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意思了。”

我向老爸望去,耳際已布滿紅色……

餐廳飯桌上擺滿了菜,散發着美味,勾得我肚子咕嚕咕嚕作響,我尬尴地坐在椅子上撓了撓頭。

“噗,兒子,你還真給你爸面子。”太後一巴掌拍到我的肩膀上笑道。

太後的打趣讓稍顯拘謹的氣氛霎時輕松起來。

“趁熱吃。”老爸将菜往我跟前推了推。

我定眼一看,全是我喜歡吃的,拾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嘴裏,慢慢咀嚼,然後幸福地眯起眼睛,“好吃。”

老爸眯着眼睛笑,“慢慢吃,還多着。”

“唉,唉。”太後連連嘆氣。

我與老爸齊齊瞧去,只見太後端着飯碗吃着米飯。

“媽,你怎麽不吃菜只吃米飯啊?”

“你們眼裏終于看見我這個苦命的人了?你們爺倆在那父慈子孝的,哪裏還會管我吃米飯還是菜?”太後哀怨地瞅着老爸。

老爸也不負所望,非常配合地夾了菜放入太後的碗裏,太後馬上綻開了笑臉。

我心底嘀咕,老媽這怨婦形象扮演也忒不成功了。

放下筷子,拿出上次去外地出差機緣巧合下買到的酒,遞給老爸,“爸,知道你喜歡這個,出差碰到的就買了下來。”

“三十年國窖!”老爸接過酒,驚訝地低呼,“這可是好東西,很久沒喝到了,花了不少錢吧。”

我輕笑搖頭。

“得,今天咱也奢侈一把,搞一次腐敗。今兒高興,小晖陪我喝點。”姜振國同志拍板決定

太後變身運動健将,迅速取來酒杯倒滿兩杯酒。

老爸端起酒杯,正色道,“小晖,這幾年你不回來,我知道你是為了當年的事怨恨我……”

我一愣,怎麽說起這事了,“爸,我沒……”

老爸擺擺手,打斷我的話繼續道,“你即使不恨我,也是怨的,這點你也別急着否認。當年那件事,我承認确實做得不對,沒有考慮你的立場。這杯酒,算爸跟你認錯。”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我驚愕,本來,那件事都過去三年了,從當初的怨尤,到現在的釋然,我從未想過會從姜振國同志嘴裏聽到認錯的話。而今天,他竟然當着太後的面向我認錯!果然,我還不是完全了解自己的父親。

“爸,啥也別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當年是我渾,不能理解你們的苦心。”我低頭掩住眼裏的珠光,端起酒杯仰頭喝下杯中酒,剎時一股熱火在腹內燃燒。

老爸也一口把酒喝盡,滿臉欣慰地拍拍我的臂膀,“好,好,好。”

“你們爺倆也真是,喝那麽快幹什麽,快吃點菜。”太後眼睛紅紅的,滿臉笑容故作不滿道。

“是是是,謹遵太後懿旨。”我笑了一下,抱了抱拳。

屋內瞬間響起笑罵聲,給這個夜晚添上一抹暖色。

二十五 回憶少年時

我從睡夢中渴醒,才發現夜已深沉,時針指向淩晨一點。套上外套迷迷糊糊下樓找水喝,我心裏知道,這是晚上跟老姜同志喝酒喝多的後遺症,我都如此了,也不知道老姜同志怎樣了?

手拿着水杯,雙腿交叉背靠在冰箱上,望向窗外,一片幽暗,只有隐約的崗哨燈在黑夜裏閃爍,猶如大海中的燈塔。這樣的夜晚,好似三年前那個晚上,關于愛情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在那晚坍塌,信任、真愛、純真這些美妙的詞彙在這些年逐漸從我的生活中消失,我再也找不回記憶裏那個爽朗的少年。

這些年無論是求學還是工作甚至是談戀愛時,都不曾将老姜同志的名號挂在嘴邊。什麽時候開始意識到他的身份對我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呢?我輕輕搖晃杯子,杯中的水泛起圈圈漣漪,就如同沉睡的記憶,悄然蘇醒。

記得那時老姜同志還在地方任一方父母,一任就是三年,當時的我根本不懂得那些什麽政績之類的官場事情,只是很高興不用再頻繁轉學,可以安心在那裏讀完初中。很快,我便融入了那裏的生活,交到朋友,其中尤以沈帥與我最為親近,那時候的我認為那就是我的知己那就是我的鐵哥們。我們每天一起寫作業、一起上下學、一起淘皮搗蛋……那時的自己覺得每天都那麽充實快樂,恨不得老姜同志能永遠留在那裏。而我也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老姜同志,記得老姜同志一臉無奈地摸着我的頭, “傻孩子!”“怎麽傻了?我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聰明着呢!”記得當時的自己無比驕傲地反駁老姜同志的話。而老姜同志笑着搖頭卻欲言又止,我以為自己打敗了他,自豪地哼着歌跑出去找沈帥玩。不久後發生的事情卻驗證了老姜同志的話——我,确實是個傻孩子!

那是一個周末下午,天空像被畫家挑染過的色彩,湛藍湛藍,一眼望去就會讓人心情舒暢。我約了沈帥和一幫同學在廠區附近玩警匪游戲,有些類似于現在的真人CS。警一夥,匪一夥,每人一只水槍,被水槍打中的就算死掉,哪夥全部死掉哪夥輸掉,就要請所有的人吃冰棍。當時的冰棍兩毛錢一根,也算是小小的奢侈品。這個獎品對大家來說,都是充滿誘惑力的。

而我跟沈帥自然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當然用小詭計分在了一夥。游戲開始後,我倆一個掩護一個攻擊,消滅掉兩個對手,正興高采烈準備攻擊下一個對手時,不想樂極生悲,沒注意到樓層拐角處箱子後面藏着的人,眼見水槍的“子彈”就要射在我身上時,沈帥一下擋在我的身前,我趁機對角落裏的對手進行掃射,終于滅掉他。可是沈帥為了掩護我也“犧牲”了,我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我會替你報仇的,你在這等我,我去把他們全部滅掉。”

仇恨的力量果然是強大的,一個小時左右,敵人被我追的東躲西藏,消滅掉有生力量,眼見沒什麽強大的對手後,我就尋思回去找沈帥告訴他戰鬥結果,讓他也高興下。偷偷回到剛才分開的樓層,想要給他個突然襲擊。不想裏面卻傳來幾個人的對話聲,如果時光能夠倒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聽到對話開始時依然躲在一邊好奇的去聽那些對話……

“喂,我說沈帥,你這麽舍己救人,真沒看出來啊,還是個活雷鋒!”我聽得出這個聲音是剛才偷襲的羅春光,外號“蘿蔔”。

“诶,诶,怎麽回事?”有人嚷嚷道,“蘿蔔,你給說說。”

蘿蔔把剛才沈帥“救”我的事情經過誇張地講述完,惹得幾個人哇哇叫,我心中是無比得意,看看,這就是我的好兄弟!為了保護我,可以犧牲掉自己!你們就羨慕去吧!

“沈帥,你就這麽心甘情願的跟着那小子當他小跟班?這也不像你個性啊?你從良了?”蘿蔔又道。

什麽跟班?這個蘿蔔怎麽這麽讨厭!怎麽能把我跟沈帥的情誼說成那樣?哼,沈帥一定會反駁的,你等着瞧吧!

可是,我預料中的反駁并未響起。

“那小子整個一缺心眼,整天笑得像個白癡似的,真是不知道你怎麽突然跟他玩到一起了。”

“你小點聲,別讓他聽到。”沈帥終于說話了,可說出的話卻讓我心驚。

一陣悉索聲,我猜想那是他們察看周圍,果然,“你還真是小心,那小子現在正傻不拉叽的拿着水槍到處追人呢,哪有空回來這。”

“有沒有煙?給我來一支。”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體緊緊貼在牆壁上,小心翼翼地頭看去,只見沈帥坐在地上,手指間夾着煙,嘴裏吐着煙圈,平日裏清秀的臉上竟是不羁的笑,這還是我認識的沈帥嗎?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沈帥,你到底咋想的?給哥幾個說說呗。”蘿蔔谄笑。

“切,你們懂什麽?你們知道那小子是誰嗎?”聲音裏充滿不屑。

“不就是外地轉來的學生?怎麽?那小子還有啥背景?”

“我告訴你們,”沈帥壓低聲音,“那是咱們縣委一把手的兒子,你說有啥背景?笨蛋。”

“啊,不是吧?!”此起彼伏的驚訝聲,讓我的心涼成一片。

“你沒搞錯吧?我即使不看新聞也聽大人們說咱一把手姓姜,那小子卻姓譚。”蘿蔔半信半疑道。

“你知道幾個問題,聽我爸說,他是随他媽的姓,估計是擔心別人知道,誰知道他們咋想的,讓別人知道還不好?真是腦袋有問題。”沈帥嗤笑,卻掩不住一絲羨慕之氣。

“我的媽呀,真是沒想到,那小子還真好命,有個有能耐的爹,”蘿蔔吐了口唾沫,“你不會就為了這個才跟那小子打的火熱吧?”

“那你以為呢?這兩年我容易嗎?自從他來了,我家老頭子就發話了,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跟那小子搞好關系,如果做好了,每月都給我五十塊的零用錢。要不然就把我扔到農村去,這不,在那小子面前,我他媽的裝的像個孫子似的,連髒話都不能說,真要命!”沈帥捏滅煙,狠狠丢在地上。

聽到這裏,我渾身顫抖,拳頭攥得格格作響,我不能,不敢,不願相信,兩年的兄弟情義才值每月的五十塊錢!

我憤怒的沖出來,像一頭憤怒的小公牛,沖着沈帥就是一拳,“你混蛋!”

沈帥一時不察挨了我一個拳頭,一個踉跄撞在牆壁上,“媽的,給臉不要臉,還真以為自己是根蔥,要不是看在你老子的面,小爺才懶得理你。”

我抱着頭蜷縮在地上,身上的疼遠遠不及心裏的痛,這就是我掏心掏肺的朋友,這就是我推心置腹的兄弟!我果然是傻的!

“好了,好了,別再打了,”蘿蔔上前拉住沈帥和他那幾個小弟,“你忘了你爸說的話了?”

“完了,這下麻煩大了。”沈帥聲音驟然一變,踹出的腳立刻收回,在原地轉圈,半刻過後,狠狠一跺腳,咬牙道,“都散了,今天的事誰也不許傳出去。要是讓我聽到有誰嘴賤,別怪我沒提醒!蘿蔔,你把這小子弄回去,我馬上回家找我爸擺平這事。”

喝了一口水,對着杯子苦笑,後來的事情也很老套,我回到家,不管怎麽遮掩還是被太後發現臉上的傷,她追問是不是跟人打架?我死活不肯承認,嘴硬的死扛是摔倒弄得。雖然太後不相信,但見我那副樣子也不再多說什麽。直到當晚,沈帥的爸爸——公安局的副局長沈長河領着沈帥上門認錯,太後和老姜同志才知道我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我清晰的記得那雙含着忿恨的眼睛,這麽多年過去,沈帥的模樣早已在時光中模糊,但紮人的眼神如芒在背。當時,沈帥半邊臉上印着鮮紅的掌印,畢恭畢敬地說着對不起……看着那樣的他,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其實,一開始就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是我入戲太深。

老姜同志并未如其他家長一樣追究,只是笑呵呵地回道,小孩子打架而已,沒啥大不了的。等沈長河父子走後,老姜同志摸着我的頭,眼神複雜難懂,那時的我并不清楚他要說什麽,現在想來,那時老姜同志要表達的肯定有抱歉這樣的涵義。

再後來,我與沈帥漸行漸遠。那時,才真正第一次清楚的明白,老姜同志的身份對于我來說,有着怎麽樣的束縛!也正是從那時起,心裏便發誓:日後無論老姜同志有着怎樣輝煌的仕途,也絕不依靠一星半點。

“咳咳咳。”靜谧的夜裏突然響起的低咳聲把我從時光隧道中拉回,我站直身體,把杯子放在桌上循着聲音走到書房,從未關嚴的門縫裏透出縷縷光線,定眼瞧去赫然是老姜同志靜坐在偌大的房間裏。

二十六 夜話

我趴在門上透過門縫悄然看向室內,老姜同志端坐在書桌後聚精會神地看着文件。在燈光的映射下,赫然發現他的發間夾雜着縷縷銀絲,恍惚間覺得他的背也已佝偻不再挺拔。我心底一片瑟然,這還是那個小時候一下子把我舉起來玩“飛機”的老姜嗎?姜振國同志應該永遠是健壯的,就像院中的蒼柏一樣,永遠長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從內到外散發着疲憊。這讓我不安,更讓我心痛。

我拖着沉重的腳步轉身離開,把牛奶倒入杯子放到微波爐中加熱。“在其位,謀其政”。也許,這就是一個政客的準則吧。我不能在老姜同志身邊助他,只能希望他能夠更愛惜自己的身體。

重新來到書房外,輕叩房門,等了一會老姜同志并未應聲,可能是沒聽見吧,我決定無視掉,選擇直接推門而入。蹑手蹑腳地朝着辦公桌走去,在行走途中,老姜同志竟然未聽見絲毫聲響,讓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我靜靜地站立在老姜同志的右後方,看着他盯着手中的文件,或沉吟,或凝眉,或點頭,這讓我對“一方父母”的涵義,體會得更加深刻。也許是裙帶關系,讓我沒有理由的認為,如果共和國的幹部都像老姜同志這樣兢兢業業,又何愁國家不強盛,人民不富裕?

在我愣神之際,老姜同志空出右手伸向一旁的茶杯,端起便往嘴邊送,我在旁邊看的分明,杯中已經沒有水了。果然,老姜同志随即放下杯子拍了下額頭,看得我暗笑不已。

“老……”我咽下就要吐出嘴的“姜同志”,機靈地換上“爸,喝這個吧。”

老姜同志接過杯子皺着眉一口氣喝下已經冷了溫度的牛奶,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溫聲說道,“這東西哪裏趕得上茶,你怎麽還沒睡?”倏然揚起眉毛,摸了摸頭發繼而說,“果然是老了,你都叫我老爸了。不過,你這麽晚還沒睡難道是認床?我的大小夥子!”

看着他興致盎然的眼,我決不會承認自己竟然因酒醉而渴醒的事情,畢竟在這件事上輸給老姜同志感覺挺丢臉。當然,更不會告訴他私底下叫他老姜同志的事。于是,便假咳兩聲,“爸,您怎麽還沒睡?晚上喝了那麽多酒,沒事吧。”

話一說完,我就恨不得直拍自己的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姜同志從椅子上站起身,招呼我走向另一邊的沙發,“來,小晖,到這邊坐,咱爺倆好好聊聊。”

“你小子這幾年在外酒量漸漲啊,晚上喝得這個酒真不錯,味道醇。說起這事,可真是要謝謝你小子,要不是你回來,我也解不了這個饞。你是不知道你媽媽,搞什麽禁煙禁酒令,還跟小胡他們搞聯合全面監控,我簡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所以啊,這次回來一定要多呆些日子,要不然就把工作調回來?”老姜同志一番苦訴,實是我始料未及。

聽着老姜同志的話,我悱恻:現在在外面應酬已經很少喝別人這麽實在的喝酒了。眼前這個一副抱怨表情的老男人,實難和省委一把手劃等號,我低笑,“爸,那是媽關心你的健康,你就聽她的吧。”

看着老姜同志嘴邊綻開的淺弧,我輕聲道,“至于工作的事,爸,您知道,我不想讓人誤會自己的成績是沾了您的光,也不想讓別人誤會您給自己兒子開綠燈之類的事。所以,我才會在畢業以後選擇在外闖蕩。”

老姜同志的臉色有絲蒼白。不覺嘆了口氣,“看樣子,當年讓你跟你媽媽的姓氏這個決定是正确的。”他忽而閉眼,低喃道,“昔日之言,言猶在耳啊。”

我怔怔看着他,難道在我跟着譚女士的姓氏這件事上,還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老姜同志睜開眼沖一笑,我怎麽看怎麽覺得神情裏透着狡黠,“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們當初讓你選擇跟着你媽媽的姓氏是未雨綢缪,是為了将來你能不受父輩的蔭庇,也就是現在所謂的‘官二代’?”

我撓撓頭,尴尬地笑着。

“你小子呀,這都快成心結了,”老姜同志搖搖頭點着我,“我跟你媽媽又不是神仙,會神機妙算,想到日後會發生什麽。其實,說起來很兒戲,當年,你還在你媽媽肚子裏時,我說懷的是女孩,你媽媽說是男孩。我倆争執不下時,我和她便打賭,賭資就是男孩跟着她姓氏,女孩跟着我姓氏。”

一霎那,我腦中“嗡”的一聲,頭發似乎就要炸起來。原來,事情竟然如此簡單!人啊,總是願意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這話果然不假!

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聽到老姜同志沉聲道,“小晖,你跟爸說實話,當年那個女孩子的事,是不是還在怨恨爸?”

聽了這話,我垂下眼一陣恍惚,當年何止是怨恨!要我如何不怨恨?可我知道更多的是恨自己識人不清,我只是把那股無名逆火發洩在身邊最親近的家人身上,這樣才不至于讓我的愛情信念崩潰。現在想來,當年的自己傻得多麽可憐!

大一的時候就與雯雯相識,慢慢發展成情侶。這件事情家裏也是樂見其成的,本來想等時機成熟以後就帶雯雯來家中,這一等便到了大四。那陣日子,雯雯為了找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到處奔走又四處碰壁。我看着暗暗着急,就想帶她回家見見老姜同志,求他幫忙解決一下雯雯的工作問題。

我轉彎抹角把事情對老姜同志說了,老姜同志很爽快的便答應下來,他告訴我,等消息。可,我等來的是什麽?等來的卻是雯雯的背叛。半個月,短短的半個月,就讓我在愛情戰場裏敗得潰不成兵!

我試着挽救這段感情,去找她談,卻讓我更加心灰意冷,只因她說,“你能給我一份薪資優厚而又穩定的工作嗎?不能的話,就不要擋着我的路。”

那時,我驀然發現,自己似乎從未了解過這個女孩!為何當初那份讓我怦然心動的純真已找不到?

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可當老姜同志告訴我那只是對她的一個試探時,我徹底怒了。我怒火攻心地質問他,“憑什麽幹涉我的愛情,憑什麽破壞我們的感情?”

面對異常憤怒的我,老姜同志疾言厲色的訓斥,“你所謂忠貞不二的愛情只值一份工作的價錢,這樣的女孩值得你傾覆終生嗎?憑什麽?憑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液!”

那時的我聽不下任何解釋,瞪着雙眼怒視老姜同志,扯着嗓子喊道,“我寧可不要!我寧可不要!”

想起來是多麽混蛋的話!這也是幾年來藏在心底的悔恨,怎會說出那樣的話。記得當時叫嚷完那話後便收拾行李往外走,被太後死死扯住,她含着淚說,“小晖,你別生你爸氣,冷靜點冷靜點。”

但那時候我已聽不下任何的話語,一門心思就是離開這個家,讓我窒息的家!于是,狠心甩開太後的手,奪門而出。這一走便是四年,大學畢業後到美國讀MBA,用了一年的時間便拿到文憑,那是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白天上課,晚上打工,每天睡眠時間不足四小時,終于被我熬過來。回國後從小公司的職員做起,慢慢走到今天。

在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想起老姜同志,我想要證明給他看,我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做好!秉持着這種信念,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從很早以前,我便對老姜同志的作法釋懷,那是一種呵護,将幼雛小心翼翼的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呵護,也只有親人才會做出。

我擡眼看向老姜同志,他一臉患失患得的神情哪裏還有上位者的氣勢,分明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爸,”心裏突然一陣激動,“我早已不怪您了,當年是我不懂事,說了很多混賬話,看不透您的苦心。這些年也讓您跟媽媽操心,我實在是,實在是……”

說着說着便嗓子有些發緊,眼睛熱熱的,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盡力使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爸,是我錯了。”

老姜同志掩不住滿臉喜色,顫聲說道,“好,好,好,果然是長大了。”

去除了心間的芥蒂,我和老姜同志的聊天更加自然,實事要聞,時尚娛樂方方面面的話題,老姜同志都能和我聊幾句。越聊越覺得,老姜同志就好似一本百科全書,知識蘊含量異常豐富,讓我嘆服,更讓我驕傲。這是我的爸爸!以前對他了解并不深,但現在開始去挖掘還不晚,不是嗎?

“爸,我剛才看見您對這文件又愁眉又嘆氣的,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嗎?”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我突然問道。

老姜同志嘆了口氣,臉漸漸沉了下來,“是呀,現在的幹部真是,唉。為了一己私利,什麽事都能幹出來!”

我愣了一下,“爸。”

老姜同志擺擺手,示意無事,“小晖,想必你在商界聽說過洛氏集團吧。”

我點頭,“聽說過,前幾天才看見過他們老總洛明勳。”

“那你對他們集團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蹙眉,“很少跟他們打交道,知道的并不多,主要經營房地産開發,在國內同行業裏是翹楚。難道他們集團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這個還不知道,但洛氏集團開始把觸角伸到省委幹部身上,這點就不能不讓人注意了。”老姜同志敲着茶幾。

“還有這事?”我再次皺緊眉頭。

“是啊,今年省裏重點陽光工程之一就是要擴建哈院,這是利民的事,馬虎不得。原本我們正打算私下考察幾個口碑好的公司,還未等着手,事情便出了纰漏。剛才看的文件就是幾個常委會成員的推薦信,一個兩個推薦洛氏集團也不會讓我如此震驚,可無獨有偶,幾個人都推薦洛氏集團,要說裏面沒貓膩,沒人會相信。唉,我們共和國的幹部啊,抵擋了敵人的槍火炮彈,卻擋不住金錢的腐蝕。”老姜同志一臉恨鐵不成鋼。

“爸,”我想安慰他,卻發覺找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詞彙,只是堅定的看着他,希望用眼神傳遞我的支持。

老姜同志迎上我的目光,欣然笑道,“沒事,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你爸。他們不過是想通過這種聯名的方式向我施壓,可常委又不是只有他們幾個。如果,洛氏集團确實有實力有保證,又何必通過這種方式參選?看樣子,真要好好調查一下了。這個洛明勳不簡單啊!”

洛明勳,想起他閃着欲望的眼神,那是對權力的渴求或是對金錢的駕控?我下意識的回道,“是啊,确實不簡單。”

老姜同志長長出了口氣,低霾了聲音,“有人說他跟中央某位領導私交甚好,賺到的錢無不用在他們派系在地方的建設上,以增加政績。這些雖然有些言過其實,但空穴來風,事必有因啊。”

在這一刻,我無比清楚的明白,官場,是一個無硝煙的戰場,一個殺人于無形的地方。每一個上位者後面都有着無形的手在推波助瀾,派系不同也就決定了立場不同。以老姜同志現在的地位,很難不被卷進漩渦。

“爸,那你的背後是不是也打着某某派系的标簽?”我擡眼望向他。

“呵呵,”老姜同志撫掌而笑,驅散了一室清冷,“你爸沒有那麽大的野心,違背自己的良心搞那些。有多大光發多大熱,我只想多為老百姓做些實事,讓他們生活的更富足些。等到了年紀退下來,我就跟你媽種些菜,在家含饴弄孫。所以,你小子抓緊時間找對象啊!”

聽到這話,我心中一松,咧嘴一笑,“爸。”

找對象?雖然已經對過去的事情釋然。然而,找對象?我很懷疑自己還有愛人的能力!不知怎的,腦中突然閃過小鬼的身影。一晃頭,已抓不住那絲異動。

“小晖,過幾天我帶你去幾個叔叔伯伯家打牙祭?”老姜同志微笑着打着商量。

我神色複雜,好一會兒,才回道,“爸,你也不怕我給你丢人?”

他“蹭”的一聲站起身,拍着沙發扶手,揚聲道,“誰敢說你丢人?我姜振國的兒子哪裏丢人了?不靠他老子一分一毫,自己拼搏成了副總,這樣的兒子怎麽會丢人!”

我趕緊站起身拉着他的衣服,“爸,爸,小點聲,一會把媽吵醒了。我那是開玩笑,開玩笑。”

老姜同志緊攥我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對我說,“兒子,你是我的驕傲,老爸以你為榮!”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讓我熱淚盈眶。在外闖蕩的幾年裏,再苦再累我未曾掉過一滴淚。卻不想今晚與老姜同志聊天,幾度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爸。”我吸吸鼻子。

“我說你們爺倆大半夜的不睡覺,作什麽妖呢?”

回頭一看,太後正披着衣服站在門口望着我們。

老姜同志迅速伸胳膊彎腰,動作無比流暢,看得出這個套路不是第一次使用,“啊,沒事,晚上睡不着,要小晖陪我活動活動。”

我目瞪口呆地瞅着他,心底哀嚎,“您要是撒謊也找個靠譜點的理由啊,您見過淩晨三點活動的嗎?”

更讓我吃驚的是,太後居然接受這樣的說辭,“活動完了吧,那趕緊各回各屋,睡覺。”

“好,好,好,睡覺睡覺。”老姜同志馬上答應,邊說邊往出走,“小晖啊,別忘記關燈。”

我看着他緊挨在太後身邊聽她“說教”,“下次再被我抓到你熬夜辦公,你就別想再在飯桌上看見酒了。”

“是是是,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聲音漸遠,我站在空曠的書房,卻不覺任何清冷,反而心裏有團火越燒越旺。倏然一笑,這就是溫暖,這就是家!我,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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