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有話說:魏啞巴暫時下線。

南方的秋冬是連着來的,兩場秋雨後,寒意侵襲,冬日接踵而至。

鄉試這日也下了綿綿細雨,但林青玉在拿到試題的那一刻,因為天氣帶來的壞心情頓時一掃而空,試題竟與楚衍押題的其中一道不離八九,而林青玉在楚衍的鞭策下已将試題背得七七八八,此時只需要将答案默出來,甚至都不需要動腦子。

他欣喜若狂,又不敢表現太過,狠狠抓了大腿肉兩把,才把蔓延到唇角的笑給疼回去。

這一回,他可要揚眉吐氣了!

敲鐘後,林青玉馬不停蹄地奔向院外,他連傘都不打,不顧細雨打在身上,直趕回家想與兄長分享這個好消息。

馬車在雨中緩步行着,雨越下越大,壓不住林青玉雀躍的心。

臨近林府時,元寶掀開簾子,指着雨霧裏的身影驚道,“那是魏公子嗎?”

林青玉眯着眼辨別了下,只見紅棕色馬匹旁站着個撐着油紙傘的颀長身影,穿一身墨黑錦袍,在烏泱泱的天地孑然獨立。

他急急拿了傘,等不到馬車完全停下來就跳下去,轉頭吩咐元寶,“我去去就來,別跟着。”

林青玉小跑着,濺起的水漬濕了他的衣擺,他渾然未覺。

走近了看,真是魏臨,林青玉大喜,可待他看清魏臨冷然的面色時,沸騰的血忽而也漸漸冷卻下來,他弱弱喊了聲,“魏臨。”

魏臨極少穿黑,今日一身墨色襯得他氣質更沉穩,只是深邃的五官卻繃着,看不出半點情緒,林青玉撐着油紙傘上前,露出個笑來,“你是來找我的嗎,我方從學堂回來,這次的鄉試,我......”

“青玉,” 魏臨的聲音淹沒在雨聲中,但仍很清晰,“我要上京了。”

林青玉握着傘柄的手用了力,臉上的笑容未來得及褪去,“你有鴻鹄大志,本就該上京的......” 他的笑終于落下,取而代之是焦急,“可還有兩月,你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魏臨把傘撐高了點,大雨順着傘沿噼裏啪啦往下落,音色低沉,“早些上京備考,以防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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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林青玉咬了下唇,內心忽地也被雨霧給浸透,早知道有這麽一日,他卻覺得難受,但還是拼命擠出一個笑容,“我預祝你金榜題名,你這麽厲害,想來今年的狀元郎非你莫屬。”

他有點說不下去,幸而雨聲掩飾了他的哽咽。

不知是不是林青玉的錯覺,他覺得魏臨看起來也很哀傷。

魏臨也會舍不得自己嗎?

林青玉不敢問,怕得到不想聽的答案。

“你來跟我告別,我很高興,” 林青玉深吸一口氣,想裝作若無其事去捶魏臨的肩膀,“等你當了大官,可別忘了我。”

五指猛地被攥住,這天地間所有的溫暖似乎都彙聚在了這一握中。

熱氣直沖眼眶,林青玉紅着眼看魏臨,雨勢太大,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魏臨也在看他,眼神裏寫滿他看不懂的情緒,林青玉如鲠在喉,“楚衍......”

“是我誤會了他。” 魏臨說,眼中彌漫絲絲痛楚。

林青玉愣愣地點頭,想笑卻笑不出來,“你什麽時候走啊,好友一場,我去送你。”

魏臨緊緊攥着林青玉的手,像是這一回松開就再也握不住,他搖頭,“近來雨勢急,不必送我。”

林青玉哦了聲,難受得說不出半個字來了。

他很舍不得魏臨,可卻沒有任何立場阻止魏臨大展宏圖。

“我,” 林青玉吸了吸鼻子,把手抽回來,語氣已染上哭腔,“我得回家了。”

他朝魏臨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慢慢轉身,熱淚猝不及防滾下來。

油紙傘落地,魏臨從背後抱住了他。

林青玉拿不穩傘了,雨點砸到他身上,把他和魏臨都淋得徹底,他在磅礴大雨中驟生無限勇氣,哭着說,“魏臨,這次鄉試我考得很好,明年我就十八了,你等我一起上京,就一年,等等我。”

魏臨雙臂從後把他圈在懷裏,因着雨聲太大,魏臨的聲音是模糊的,“青玉,來不及了。”

林青玉轉過身去看他,傷心質問,“才一年,你等不及嗎?”

魏臨的眼睛被雨水沖刷得通紅,他只是看着林青玉,不曾回答。

林青玉周身濕漉漉的,冷得直發抖,魏臨也是冷的,兩人在初冬的雨中找不到溫暖的依靠,只能抱緊彼此。

不知是誰先吻上,四瓣冰冰涼的唇黏在一起,把冰冷的雨水都吃進嘴裏。

魏臨急切地吻林青玉,把他牢牢圈在懷裏,用的力度像是要将林青玉給揉碎。

林青玉狠狠咬了下魏臨的唇,頓時有血腥味漫出來,他眼裏全是雨水和淚,看不清人了,在轟隆隆的雨聲裏,一道震驚夾雜着心痛的音色劃破兩人的親密,“青玉.....”

是林景雲。

林青玉渾身一顫,推開魏臨轉過身去,只見林景雲站在五步開外,正看着他和魏臨,林青玉吓得說話都不利索,“哥,你,你怎麽來了?”

“我來帶你回家。” 林景雲的靴子踩在水坑裏,他向來都是清爽高潔,此時雖只有衣擺濕了,看起來卻像谪仙落入泥塘,狼狽不堪。

林青玉怔怔地說不出話,等他回神,魏臨已上了馬。

煙雨裏,魏臨在馬上渾身濕透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他卻看不清魏臨的臉。

魏臨半字未言,揚鞭策馬遠離。

林青玉追了兩步,又生生停下腳步。

他追不上魏臨,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未來。

只是初冬,就這麽冷。

“青玉,回家吧。”

林青玉看向哥哥,他站在雨裏,雨稀裏嘩啦打在他身上,忽而痛得像被人拿棍子捶打。

“哥,” 林青玉失魂落魄上前,撲倒在林景雲懷裏,像是尋求安慰的孩童,無助又茫然地喃喃着,“我好難受......”

林景雲不顧他的渾身濕漉把他抱在懷裏,手背細細的血管微微凸起,音色分明還是克制的,聽起來卻那麽沉重,“哥在這裏。”

林青玉找到停靠的岸了,他緊緊抱住林景雲,雙手抓着哥哥身後的衣袍,嚎啕大哭起來。

林景雲抛了傘,跟林青玉一起淋雨,眼前卻還無法将林青玉和魏臨雨中擁吻的畫面驅趕,那像是一根針狠狠紮進他心裏,時時刻刻提醒他,林青玉終究會投入別人的懷抱。

他們是兄弟,身上流淌着一樣的血,是天底下最親密的人,可是他想要的,卻只能竭力鎖在心中。

林青玉的哭聲猶如哀獸,在雨裏顯得傷心至極。

兄長林景雲是他最後溫暖的依靠。

——

林青玉夜裏起了高燒,大夫來瞧過說是寒氣入體又傷心過度所致,灌了藥還睡不安穩。

徐姐兒何曾見過林青玉這副模樣,難過得掉眼淚。

元寶亦很自責,他本以為林青玉是去會好友,哪能想到竟讓林青玉淋雨發熱。

林景雲屏退所有下人,宿在林青玉的院子裏。

他脫了衣,躺進林青玉的被窩裏,林青玉渾身滾燙,卻還嚷嚷着冷,他只得把林青玉裹在懷中。

離得這麽近,他卻依舊覺得遠在天邊。

他總有一天要松開牽着林青玉的風筝線,放林青玉去追逐他的藍天。

怎麽舍得?舍不得。

林青玉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林景雲湊近去聽。

林青玉啜泣着說,“魏臨,別走。”

林景雲連呼吸都凝滞了一瞬,心口那根針又狠狠紮了進去。

他只得用力把林青玉抱在懷裏,企圖緩解綿密的痛苦。

“我不走,” 林景雲低低說,半晌,嘆息,“你能不能也看看我?”

無人回應他的隐秘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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