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相
謝寧拉着原湛, 兩人就走到了靠近二樓廣場的階梯上, 背後是一個巨大的屏幕, 時刻滾動播放着廣告那種。
正好屏幕旁邊有一個長凳，似乎是修繕的工人留在那裏的, 謝寧看到了, 連忙招呼原湛過來坐，自己又掏出紙巾, 細細把凳子擦幹淨。
原湛看着那個破爛的木頭長凳, 心裏是不太情願坐的，但謝寧坐了, 他也只有默默坐上去。
坐下之後，原湛就發覺上面稍微有些冷, 風嗖嗖的吹，直接就往脖子裏灌，他目光動了動，正想把圍巾取下來遞給謝寧, 謝寧就已經把帽子給戴了起來。
“不用，你戴着吧。我有帽子。”謝寧看着原湛準備摘圍巾的動作，連忙道。
原湛微微一怔，接着倒也沒有再說什麽, 不過片刻之後, 他就默默攬過謝寧的肩膀道：“那你靠近我一點。”
謝寧目光一動, 原湛就将他攬在了懷裏, 饒是大方如謝寧, 被原湛這麽摟住，一時間臉上也不由得微微一熱。
而這會，焰火已經越放越多，越來越高，謝寧靠在原湛溫暖的懷裏，看着天空中的焰火，忍不住就笑道：“真好看。”
原湛心頭一動，想着自己的辛苦總算沒白費，就低聲道：“你喜歡就好。”
謝寧聽到原湛這話，正覺得有點奇怪呢，忽然眼前就黑了一下，謝寧心頭頓時狂跳，不過還好，黑也只黑了這麽一下。
謝寧緩過神來，正思索着是低血糖還是怎麽樣了？原湛就感覺到他身體突然發僵，忍不住皺眉道：“是不是冷？”
謝寧不想讓原湛擔心，覺得黑一下也就是黑一下，便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一點不好的事情。”
原湛愣了愣，想問，但又不敢問。
謝寧猜到他的想法，就打趣一笑道：“是我小時候啦，被蛇咬過一次，咬到腿上，特別疼，剛剛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原湛聽到謝寧的解釋，就稍稍松了口氣，然後若有所思地道：“這件事我好像聽謝總提起過，他還說你那次病得特別厲害，醒來之後差點連人都不認識了。”
謝寧聽到這，心頭不由得就生出一絲古怪的情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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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想說什麽，不遠處又傳來一個巨大的轟鳴聲，謝寧身體一顫，忍不住就回頭看了過去。
然後謝寧就看到一大串巨大的焰火飛竄上天，鋪排成愛心的形狀，中間，居然還有個“寧”字。
謝寧瞳孔微微收縮，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場意外之中的焰火竟然是有人提前安排的驚喜。
原湛也沒料到居然那個“寧”字會在這時候出現，一時間微微有些尴尬，本身他是準備等保安清場之後再帶謝寧去那個廣場中央看焰火，現在計劃完全打亂了。
但這會，原湛看着謝寧目光閃閃，靜靜凝視着不斷升騰的焰火時，面上顯出的那喜悅的神情，忽然又覺得……其實還是值得的。
謝寧注視了好久那些漂亮的焰火，心中的感動難以言喻，最終他選擇，默默轉身，然後一把緊緊抱住了原湛。
原湛被謝寧緊緊抱住，只感覺一股軟軟暖暖的甜香直接鑽到鼻翼裏，心頭微顫，便也默默伸手環住了謝寧的腰。
謝寧跟原湛抱在一起，除了開心，就沒有別的什麽念頭，他将頭埋在原湛的胸口，靜靜聽着原湛的心跳聲，忽然就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值了。
這會謝寧想告訴原湛，自己喜歡他，特別特別喜歡他！
想到這，謝寧心頭一個激動，忍不住就擡頭看向原湛，有點雀躍的笑道：“阿湛！”
原湛微微一愣，便低頭柔聲道：“怎麽了？”
謝寧朝着原湛露齒一笑，就道：“阿湛我特別喜歡……”
說到“特別”兩個字的時候，謝寧的眼前就微微有些發黑，等到說出“喜歡”兩個字的時候，謝寧就徹底眼前一黑，毫無征兆地在原湛懷裏倒了下去。
原湛：！！！
謝寧就這麽在原湛眼前暈倒，原湛急忙伸手抱住他，随後便攔腰将謝寧抱起，掏出手機就開始打急救電話。
打電話的中途，原湛又按照醫生的指示，去伸手試了謝寧的呼吸和心跳，結果得出的結論都是正常的，而這會謝寧面色也仍舊紅潤，看上去安安靜靜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原湛一顆心焦躁不已，這會打完了電話，就又将謝寧抱了起來，找到麥當勞走了進去。
外面太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冷風吹得。
原湛這會心情十分複雜，就忍不住胡思亂想地自責起來。
而這會，謝寧則是又陷入到了那一片奇異的黑暗中去。
謝寧睜開眼，看到眼前這一片熟悉的黑暗，第一反應就是把黑衣謝寧拖出來暴揍一頓。
吃他家大米了？？？
“你給我出來！”謝寧忍不住對着黑暗怒道。
然而這一次，黑衣謝寧并沒有如同往常一般出現，反而是從黑暗中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
“他現在不在這裏了。”
謝寧沒想到這個空間裏還有其他人，頓時就從心底裏生出幾分敵意來，半晌，他低聲道：“你是誰？”
對方默默一笑：“你猜。”
謝寧：……
謝寧沒說話，就等着這個人表演，或者直接出現，因為他知道，對方在那種情況下把他給拖出來，肯定是有事情找他。
果不其然，對方見到謝寧許久都沒有說話，便有些詫異地道：“你跟他倒是不一樣，他初來的時候聒噪得很，總是把我吵的腦袋都疼了。你反倒安靜。”
謝寧眉頭皺了皺道：“你把他弄到哪裏去了？”
雖然謝寧對于黑衣謝寧感情不深，但對于眼前這個人，他更加戒備，自然而然地，就把黑衣謝寧劃歸到了自己的隊伍裏。
而對方聽到謝寧這話，便有些詫異地道：“他現在沒事，你反而挺護着他的。”
謝寧嗤笑一聲道：“護着？我只是随便問一聲而已，而且，我不護着他，難道護着你嗎？”
“你這人真有意思——”
“少廢話！”
被謝寧這麽不客氣地打斷，對方沉默了兩秒，咳嗽了一下，方才道：“有些事情我現在需要告訴你了，之前他說的很多都是錯誤的，想要誤導你，你不用全信。”
謝寧目光微動，也不知道怎麽的，這會心中就生出一點不祥的預感來，但他還是道：“他誤導我？”
對方沉默了一下，道：“其實，你現在待的身體，就是你自己的身體，只不過你跟那個謝寧，十歲那年，靈魂互換了。”
謝寧：？？？
“你什麽意思？”謝寧一時間也沒辦法消化這麽驚人的信息。
所以……他其實沒有穿越？
他只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體裏？
而對方沒等謝寧吃驚完，就靜靜嘆了口氣，道：“你十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你有被蛇咬了，生了一場大病，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在病中做了一場夢。”
謝寧微微一愣，好像還真的想起來一點。
那時候，他在夢裏夢到一個年歲跟他差不多的孩子，然後兩人好像做了什麽約定？
但再往深處想，謝寧就不記得了。
而黑暗中隐匿的那個聲音在這時又響了起來：“其實我就是咬你的那條蛇，我之前被另外一個謝寧救過，所以要滿足他一個願望。”
謝寧沒說話，但目光卻一點點冰冷下來。
“他那個時候母親改嫁了，繼父對他非打即罵，他不光恨他繼父，也恨他母親。那時候他就許願，希望能夠有一個愛他的爸爸，哪怕沒有媽媽也沒關系——”
“這就是你把我們兩個靈魂交換的原因？你問過我的意思了嗎？”謝寧忍不住怒道。
對方沉默了許久，末了冷冷道：“那你知道我當年咬你只是為了提醒你不要掉進水池裏嗎？我的牙是無毒的。可就是因為我咬了你，你父親派人把我打了個半死，還扔進了垃圾池裏。”
謝寧：……
良久的沉默之後，謝寧不知道說什麽，最終，他沒有再追究關于當年的那些破事，只是淡淡道：“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辦？良心發現，要把我們彼此換回去？還是要繼續報仇，把我弄死？”
說到這，謝寧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個身體不是已經死掉了嗎？
頓時，謝寧遍體生寒，頓時就警惕了起來。
而黑暗中藏着的眼睛把謝寧現在的狀态看的清清楚楚，這會就淡淡道：“你放心，那個身體沒有壞掉，是他瞎編的。”
謝寧：？
“那你想做什麽？”謝寧警惕不減。
十幾秒的沉默之後，對方靜靜道：“其實他已經用你的身體死過一次了，中間的發生的事情其實你都知道。後來我逆轉了時間，想讓你們彼此回歸原位重新開始，畢竟……你已經把他的生活過得很不錯了。可他現在……不願意。”
謝寧臉上的肌肉頓時抽搐了一下：“所以你是想讓我們重新換回去？”
“可以嗎？”
謝寧不怒反笑：“你覺得可以嗎？”
黑暗中靜靜傳來一陣嘆息聲，沒有接話。
謝寧這時就忍不住諷刺道：“蛇不是冷血動物嗎？居然還會這麽聖母？”
對面沉默不語，過了許久，他低聲道：“他生活能力不強，如果讓他跟你交換回來，他大概率是沒有辦法重新生活的。”
謝寧聽到這些話，實在是覺得滑天下之大稽，半晌，他冷冷道：“這麽惡心的事情我是不會同意的，如果你硬要把我們倆換回去，我也拿你沒辦法，但休想讓我親自同意？”
“為什麽？”
“為什麽？”謝寧實在是覺得好笑了，但他頓了頓，還是道：“因為我要對阿湛負責，要對謝總負責，要對所有看重我的人負責，我不可能再讓他回去，貿貿然就把這一切又重新毀了。你們真把我當苦工嗎？扔個爛攤子給我，等我收拾好了，就想要回去？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
“你一定不同意？”那個聲音微微發冷。
謝寧眉頭微微一挑：“所以我不同意會怎麽樣？”
黑暗中久久沒有回音。
而謝寧其實猜出了一些端倪，這會就冷冷道：“你分明就是在誘導我，如果你真的有那個能力，什麽都不做就讓我們互換，你現在肯定已經做了。還用來問我？”
謝寧這番話說出口，那邊就微微吸了一口氣，末了他苦笑道：“果然出身好的人天生福報就不一樣，你比他真的聰明多了，他見到我，只會吓得亂叫亂跳，根本就不會有那個心思跟我談判。”
謝寧靜靜聽着，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道淡淡的綠光閃過，謝寧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個人。
是一個身形修長的瘦高青年，長得并不算好看，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閑服，給人的印象就是那種最普通不過的男生。
謝寧原本以為蛇妖都是那種驚才絕豔型的，陡然看到這樣一個長相的蛇妖，還微微有點吃驚。
蛇妖看到謝寧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想法，目光動了動，就道：“你倒是比他客氣多了，他第一眼見到我你猜他說了一句什麽？”
謝寧：“什麽？”
蛇妖無奈笑了笑道：“他說，怎麽會有你這麽醜的蛇妖？”
謝寧：……
這不是情商有點低，這是情商非常低了。
其實自從跟原湛接觸之後，謝寧就有點奇怪，原湛的脾氣雖然詭異敏感了點，但你只要足夠穩定，他也會慢慢變得穩定，為什麽黑衣謝寧對他百依百順居然還會弄成那個樣子？
謝寧有點想不通。
但這會，謝寧想通了。
黑衣謝寧自己的情緒就不夠穩定，還有什麽就說什麽，絲毫不顧及到他人的情緒，久而久之，原湛的情緒也被帶的波動起來。
只能說兩人性格真的不合适吧……
而看着謝寧閃爍的目光，那個蛇妖又苦笑道：“你跟我想的一樣，我也覺得他們倆其實不适合。雖然原湛看起來穩定成熟，但骨子裏卻是個安全感缺失嚴重的人，兩個安全感都不夠的人在一起，只會互相用刺去紮對方，紮到最後，遲早有一個先崩潰。”
“這跟我看的小說裏講的不一樣。”謝寧無語道。
他在小說裏看到的黑衣謝寧雖然任性，但話不多。
蛇妖聞言，目光動了動，有點尴尬地道：“小說也是我編出來的，其實就是為了讓你了解情況，好重新挽回以前發生過的慘劇。性格方面……我确實對他美化了一點。”
謝寧聽到這，心頭忽然一跳，然後道：“你喜歡他？”
蛇妖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上竟然在這一瞬間就出現一抹淡淡的緋色，但很快，他居然承認了：“是，我喜歡他。”
謝寧：……
他一下子就突然明白為什麽蛇妖會給黑衣謝寧做那麽多事情了，無非就是打着報恩的幌子來宣洩一下自己的私情。
謝寧這會沉默了兩秒，道：“那他原本的性格是什麽樣的？”
蛇妖頓時沒聲了。
謝寧吐出一口氣道：“我又不能打他罵他，你跟我講一講又有什麽關系？”
蛇妖糾結了半晌，最終道：“其實性格改變不算太大，但他之前懷孕之後，就逐漸任性起來，本身他身體不好，又得了孕期綜合征，好幾次原湛沒來得及去找他，他就哭着爬到三樓要跳樓，兩次被我救了，一次被原湛救了。後來，原湛怕他出事，就把他關在屋子裏不讓他出去，整個屋裏也就留了一些毯子和柔軟的東西——”
說到這，那蛇妖忽然有點不忿，他就道：“如果不是原湛這樣，他最後也不會得抑郁症，更不會在原湛開車的時候突然去搶方向盤，害得蘇陵的車撞了他們。”
謝寧：？？？
這蛇妖的三觀也讓他有點震撼了。
那蛇妖似乎能感知到謝寧的想法，這會就憤憤道：“你只會站在原湛的立場着想，可是原湛如果一開始不答應他，不就沒有那麽多事了嗎？而且，把懷孕的妻子關在家裏自己去上班這種事，也虧他做得出來！”
謝寧沒有說話了，他這會腦子真的很亂，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跟蛇妖辯解。
一方面，謝寧覺得蛇妖很可憐，一方面，謝寧覺得蛇妖很可恨。
最終，謝寧緩緩回過神來，看向蛇妖道：“可其實是你害了他，如果沒有你把我們倆身體互換，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不是嗎？”
蛇妖的身體驟然一顫，接着他就頹然道：“沒錯，是我害了他。”
謝寧頓時微微一怔。
他沒料到蛇妖會這麽快就想通。
而蛇妖這會忽然又低低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顫抖。
“我以前，在寺廟裏，看佛經，修功德，修的心如止水，自以為已經沒有執念了。直到我遇見了他。”
謝寧沒說話。
“以前講經的那個師父說，有些人之所以福報好，是因為沒有太深的執念，能舍即是得。可我卻不那麽認為，我覺得人要有執念，才能做成功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然後，我就遇見了他。”
“我之所以幫他，其實一方面是喜歡，一方面也是想看看福報深的人跟福報薄的人如果換了身體究竟會怎麽樣？到底是環境塑造人，還是本心塑造人？”
謝寧無奈一笑，淡淡道：“那你現在知道了吧？”
蛇妖垂頭苦笑：“知道了。”
“他的父母其實就極其偏執，你能做到遠離他們，沒有被完全同化，已經算是非常不易了。可他遺傳了他父母偏執的本性，沒辦法相信真的愛，即便謝總對他再好，他也覺得是假的——因為在他心裏，原生父母帶給他的畸形的，在辱罵和極度控制中成長的模式已經定了型。以至于他自己到最後，也成了那個變相控制壓迫別人的人。”
說到這，蛇妖又無奈一笑：“其實我覺得他看重原湛并不是因為他對你說的什麽真實和安全感，不過是因為原湛不喜歡他罷了。”
謝寧其實看書的時候就這麽覺得，但之前黑衣謝寧那麽對他講，他也相信了。
而現在看來，謝寧的第一直覺還是沒錯的。
“你說完了？”謝寧聽到蛇妖停止了講述，目光動了動，低聲道。
蛇妖微微一怔，其實還有想說的，但這會他看着謝寧過去平靜的表情，他又說不出來了。
其實……從他看到原湛跟黑衣謝寧結婚，而謝寧又在那個世界憑借自己的努力拿到了一個個美妝大獎，就明白，自己可能一開始就做錯了。
于是，蛇妖就慘笑一聲道：“說完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謝寧靜靜道。
蛇妖聽到謝寧這話，沉默了半晌，道：“如果你同意了交換，我就将你們再換過去，但這樣，以後就永遠換不回來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帶他走。”
“你要帶他去哪？”謝寧忍不住問。
蛇妖淡淡道：“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謝寧：……
那你對我講那麽多屁話幹什麽？正常人都不會換的好嗎？
而蛇妖這會就擡起頭，又看了謝寧一眼，道：“我不過是實在寂寞太久，沒有人能跟我聊點真心話而已，你算是個明白人，也不會把這些說出去，我才願意講給你聽。”
謝寧聽到這，心頭微動：“那他呢？”
蛇妖無奈：“你覺得他聽得進去？”
謝寧：“也是哦……”
又相對沉默了一會，謝寧道：“可你帶着要去哪？你如果還是這樣無條件的對他好，他就算死了都不會再長記性的。”
蛇妖身體微微一抖，末了他就苦笑道：“實在不行，我就把他帶到我住的地方，跟他一起過一輩子。”
“你還想逼瘋他嗎？”謝寧無語。
蛇妖不說話了。
謝寧看着蛇妖這樣，一時間只覺得腦子很亂，但他說實話，自己也提不出什麽特別良好的建議來。
半晌，蛇妖低聲道：“不過你可以放心，以後我們都不會再打擾你了。”
謝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