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父子相認(完)

恐懼, 不安,渾身血液倉皇想奔逃,逃離那股想跪下臣服仰望的沖動。被能量陣封印住的葉淮收斂不住威壓, 可怕的血脈氣息逸散出來, 狂霸猶如站在榮耀崖上睥睨世間萬物的王者, 除了夏侯澈,在場所有蟲族都感受到了來自血脈的壓制,四周踩着陣點的武.裝部隊一陣騷動, 老總長身後的機甲發出紅光,原始的電磁頻通訊茲啦一聲,低沉怒吼充斥整個地下巢穴。

【開啓滅殺陣,挖走蟲晶,立刻殺了他。】

老總長側頭看了眼武.裝部隊, 這支數千人的部隊不全是白暮的人馬, 裏頭小一半是追随了他多年的部下,一時猶豫:“滅殺陣是最後的殺手鐗,撤走的時——”

那個沙啞的聲音命令:【開啓滅殺陣殺了他。】

【立刻。】

茲啦!

老總長體內的人工晶核突然竄出火舌,衣服被燒出大洞, 纖維碳化的焦味随着袅袅白煙竄入鼻稍。

“知道了。”

老總長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的僵硬,鷹眼一眯, 扔掉拐杖掌心上翻,凝聚出一球瑩綠色光團。

“呃啊!你幹什......”

一個武.裝小隊長突然被劇烈沖撞了一下,惱怒地偏過頭去想教訓隊員,只吐了三個字話便卡在嘴邊, 嘴巴僵固成了O字, 眼睛逐漸瞪大,眼球凸了出來, 裏面寫滿了驚駭。

他宛如漸凍人一般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後背不受意志控制高高拱起,像受人擺布的木偶娃娃,有人用遙控器操縱着娃娃機臺的爪夾,鎖定,夾起,甩脫!他重重向五尺外的陣點中心摔了過去!

老總長對着瑩綠色光團用力一握——

轟。

六道猛烈的綠色光柱沖天而起,武.裝小隊長就像所有被甩進陣點中心的武.裝隊員一樣被死死禁锢在光柱內,一道陰鸷的能量鎖定了他的蟲晶,蟲晶浮現出詭異的瑩綠色光點,一閃一閃,幽微的光點射進剛才撞到他的那名隊員眼睛上,他看見隊員瞳鈴般瞪大的眼裏閃爍出不甘的絕望。

不會的。

總長告訴他們有秘密任務,只要僞裝成雇傭兵,協助緝拿黑血事件的幕後真兇,任務完成就有豐厚的軍功積點可以拿。

不可能。

總長是他去世多年的雌父的偶像,敦厚慈祥,不可能把他們當犧牲品。

這一定是幻覺。一定是總長在故布疑陣。

武.裝小隊長想安慰隊員,卻一句話也無法說出來,爆凸的雙眼像死魚一般,呆滞地閃着螢綠的詭光。

夏侯澈抱緊了葉淮,用身體極盡可能地裹複住雌蟲,滾燙的溫度透過相貼的皮膚傳遞過來。雌蟲突然覺醒的血脈太過奇異,但沒時間厘清了。

這個螢綠色......記憶的老膠卷自主轉動了起來,一段血花飛濺的殘酷影像在他腦海回放。葉澤。是葉澤,三十年前葉澤在萦惑星上,将他手下整支二軍團精銳、三萬名高階與頂階軍雌瞬間炸成血肉泡沫的奇詭能量!

如果抱起葉淮用腳跑的話......他緊緊盯着老總長手上的萦綠光團,不斷計算地下巢穴可能的突圍方向,嘴上打掩護道:“誰,是誰要殺葉淮、挖走他的蟲晶!?跟他的血脈身世有關?”說着眼角馀光武.裝小隊長,嘴角嘲弄一勾:“追随了多年的小副官也舍得,真是下血本了哪總長。”

老總長聳垮的眼皮微微動了下。“一條狗而已,再找就有。”

“黑血最主要的作用是什麽,殿下知道嗎?它不僅能刺激蟲晶異變,還是一種轉化介質,能将遭受污染的蟲晶作為能量載體......”他高舉雙手,六道光柱傾刻像充能填裝完的炮臺瞬間綠光大盛,往外骨牌一樣一根倒過一根,詭異的綠色光層瞬間連成了巨大的能量網罩,“回想起來,葉澤當年真的是個陣法天才啊,第一時間察覺了它的作用,反将獸族一軍,隔着一個星系炸毀黑海上的範圍傳送陣......可惜啊,現在一談起葉澤,跟他那忠心耿耿的三萬條狗,主星上都是怎麽說的來着,惡臭的水溝、爛蛆臭蟲,帝國的膿瘡——”

葉淮手臂上的青筋突然暴起,急遽地突突跳動。

螢綠色光柱倒映在他面無表情的俊臉上,泛出森冷滲人的死白慘綠。他的氣管彷佛被什麽東西堵住,吸了二分之一口氣猛地卡住,新鮮的空氣擠進了鼻腔卻灌不進肺泡裏,腦袋憋脹缺氧,脈沖直要撞出腦門,身體一陣顫動。

雌蟲在憤怒。

『葉淮!』

夏侯澈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抓緊呼喚:『葉淮,快清醒!』

老總長同情。“生氣了?跟以前一樣,聽不得葉澤的壞話啊,真可憐,臭水溝都扔掉你了,還為他抱不平。”說着雙手一合,數千名武.裝隊員的蟲晶突然射出一道道射線,緊緊釘進葉淮的蟲晶裏!

夏侯澈:“住口!”

他終于積攢夠了足夠的力量,右手悄然無息背到身後,朝虛空一抓。

“再見了,元帥。”老總長拍碎了手上凝聚出來的螢綠光團。

光柱形成的巨大能量網像液壓機一般從頭頂壓下,夾着讓宇宙坍塌的恐怖能量風馳電逝迅猛撞下——

轟!

空氣被夏侯澈撕裂了一大道黑縫,燃燒生命作為代價撕開了時空夾縫。

來不及了!他無法将葉淮送走。

恐怖的能量傾刻将兩人吞噬。

“滾開!”

一只血手從裂縫裏伸了出來。

拔山倒海襲擊過來的恐怖能量像液态氫般瞬間凍結,凝固,壓縮,內擠,迅速倒流撤退縮回光柱內!

“都給我滾開!”

一只衣服破爛,渾身是血的雌蟲從時空裂縫走了出來。

沒有人......

沒有人可以傷害他的孩子!

“滾!!!”

老總長瞳孔驟縮,暴怒聲響起的那一瞬,靈魂突然像被魔鬼拿真空機抽空,有什麽權限被奪取了一樣,身體像老邁遲緩了五十歲,看着渾身浴血的雌蟲伸出手——

螢綠光團瞬間彙聚。

“滾!!!!!!!”

雌蟲陰鸷的目光吃人般釘着他,兇殘捏爆了光團,彷佛捏爆的是他的腦漿。

轟。

數千條連在葉淮蟲晶上的詭綠鎖鏈瞬間斷裂。

轟。

轟!

轟!!!

轟隆隆的爆炸聲不絕于耳似遠似近,地下巢穴與整個黑岩洞一陣劇烈震蕩。

封禁住葉淮的能量陣碎裂開來。

“唔。”

胸口好痛。

好痛。

熟悉的親昵氣息覆蓋住他,葉淮睜開眼,看見一張狠戾殘暴的憤怒臉龐。

溫暖的、寬厚的,血脈相連的親昵感清晰地從對方身上傳遞過來。

他的......

親生的......

父親......

“呃啊!”

鎖鏈斷開,陣法毀壞,數千名武.裝隊重重摔落在滿是碎石殘塊的冷硬礁石地上,還來不及喘息,一股比海洋還要浩瀚,比山岳還要綿長,比日月還要恒久,比棉絮還要柔軟,讓天地都要哀恸的濃烈情感瞬間籠罩他們。

武.裝小隊長怔住,一個畫面毫無預警浮現在他腦海中。

那是他離開家的那個午後。“雄父,等我賺很多錢回來養你,不要再那麽辛苦了。”雌父戰死,二軍團背負上軟弱無能的罵名,他們沒有死亡撫恤,在封閉的小村莊裏受到鄰居指指點點,身體虛弱的雄父拿着新時代日漸減少的雄蟲補助無法養活他,四處打零工更加打壞了身體。

陽光打在屋頂的青瓦上,像魚鱗般閃閃發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浮塵在空氣中靜靜飄蕩,十五歲的少年覺得一切寧靜美好。

他還年輕,未來可期,中央區繁榮熱鬧,他一定可以養活雄父,不久後他們就會過上好日子。

“大寶,過得還好嗎?”

“很好。”

“吃了嗎,餓不餓?”

“吃了,爸爸,主城連營養液都好多新奇的口味呢,我吃了鲑魚蘋果口味的。”

“身上的錢還夠嗎?”

他看着被凍結的戶頭,抗着饑餓縮在天橋下躲避刺骨的寒風,沙啞道:“......還夠。”

那一頭沉默了一下,“大寶。”

漫天細雪,天橋的另一端一個半駝的人影蹒跚朝他走了過來。“回家吧。”

他記得那天的細雪落在皮膚上的觸感。

那是擊潰一切的溫暖。

他想起來了,他努力考進軍團,就是想給雄父一點生活的保障。貪圖軍功,差一點再也見不到雄父了。

武裝小隊長淚流滿面,想給雄父發去通訊。

孩子,他的孩子。

洶湧的思念與疼痛的情緒向無限遠的天際傳遞出去,西北郊區,附近活動的人們同時揪緊了心。

他的孩子......

葉澤眼前一片模糊。

“爸爸。”

熟悉的呼喚聲剮在葉澤心髒上,痛得喘不過氣,幾乎窒息。

小幼崽。

他的小幼崽,自己一個在邊緣星系孤苦無依地渡過了初生期。

萬水千山,尋覓了那麽那麽多年。

原來最珍貴的寶藏,早就已經回到了他們身邊。

葉九救治夏侯澈的手突然停下,顫抖地抓着他的衣襟,倒在他身上痛哭出聲。他不敢看葉淮。

夏侯澈被腥紅的腐水沾染了一身,無力地拍了拍懷裏的大塊頭,一邊嘗試着給蟲帝發過去消息,腐水的刺鼻嗆味忍不住讓他一陣嗆咳。

“咳咳、咳......”

他的咳嗽聲引起了葉淮的注意,把視線從葉澤移到他與葉九身上。

殿下。

還有也是一身狼狽,衣服破爛的葉九爸爸。

他的......

雄父......

是了,他是他們的孩子,親生的孩子。

葉淮渾身僵硬。他調開視線,看向夏侯澈,眉毛有點委屈地擰了一下。“殿下。”

葉九低低喚了一聲:“小蟲崽......”

葉淮看着葉九,冷肅的臉崩得死緊,背脊弓了起來,突然朝黑海沖了出去

咻!

身影很快消失在葉九眼前。

葉九看着不搭理他的葉淮哽咽掩面。

夏侯澈吃力地爬起來想去找葉淮,終端收到一條訊息。

『殿下,抱抱我。』

夏侯澈照着座标走去。

葉淮屈膝坐在黑海前,靜靜看着波濤洶湧的海面,旁邊放着一捧被壓得蔫了下去的香水百合。

葉淮,他的葉淮。

黑海,葉萌,老總長,幕後主使者,三十年前的真相。他的心中裝着太多謎團與懸而未決的事,然而此刻只想把全世界都給葉淮。

他走到葉淮身後蹲了下來,從後面緊緊環抱住他,就像抱住當年蹲在操場旁邊的小雌蟲。

時光彷佛在這一刻重疊了。

“殿下。”

不知過了多久,葉淮喊了一聲。

“嗯?”

“很羨慕。”

葉淮看着黑色的海水。“我小的時候,很羨慕有家的蟲崽。”

他知道葉淮說的是在邊緣星系上的事,驀地一陣心疼,他把臉向前抵在葉淮左邊頸側,溫柔地貼了貼他,想給他一點撫慰。“嗯。”

“原來這麽多年,我的親生父親一直一直在找我。他們沒有放棄過我。”

夏侯澈一怔。

“殿下,我不是被丢棄的孤兒。”

葉淮側過頭,神情認真:“我是在爸爸們對彼此飽含愛意之下來到這世上的。”

他不是邊緣星系上沒有人要的流浪幼崽。

他原來有很愛他的親生雄父,很愛他的親生雌父。

初生期被壓制的記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他想起來了。

拿石塊割開腹部,顫抖着把還是個小蛋的它抱出來的手。

怎麽會忘記呢,怎麽能忘記呢,那麽一雙溫暖的、沒有猙獰疤痕的手。

夏侯澈濕了眼眶。“元帥,沒關系,你做不到的事,我都會幫你做。我會幫你幫葉九按在牆壁上暴揍痛打,罵他眼瞎,為什麽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去路邊撿了一只什麽東西,怎麽能夠丢下孩子離開那麽久。”

“殿下。”

葉淮緊張,想要說不能打爸爸,但有了依靠的臂膀,這些年的委屈忍不住湧了上來,脫口成了:“小力點。”

殿下,他真的好喜歡殿下。

好喜歡。

夏侯澈輕輕嗯了聲,“以後你哭不出來,我幫你哭;笑不出來,我幫你笑;罵不出來,我幫你罵。”他将在葉淮的意識裏已經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元帥,你是我最重要的、擺在第一位的人。”

“我愛你。”

葉淮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他有了一個點。一個屬于自己的,能夠定位的點。不管分隔得再遠、離開再久都掙紮着想回去的定位點。就像葉澤是葉九的點,葉九可以離開白色小別墅那麽遠,輾轉流離邊緣星系那麽多年,因為那個點在他身邊。

他們的身後,葉九攙着葉澤,不知默默站了多久。

鹹濕的海風簌簌吹過葉九破爛的衣角,吹淡了他身上的腐水味道,擦拂而過葉淮的發梢,溫暖又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沉迷養崽的一家子-N》

葉澤抱着小幼崽上秤,他睜大眼看着跳出來的156數字,懷裏小幼崽探出腦袋看得比他還認真。

156。

小幼崽掐指一算,上周160,爸爸順利減重了4斤。

他成功帶爸爸減重啦!

小幼崽高興地蹦跳到廚房,踮高腳小胖手探進烤箱裏順走一個剛烤好的奶糖布丁當慶祝。

另一邊,葉澤發愁地站上秤。

“親愛的,”葉九吓了一跳,“你怎麽瘦了8斤?”

他剛買完了蟲崽減重指南,又去買了健康增重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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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Goya5瓶、你好煩啊1瓶、左璞1瓶、随便看看1瓶營養液,謝謝此去經年的地雷跟雁書的手榴彈~感動啵啵啵~

大家情人節快樂~360度旋轉抱住麽麽噠

葉萌不會當成崽來養的,後續會有交代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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