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狠絕眼色,“還不走,在這杵着幹什麽。”

其他兩個女孩趕緊跟在劉靜美身後,那個叫小燕的女孩臨出門前還對小鬼做了一個伸出大拇指的手勢,小鬼吐了吐舌頭。

“哼,老妖婆,敢說我大叔壞話,作弄死你,讓你顯擺襯衫一萬一,這回看你肉疼不肉疼!”小鬼撿起地上的紙巾丢進垃圾桶,如獲勝的大将軍一般昂首挺胸走出茶水間。

我站起身,如觀衆看着演員們散場,一時無語。

“小鬼,”低喃一聲,想起剛才的鬧劇,不禁彎起嘴角。沒想到除了我的父母,那幾個禽獸哥們,還會有人如此維護于我,笑容自心裏一點點泛開來。

十五 小鬼出事

自從小鬼在公司兼職後,在我不加班正常下班的時候,會自己開車與她一同回去。只是會面地點不在公司樓下,而是在距離公司兩站地的公交站牌那裏,這是小鬼的硬性規定。用她的話來說是:公司樓下人多眼雜,不想被人說沒能力只靠裙帶關系。

下班後讓司機小李先回去,我獨自開車向着約好的地點行駛。遠遠便看見小鬼四處張望,我把車駛到她跟前,照着約好的暗號——二短一長,按下喇叭。透過車窗看見她左瞅瞅右瞧瞧,确定沒有認識的人後,一臉燦笑打開車門進到車裏。那笑容恍若一輪小太陽,讓陰霾的天空亮了起來。

“冷了吧,等了很久嗎?”我把車內空調暖風開的更大一些。

“不冷,我也是剛剛過來的。”小鬼微笑,而後朝我眨眨眼睛,“大叔,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像是地下工作者?”

“嗯?”我嘴角噙笑,狀似不解。

“唔,就是,你看啊,暗號喇叭聲,還有見面地點什麽的。”小鬼見我不明白,果然興致盎然地側身對我講解。

我斜了一眼興致勃勃掰着手指頭的小鬼,“你充其量也就是個打入我黨內部的女特務。”

小鬼聽了,忍不住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我透過後視鏡看着她呆愣的樣子,忍不住眯眯笑,“工作熟悉了嗎?有沒有調皮作弄人?”

“工作還好啊,還是挺有意思的,不過我這幾天正在聯系一個大生意喲,”小鬼先是神神秘秘的樣子,而後又很無辜地攤了攤手,“至于調皮什麽的,大叔,你看我這麽賢良淑德,堪稱淑女中的典範,怎麽能跟作弄人劃等號呢!”

等待綠燈通行,我插空轉過頭看小鬼一臉鎮定自若,任我目光灼灼上下打量,良久,我輕哼一聲,決定無視她的“淑女”自誇話。

我倏忽揚眉,問道,“什麽大生意?說來聽聽?”

小鬼只是嘿嘿地笑,然後開唱,“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我聽着那曲調無比熟悉,驀然想起竟然是童年時的熱播劇《小龍人》裏面的插曲,小鬼将其表情演唱模仿得活靈活現。

我被她逗得“噗嗤”樂出聲來,“好吧,不說就不說。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幾天,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等聽到你大功告成的好消息。”

“YES,SIR,那是必須的,”小鬼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開始哀嚎,“大~~叔~~,你要去哪裏呀?可不可以把我打包塞在行李箱帶走啊?”

我似笑非笑,“我還沒見過176cm的拇指姑娘,今天有幸見到,幸會幸會。”

小鬼皺着鼻子控訴道,“大叔,你欺負我!”

我聳肩,不再逗她,“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別淘氣。”

眼角餘光裏瞥見小鬼像小雞啄米一樣猛點頭,眉眼間全是開心的笑。

我收回視線,落在窗外,意外的覺得夜色撩人……

出差五天,坐了20多個小時的飛機滿身疲憊回到家裏,我只想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到床上睡個好覺。

脫掉西服,拽掉領帶,解開領口的紐扣,掏出手機放在桌上要去洗澡時,卻發現手機處于關機狀态,我琢磨可能是無意中觸碰到關機鍵。于是,順勢坐到沙發上,開機看看有沒有什麽重要留言。

片刻之後,手機接連不斷地響起“滴滴滴”的提示音,我打開手機發現有十多通未接電話,還有未看短信息提示。

未接電話大多數顯示都是同一號碼,我暗自疑惑,這似乎不是小鬼的做法?難道是出什麽事了?

我連忙回撥過去,手機一時無人接聽,我繼續打,還是無人應答。我不甘心,繼續撥打,在音樂聲重複第二遍的時候終于被人接起,“喂,”

一個粗犷的男人聲音,我皺着眉沉聲道,“你好,請問洛娜在嗎?”

“你是她什麽人?”男人并未回答我的問話,卻盤問起我。

什麽人?朋友?親人?

“我是她叔叔。”我冷然道。

“哦,那正好。我們正好聯系不到她的家人,洛娜正在接受調查,你到市中級法院來一下。”

“調查?”我揚高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響亮,“她沒什麽事吧?”

“唉,你來看看就知道什麽情況了。”男人長長一聲嘆息,讓我的心一沉。

“麻煩您幫我照顧她一下,我馬上過去。”不等他回答,我便挂上電話,抓起外套向外沖去。

十六 前往途中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小鬼身邊,讓她不必經受驚吓。一口氣從五樓跑下來,額頭已有微汗,一陣冷風襲過,倍覺冰冷。

外面暮色沉沉,深夜的小區寂靜無聲,猶如被人施了魔法。彼時,我很享受夜裏的安靜,會讓疲憊的心得到舒緩;此時,我卻對這種靜谧感到心慌意亂。

我坐到車裏,發動車子順手看着小鬼發來的短信息,透過手機屏幕,看着小鬼那一連串“大叔,我要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心,狠抽了一下,一種痛感從心底蔓延直至全身……

我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象一個小女孩深夜被關在審訊室是何種樣子?不去想此時小鬼是否會害怕?不去想小鬼的父母緣何不在第一時間在她身邊出現?可腦子的思想像是奔騰的駿馬不再受我控制,腦子裏全是小鬼瑟瑟發抖的身影和滿面淚水的樣子。

不知不覺,腳下的油門又一次加大。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打電話給商務部主任黃莫元詢問具體情況。

據老黃說,小鬼這丫頭平日表現很不錯,學東西很快,很快就能獨當一面。就在我出差的這幾天,跟一家叫做華翔實業的公司訂下銷售合作協議。本來是個很好的消息,不過就在昨天下午檢察院來人把洛娜帶走,說是有人舉報洛娜在工作期間收受回扣,由于對方出具詳細的證據,檢察院已經立案。

放下電話,我眉頭緊皺,這件事越聽越覺得古怪,似乎能聞到陰謀的味道。現在卻容不得我細想,便匆匆撥打王松的手機號碼,看看他是否知道什麽線索。

鈴聲響了許久才被他接起,“晖子,大半夜的,你不睡覺,擾人清夢會下地獄的不知道嗎?”聲音沙啞明顯是剛被吵醒。

我沒理會他的抱怨,沉聲說道,“是我,小鬼出事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他驚訝而後低笑道,“小鬼?我還閻王呢!哪個小鬼?”

“剛到家,叫我大叔的那個小鬼。”物品言簡意赅回答,沉穩的嗓音中帶着一絲急躁,“如果你還沒清醒,我不介意一會把你按在裝滿水的水池裏。”

大概是感受到我電話中的急切,小松不再開玩笑,電話那邊傳來嗦嗦的聲音,我琢磨是他從被窩爬起來的聲響,半響,小松長呼一口氣,“你說,小鬼對吧,就是那個高個子小女孩?”

“嗯。”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管這件事。”小松嘆了口氣,“這事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也去檢察院看了那個女孩,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可是那孩子一直搖頭不說話,這事也調查不下去。我感覺這事有問題,回來調出他們的通話記錄,又沒發現問題,這事越發顯得古怪。”

“謝了,”我聲音低沉,略帶一絲沙啞,“小鬼,還好嗎?”

“怎麽說呢,她很堅強,我很難想象一個如此年少的女孩經歷這種事能挺住!只是一直沒有看到她的家人出現,不知道怎麽回事?雖然她看起來精神還可以,我擔心時間長了會承受不住,畢竟在那種地方。”

我握緊了方向盤,幾乎能聽見骨節吱嘎作響。

“小松,你幫我給文博打電話,讓他無論用什麽辦法找什麽門路,今晚都要把小鬼弄出來。”

小松在另一頭痛快應道,“行,這頭你就別擔心了,由我跟文博出頭,那些人怎麽都得賣老頭子他們幾分面子,你等消息,我這就聯系。”

聽他提起老頭子們,我心裏不由一松,面上緊繃的表情松弛幾分,胸腔湧起一陣激動,輕聲叫道,“小松,你……”,我知道哥幾個有多不願頂着父輩的光環生活,更別提拿着他們的名號辦事,而現如今卻為了我的一句話……

“喂,你別跟我說突然喜歡上我了,哥可告訴你,雖然你不錯,但哥只喜歡女人!”小松截住我未說完的話,調笑道。

我啪嗒一聲關上手機終止此次對話,內心感動的升起一陣溫暖,這就是朋友,這就是哥們!

對于此次事件了解了部分內容,心裏也有了幾分确定,以我認識的小鬼性格來講,說她收受回扣,我絕不會相信。但舉報人卻握有證據,這就蹊跷了。所以,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并且是針對小鬼而來。什麽人跟他有如此大的冤仇?這個還要等見到小鬼具體詢問才會知道。

我在心底一遍遍的過濾此次事件的經過,得出上述結論,再想深思下去,卻發現已經到了市檢察院。

急急地把車開到院中,剎車聲在深夜裏聽着尤為刺耳,重新把車子停到停車位,便大步踏入檢察院門口。

十七 終會面

在值班室,我見到了電話中的那個警官,三十五六歲的模樣,176左右的個子,筆挺的腰板顯露着飒爽英姿,黝黑的臉上滿是嚴肅,“同志,這麽晚你找哪位?”

“這位警官,我是洛娜的叔叔譚歆晖,剛跟這兒通過電話。”我伸出手與他交握。

“哦,是你。”他的眼眸似乎量了一下,恍悟道,“我叫關新亮,剛剛有人來見她,你現在要去嗎?”

“有人?關警官,是她的父母嗎?”我兀自問道,說完才驀然發覺自己的唐突。

關新亮沒有回答,只是邁着軍人特有的大步,在前引領我到問訊室。

推開問詢室的門,屋內死一般的寂靜。透過微弱的燈光,看向這間不足10平方米的房間,入目便是簡單的一張訊問桌,三四把椅子。而小鬼就低着頭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昏暗的視線裏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聽到推門聲,一個年輕警官擡起頭,看見我們進來,站起身走到我們面前,好氣地瞅了我一眼,而後對關新亮不忿地說道,“關哥,這丫頭死犟就是不開口說話。”

我聽見他如此魯莽的話語,皺了皺眉頭側目對着小警官。還未等我開口說話,關警官便接口道,“小王,你先去休息吧,這裏我來看着。”

王姓警官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又要關哥替班,不好吧。”

關新亮拍了拍小夥子的肩膀,催促着,“快去休息吧,別磨磨唧唧了。”

關新亮走到開關處把燈光調亮,又坐回到問訊桌的另一面,看向攤開的問訊薄。

室內變亮,我愕然發現,離小鬼不遠處還站立着一個男人。我卻已無心細看,全副身心都集中在小鬼身上——她蜷縮在椅子上,疲倦憔悴的面容,眼睛下有淡淡淤青,衣服褶皺不平。

心忽然就軟了,做不到以往的冷靜沉默,失聲開口,“小鬼,”說完便不知要再說些什麽。

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內倍覺突兀,小鬼聽到這個稱呼木然轉過頭,眼神充滿迷離、不敢置信。

我忍住澀然,上前一步再次開口,“小鬼,是……”

“我”字還未吐出口,但見小鬼突然從椅子站起,動作之大把椅子翻到在地,她急急地沖過來,埋首在我的胸前,緊緊抓着我的外套,如此用力,以致于我低頭便看到她手上繃着的青筋。

我心中一緊,手便不受控制地擡起環上她的腰,一手生澀地輕拍她的背,放柔聲音,“別怕,大叔回來了。”

哪知我的聲音剛落,小鬼便哭起來,一開始只是小聲啜泣,不一會便嚎啕大哭,口中只是低喃着“大叔,大叔。”似乎要把這一天一夜受到的委屈全部付諸淚水發洩出來。

相識以來,見過她嬉笑搞怪,見過她撅嘴生悶氣,見過她淚眼朦胧,卻從不曾見過她如此恣意的哭泣。我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繼續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應答,“我在,我在……”

幾分鐘過後,哭聲漸低,我低頭看向懷中的小鬼,哭紅的眼睛此刻帶着些許羞赧,我輕揉她的發,伸手從衣兜口袋掏出紙巾遞給小鬼。

小鬼接過紙巾擦着眼淚,以及鼻涕,擰鼻涕時還偷瞄一下我胸前的衣服,扭捏着“大叔,你的衣服……”

我順着她的眼神看去,胸前已是濕答答一片,挑了挑眉,“應該把你發派到陝甘寧地區,合理利用水資源。”

小鬼咬咬嘴唇,不滿地瞪着我。

“咳咳咳!”一陣假咳響起,讓我重拾冷靜,思慮即将可能面對的問題。再看向小鬼,似乎也讓她回到現實,想起被關起來這個殘酷事實,讓她的臉色有絲蒼白。

“別怕,有我在。”我低頭盯着她的眼睛說道。

小鬼的眼睛又開始濕潤,此刻的她感情仿佛很多愁善感。她抹了抹眼角淚水,嘴角噙笑,“嗯,有大叔在,我不怕。”

我拍了拍她的頭,走到問詢桌旁的椅子上俯身坐下時,恰巧對上一雙詫異的眼,正是一開始被我遺漏的男人。

男人三十歲左右年紀,頭發剪得幹淨利落,戴一副金絲眼鏡,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清楚看到他鏡片後的眼睛閃過驚愕,眼鏡框架在一只直挺如刀削斧鑿般的鼻子上,菲薄的嘴唇同剛毅的下颚,還有他身上一絲不茍的深灰色西裝同銀灰色領帶。

看着他不俗的裝着,我有些好奇起此人的身份,尤其是此刻在這裏出現。然而,也只是好奇再無其他,還是先把小鬼的事情解決了才是緊要之事。

十八 放人

“關警官,這件事絕對不像表面證據看起來那麽簡單,相信以您多年偵查經驗也會看出其中的蹊跷。至于事情真相到底怎樣,我想這個時候小鬼是可以說明情況配合你們調查的。”我端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向前傾,雙肘支在桌上,雙手上下搭着,下巴貼在手指上。

關新亮從記錄薄中擡眼看向我,眼神一陣幽暗并不言語,沉默半響過後,“好吧,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承認,事情如譚先生你所說,這個案件确有幾處人為痕跡,一切都太順理成章,讓我不得不謹慎對待。既然大家立場相同,都想快些把事情真相還原,那麽還請洛娜悉心配合,可以嗎?”

我看着他把頭轉向小鬼,而小鬼的視線卻一直盯着我,望着那雙映着我身影的眼睛,腦子朦朦胧胧似乎意識到一種可能,然而在如此情境下再未深究,便錯過追尋答案的一次機會。

我朝小鬼溫柔一笑,手掌輕掰開她由于緊張而攥住的雙手,示意她回答。

小鬼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轉頭面對關新亮,沙啞地開口,“你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關新亮拿起筆忽而虎目掃向桌角旁伫立的人形男模,“這位先生,你要是沒事的話,能否先行……”

男人向上挑起嘴角,擡起左手托了一下眼鏡框,“關警官您繼續,可以無視我。作為她父母的委托人,我想我是有資格在這裏旁聽的。”

聽到這話,小鬼的反應很是奇怪,似是不屑又帶着孩子氣的扭過頭,嘴裏嘟囔着,“就你那氣場還想讓人無視,誰能無視得了?真夠虛僞的,跟他們一樣,哼!”自以為聲音不大,卻沒想到這不高的聲音在寂寥的屋內飄到每個人的耳裏。

男人聽到這話也不以為許,只是不以為意地微笑,其中的意思在場的幾位都看得明白,不過是“不好意思啊,家裏的孩子在鬧別扭。”

看着他的神情,我對他的身份再次疑惑,“委托人?”在心裏念着三個字,臉上顯出玩味之态。

“姓名?”關警官已經開始詢問筆錄。

“洛娜”。

“性別?”

室內一陣沉默,小鬼如泥木雕塑般坐在椅子上,眼神古怪地盯着關新亮,遲疑地問,“警官,你看不出我是男是女嗎?”

我眼角瞥過“委托人”,分明看見他的眼底蘊滿笑意,有別于剛才的客套,我能分得清楚這個笑意發自內心。

暗暗嘆息,輕咳一聲,“小鬼,別搞怪,好好回答關警官的問題。”

小鬼暗暗吐舌。

大概是察覺到室內氛圍有些詭異,關新亮才後知後覺擡起頭,“額,不要誤會,例行詢問而已。”

“女,貨真價實。”小鬼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大聲回答。

我忍住抽動的嘴角,決定研究研究這間房間的硬件設施,例如面前這張桌子,嗯,很好的研究課題。

關新亮不受影響地繼續記錄,讓我不得不佩服其工作态度。

“年齡?”

“18歲。”

關新亮記錄的手稍作停頓,臉上現出幾分異色,雖然知道這丫頭年齡不大,卻不想年齡如此年輕,于是,下意識再次确定,“18歲?”

“是,十八歲生日剛過完不久。”我在旁發出感慨。

小鬼如戳破的氣球垂下挺直的腰背,小聲嘀咕,“18歲,我很嫌棄18歲,為什麽不是28歲。”

瞧着小鬼定定地凝望着我,久久不發一言,看她神情猜測着這丫頭恐怕又陷到某種怨念裏,只能輕輕咳嗽一聲,問道:“還能不能想起這筆訂單的始末?能的話詳細說說?”

小鬼從怨念裏驚醒,嗫喏着開口,“那天午間我休息回來,剛一坐下就聽到業務電話響起,我接了起來。電話那面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好像年紀也不大,說以前就跟公司的人談好。我以為是其他同事接手的,就跟對方說我不清楚這個事情,要他找以前聯系的人,對方說最近聯系不到,而他們公司又急需産品,問我是否能接手這筆訂單。我一想只要手續齊全的話,也沒什麽不可以。就讓對方用傳真把公司的營業執照以及法人證件等相關資料傳過來,檢查核實無誤後,就把協議快遞過去了,對方很快就把協議簽訂快遞回。我昨天上午剛要跟廠家那邊聯系,還未等我聯系就被帶到這裏,說我收受回扣,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小鬼一開始說話還略帶遲鈍,後來表述越來越順暢,說完還俏生生地瞅着關新亮,那姿态透露着“警官,我是良民,你們抓錯人了。”

原本打算在小鬼的敘述中尋找蛛絲馬跡的我,心情稍為沉重,畢竟涉及到法律問題,馬虎不得,卻不得不承認,小鬼這丫頭搞怪的本領不容小觑,即使在這裏也不忘活躍氣氛!

我沉郁的心情也稍為舒緩,看到小鬼古靈精怪的樣子,輕拍了她的後腦勺一下,“作怪!”

小鬼伸了伸舌頭,左小媳婦狀端坐在椅子上。

我瞧着她那寶裏寶氣的樣子,微笑着搖了搖頭,卻不知在別人看來,這微笑中帶着些許寵愛。

“關警官,您看,整個事件經過明顯是被人設計好的,我想用意旨在陷害這丫頭。至于您所說的證據,我估計也是對方事先準備妥當用來迷惑人的。細看之下,漏洞百出,經不起推敲。對吧!”我似笑非笑地徐徐說道。

如果事情真如小鬼所言,那麽在這份所謂的“口供”面前,真要是有心人都會看出其中的蹊跷,這點關新亮也不得不承認,所以他聽到我的話,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趁勢而上,“既然事情有疑點,而你們一則并未掌握足夠的證據起訴,二則小鬼目前只是懷疑對象,配合調查。應該可以取保候審吧。”

“這個……”關警官面帶為難之色。

恰在此時,一陣鈴聲響起,關新亮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匆匆說了一句“抱歉,接個電話。”便站起身走到室內一角。

我擡腕看向手表,指針顯示已是淩晨一點十六分,這個時間打來電話,想到小松與文博,再瞥向關新亮此時拘謹的神情,我心裏微微一動。

小鬼扭頭看了看關新亮,又轉過頭眨着大眼局促不安地盯着我,“大叔,我是不是做錯事情了?”

我搖頭,表示沒有,然後拍拍她的頭微笑,“一會帶你回家。”

說話功夫,關新亮已接完電話走回原處,重新坐下用審視的目光注視着我,我不動聲色任由他犀利的眼光落在我身上。

半響,關新亮開口,“譚先生,你剛才分析的都很對,這個案件确實疑點重重,不排除有人故意陷害,所以,可以接受取保候審。不過,在未結案之前,她不能外出旅游、出國,當案件有需要時,有義務無條件配合調查。”

停頓片刻後繼續說道,“如果沒有異議的話,請在上面簽字就可以把人領走了。”

我迅速在保證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站起身來客氣地跟關新亮握手,“麻煩關警官了。”

關新亮握着我的手,我感覺到他手掌上的厚繭與手掌傳來的力量。

放下手,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故作不知,卻在心底悱恻,也不知是哪位領導給他打的電話,能讓這個鐵漢露出如此糾結的表情。

我不預過多在此多做停留,便轉身拍着小鬼的肩膀示意跟着出來。小鬼低眉斂目地扯着我的衣角,就如當初在PUB初遇時一般。

拉開問詢室的門,走出問詢室,才讓真正讓懸起的心放下,終于把小鬼平安帶出。昏暗的走廊,微弱的燈光下,兩束暗影斜靠在牆邊,當聽到開門聲響時,暗影瞬間拉直,定眼望去,赫然是兩個人影,隐約覺得像是王松和文博。

倏地,心的深處仿佛被什麽觸動,快步上前,果然是他們兩個。此情此景,我說不出任何話語。只是擡起手攥起拳頭在他們兩個人的肩膀上輕敲幾下。

片刻過後,感覺到小鬼在我身後偷偷打量小松跟文博,便把她拉過來顯在兩人面前,畢竟這次的事情也靠了他們的幫忙。

“這是小鬼,這是王松,那個是文博。”我對兩方介紹道,說完覺得似乎過于簡單,又囑咐小鬼,“他們專門調戲良家美眉,以後如果遇到可以無視。”

王松一手搭在文博肩上,一邊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我,“晖子,雖然哥早知道你見色忘友,但不知你把有異性沒人性這句話演繹的如此淋漓盡致,怎麽說哥為了你的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能卸磨殺驢、過河拆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說着說着,還扯起文博的衣服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功勞苦勞那是無形之物屬唯心,我相信唯物主義。卸磨殺驢形容的很好,但是你罵自己別把我也扯進去,誰是兔誰是狗!?”我拉着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小鬼往外走,無視他一臉精彩表情,“只有一點你說對了,我就是個喜歡卸磨殺驢的人。”

耳邊還能聽到小松的抱怨聲,“現在晖子的嘴是越來越毒了,我真擔心有一天他會中毒身亡,我看咱們還是貼告示征集全國解毒高手早日為他解毒的好!”

文博不愠不火地開口,“他怎麽就沒把你毒死?你馬上離我遠點,精神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把精神病病原體傳染。記得明天賠我一套阿瑪尼西服。”

“喂,你打劫啊!”小松立刻炸毛。

“這是回報你剛剛拿我衣服當紙巾的折扣價,你有異議嗎?”

聽着文博稍調高的尾音,我知道他這只狐貍又開始動腦筋找樂子了,小松根本不是文博的對手,以往日經驗而言,聽到他這樣的語調,肯定會立即繳械投降。

果然,馬上聽到王松谄媚的話,“文少爺,能讓小的為你置備服飾,小的不勝榮幸,您放心,明個小的一定打發手下為您送去阿瑪尼西服一套。”

“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了。”文博不鹹不淡的回答。

我回頭看見文博晶亮的眼,暗罵一句“狐貍。”

說話間已到檢察院大廳門口,小松也恢複正常态,似乎剛剛伏低做小狀的是另外一個不相關的人。

“晖子,你先送小鬼回去,咱們一會兒再聊。”王松對着我說。

“這個就不用麻煩譚先生了,娜娜由我負責送回家。”“委托人”突兀出現,對着我們微微颔首,“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韓時軒,是洛先生的秘書,此次是受洛先生委托做娜娜的監護人,我替洛先生謝謝譚先生此次出手幫忙,不然娜娜也不會這麽容易被放出來。以後如有生意上的困難,可以打電話找我。”說完,遞過一張名片。

這個消息對于我來說不可不謂之驚訝!匆匆與王松、文博二人對視一眼,發現他二人眼中也掠過一抹詫異之色,從韓時軒的言談舉止不難看出此人有着很高的內涵修養,這樣的人卻為別人的秘書,那個人地位豈能平凡?而小鬼的身世在此刻看來顯得倍加神秘!

我收回神思,卻不經意看見小鬼狠狠地對着韓時軒翻了兩個白眼,而後又仰頭看着我,“大叔,”

我看着她泛着局促不安的臉,擡手拍了拍她的頭,“這幾天不用去公司,好好在家休息,明天再通電話。”

然後,小鬼一臉不情願的跟着韓時軒走出門口,便在我轉身要與小松文博說話間,她的聲音忽然又響起,“大叔,明天你會打電話的吧?”

聲音裏有着不确定,我啞然。只好再次轉身對上那雙明眸點頭,小鬼這才放心地離開。

看着她走遠,我收回視線,與小松、文博一起向外走。

“晖子,這個小鬼的身世似乎并不那麽單純啊。”小松看着我的臉遲疑地說道。

我知道他是擔心有人居心叵測的在我身邊,然而小鬼怎麽看都不像是那種人,但一想到我确實不知小鬼的身世,也未再作聲,不知為何,竟察覺到一絲低落。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文博問道,“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了嗎?”

我停下步子,望着漆黑的夜空,怔了一下,旋即回道,“有一些頭緒了,不過需要找小雨幫幫忙。”

“咱兄弟說什麽幫忙不幫忙的,有需要就吱聲。”小松對着我的肩膀捶了一下。

文博接道,“瞧你眼眶下發青的樣兒,知道的說你疲勞不堪,不知道的以為你去花街柳巷弄得自己腎虧呢,還不快點回去睡覺?”

“文少爺,你這體貼人的方式果真與衆不同,白裏透紅。”小松打笑。

聽着他們二人的話,體會着他們的關心,心裏的不爽快也随着夜風吹散。經歷過以前那件遭背叛的事,對于愛情早不報以奢望,今晚對待小鬼的不同,也只是憐惜她父母不在身邊,再無其他。她,只是個孩子!暗中攥緊的拳頭又悄然松開,待此次事件調查清楚,還是讓她回到學校吧,也許這樣安全些。到底是怎樣的安全,我心底卻不願意去想……

十九 籌謀

與小松文博二人分手後,我駕車回到家中已是淩晨四點。坐在沙發上只覺疲憊不堪,不只是身體上的困乏,還有一種發自心底的疲倦。匆匆地沖了個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無法安然入睡,腦海裏像看電影一樣閃過無數的畫面片段,上高中時開家長會的鏡頭、大學同學吹噓個人家世的畫面、與她初次相遇時的場景……像是一個黑色旋渦,而我就好比陷在漩渦裏的小船,在上面漂浮不定,一個黑色大浪襲來,我被淹沒在裏面。

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還躺着床上,那只不過是一個夢境。透過窗簾縫隙看向天際,隐約見到絲絲亮光。摸向床頭的手表,指針顯示六點四十分。我翻身起床,雖然只睡了兩個小時,但習慣了的生物鐘并不會因為疲勞而改變絲毫。

我一邊喝着剛泡好的濃咖啡,一邊在心裏過濾着今天的日程安排——上午要向吳董彙報工作以及新簽訂的一千萬元合同、要參加公司高層領導會議,要處理這段時間出差積壓下來的文件,最重要的是下午要空出時間約小雨見面……

出門前對着鏡子整理着裝,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突然發覺如此熟悉又陌生,人還是那個人,然而,那不知何時變得冷漠的眼,扯着面皮假笑的臉,一陣恍惚。這是怎麽了,我一陣好笑,今天竟然無病呻吟起來。雙手複在臉上使勁揉了揉,不再耽擱時間,迅速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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