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有話說:終于寫到這裏了,恨不得今天就完結。

這是林家過得最壓抑的一個年,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元宵也在清寂中度過。

從春風樓回來後,林青玉就把自己關在了寝室,不準任何人來見,就連林景雲前來,他也是蔫蔫的不願意多說話,半個月的光景,清瘦了一大圈。

徐姐兒把沒怎麽動過的晚膳拿出來時,偷偷在眼角抹淚,她跟在林青玉身邊伺候快七年,從未見過林青玉這般傷神的模樣,可最要讓人痛心的,是林景雲和林青玉兄弟間生了嫌隙,且目前看來,不僅沒有和好的兆頭,反而這矛盾是越演越烈了。

元寶搓着手上前,瞥一眼食盒,素來憨厚的臉耷拉着,“公子又吃這麽少?”

他可記得,以前公子是最愛吃食的。

徐姐兒嘆氣,正欲回答,遠遠瞧見林景雲從月白拱門處行來,連忙拉着元寶行禮。

出了林青玉這事後,他們才見到這個家主不常見的冷厲一面,如今林青玉又還在鬧脾氣,他們作為奴才的,自然是不敢再去挑戰林景雲的權威。

林景雲一見到食盒就了然了,眉心微蹙,揮手讓他二人下去,悄然入了室內。

屏風後,林青玉背對着他躺在床榻上,身軀微弓,留給他一個拒絕的背影。

林景雲忽然就生了怯意,駐足靜靜地看着。

這半月,林青玉對他很是冷淡,連笑也不曾有一個,往日的親昵皆煙消雲散,他寬恤林青玉初嘗情傷,并未曾勉強,只是如今見到那薄薄的身軀,不由得皺眉。

他見到林青玉擡起了手,纖細的手腕上戴一晶瑩剔透的白玉镯,拿手指輕輕撫摸着,珍視至極,他被這白刺得別過眼去,再不願待在此處。

可想而知,那白玉镯定是楚衍給的定情信物。

林景雲這些年間,将天地間最珍貴的東西都堆砌到林青玉面前,只要林青玉一個笑便心滿意足,可林青玉素來喜新厭舊,那些寶物也只是上手幾日便丢在一旁,如今卻對一只白玉镯情有獨鐘,他已不止一次瞧見林青玉摩挲着玉镯黯然神傷的模樣了。

林景雲靜靜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林青玉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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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撫摸着略顯涼意的白玉镯,回憶這半年與楚衍的點點滴滴,已經哭不出來了,只是心中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悶而痛,連呼吸都是綿長費勁的。

他不信楚衍真會如此與他決斷。

林青玉雖不讀聖賢書,但并非蠢笨之人,這半月他想了許多,總覺得蹊跷,卻又無法扒開這層層迷霧。

兄長的态度,楚衍的反差,都讓他難以理解。

他揉着酸澀的眼把白玉镯按在胸前,暗暗決定要找楚衍問個明白。

——

林青玉不出門這段時日,來福都是由元寶去溜的。

一到時辰,元寶就會牽着來福出去。

護衛瞥見小厮打扮的人在院中和那大白狗拉扯,那狗似是耍賴不肯往前走,他便無奈地把狗抱起來,這實在是很常見的情景了,護衛不甚在意,等小厮到了院門前,也便放行。

林青玉特地用來福擋住自己的臉,出院門時心如鼓擂,就在一個時辰前,他求元寶與他換衣,助他出林府,元寶原是怕極了,但耐不住他的央求,到底還是答應了。

一路來到後門,林青玉抱得手臂酸脹也不敢把來福放下,生怕被人看見自己的臉。

他不可能真的把來福帶出去,想了想,将來福綁在後門,來福吐着舌頭一臉興奮,他摸摸來福的腦袋,“等我回來喂你吃肉。”

說着,趁四下無人連忙溜出後門。

林青玉一路狂奔,心中只有見到楚衍一個念頭,他跑得氣喘籲籲,風凜冽地刮在他的臉上,微微生疼,可他不敢停下,怕一停,就被關回家中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林青玉覺得喉嚨都是腥甜的,才終于見到不遠處的楚府。

林青玉急切地拍門,将手震得發麻,開門的是楚府的管家,顯然是認識林青玉的,吓了一跳,連連将臉色發白的林青玉迎進去。

“楚衍呢?”

林青玉喘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管家急忙忙讓人去通報,林青玉實在太累,腿一軟就栽到了冰涼的地面,怎麽都站不起來了。

“我想歇歇,不用扶我。” 林青玉大口大口喘息,咽下喉嚨因灌下太多寒風而湧起的腥味。

小厮端來熱茶,林青玉急急喝了兩口,他如今面容蒼白,墨發淩亂,哪裏還有半點矜貴模樣。

林青玉眼前一陣陣發黑,感覺好些了,才慢吞吞地扶着牆想要站起來,一只手堪堪握住他的臂,溫熱、有力,林青玉擡頭,見到一雙狹長的眼,眼裏倒映出狼狽的自己。

他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眶,想開口,喉嚨裏卻粘着血,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楚衍深深看着他,二話不說将他擁進了懷。

林青玉趴在楚衍頸脖處,積蓄多日的思念如洪水傾瀉,抱着楚衍抽抽嗒嗒地哭。

楚衍摸摸他冰冷的手,把沉默的林青玉帶回自己的內室。

小厮端上熱水,楚衍親自沾了熱布替林青玉一點點擦拭冰涼的手和臉,他半彎着腰,等林青玉臉上有點血色後,才撫着微涼的面頰說,“你瘦了。”

林青玉因他這句話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想往外湧。

将小厮都打發出去,屋內只剩下二人。

林青玉仰着臉眷戀地看楚衍,像是要确認眼前人是真的,他伸手去觸碰,手卻被楚衍猛地握住,楚衍眼底都是暗色,看了林青玉一會兒,伸手按住林青玉的後頸,重重吻了下來。

他吻得那麽深,舌尖與林青玉的糾纏,林青玉的腰抵在桌沿,急切地伸手去抱楚衍的腰,兩人呼吸沉重,一聲疊過一聲,唇瓣劇烈摩擦着,變了形,林青玉把自己貼到楚衍身上,從側面看,是極度依戀的、甚至是投懷送抱的姿勢。

細密的喘息聲在親吻聲中溢出來,林青玉先喘不過氣,吐着舌尖渾身發顫,他眼裏流光溢彩,顯得脆弱又可憐,控訴道,“既你我不是良配,你還親我做什麽?”

楚衍亦呼吸急促,額頭抵住林青玉的,他眼中有掙紮,也有無奈,親昵地撫摸林青玉紅潤的唇,半晌,難以堵住蓬勃的情愫,沉聲說,“青玉,你再給我些時日。”

林青玉眼睛一亮,“你有苦衷對麽?”

楚衍不說話,默認了。

兩人換了個姿勢,林青玉跨坐在楚衍腿上,他看着楚衍眉目如畫的臉,拿手指點過楚衍狹長的眼尾,哽咽道,“這幾日我總想着要出來見你一面,聽你和我解釋,只要你不是騙我,我願意等你。”

楚衍扣住他的腰,力度微重,低聲地喚青玉的名字,像是這樣,就能排除萬難把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

“楚衍,我娘給我留了一只并蒂紅蓮步搖,要我送給自己未來的妻子,” 林青玉咬了下唇,恢複了點神氣,“只要你對我好,我就把這步搖贈與你做聘禮,讓你進我們林家的門。”

楚衍怔愣了瞬,好笑道,“你想娶我?”

“我們林家家大業大,娶你綽綽有餘,” 林青玉想到什麽,眼神微微暗淡,“不過那都是我爹和哥哥的,你若想要享清福,得等我學會做生意。”

他說得真切,仿佛明日楚衍就要嫁給他。

楚衍眼裏都是笑意,促狹道,“那我以後得叫青玉什麽呢?”

他歪了下腦袋,很認真思考的模樣,林青玉一瞬不動地看着他,終于也有點笑容。

楚衍湊到林青玉耳邊,含笑低聲細雨,“青玉喜歡我叫你夫君,還是,相公?”

他的氣息溫熱地噴灑在林青玉耳邊,林青玉臉頰刷的一下就紅了,支吾道,“你還是喚我青玉吧。”

這也太難為情了。

楚衍朗聲笑着抱住林青玉,卻又無聲嘆息。

兩人正溫存,外頭管家急急來報,“公子,林家來人了,說是來請林公子回家。”

林青玉心頭一跳,焦急地望向門外,從楚衍的腿上下來。

楚衍回了聲就來,又替林青玉整理略顯淩亂的衣衫,囑咐道,“此次回去,不要和景雲哥發生沖突,你等我處理完事情,去林家提親。”

林青玉重重點頭。

他是偷跑出府,這次回來不知兄長會如何責罰他,又要與楚衍再分離,心中戚戚,可想到楚衍有自己的苦衷,他願忍上一時。

楚衍将林青玉送到府外,林家的馬車停在門前。

而林景雲竟親自來接林青玉回家,他正站在馬車旁,北方獵獵刮得他墨發微揚,林青玉見到兄長,腳步頓了下,看了眼楚衍才上前去。

“景雲哥,青玉他......”

林景雲素來溫潤有禮,此時卻冷冷開口打斷楚衍的話,“這是我林家家事,不勞楚公子費心。”

林青玉不敢造次,在林景雲冰雪一般的眼神中乖乖上了馬車。

楚衍抿了下唇,眼睜睜看着林青玉再一次被林景雲帶走,馬車越行越遠,消失在街道盡頭,可他想起林青玉方才同他說得一言一語,郁結的神色才微微褪去。

不知南方是如何提親的,與北方可有不同?

楚衍笑着進府,不多時沈齡就在外來報。

他坐在案桌前,讓沈齡進書房。

沈齡一掃愁緒,面帶喜色,一進書房便呈上一封信,“公子,昨夜瞭望臺的人攔截到信鴿上的密函一封,已讓人臨摹了送來,信鴿亦放歸,無人發覺,還請公子過目。”

楚衍即刻收了笑,神色嚴肅地接過沈齡手中的信件,馬不停蹄地打開。

潛伏曹縣多日,終有眉目,怎能不叫他心血沸騰?

他将臨摹的密函抽出,迫不及待打開,只見,一行宛若蛟龍的行楷躍然紙上,寫道——黃金千兩已運送上京。

行楷,行楷。

楚衍怔在原地,目眦欲裂,多日前的談話如雷貫耳。

“你的瘦金體是景雲哥教的,景雲哥還會行楷?”

“會是會的,只是尋常不動筆,這還是我央他為我寫的呢。”

“公子風流嫌錦繡,新裁白纻作春衣。金鞭留當誰家酒,拂柳穿花信馬歸。”

“好字配好詩,我甘拜下風。”

怎會如此,怎會是如此?

輕飄飄的一封信件,竟叫楚衍指尖發顫。

“公子,” 沈齡見他神情不對,急問,“可是瞧出什麽來了?”

楚衍一把将信件捏在手心,眼前忽而有些發暈,他喉嚨發緊,很久很久,才壓下心中的震驚與痛苦,擠出一個無力的字來,“查。”

“查什麽?”

楚衍緩緩閉上眼,咬牙道,“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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