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夏侯澈狠狠一陣心悸
“但是, 阿禮......”簡易遲疑。
一個虛拟雄主而已，根本改變不了什麽，拯救不了什麽。沒有人能把他跟豆豆拉出泥淖了。
文禮跟他不在同一個隊, 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隊裏表現出很受雄主疼愛的模樣, 今天早上他自己煎了兩個蛋, 故意煎破弄得有點焦，帶到隊裏裝作是雄主弄的早餐......文禮不會明白他在公衆面前死亡的心情。
要是他沒有去買血袋，直接挨打就好了, 要是沒有進食堂就好了。
只是現在什麽說什麽都晚了。
并且，更重要的是......簡易看着說起店主激動得臉都紅了的文禮，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阿禮，還是不要了, 插單不好吧......也這麽晚了......會打擾店主......”
更重要的是那個店主可能要挂了啊！
中午他進食堂前才跟着隊員追完了熱搜, 說店主身患絕症，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他好奇跟隊友一起聽了那個店主留下的語音，真的是一口氣提都提不上來, 從棺材縫裏擠出來的聲音，随時都會啪！一聲關上棺材蓋的那種！
“不要緊, ”文禮說：“除了接單中的客人，店主不會即時回訊的，與生意無關、收不到錢的，他都是有時間了興致來了才看, 我就是先問一下。”他說着立刻打開終端就要發消息。
“別！別發阿禮！我、我難為情......”
簡易緊張的态度讓文禮誤會了, 他越躲避，文禮就越覺店主的開解能起作用, “我一開始也很緊張忐忑的，你看我這個殘缺的身體，第一次面對店主簡直在發抖，害怕看見店主眼中的鄙視，想說都這樣了還作夢......”
邊說着邊迅速發出了消息。
大勢去矣，簡易垂下了頭，抱緊了豆豆。“那......好、好吧，他......呃，願意接單我就試試。”
“阿簡！”
文禮的聲音都尖了，他興奮前傾秀出終端，老舊的輪椅發出嘎吱嘎吱散架的聲音，“店主現在有空！現在就能接單！快！”他顫抖地拉着簡易的手，好像簡易買了虛拟雄主就能得救。他對店主有一種盲目的信仰，仿佛他是厲害的心靈救贖者，再大的心理困難都能迎刃而解。“我給你虛拟雄主的下單連結！”
滿室回蕩着文禮激動的吼聲，整個生物倉室都知道他們在下單虛拟雄主了。文禮心虛地回頭朝另一個角落看了一眼，賴老正在一堆複雜儀器前進行操作分析，兩耳不聞身邊事，元帥已經出生物倉了，此時他正全神貫注地看着終端，表情嚴肅不時皺眉，看似在跟對面讨價還價着什麽，疑似又是緊急布署問題上跟一軍團在争論人力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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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聽到。文禮放下心來。
簡易一陣發懵。那個店主還能接單？
直到當溫暖的一居室出現在眼前，簡易還在發懵中。
一只戴着銀色面具的雄蟲站在暖黃落地燈前對他微笑。
雖然看不見臉，但雄蟲露出的下颚線條十分優美，雙腿修長，身材比例相當勻稱，如果實境裏沒有用精神力修飾過外形，真實模樣應該相當英挺帥氣。
原來這就是店主。
不，別靠過來，簡易後退了一步。
他沒有想要找虛拟雄主滿足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他沒有想要找店主做文禮說的那些......要捏臉他就要提供記憶片段，他不想任何人窺見他的內心，觸碰他的記憶，簡易牴觸地又後退了一步。
“你好。”
聲音像潺潺流水打在溪石上一樣清澈悅耳，不帶任何蓄意的蠱惑，跟文禮說的醇厚蠱惑不同，也不像傳聞中裹着性感肌肉線條的黑色襯衣，沒有那噴薄而出的性張力與攻擊野性，一身俐落簡單的白衣白褲，讓簡易放松了一點。
“你有想要——”
“沒有。”來了，簡易立刻說：“我沒有想要體驗的雄主人選。”他不想看見自己雄主，也沒有像文禮說的找指定殿下。現在看到殿下只會讓他覺得難堪。
雄蟲輕輕一笑。
“你有想要去的、喜歡的地點嗎？”
“地點？”簡易呆愣：“什麽地點？”
“出游的地點。我聽文禮說了，你想體驗下有人陪伴的感覺對吧，選一個地點，我們出游。”
“沒有......”簡易松下肩膀，低頭道：“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他也付不起，簡易記得，外景建構相當耗費精神力，店主會額外收一大筆費用。他在訓練隊上也是建構實境的，對于一個複雜外景的難度深有體會，要建構出一個物品并不難，但要建構出許多物品并組合在一個場景內讓其合乎邏輯地互動，缜密與複雜度不在一個維度，像複原野外戰場，他們需要一個團隊協力。
這店主卻說得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彷佛不管什麽地點場景，只要說出來他就能建構。
一點都沒有病弱的模樣。
“不必擔心外景，”店主微笑，朝某處隐蔽地投去一眼，“我有強大的精神力支援。”
簡易搖頭。
“那就由我來選了？”店主伸手摘掉了面具。
簡易呼吸一滞。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言語難以具體描述的俊臉，深邃的眉眼英氣勃勃，鼻梁高挺，俊朗的五官幾乎挑不出瑕疵，像按着完美的模型印出來的，少了點稜角與記憶點，乍看有兩三分像他雄主，兩三分像殿下，兩三分像風靡星際的雄蟲模特，看誰都能說有點像，那迷人的臉好像被打了幾十層柔光濾鏡，有一點朦胧不真實，但看着就有一股相當協調的愉悅感，目光怎麽都移不開，襯上潇灑帥氣的動作與溫柔的聲音，像是小時候曾經出現在每個人夢裏的白馬王子，又像憧憬的鄰家大哥，想帶出去炫耀的對象。
“就三生池吧。”雄蟲微笑，“主星上新票選出來，最受歡迎的情侶拍照打卡熱門景點。就在中央區廣場後方的噴泉那，最近添了一片紫色花海，相當浪漫。”
“好。”
簡易點頭。其實哪兒都無所謂，要不是還想着安置好豆豆，他已經尋死了。來找店主也只是不願拂背文禮的好意。
三生池離軍部不遠，就在中央區廣場噴泉的前方，被薰衣草與風信子圍繞，說是“池”，它其實是一個下凹兩三尺的大坑。
這裏本來是要挖水池的，底部整平了晾曬等待引水的時候，據說一只路過的雌蟲摔了下去，倉促間随手一拉，把另一只路過的無辜雄蟲給拉下去了。
兩人摔出了感情成了伴侶。
沒兩天一只雄蟲又摔了下去，路過的好心雌蟲要去救他，自己也摔下去了，兩人摔出了一個愛心的坑，也成了伴侶。
這件事流傳開來後，平坦的水池底部一夕出現了無數坑洞，無數蟲子興沖沖過來，把原本只有兩個淺坑的水池底部摔出了像蜂巢一樣的凹洞坑，成了情侶必摔的打卡熱點。
現在坑面已經被填了一層薄薄的軟土，傳說只要順利一起從邊上摔到那兩對伴侶摔出的坑上，就能結成恩愛伴侶。
“親愛的，要試試嗎？”雄蟲溫柔笑笑，“大家都在坑底打卡，我們也來。”
簡易站在看着那個坑。那有什麽難的。
“嗯。”
他實在沒心情，對于文禮推崇的店主，眼前溫柔完美的雄蟲也毫無觸動。
唰。
雄蟲率先一個假摔，也沒看清他怎麽動作的，帥氣俐落地飛彈出去，一個眨眼人已經坐到了愛心坑裏。
簡單。
簡易馬上也看準了坑，馬上也摔下去——
碰。
腳下軟土一滑，産生詭異的偏離，他四仰八叉倒在好幾個洞遠的蜂巢坑上。
喀擦。
雄蟲拍了個兩人自拍合照。
簡易：“！”
“哈哈哈，親愛的，紀念我們的第一摔。”雄蟲滿是笑意，低頭發動态。
“等等，重來——”那個好醜啊不要發！
“不要緊，摔得越醜感情越好。這裏就是要摔醜。”
“不行！”簡易是個發動态一定要配文藝唯美圖的人，看似抱怨實則秀恩愛的文字日常也要再三校對，他不容許不完美的一面出現在人前，更別說醜照。“快撤回。”
“但是我想發出去讓朋友羨慕一下。”雄蟲得意：“他們都沒對象能來。”
“！”那更不行了，“重來，重來！”
簡易立刻爬起來，跑到邊上看準了雄蟲旁邊的另一半愛心坑摔了下來。
碰！
這次他的屁股卡進了小洞裏，差點拔不出來。
喀擦。
“這次的可好看了。”
騙鬼！“重來！”
簡易越挫越勇，一連摔了十來次，把雄蟲附近的坑都摔了一輪，就是摔不進他旁邊的愛心坑，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為什麽你能一次摔進去？”
“哈哈哈，”雄蟲眨眨眼：“你轉發我們的合照我就告訴你。”
簡易痛苦地皺着臉。那麽醜......
一只手揉上他的眉心，“逗你的，不用轉發，這些我紀錄就好。你呢就負責紀錄我們生活美好的面貌，像做飯，你就發美美的擺盤，垂涎欲滴的煎肉餅，我呢負責紀錄煎壞的十幾個碎肉餅，被炸掉的廚房，都是油漬的牆壁地板......”
“誰炸掉廚房了？”簡易忍不住抗議。他廚藝很好！
“那個摔坑的秘訣是——”雄蟲轉移話題，“站到一個特殊的點上。”
“你剛才站那裏？我也站過。”
“你想摔到我旁邊，得站在離我剛才往北一步遠的位置。”他神神秘秘道：“這其實是這幾年出現的兩個異常磁場引力，官方打算填水池就是預防有人被吸進去摔倒，只要站到觸發點上就會被吸過來了。”
雄蟲拉着簡易。
“來一個正常的吧。”
他笑眯眯把簡易推到一個點上然後跨了一步遠，簡易猝不及防滑了下去。
這次兩人一左一右雙雙摔到了愛心坑上。
喀擦。
有了。
“親愛的，比這個。”雄蟲卻不太滿意，他伸高左手向右彎，簡易一怔，下意識伸出右手向左彎，兩人比了一個大愛心。
喀擦。
“可以了。”雄蟲眉開眼笑，他把合照給簡易看，“親愛的，今天出來透氣我很開心，”他溫聲道：“你開心嗎？”
他眼睛明亮若星辰，看着簡易的眼神裏帶着珍而重之的期盼，好像讓簡易開心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從沒有人把他看得如此重要過。
簡易輕輕應了聲：“嗯。”
這一個瞬間，陽光穿透雲層，一道光束落了下來，照耀在兩人身上，空氣裏漂浮的微塵都清晰可見，在他們周圍閃閃發亮。
“我很開心。”
記不得多久了，有人在意他的情緒，問他開不開心。
他小聲道：“我很開心，店主。”
被人惦記是世上最開心的事。
“再見。”
他一下線，葉淮就現身站到了夏侯澈旁邊。
“辛苦了，元帥。”居然還适時打了光。
他收到了葉九約他在虛拟實境碰面的消息，夏侯澈想要下線，趕緊結束這邊的虛拟實境等葉九，卻被葉淮拉住。
“店主。”
葉淮看着那個愛心坑，又看看夏侯澈，臉上驀地有幾分疑似羞赧地發紅，半天沒有憋出一句。
“元帥？”
夏侯澈換回了自己的臉。
『店主QAQ還有我，我也要呀~踩在哪裏，教教我~』
『要把殿下推下去~』
“......”
若非眼下人還在生物艙室裏沒時間，不想讓簡易與文禮發現異樣，他還想跟店主練習比愛心合照。
葉淮匆匆記下了觸發點，匆匆下了線。
生物艙室裏，簡易清醒了，才好了一點的情緒立刻又沉重了下去。
“醫生，我能不能、能不能晚一點再過去？”
他的僞血袋中毒反應不明顯，生物艙這邊的檢查都做完了，賴老想将他移到中央棟的醫療總部留看觀察，但簡易不敢出去。
外面都是軍團的人，許多人半夜被召了回來做黑血中毒檢查，除了食堂裏的人外，他的隊友們與近期所有跟他接觸過的人全都擠在他會經過的醫務室走廊上。
他沒有勇氣去想，他們會怎麽看他......
他不敢走那條路。
簡易的身旁，文禮也面色死白，他的終端急劇震動，但他仿佛失去知覺麻痹了一般，不敢去看。
他知道會被找上，會暴露行蹤，但還是一個沖動就過來了，當初他落難的時候是簡易一路陪着他，幫他處理所有的事，現在他也想陪着簡易，他不願讓簡易自己一個面對這麽黑暗無助的時刻。
葉淮走出生物艙室的時候，看見了賴老面前縮着的簡易跟文禮。
“醫生，我也陪他再待一會......”
“剛才一軍團一名雌蟲也檢查出了感染，現在擴列範圍加大了，醫療艙不夠，必須開放生物艙室一起檢查。”
簡易與文禮一陣發怵。
葉淮停下腳步。
他記得小□□中午燦亮亮看着他的仰慕眼神，因為小□□率先開口，坐到了他隔壁，吸引越來越多人圍到他的身側......
“走。”
他看向簡易與文禮。“我帶你們出去。等我片刻。”
他換上了代表二軍團元帥的白色正裝。
半夜的醫務處走廊依舊擠滿了人，排隊檢查的人把整條通道塞得滿滿當當，葉淮帶着簡易與文禮經過的時候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全朝他們看了過來。
一個穿着隔離衣，一個坐着輪椅，另一個隆重地穿着元帥正裝，奇異的組合很快吸引了注意。
在公衆的注視下，簡易寸步難行。他好像看見了兩名眼熟的隊友......
葉淮站到簡易身前。
“多虧了簡上尉，軍盟即時察覺僞血袋存在，最大程度降低擴散爆發風險，目前只是預防性全面檢查，感染率不大，切勿驚慌。”
簡易低下了頭。
“阿禮！”
突然，廊道末端傳來一陣騷動，着急的聲音穿透走廊。
“哥！”
衆人聞言紛紛讓開，一只中年雌蟲率先沖上前來。
“阿禮！”雌蟲看着輪椅上瘦弱得不成樣的人影，目光落在空蕩蕩的雙腿與斷臂上，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老天，阿禮......阿禮......”
即使剛才已經聽說了，乍見人的這一瞬淚水模糊了雙眼。“怎麽會如此......”他腳下踉跄，差點跪了下去，“我的阿禮......”
“雌父！”後面緊跟過來的年輕雄蟲扶住了人，他也是一臉震驚與無法相信，“哥，哥！”他好好的一個兄長，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文禮渾身僵直不敢動作，他死死地看着前方地面，害怕地不敢擡起頭。
走廊上鴉雀無聲，大家一眼就看明白了怎麽回事，沒有人敢說話。
咔咔。
二軍團的元帥邁着正步走到了中年雌蟲面前。
他站定到中年雌蟲對面，然後躬身，在衆人面前低下了頭。
“文上尉是出色優秀的軍官，他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保護了隊友，竭盡所能達成任務，是我非常敬佩的人。”
他鄭重承諾。“二軍團會從優撫恤。”
“是這樣啊......謝謝您，元帥......”中年雌蟲抖着聲道：“阿禮......別怕，別怕，沒事的，你是英雄......”
他看着多年不見，眼眶通紅字不敢看自己的兒子，心被狠狠擰成了一團，“沒事，爸爸來帶你回家了，我們回家......”
“爸。”文禮泣不成聲。
“阿禮......太好了。”簡易在他旁邊，跟着掉下了淚。
夏侯澈站在走廊另一端。
在葉淮彎下頭的那個瞬間，肩章上的小金穗跟着一起垂了下來，微微擺蕩，就像微風拂過麥田掀起的金浪，一股溫暖豐盈毫無預警地撞上夏侯澈心口，讓他一陣心悸，看着那個高大俊挺的身影，胸口忽然一陣狂跳。
“元帥......”有人在他背後小聲低語。
夏侯澈轉頭，壓下心頭的悸動，看着圍在身後的幾只雌蟲，相當厚顏地應了一聲，“喲，叫我？”
“不、不是的，殿下。”小李紅了臉，“元帥......我們想問葉淮元帥檢查的結果還好嗎？有被感染嗎？”他面露擔憂，身旁的胖壯雌蟲臉上是相同的憂色。
夏侯澈挑眉：“怎麽問我？”
你們是一起進的生物艙室啊。
小李小聲說：“不敢問元帥。”
元帥身上總是透着生人勿近的氣息，時常嚴肅地繃着臉，好像很讨厭人接近與打擾。
夏侯澈凝視走廊上的人，道：“不知道，直接問元帥吧，他其實很喜歡人找他。”
葉淮沒有耽擱，夏侯澈看着他匆匆把簡易帶去醫療總部，又匆匆折返回來，匆匆在大廳繞了兩三趟，又匆匆行經醫務走廊。
“元帥在找什麽？”
“殿下。”
葉淮冷不防被夏侯澈的聲音吓一跳。“沒有。沒找什麽。”
否認完又道：“要去零度酒吧調查，從中央廣場過去。”
中央廣場就在三生池那。他剛才跟店主記完了摔上愛心坑的觸發點，想打鐵趁熱。
葉淮看向夏侯澈，一本正經道：“僞血袋一事，那一帶最為可疑，想找殿下一道。”說着想起什麽，不忘補充一點柔弱要素：“那兒夜路危險，宵小多。”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留的評我都看見啦~逐步修文跟回復中，大麽麽噠，羊毛一定會回到小羊身上的（握拳）
感謝30236256 的手榴彈1個；
感謝若雪 10個；紅拂夜奔. 6個；所以因為 1個地雷，
感謝黑貓喵 5瓶；稀星2瓶沒有晨月哪來的鴻影、大大更呀 1瓶營養液，謝謝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