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有話說:義父不是攻,但他是助攻。

林青玉沒想到魏臨說的待在府中竟是變相将他軟禁。

他在魏府待了一日後,并沒有等來魏臨,內心焦灼不安,是以想要率先出門自行尋找聖醫,可方走到院門,就被兩個護衛模樣的男子攔住了去路,語氣倒是恭恭敬敬的,說是沒有魏臨的許可請公子暫歇院中。

林青玉與他二人據理力争,甚至想要硬闖,但到底不是練家子的對手,連一只腳都沒能邁出去,他不知魏臨是何意,氣得連晚膳都不曾下咽。

直到第二日黃昏,他才等來一身朝服的魏臨——通體朱紅寬袍,腰束鹿皮大帶,栩栩如生的銀鶴躍然胸前,烏青紗帽将一攏墨發盡數框住,盡顯尊貴,随着魏臨的走動,寬大袖口搖蕩着,說不出的風光凜然。

本就面容冷峻的魏臨着了朝服,簡直光鮮得令人不敢直視,可林青玉現下無暇去欣賞魏臨的容貌,魏臨一進屋,他就惱怒發問,“為何不讓我出府?”

屋裏兩個婢女聽聞林青玉這般不客氣的語氣,吓得連忙低頭,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魏臨揮手讓下人都退去,才伸手摘下烏紗帽,露出光潔的額頭,細看眉眼有隐隐倦氣,他看了林青玉一眼,并無半分愧意,只道,“你在魏府我才能護你周全。”

也許是魏臨還未來得及收起面對外人時的冷厲,此時他在林青玉眼中說不出的陌生,林青玉按捺住心頭那點莫名的懼意,反駁道,“難不成我在京都一日,你就關我一日麽?”

魏臨走上前來,将烏紗帽擱置在桌面上,他脖後有幾縷碎發跑出來,削弱他身上不自覺染上的戾氣,但面對林青玉的質問,他依舊面色淡淡,說了聲是。

林青玉只覺得荒謬,他三兩步擋在魏臨面前,“你倒是說說,我出了魏府會有何人對我不利?”

他心中記挂着求見聖醫,連着兩日卻只待在了魏府,正是滿腔憤懑無處發,直逼魏臨的眼,勢必要魏臨給個準話。

魏臨卻揉了揉眉心,斟酌半天,才模棱兩可地給出一句,“青玉,如若被外人發現你與我往來,後患無窮。”

林青玉揚聲,“怎樣個後患無窮法?”

魏臨黑瞳倒映着林青玉氣鼓鼓的面頰,解釋的話本已到了嘴邊,卻又有太多顧忌無法說出口,只得将話鋒一轉,“已經找到聖醫了。”

林青玉正等着魏臨回話,聞言一怔,即刻将所有疑慮和怒意抛諸腦後,喜道,“當真,聖醫可願意醫治我哥哥?”

Advertisement

魏臨面帶難色,“聖醫脾性古怪,許是因為我......” 他頓了頓,“惡名在外,不肯相見。”

魏臨語氣分明是平緩的,可聽在林青玉耳裏,卻尤其刺耳,在曹縣時,魏臨是人人豔羨追捧的才子,如今卻自言惡名在外,這樣大的落差,令林青玉心口灌了滿滿一壺醋般,酸澀不已,他憤憤不平,“他又未曾真正與你相處過,怎可憑外界風言風語就斷定你是怎樣的人,” 說着,又想着有求于聖醫,到底不能暗罵未來的恩人,聲音稍弱,“等他見了你,定會解開所有誤會。”

魏臨眼裏有過一瞬的柔情,但林青玉未能及時發現,他便收回所有的情緒,只淡然道,“外界如何看我不重要,只要你......”

聽他話說一半,林青玉擡起澄澈的眼,“我如何?”

魏臨別過臉去,流暢的下颌線繃緊,“沒什麽,” 他轉回視線,已然是神色自若,“此事我定會不留餘力去辦。”

林青玉想到遠在途中的兄長和賀棠,已是心急如焚,急得抓住魏臨的衣袖,“難不成你還要将我困在府內嗎?”

魏臨沒有說話,可神情卻默然了。

“萬萬不可,” 林青玉拔高音調,“我要親自上門拜訪聖醫。”

魏臨劍眉微微蹙起,似在思量着什麽。

林青玉求道,“魏臨,你亦認識我哥哥,他這半年多來,受盡病痛折磨,我絕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消沉下去,你不讓我見聖醫一日,哥哥受的苦就多一日,” 說到這兒,他有些哽咽,“我不知你為什麽要執意留我在府中,但再拖延下去,我怕聖醫離京,就來不及了。”

魏臨皺着的眉在觸及林青玉眼角的淚光時漸漸落下,他将想要伸出去撫摸林青玉面頰的手藏于身後,慢慢地攏成了拳,半晌,終是抵擋不住林青玉的哀求,松口道,“好,我陪你去拜訪聖醫。”

林青玉破涕為笑,這才是松開了握着魏臨袖口的手。

有了魏臨的承諾,林青玉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心中雖然有太多的疑惑,可也深知魏臨的性子,但凡是魏臨不想說的,哪怕逼狠了也不會吐露一個字,索性也就不再去問。

他猜到魏臨那句說一半的話後半句是什麽。

他願意等着魏臨親自說出口的那天。

——

翌日,林青玉做小厮打扮,跟着魏臨出府。

林青玉是南方人,頭一回到北方,難掩興奮,時不時掀開車簾去瞧外頭的街道。

北方的秋天已有了南方初冬的勢頭,風不斷地灌進來,吹得林青玉鼻頭都是通紅的,魏臨到底看不過眼,提醒了兩回,見林青玉毫不收斂,幹脆上手将林青玉拉回軟墊上坐好,他是習武之人,三兩下就壓制住如魚兒一般活躍的林青玉。

兩人在馬車內鬥起嘴來,竟真有當日在起司院同上學堂時的朝氣。

但他們到底不再是從前只需讀聖賢書的少年郎。

馬車被攔住去路時,魏臨登時收斂了臉上微薄的笑意,在聽聞外頭的聲音時,眉頭更是深深皺了起來。

林青玉想出聲詢問,魏臨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點點頭,拿兩只手捂住嘴,保證自己不出聲,乖乖從軟墊滑下來,席地而坐,充當魏臨的小厮。

待林青玉聽清外頭攔路的馬車是蔣家的後,眼睛猝然瞪大了。

車門打開,随從卷起車簾,林青玉悄悄擡了眼,最先見到的便是對面馬車挂着的碩大蔣字牌,他又撞着膽子往馬車內瞧去,半是陰影處,只見四方馬車內端坐一位身穿琥珀黃錦袍青年,從黑靴漸漸往上瞧,腰間佩戴镂空玉環,似乎是一匹狼的模樣,林青玉帶着幾分好奇和不安,慢騰騰挪着眼,去看那人人唾罵的大奸臣的面容。

墨發玉冠,白皙面皮,如杏的眼尾圓潤,挺鼻薄唇,竟是一張溫潤如玉的臉,林青玉一時愣住,無法将不遠處那謙謙君子與傳說中在朝堂中翻雲覆雨的佞臣聯系起來,許是他的目光過于直白,馬車內的青年亦緩緩垂了眸,看向了貓着身子的林青玉,那初印象給人以溫良的眼在剎那間驟變,似夾雜刀光劍影,只一眼,林青玉毛骨悚然,吓得背脊出了一層薄汗。

這便是明朝只手遮天的外戚蔣望胥,是魏臨認作義父的,蔣望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