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預言
尚雲清禾靜靜的看着宋棐卿,想要把他永遠的記在心裏,若是今後再也沒機會見面,想到這他絕望的閉了閉眼,伸手将宋棐卿抱起,感受着他微弱的氣息,這人在昏迷的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現在又要這麽昏迷着離開,他們果真只有這麽淺的緣分嗎?
尚雲清禾緊緊箍着宋棐卿,時間沒過去一刻,他們相處的機會就會少一分,宋棐卿,就讓我這讓再抱抱你,從今以後,我們便,再也不見。
他濃郁的眉,緊閉着卻擁有黑密睫毛的眼,那雙眼睜開時,有多麽的吸引人,只有尚雲清禾清楚,他挺直的鼻梁,紅潤優美的唇,纖細白淨的手指,修長的身,這些曾經都是他的,他擁有過,也不想再放開。
但……他不得不放開,大長老說是讓他選擇,但又何嘗不是在逼他,他有選擇嗎?他只能把宋棐卿交出去,從此,再也不見。
再也,不見。
重重的吻着那片薄唇,就讓他再回味一次他的味道,讓他永遠記得這味道,曾經……曾經他強迫過他,曾經他們也情不自禁過,可今後,再也不會了,無論是他強迫,還是他們情不自禁。
口間兩人的氣息不斷交換,他卻嘗到了一絲鹹味,那是,他的淚。
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他的頸間,深深的呼吸,記住他的氣味,記住他曾經擁抱他的感覺,雖然那人是在藥物作用下給他的回應,但那美好的感覺,他也永遠不會忘記。
“阿卿,不要離開我,別離開。”輕聲的,一遍一遍的在他耳邊念着,可這有什麽用?有什麽用呢,也許,自己可以舒服一些,可以自我麻痹的認為,阿卿會答應他,不會,不會離開。
相處的時間太短暫了,他終于可以體會,師兄說的,與喜歡的人呆在一起的時間,怎麽都會覺得太短,怎樣都不會足夠。可就連這體會的時間,也短暫的可憐。
看着賢莊閣來人,把宋棐卿擡走,尚雲清禾從頭到尾只是靜靜的看着,眼裏絲毫波瀾不起,而他的身邊已經炸開了鍋。
葉柳煙深痛的指責,痛斥他為什麽看着這些人把宋棐卿帶走,而且還不允許他們再見。
小麥圍着宋棐卿亂轉,在擡着他的人腳踝上咬出一個個深深的牙印。
得到消息跑過來的端月銀翹看着昏迷的宋棐卿,指着尚雲清禾大罵道:“尚雲清禾,今天早上宋棐卿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兒就一動不動了,你是怎麽照顧他的,你不知道他身體不好嗎?早上就看到你拉着他非要跟他比武,尚雲清禾,你若是真的喜歡他,為什麽看着他被長老帶走,尚雲清禾,我瞧不起你!”
“清禾,你怎麽不說話,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說出來,我們可以幫你想辦法。”葉柳煙一邊說,一邊攔着那些擡擔架的人,不讓他們動作。
“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就帶着宋棐卿離開,左右他也是我帶來的!”葉柳煙豁出去了大鬧,而那些擡擔架的人也給小麥咬的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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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賢莊閣大長老派來的人,并且收到命令,一定要把人帶走,若是有阻攔的,盡管以武力解決,此刻葉柳煙一把長劍阻攔在先,那些人也是訓練有素的優秀弟子,當即放下擔架,抽出腰間配劍,大有與之相博的意味。
“都住手!”尚雲清禾厲聲喝道,“都把武器放下。”
葉柳煙瞪了尚雲清禾半晌,終于在尚雲清禾的的制止下,放下了手裏的劍,但她卻是雙眼紅潤,身體發抖,看起來十分生氣,她緊緊抿着嘴,看着尚雲清禾,看他要怎麽解釋。
而賢莊閣來的弟子,見對方收了劍,也收回了自己的武器,一個帶頭的弟子好言對尚雲清禾道:“族長大人,是您通知我們來把夫人帶走,可現在這局面,您若是不處理好,我們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尚雲清禾上手背後,依舊一身金黑色勁裝,此刻面無表情,将族長的威嚴與不容反抗的氣勢發揮到極致,他如鷹般陰鸷的雙眼一一掃過葉柳煙、端月銀翹、尚雲清稠,最後又狠狠的看了小麥一眼,這些人被他的雙眼一一掃過後,竟然都愣在原地,靜靜的站着,沒有再發出一絲聲音,也沒有了一個動作。
尚雲清禾雙眼向下,将目光再次落在擔架上昏迷的宋棐卿,那陰狠的雙眸,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弄弄的眷戀與憐惜,尚雲清禾清楚的知道,他對宋棐卿有情,可正是因為有情,他才不能讓這人呆在自己身邊。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再次擡頭,雙眼又變為無情,他直直的看向剛才說話的弟子,輕聲道:“告訴大長老,眼看就要入冬,宋棐卿會很怕冷,記得多準備些棉被,多給他加炭火,若是他的心病再犯,”說着從袖中拿出一疊藥方,送到那人手上,繼續道:“切忌,按照藥方上的指示煎藥。還有,小麥,那是他……最喜歡,最放不下的夥伴,你們能不能帶着他,他只是個寵物,什麽能力也沒有。”
這些弟子聽着族長的話,這與平日裏看到的嚴厲、不多言的族長截然相反,半年前衆人聽說族長與這位宋公子有着山盟海誓的情誼,最不相信的就是他們賢莊閣的弟子,如今看來,此時确實屬實。
那弟子看了看腳邊亂跳着,嗚嗚叫的小狐貓,再加上族長平靜中卻總有請求意味的話語,一時間也不能拒絕,只得點點頭,“我将藥方以及小麥帶着,但小麥能不能被留下,還要看大長老的意思。”
尚雲清禾背在伸手的手漸漸縮成拳,但面容卻十分平靜,他點點頭,道一聲“嗯。你們,走吧。”說完将身體轉向一邊,再也不看。
衆人聽着剛才尚雲清禾的話,又見他此刻表情,似乎都猜出了他另有苦衷,故而都噤聲以待,待那些人帶着宋棐卿和小麥漸漸走遠,葉柳煙才一個箭步沖到尚雲清禾面前,抓着他的胳膊着急的問道:“清禾,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大長老逼你?”
尚雲清禾仿佛十分疲憊,他擺擺手,“散了吧。”之後便進了藥居,再也沒回過頭。
阿卿……
***
葉柳煙和尚雲清稠一人提着兩個碩大的酒壇子,朝着五長老尚雲懷古的居所走去,尚雲懷古年過不惑,面上不顯老,卻是精瘦的厲害,原因無他,便是嗜酒如命。
葉柳煙一路急行,對着緊跟他的尚雲清稠道:“跟你說,這交際方面,還有人緣啥的,我不如你,待會兒,你只管跟五長老套近乎,這喝酒的任務就交到老娘的身上,等把他灌醉了,想知道什麽就容易多了。”
尚雲清稠道:“好,我盡量不讓他懷疑,但你也要能省則省,你這麽機靈,該做手腳的時候就要動點手腳,不要看到女兒紅就猛灌。”
葉柳煙擺擺手,無所謂的道:“這我自然知道,雖然五長老嗜酒,但酒量不怎麽樣,別說,酒品倒不錯,正和我意。哎,那我也不會多喝,給酒窖省着些女兒紅,等咱們成親的時候老娘再好好喝,哈哈哈。”
本來還一臉輕松的尚雲清稠聽到葉柳煙說成親,身形頓時僵了僵,葉柳煙莫名其妙的問道:“哎,你怎麽了?快走啊!”
尚雲清稠這才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急着跟上葉柳煙。
兩人一進到尚雲懷古的院子,濃重的酒香味就把這酒鬼從房間裏引了出來,他笑嘻嘻的對着尚雲清稠二人道:“哎呀,這是來孝敬你師叔我的嗎?清稠,我就知道你們是孝順的孩子,這時不時的給我帶點酒,嘿嘿嘿,老夫我可就不客氣了。”
尚雲懷古一邊說着,一邊咂吧着嘴,雙眼直直的盯着四個大酒壇子,得虧着葉柳煙沒事到酒窖轉轉,經常看到五長老在那轉悠,卻礙于規矩不敢喝酒,而葉柳煙也時不時的到山下小酒館給他打些散酒來滿足這酒鬼,因而這次過來根本不需要什麽理由。
葉柳煙聞言笑着道:“那是,您老還不知道我們,我們可不就是孝順的孩子嗎?”她一邊說着,一邊給尚雲清稠使眼色。
“嘿嘿,那是,這次竟然帶了四壇女兒紅,嘶……柳煙丫頭,這有點不對吧。”尚雲懷古一雙圓溜溜的鼠目滴溜溜的轉了幾圈,終于嗅到酒裏的魚鈎,這是撒着誘餌等着他上鈎?
尚雲清稠不給他思考的機會,連忙打開一壇酒,拿出大海碗,首先倒了一碗出來,笑着道:“哪有什麽不對,這不是昨日七夕,我和柳煙在狐仙廟附近買的酒,本想着就喝一小壇,可我們一嘗這就味道太好了,正品的三十年女兒紅,師叔您嘗嘗,味道是不是地道?”說着還把酒碗送到懷古的鼻尖下,故意的掃來掃去,沒過多久,他獨自裏的酒蟲就自動上了鈎。
尚雲懷古立刻咽了口涎水,二話不說,抓起海碗就往肚子裏灌,完事還咂吧咂吧嘴,豎起大拇指,大叫一聲:“好!好酒!”
尚雲懷古又伸出手,示意尚雲清稠再倒一碗,但這下葉柳煙不願意了,她擋在尚雲清稠的面前,撅着嘴道:“哎,您老可不能吃獨食啊,晚輩們拿酒孝敬您是心意,您可不能為老不尊。”
尚雲懷古一聽,立刻吹胡子瞪眼,大聲嚷道:“胡說,老夫怎的為老不尊了,你這詞兒用的,清稠沒好生教你。”
葉柳煙撇撇嘴,看到尚雲清稠憋笑,不屑道:“切,誰要他教,老娘這麽有學問,用得着他。哎,老五,話說回來,我可是拿着酒來找您拼酒的,您看看整整四壇子呢,咱們,進屋裏喝,這院子裏沒個遮擋的,要是給過路的看到了聽到了,傳到大長老那兒,又該罰你。”
尚雲清稠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師叔,晚輩的孝敬您是好事,別讓好事變成壞事不是?”
尚雲懷古一雙黑溜溜的鼠目一會兒看看葉柳煙,一會兒看看清稠,最後将目光放到清稠身上道:“行,平日裏你清稠小子說話做事最是靠譜,今兒要是柳煙這野丫頭一個人跑我跟前說拼酒我才不信,但是有你清稠在,老五我就放心。”說着又斜眼看看清稠手裏的酒壇子,大拇指一指,脖子一歪,斜眼看着自己的房間,龇着牙道:“走,叔侄倆去拼酒去?”
尚雲清稠聽後“哎。”的答應一聲,兩人興沖沖的跟在懷古身後進了他的房間。
……
一個時辰過後,陣陣酒香滿滿的飄蕩在尚雲懷古的房間,長着一對鼠目,一雙八字胡的瘦小老頭,正趴在桌子上,大着舌頭道:“偶跟裏縮,老嗯偶,刻別棱喝,喝。”(我跟你說,老五我,特別能喝,喝,嗝……)
兩人都能聽懂他的醉話,而此時,清稠一身的清爽,而柳岩雖臉頰通紅,但一雙美目再是清明不過,“對對,在尚雲府,誰能不知道您酒談(壇)老五呢。”
“綽,細整個剃禿,剃禿造嗎?”(錯,是整個蒂都,蒂都知道嗎?)
葉柳煙捂着嘴笑着迎合道,“是是是,是整個剃禿子。”
“哎,仄湊對喽!”老五得意的道。(以下自動啓動大舌頭翻譯機)
“那您的厲害,我們也不造啊?您說說呗,除了會喝酒,您還有啥能耐呢?”葉柳煙狀似不經意的問道。而此時兩人正一左一右的坐在老五身邊,豎着耳朵聽他說。
“啧,”老五一下子來了勁兒,從桌子上擡起頭,伸出手指着前方,暈乎乎的道:“老五我,是,是‘上好的’弓箭手,那家夥,年輕的時候,一箭五雕的本事,哼,誰也比不了。”老五找不出好詞形容自己,整了一“上好的”。
柳煙立刻了然的點點頭,拖着長音道:“哦~~~~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您就是憑借這個當上長老的是吧?”
老五雙頰通紅,雙眼迷離的直直看着前方一點,打了個酒嗝,傻呵呵的道:“呵呵,那是!”
“唉,可惜啊,當上了長老卻不務正業,喜歡上喝酒,算是把自己的前途給毀喽。”葉柳煙遺憾的道。
老五一聽急了,使勁兒拍了桌子,桌上的兩個空酒壇子一下滾落到地上,好在不遠處就是毯子,酒壇子沒砸碎,否則這一下還不得把老五的醉酒蟲子吓跑了。
“誰說的!啊!哪個小兔崽子亂說!啊?喝酒,喝酒怎麽不好了。”老五大叫着握拳砸向桌子,清稠知道葉柳煙無意間觸動了師叔心中的痛楚,見他要發火,立刻站起身,将懷古按到座位上,溫言勸道:“是是是,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兔崽知道什麽?是吧?您說酒是好東西,就是好東西。”
“哎,你……”老五又暈乎了,指着清稠看了半天,愣是沒認出來是誰,又打了個酒嗝道:“你小子……說的對,酒啊,是好東西,好東西。”
清稠見他快要睡着了,急忙說道:“那您在賢莊閣一定了解了不少好玩的事情對吧?能給我們這下小輩們講講嗎?”
尚雲懷古看着砸吧了下嘴,眯着眼睛問道:“想知道啥?盡管問。”
葉柳煙聽了雙眼立刻有了神,她興奮地沖着清稠豎起大拇指,後者沖她一笑,問道:“師叔,您知道谒靈牌的預言嗎?”
本來暈乎乎要睡着的老五,聽到谒靈牌三個字,頓時愣了愣,兩人立刻屏住呼吸,害怕尚雲懷古一下清醒了就慘了,然而老五只打了個酒嗝,道:“嗨,這有什麽難的,我稍微想想就想到了,這谒靈牌的預言啊,這麽念的‘蓮葉現,胎落成。蓮花開,魔胎降。谒靈滅,破魔無望。’”
二人聽後,均在口中默默念着,但都不理解其中的意思,清稠再接再厲問道:”這什麽意思?“
老五嘿嘿一笑,指了指清稠的鼻尖道:“就知道你小子不知道。聽着!這‘蓮葉現,胎落成。’是說,一旦谒靈牌上的蓮葉完全顯現,那麽就意味着它的擁有者有孕了,并且胎兒已經在逐漸長成。‘蓮花開,魔胎将。’說的是,若是谒靈牌上的蓮花也開了的話,孕育的胎兒便會成為魔胎降世。‘谒靈滅,破魔無望。’便是魔胎降生,谒靈牌将永遠消失,再也沒有什麽能夠束縛住這魔胎。”
二人這才明白預言的意思,但葉柳煙又好奇的問道:“不對啊,您這麽說,這谒靈牌裏似乎是封印了一只大魔頭,那為什麽靈府還把它當成至寶流傳,還是給歷任族長夫人保管,難道就不怕孕育了魔胎?再說,要是真有魔胎,這魔頭不是早就跑出來了,谒靈牌也早就沒有了。”
尚雲懷古搖搖頭道:“這也就是谒靈牌的秘密,我們的祖先曾經也懷疑過這個預言,但經過歷任的傳承,卻是沒有發生過預言裏的事情,所以呢?我們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明白了吧,所謂預言吶,不過就是拿來騙小孩子的,我們都老了,黃土都要埋到脖子的人,怎麽可能信呢?”
葉柳煙看了一眼清稠,發現他若有所思,且神情凝重,只得獨自“哦。”了一聲,還是不明白的樣子。
尚雲懷古看了葉柳煙身後的酒壇子,笑嘻嘻的道:“我說柳煙丫頭,把你身後的酒再給老夫拿來呗?”
葉柳煙該問的都問了,自然不想再給了,便哄着他道:“唉,老五啊,您少喝些酒,存些肚子,等我和清稠辦喜宴的時候,請您吶,喝個夠,行嗎?”
尚雲懷古奇怪的道:“唉?你們還要辦喜宴嗎?清稠沒告訴你?”
這下換葉柳煙奇怪了,她問道:“當然要辦?清稠要告訴我什麽?給我驚喜嗎?”
尚雲懷古大了個酒嗝,摸摸自己的八字胡,嘿的笑一下道:“你們的喜宴懷謙根本沒同意,清稠也答應了他暫時不會考慮,沒想到清稠這小子竟然,沒告訴你。”
這邊尚雲懷古兀自笑嘻嘻的道,那邊葉柳煙原本喜悅的心,頓時給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沖了個透心涼,他看着來不及阻止老五的清稠,眼神非比尋常的冷漠,一字一頓的問道:“老五說的,可是真的?”
尚雲清稠為難的道:“柳煙……”
“回答我!”葉柳煙突然厲聲道。
尚雲清稠看了他一眼,神情無奈,最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