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晚的手涼得跟塊冰一般, 陸珹心一揪, 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他回頭跟男人說:“您可能認錯了,她是我妹妹。”

男人雙手顫抖:“沒認錯, 我怎麽可能認錯!晚晚,我是你伯父啊,沈懷民, 你還記不記得?”

沈……

陸珹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

沈晚只是緊緊地拽着他, 躲在他身後。

陸珹還是第一次看到沈晚脆弱到只想逃避的模樣。

他擋住沈懷民的手, 再次強調:“我說過, 您認錯人了。”

面前的少年語氣雖平靜,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反駁的氣勢,沈懷民漸漸冷靜下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你肯定還在怪我。”

手心裏的指尖顫了顫,陸珹似有所察, 安撫地輕輕劃了下她的掌心。

也許是他的動作給了沈晚勇氣, 沈晚深呼一口氣, 逐漸平靜。

“我們回去吧, ”她扯了扯陸珹的衣擺,說,“奶奶還在等着我們。”

“好。”陸珹應聲,拉着她轉身。

沈懷民想追上去,可最終停住了腳步:“晚晚,對不起。是伯父對不起你。”

他掩着面, 連聲道歉。

可直到眼前的兩人消失,他仍舊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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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珹拉着沈晚走了很遠,才放開她的手。

面前的人狠狠咬着下唇,面色泛白,眼神早不知飄去何處,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樣子。

陸珹心疼她,緩聲道:“如果有心事,可以和我說。”

沈晚這才回過神,冷聲拒絕:“不用,你讓我自己靜下。”

陸珹卻未動。

沈晚攥起拳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行嗎?為什麽我所有的秘密都能被你看到?為什麽我所有的過去都能被你發現?為什麽我想給自己保留一點尊嚴,都那麽……”

陸珹上前一步,将她擁在了懷裏。

“別怕,”他輕聲說,“我還在。”

沈晚忍不住全身顫了顫,連指尖都流竄着些微的酥麻。

此刻的懷抱如此溫暖,沈晚卻不敢過多貪戀。

她倏地推開陸珹,退了幾步:“別跟上來。”

陸珹張了張嘴,終是忍住了嘴邊的話。此刻的沈晚,的确很需要獨處的空間。

陸彭年的書房裏,收藏着一份記錄沈晚過去幾年生活的資料,他曾經翻閱過。

那份資料中,有多處空白的時間點,沈懷民便是其中一個。

陸珹只知道他是沈晚名義上的伯父。在沈晚的養父養母去世後,他曾經收養過沈晚一段時間,卻在之後的某一天,帶着一家人突然消失。

陸彭年至今沒找到沈懷民消失的原因,但看到沈晚今天的反應,陸珹清楚這背後肯定又是一個不愉快的故事。

一連幾天,陸珹都無法聯系到沈晚。

若不是從夏容容口中得知她如今安好,他恐怕會直接找上門。

思考了許久後,陸珹重新去到醫院,決定親自和沈懷民聊一聊。

與此同時,一個不速之客找到了沈晚。

沈晚本以為,在她有生之年,她都不可能再見到沈懷民、沈雪,以及那個曾經給過她無限希望又狠狠抛棄她的一家子。

然而,他們再次出現了。

如同過去的一切都不存在般,平靜地跟她打招呼,問她:“沈晚,這些年你好嗎?”

沈晚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沈雪心虛,不敢與她對視:“我知道……知道是你,你沒改名字。我們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沈晚嗤了聲:“有什麽要求直說,不必在我面前虛情假意,你們當初卷走他們留給我的錢,一聲不吭消失的時候,怎麽不想想我今後能不能好好過。”

沈雪的臉唰一下白得徹底,她雙唇輕顫,說:“對不起。”

“有話直說,”沈晚仰頭,一口喝掉桌上的咖啡,盯着眼前的人,“我沒時間跟你耗。”

沈雪掙紮地狠狠摳着自己的手指,聲若蚊蠅:“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們點錢。”

沈晚挑了下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擡起眸,正視面前的女生。

二十出頭的沈雪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穿着得體,妝容精致,正好應了她的名字,像雪一般純潔幹淨。

從面前的人身上,沈晚完全看不出她過去的影子。

沈晚依稀記得,沈雪最初出現在她眼前時,衣着樸素、素面朝天,站在她家客廳時還有些局促和驚慌。

可一見到自己,沈雪不安的眸子便瞬間亮了亮。

她幾步走上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淺淺地笑着說:“你就是晚晚吧,我是你的表姐沈雪。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會将你當做親妹妹一般照顧的。”

“……”

想到從前,再看看現在,沈晚扯着嘴角,笑了笑。

現在的沈雪,哪裏還有半分之前的影子?

看得出來,她過了幾年好日子。

她,和她的父母,他們拿着沈懷軍和何歡留給自己的遺産,潇灑地過了幾年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沈晚的眼神冷得如同冰柱一般:“怎麽,不過才兩三年而已,他們的錢就被你們一家敗得幹幹淨淨?”

沈雪垂着頭,沒有反駁。

“吳翠蘭呢?”沈晚後仰靠在沙發上,盛氣淩人地問:“我記得她那張嘴皮子很厲害,怎麽不見她親自來勸我?”

話音剛落,沈雪的眼底劃過一絲恨意:“不要提她!”

沈晚翹起長腿,饒有興致地說:“似乎很有意思。”

沈雪心知沈晚不會輕易松口,她閉上眼,講出了掩藏在她心裏最不堪的回憶:“爸爸生病後,她偷走我們所有的存款,嫁給了別人。”

嘴裏說着迫不得已,可她悄悄去看過一回,那個女人的兒子都已經會走路了,明顯是爸爸出事前他們就已經勾搭上!

沈雪恨她,恨自己的身上流着她的血,可看到對面的沈晚,她知道自己連恨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了,除了沈晚,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提“恨”這個字。

“沈晚,我知道你恨我們,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

沈雪捂着頭,痛苦地說:“爸爸生病了,如果我再籌不到錢,我就得看着他去死!”

她倏地抓住沈晚的手,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也不忍心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對不對?他以前那麽疼你,待你甚至比我都好,你肯定不忍心對不對?

他不放心你一個人孤苦無依,連夜帶着我們從鄉下趕過來;他為了給你送一頓晚飯,在校門口凍得渾身發抖;還有他左手的小拇指,也是因為救你才會……”

“夠了!”

沈晚倉促地打斷她:“我沒有失憶,用不着你提醒我。我不僅記得這些,還記得是誰在鄰裏間散布何歡的謠言,是誰為了一個只見過幾面的男生與我徹底翻臉,是誰恩将仇報聯合外人排擠我,逼得我只能轉學圖清淨。

你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記得清清楚楚,一刻都不敢忘記。”

“全、全是我的錯!你怨我怪我都可以,與爸爸無關啊!”

“與他無關?”

沈晚嗤了聲,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借口。

“你以為,”她彎起眼睛,“如果是你或者那個女人來找我要那些錢,我會給?”

沈雪捂着臉,哭出聲:“那你想要怎樣?你想怎麽報複我都沒關系,只要你肯救他,我什麽都願意做。只要你肯救他,現在只有你才能救他了……”

她哭得情不自已,絲毫來不及顧及自己的形象。

看着沈雪狼狽的模樣,沈晚心裏卻感受不到絲毫報複的快意。

她似乎有些疲于應付這個人了。

沈晚戴上帽子,擋住自己的眼睛:“行了,少在我面前裝可憐,我看着,只覺得惡心。”

說罷,她連看都不願再看一眼沈雪,推開咖啡廳的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陽光似乎有些刺眼,即使她拉下帽檐遮擋住陽光,眼睛四周仍然火辣辣的疼。

沈晚靜靜地站在十字路口,看對面的紅綠燈不斷轉換顏色。四周人潮湧動,來來回回地從她眼前走過。

周圍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追求忙忙碌碌,東奔西走,不曾停歇下腳步。

而她站在他們旁邊,如同一個異類。

向前,她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向何方;往後,她又不清楚自己究竟能退去何處。

過去她拼命地活着,不過是不肯認輸。不肯向傷害過她的人認輸,也不肯向欺騙過她的人認輸,更不肯向自己的命認輸。

她要努力活着,活得肆意又驕傲。終有一日,她會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們,她要讓那些人全都付出代價!

然而,當最初的期盼已然實現,她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滿足。

孟明義已經打擾不到她,沈懷民重病住院,沈雪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她該高興才對,她該大肆慶祝才是,而不是同現在這樣,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歸處。

是了,得慶祝一下。

沈晚掏出手機,給葉想撥了個電話:“出來,我請客!”

“唉喲,什麽好事?”葉想驚呼。

沈晚跳過他的問題,說:“多叫點人,越多越好。”

葉想沒有多想,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哥最多的就是朋友!”

挂斷電話,沈晚随便找了家轟趴別墅包了場,之後她便一直坐在裏面等待。

沈晚本以為自己等來的,将會是紙醉金迷的熱鬧與喧嚣,誰曾想到最後,她僅僅等來了一個人。

唯一的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剛接到一個項目,最近更新可能會不太及時,盡量保持日更,但實在忙不過來可能會斷個一兩天,存稿已經用光啦QAQ

麽麽噠,先給小可愛們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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