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劫獄
景白安押送犯人及家眷回京的這日,下着綿綿細雨。
因助忠王謀反的證據充足,他帶回來的人是不必進诏獄的,只需關在獄中,等待處置即可。
景白安将人交給京兆府尹後便回了錦衣衛所,才剛歇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有錦衣衛來轉達陛下口谕。
“大人,禮部侍郎柳平為支持忠王兵變,獻了不少金銀,這些錢財大多都是貪污得來,陛下口谕,即刻将人緝拿,柳平就地誅殺,其家眷流放千裏。”
景白安只擡了擡眼皮子,便放下茶盞,“點人,立刻出發。”
柳平此人他是知道的,看似忠厚老實,實則詭計多端,小人行徑,但這些不足以治罪,他便沒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這人還真是...自尋死路。
無論是貪污還是謀反,都夠他死上幾回了。
細雨綿綿,卻意外的透着一股清爽之氣,仿若這場雨洗去了近日來的污濁與血腥。
朱雀街上,一行官兵押着幾輛囚車緩緩朝府尹駛去。
偶有百姓指指點點,好奇這又是哪家勳貴遭了秧。
有眼尖的,認出這是娶了郡主娘娘的霖安蘇府。
遂又是好一番唏噓。
與此同時,只一條街相隔的柳府,景白安正率領着錦衣衛奉旨抄家,而他全然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此時與他只隔着一條街。
景白安執行公務時向來是冷冽的,等手下人陳述完柳平的罪狀,以及陛下下達的口谕後,直接提了刀将柳平就地誅殺。
柳平臨死前的恐慌,與柳府人的驚懼失措,哭天搶地,都沒能讓他有半分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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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處理完柳府所有事宜,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景白安回到景府時,府裏已點了燈。
連續奔波幾日,疲倦之色甚濃,阿真瞧了便沒再多話,手腳麻利的伺候大人歇了。
臨睡前,景白安還想着盡快将手頭上的事處理完,好去将姑娘迎回來,卻絲毫不知他牽挂的姑娘此時正在大理寺獄中。
按理說,蘇府也是皇親國戚。
可芫華郡主離世多年,蘇府與雲親王府也早斷了聯系,蘇府的處境就顯得微妙了。
但凡與皇親國戚沾邊的罪人,幾乎都不會放在京兆府獄中,幾經思忖後,押送的官員還是将蘇府的人送進了大理寺。
就算芫華郡主已不在,雲親王府的這門姻親也無法磨滅,蘇府也仍是皇親國戚。
況且,芫華郡主還為蘇府留有一女。
蘇月見縮在牢房的角落,将頭埋在膝蓋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色的囚衣讓她看起來消瘦憔悴了許多,與往日矜傲清冷的大姑娘大相庭徑。
陳姨娘攬着一雙女兒坐在另一個角落,面色慘淡,雙目無神,只偶爾安慰幾句吓哭了的蘇銀朱。
蘇京墨肉眼可見的滄桑了不少,鬓邊不知何時生了幾縷白發,他負手面對着鐵欄而立,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時不時朝陳姨娘那邊望一眼,而後又會複雜的看向蘇月見。
蘇府其他人關在兩邊,一邊是菘藍為首的府兵,都各自尋了位置坐着,安靜的不像話。
另一邊是蘇府其他人,一二十人将牢房擠得滿滿當當,各人面上有驚懼,有害怕,只年紀稍長些的,還算平靜。
對比于其他剛進獄中的鬼哭狼嚎來說,蘇府的人要安靜得多,也叫獄卒省心了不少,态度也就跟着軟和了些,給的飯菜都還是熱乎的。
但自然不會是什麽大魚大肉,不過是清粥加點榨菜饅頭。
京城的氣候還未回暖,讓自南方而來的人難以适應,凍了數日,又啃了一路的幹糧,此時能在牢房裏吃上一口熱乎的,哪怕是白粥,也是無比知足了。
蘇京墨将自己那份留給了幾個孩子,只吃了饅頭。
吃了晚飯,牢房裏又安靜了下來。
恢複了些精神氣,蘇月見終于擡頭打量起牢房。
肮髒,血腥,不見天日,還有濃濃的鐵鏽味。
老鼠蟲蟻橫行,時而将蘇銀朱吓得花容失色。
她無聲嘆了口氣。
錦衣玉食這麽些年來,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牢獄之災,也不知何時才會定罪,若是要長久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倒還不如快些上了斷頭臺,早死早超生。
所幸白蔹她們未遭這罪。
她記得,花楹最是害怕老鼠,木槿最見不得蟲蟻。
還有...南燭。
幸好他離開了,免了這場無妄之災。
想到那人,蘇月見眼底有了別的神采。
趕了那麽多次都沒将人趕走,恰在那危急關頭他倒是走的幹脆,也不知是不是該算他運氣好。
蘇京墨将蘇月見的神色收入眼底,唇角輕輕彎了彎。
阿月是想到心上人了吧。
對于南燭的失蹤,蘇京墨并不感到意外。
阿月不願意牽連他,自會想法子将人摘出去。
如今他只有盼着南燭對阿月真心相待,能在他死後,好好照顧阿月。
蘇京墨眼底閃過一絲別樣的光。
他一定會保下阿月。
一夜的細雨到了天剛亮起時,卻已是大雨傾盆。
原本準備今日出城,去将那冊子上剩下的兩家緝拿歸案,可卻被這場大雨阻在府邸。
阿真對此倒是高興得很。
“大人借此好生歇一歇吧,從回京開始大人就沒停過。”
景白安負手立在長廊下,眉頭微蹙。
今日一早起來,他便覺有些心慌,可具體因何卻又說不上來。
聽着淅瀝的雨聲,突然想起在蘇府時,也下過好幾場雨。
每每那時,姑娘寧願裹着厚厚幾層披風,也要叫人将軟椅挪到長廊下,
姑娘說,她喜歡下雨,喜歡看雨落下洗淨大地,喜歡聽雨聲漫漫。
“大人?”
阿真的聲音喚回了景白安的思緒,他回頭看向阿真,吩咐道,“準備蓑衣。”
阿真一愣,“這麽大的雨,大人要出門?”
“嗯。”景白安壓下心裏的不安,往前院走去。
離花朝節還有三日,他今日将賬冊處理幹淨,還能留兩日準備聘禮,另外,還得親自去打一雙頭雁回來。
“吩咐林叔,三日內準備完聘禮,花朝節後随我去霖安下聘。”
阿真瞪大雙眼,驚道,“下聘?”
他一邊吩咐人去備蓑衣雨傘,一邊小跑着跟上景白安,“大人,三日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景白安突地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若是可以,我一日都不想等。”
阿真,“...”
鐵樹不開花則已,一開花竟這麽急不可耐。
“行,聽大人的。”阿真促狹一笑,“小的這就去告訴林叔,說大人急着要娶女主子,準備完聘禮,就該準備大婚了。”
景白安默了默,道,“從霖安回來就大婚。”
阿真一驚,“...這麽着急?”
按照流程,從下聘到大婚怎麽也得一年半載,可聽大人這意思竟是要下完聘就把人娶回來。
景白安又轉頭看着他,還未開口,便見阿真搶了他的話,“小的知道,大人一刻也不想等。”
“只是,省下這麽多流程,會不會怠慢...”
“所有該走的禮儀,一樣不可少。”景白安沉聲道,“叫林叔準備充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一應禮數缺一不可。”
“我就在霖安等着。”
他的姑娘要風風光光的嫁給他。
絕不能受半分委屈。
阿真的嘴張了又合上,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大人真的栽了!
這哪是報恩,分明是把人放在心尖尖上了。
不對,霖安怎麽這麽耳熟?
好像才在哪裏聽過。
“呀,昨日被押解進京的謀逆罪臣,不就是從霖安來的麽。”阿真眼睛一亮,突然想了起來。
景白安腳步一頓,“霖安謀逆罪臣?”
阿真點頭,“是呀,小的昨日聽說大人去抄柳府,便遠遠的去湊了個熱鬧,正好瞧見了押送囚車進京的隊伍,聽旁邊人說起,才曉得那是從霖安來的,好像是忠王一黨,那罪臣姓...姓什麽來着。”
他當時只聽了說了一嘴,并沒有放在心上。
一時竟想不起來了。
景白安皺了皺眉。
霖安遠在江南,竟也有人會摻和進忠王謀反的案子。
此事,不知蘇大人有無耳聞。
“啊,我想起來了。”阿真拍了拍腦袋,道,“是那位娶了郡主娘娘的霖安知州。”
天邊雷聲驟響,炸得人耳聾目眩。
景白安怔楞了好久,才僵硬的轉頭,“你說,什麽?”
阿真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為是剛剛雷聲太大,大人沒聽清,就又重複了一遍,“是那位娶了郡主娘娘的臨安知州,按理說也算是皇親國戚,也不知是怎麽想的,竟會支持忠王...”
“哪位郡主!”
阿真一頓,不解道,“雲親王府的芫華郡主啊。”
如今只有一位親王,遠嫁霖安的也只有那位芫華郡主,雖過去多年,但雲宋就這麽一位親王,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裏,當年,雲親王府榜下捉婿,京中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大人不應該不知啊。
“不過,這位芫華郡主早早就過世了,聽說雲親王府也與蘇府斷了聯系,否則,那蘇大人應于雲親王府同氣連枝,不該支持忠王才是。”
雷鳴閃電交替,将景白安的臉色映的無比蒼白。
他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捏的咯吱作響。
阿真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問道,“大...大人怎麽了。”
話剛落,便見景白安沖進大雨中朝書房奔去。
阿真一怔,看了眼傾盆大雨,急的原地跺了跺腳,“大人!”
恰小厮送來蓑衣雨傘,阿真急切之下也就顧不得了,一把抱過來跟着沖進了雨裏。
外頭雷聲滾滾,早晨的天猶如黑夜。
閃電透過窗戶,落在書案前男人的臉上,将他驚懼慌亂的神色照的一清二楚。
景白安看着冊子裏霖安蘇府上的紅叉,手指不由自主的打顫。
雨水順着臉頰落下,剛好滴在那紅叉上,将其暈染開,那抹紅色顯得愈發醒目。
懊惱,害怕,憤怒在心間一一閃過。
他應該早早就發現的,霖安蘇府就在他曾翻過的前一頁,可因前頭的名單都已處理妥當,他自拿到冊子後便沒往前翻過。
原來如此。
難怪姑娘對他的态度突然大變,難怪臨走前,菘藍的神色不對,難怪那時他覺得降香院少了許多人,她的貼身丫鬟一個也沒瞧見。
姑娘趕他走,是不想将他牽連進去,是在救他。
可他卻毫無察覺,一走了之。
他不敢想象,那般嬌氣的姑娘是如何坐着囚車,風餐露宿進的京。
囚犯的待遇他再清楚不過,一想到姑娘可能遭受過的折磨,他的心就疼的窒息。
手背上青筋暴起,砰地錘在桌案上。
将趕過來的阿真吓的一顫,“大...大人。”
“人在哪裏。”
景白安雙目猩紅,周身浸着濃濃的殺意。
阿真從未見過這樣的景白安,渾身一個激靈後,才道,“大理寺。”
他奔過來的路上便想明白了,大人的反常是在他說了霖安知州後才有的,所以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話剛落,景白安便一頭沖進了雨裏,阿真動了動唇,到底沒有喚出聲,他僵硬的轉頭看向書案上那本冊子。
冊子是打開的,正好翻在霖安蘇府那頁。
被雨水浸過的朱砂,帶着股凄涼。
冊子從手中掉落,阿真滿目驚慌。
完了,要出大事了。
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去找林叔。
大雨裏,一隊錦衣衛打馬疾馳前行。
不多時,便到了大理寺。
景白安翻身下馬,大步往裏走。
門口獄卒欲上前阻攔,便被他身後的錦衣衛攔下。
這麽大的陣仗自然驚動了獄丞,他人才剛出來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就已被錦衣衛團團圍住,門口的獄卒想要上前解救,可他們哪裏是錦衣衛的對手,兵刃都沒出鞘人就被制住了。
倒不是大理寺的人太沒用,只能說是對手太強。
獄丞盯着景白安帶人闖進獄中的背影,黑着臉質問,“這是大理寺,不是你們錦衣衛所,你們想做什麽!”
其中一個錦衣衛面色淡淡的回了句,“搶人。”
獄丞,“...”
“你們瘋了!”
幾個錦衣衛對視一眼,又很快挪開。
剛開始,他們也覺得大人瘋了。
如今的錦衣衛所與大理寺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雖不能說毫不相幹,但是互看不順眼是真的。
大理寺看不慣錦衣衛的殘忍手段,不近人情,錦衣衛看不慣大理寺的婆婆媽媽。
同為天子心腹,大理寺向來是皇親國戚擔任,是以,哪怕是正如日中天的景白安,他們也并不懼怕。
好在兩者互不幹涉,雖偶有争執但都無傷大雅,這些年來也就相安無事。
所以當景白安突然說要去大理寺搶人時,底下一衆人确實驚呆了。
大人若想提審犯人,直接去向天子請命,大理寺也沒有不給的道理,而今卻越過天子直接搶人,這...于理不合啊!
說的更直接點,是違反了律法的。
但當他們得知大人搶的是一個姑娘時,便紛紛請命前往。
不過就是闖大理寺搶個人,頂多後頭追究起來挨一頓板子,但大人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壯舉,卻不得不親眼見證。
獄丞氣的胸腔不住起伏,“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說罷便要去上報。
然脖子上突然橫着一把刀,跟着傳來錦衣衛冷到極致的聲音,“等大人搶完人,再去上報。”
獄卒氣笑了,“你們就是搶回去也不合律法,早晚得還回來!”
“錦衣衛指揮使大人要提審什麽人,直接去向陛下請命就是,何必強盜作風強取豪奪!”
錦衣衛挑了挑眉,“大概是因為...大人等不得。”
進宮請命,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半日。
且獄中那點子事旁人不知,他們還不知麽。
大人哪裏舍得讓人在裏頭多呆一刻。
獄丞深吸一口氣,似是氣的狠了,閉上眼不再開口。
心裏則暗恨着早晚要出了這口惡氣。
蘇月見是被牢房裏的動靜驚醒的。
昨夜老鼠的響動太大,她幾乎一夜未免,直到天快亮才堪堪睡着。
她睜開眼時,蘇京墨已經站了起來,似在探尋發生了何事。
陳姨娘攬着一雙女謹慎的觀望着。
旁邊的牢房裏,菘藍同其他人也各自戒備起來。
吵鬧聲愈來愈近,斷斷續續傳了過來,“景大人,您不能硬闖。”
“景大人,這不合理法。”
“景大人要提審犯人,需得陛下手谕。”
“景大人...你們做什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
蘇月見皺了皺眉,仍縮在角落未動。
是以,她并未看見蘇京墨震驚的神色。
“你...”看着停在牢房外的人,蘇京墨驚的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
而後又看了眼被錦衣衛制住的獄卒,蘇京墨眼裏滿是複雜與不敢置信。
他雖不在京中,但對官員品階還算熟悉。
尤其是,人見人怕的錦衣衛。
而眼前人的這身飛魚服,那可是...
景白安只與他對視了一瞬,便将目光挪開,幾乎是沒費什麽功夫便找到了抱膝蹲在角落裏的姑娘。
他眼底頓時一片黯沉。
她瘦了,憔悴了。
這一路一定吃了許多苦。
不幸中的萬幸,是還沒有受過刑。
他生怕來晚了一步...叫她受了折磨。
他不敢想象她受刑的樣子。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若她受了半點傷,他一定會大開殺戒。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蘇月見能感覺到許多人停在了這間牢房外。
她皺了皺眉,竟是這麽快就定罪了麽。
然當她擡起頭朝外面看去時,整個人就僵住了。
外面那人,熟悉又陌生。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卻又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蘇月見才緩緩起身,面色複雜的看着他,喃喃道,“南燭。”
她确定,她沒有認錯人。
可是,他怎麽會...
蘇月見目光向下,打量着他。
半晌後,她突地轉身不再去看。
她從沒奢求還會見到他,可現在見到了,卻還不如不見。
他一身飛魚服,威風凜凜,而她...身着囚衣狼狽的蹲在牢房裏。
好一個風水輪流轉。
她一直都知道他身份不尋常,可卻沒想到竟這般不凡。
怪不得,他對查案如此熱衷,原來是錦衣衛啊。
“景大人,擅長大理寺您該知道是什麽罪,就算您是指揮使大人,也不能枉顧律法!”急急趕來的大理寺少卿,怒氣騰騰道。
景白安卻連頭也沒回,只眼不眨的看着姑娘消瘦單薄的背影。
而蘇月見卻覺渾身冰涼。
錦衣衛指揮使大人,他竟是如此位高權重!
她雙手緊緊握着衣角,抿着唇惶惶不安。
他一定已經恢複記憶了。
她曾逼他為奴,罰過跪,打過罵過,欺他辱他,而如今,他們的身份天翻地覆,他會怎麽報複她。
“大理寺連一件棉衣都拿不出來麽。”
大理寺少卿正等着景白安給他一個解釋,卻沒想到解釋沒有,還被如此質問一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哪個牢房還要給囚犯準備棉衣!”
再說,這個天氣哪裏用得上棉衣。
景白安默了片刻,盯着蘇月見的背影,淡聲道,“人我要帶走。”
大理寺少卿,“...”
他看了眼景白安,再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裏頭的姑娘,哪還有不明白的,頓時氣笑了,“景大人當這是什麽地方,想要從大理寺提人,必須有陛下手谕。”
他還當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原是為了紅顏。
鐵血無情的景白安竟也有難過美人關的一天,真是稀奇。
“手谕後頭會補上。”景白安。
“不行,見不到陛下手谕大理寺不能放人。”
景白安皺了皺眉,看向鐵欄上的鎖,抽出腰間的刀沉聲道,“開是不開?”
大理寺少卿很有骨氣的擡起下巴堅定道,“不開!”
話剛完,卻見景白安突地舉起手中的刀,大理寺少卿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你...殺朝廷命官是死罪...”
“哐!”
鎖應聲而開。
大理寺少卿瞪大眼,那...那可是特制的鐵鎖,煉制成時請了幾位高手也沒砍動,竟被他一刀給劈開了!
瘋子,真真是瘋子!
景白安徑自走進牢房,立在蘇月見身後,溫聲道,“姑娘,走吧。”
蘇月見抿了抿唇,沒動。
她聽出來了,他是來劫獄的。
“我不走。”
劫獄是死罪,就算是錦衣誰指揮使,也免不了責罰。
蘇京墨聽了這話就急了,剛想要上前勸說就被景白安一個眼神制止了,他垂首默默的退了回去。
他看出來了,景大人這是在責怪他,責怪他害了阿月。
僵持半晌後,蘇月見只聽身後傳來一陣窸窣聲,而後只覺身子被什麽罩住,整個人騰空而起。
“姑娘,得罪了。”
蘇月見驚懼的盯着男人近在咫尺完美的側臉,顫聲道,“你做什麽。”
男人的頭發上還滲着水,但裹住她的這件衣裳卻是幹爽的,還帶着溫熱,顯然是男人剛脫下的裏袍。
凍了這麽些時日,她總算感受到了暖意。
景白安沒回答,将她的臉藏進他的懷裏,朝對他怒目以待的大理寺少卿道,“你可以進宮遞折子告發,但是別攔我,刀劍無眼。”
明晃晃的威脅叫大理寺少卿氣的心口發疼。
但他曉得眼前的人是個什麽性子,若今日他非要阻攔,必定讨不得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自會如實禀報。”
景白安走出牢房頓了頓,又道,“這裏頭的人不得用刑。”
大理寺少卿氣的重重哼了聲,偏過頭,“大理寺的事,景大人可無權管。”
景白安平靜的瞥了他一眼,“不過行個方便,少卿應當不會不近人情。”
大理寺少卿怪異的看着景白安,最不講人情的錦衣衛跟他講人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畢竟,都在京中做事,來日方長。”
景白安撂下一句威脅後,大步離開,絲毫不管後頭大理寺少卿氣的跳腳怒罵。
守在外頭的錦衣衛見大人将人帶出來才收了刀,目光一個勁兒的往姑娘身上瞟。
可人被大人藏的極好,愣是看不見臉。
收到大人冷冰冰的視線,幾人頗為遺憾的轉過頭。
罷了,來日方長,總有一日瞧見嫂子的模樣。
待一隊錦衣衛打馬離去後,獄卒才緩過神,驚嘆不止。
“搞這麽大陣仗,就為劫一個姑娘?”
“嘁,你懂什麽,這叫沖冠一怒為紅顏。”
“啧啧啧,冷冰冰的錦衣衛指揮使竟也有了軟肋。”
...
直到大理寺少卿氣沖沖的走出來,獄卒的議論聲才停止。
“備馬,進宮!”
他就不信,他景白安還能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