不至于這幾年都沒個聯系。後來

他出事,同學說要不要去聯系馮寒讓他在上海照應下他,但是他拒絕了,

那麽多年不聯系突然聯系上還要麻煩他實在過意不去。

好幾次馮寒都想去他家做客,他只能顧左右而言他。馮寒對他現在

的生活一直很關心,總是時不時送新鮮水果給安安或者邀請他去家裏面吃

飯,心裏愧疚對朋友的隐瞞,只是他和陸勵成的事情叫他怎麽開口呢?

“醫生剛剛來說要安安的保險卡。”見鐘皓天又敷衍自己,馮寒心中無奈。

他知道鐘皓天并非貪圖奢華的人,也并非會為了生活所迫賣自己的

人,只是他害怕朋友再度陷入另一種漩渦。陸勵成無論真心還是假意,這

種感情是不牢靠也不安穩的,鐘皓天以前玩不起,現在更玩不起。更何

況,他知道鐘皓天是投入了感情的,萬一比上次夏家傷得更深,那麽鐘皓

天這輩子就真正的完了。不如及時抽身,寧靜的生活才是鐘皓天需要的。

※ ※ ※ ※ ※

口幹舌燥,躺在床上的陸勵成擡起手探了下自己的額頭體溫正常,

安心地睜開眼睛發現窗外的陽光明亮得發白,可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卻陣陣

掠過。天有不測風雲,可能等會就要下雨了,陸勵成想。撐起身體,看了

眼身邊的手機,裏面一大堆同事還有天氣提醒外,鐘皓天的短信一個也沒

有。攤開手掌,一枚小小金色的楓葉書簽躺在那兒,這是安安病前,鐘皓

天悄悄給他的。他愛看書,鐘皓天前一刻還充滿愛意地給他這枚書簽後來

就發現孩子病在沙發上。陸勵成脫力地半卧在床上,窗外的天氣果然開始

陰沉起來,呼呼而過的風聲越發嚣張,屋內的空氣也變得有些寒冷。

陸勵成懶洋洋躺在床上不想起來,他已經好幾年沒這種感覺了,突然

不想工作、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這樣賴在床上。也許快病了,陸勵成又

摸了下自己的額頭。半合眼,迷迷糊糊眼前是鐘皓天坐在床前緊張地望着

他,驟然睜開雙眼,屋子裏空空蕩蕩的光線也暗了不少。外面不但風聲肆

虐,雨水又開始密集地擊打在窗戶上。今年上海的秋季,那麽短暫,似乎

提前進入了冰冷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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