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回來了
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城市的點點燈光,織成一身光彩奪目的黃金霓裳，掩去了夜的鬼魅，招展了城市的繁華。夜幕下的馬路上湧動着川流不息的車輛，一盞盞閃爍的燈，輝映着街路兩旁的霓虹燈。
時間已接近六點，我讓司機小李将車停在萬豪酒店的門前，下了車以後他把車開走，等電話再來接我。
我左右環顧，卻沒發現小金的身影。難道她還沒到？擡腕看向手表，指針已指向六點，什麽情況？我掏出電話正要撥電話，電話鈴聲卻在此時恰好響起。
“喂，大叔，是我啦！你在哪裏？”竟然是小鬼，這個時間不是應該準備上晚自習嗎？怎麽有空打電話？
“你不是應該要上自習嗎？怎麽還沒做準備？”我隐于大廳圓柱後，手持電話，一邊分神在過往人群中尋找小金的蹤影。
“啊，今晚老師有事給我們放假了。大叔，你還沒告訴我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呀！都兩天沒見到你了，我對你的思念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話筒傳來她嘻嘻的笑聲，聲音仿佛穿透空間，直抵我的心裏。
我本是沉着臉，卻終沒忍住，輕笑起來，“調皮，越來越會誇張。”
“大叔，你要相信我的話啊，古人雲：一如不見如隔三秋。這樣掐指一算，我已經有六年沒見到你了。古人又雲：一日不見兮，思之若狂。所以，快告訴我你在哪兒吧，不然，我就要被黃河之水淹沒了。”
一番話如珠玉落玉盤似的進到耳裏，我似乎能看到小鬼燦若星辰的眼眸裏滿滿的笑意，這丫頭最近似乎迷上說這些綿綿情話。我還記得她第一次湊到身邊說“望穿秋水”時，自己被水嗆到的窘态。以前覺得那些情話讓人覺得虛假，可從小鬼口中訴出，卻絲毫不覺得難以接受。
只是，她的古人又雲裏那不是《鳳求凰》裏的詩句嗎？如果沒記錯，前一句是“有美人兮，見之不忘。”我？美人？這就是她口中常說的“調戲”？
我心裏明明是要嘆氣，但嘴角已高高上揚，“我在萬豪酒店大廳等人，今晚這裏有個慶典酒會，我來出席。”
“啊，你在那裏呀！出席酒會需要女伴的吧？你的女伴來了嗎？”語氣裏似乎有一絲失落。
“是啊，小金答應陪我出席，不過她到現在還沒到，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塞車，我馬上聯絡問問看。”
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小金還未到，不得不讓我有幾分擔憂，難道真的出了什麽事？
“那我就不打擾大叔了，最後說一句，大叔，你今晚真帥！”電話裏傳來她這樣一句話，好像還伴随着關門的聲音。
“什麽？”對她最後一句話，我很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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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是不是穿着一套藏青色的休閑西服，西服沒有系扣，上衣似乎帶着暗條紋？唔，裏面穿着小立領白襯衫，上面系了一條跟西服顏色一樣的格子絲巾，外搭一件灰色馬甲。沒想到，我的大叔還是個穿衣高手！這麽穿，帥呆了！”
她還未說完，我便低頭掃向自己的裝扮，旋即環視四周，“小鬼，你在哪裏？是不是也在萬豪酒店？”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喽！”
話音剛落，眼前就蹦出一個穿着白色鬥篷的身影。
“你……”我看着眼前的小鬼，很是意外。
“小金姐給我打電話說臨時有事來不了，要我替她陪你出席。大叔，我這樣打扮，還行吧？”說着，便望着我，眼神中帶着幾分緊張與期待。
我定眼望去，眼光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上次酒會小鬼的驚豔模樣令我久久難忘，今晚，她又讓這種驚豔再次重現。
白色鬥篷下穿着紅色抹胸小禮服，裙擺及膝，這讓她看起來倍顯優雅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小性感，高腰的設計拉長了小鬼的身材曲線，腰身處的蝴蝶結讓她看上去又帶着幾絲甜美。長長的卷發披散在身上，整齊的劉海适中的剛好從眼皮上劃過，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清澈的眼眸此時正凝望着我。
我心中一震，可以想見，這樣嬌媚的她肯定會成為令人矚目的焦點。此時，我湧上一種沖動，很想馬上帶她離開，送她回家。
“大叔，你不滿意嗎？”小鬼站到我的身側，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腰，喃喃地問道。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将她的白色小鬥篷緊了緊，笑道，“沒，漂亮得讓我吃驚。”
剎那間她的眼波從緊張流轉為訝異，又從期待化為笑意。仿佛得到這樣的評價已經是她最大贊美！
小鬼歪着頭，笑意盈盈，長發随着她的動作而舞動，發絲在她的肩上猶如跳動的音符，“這位帥氣的大叔，你不請我入場嗎？”
她此時的模樣動作，充滿着別樣誘惑，有股與往日不同的誘人風情，讓我的呼吸為之紊亂。
我輕呼一口氣，待把呼吸調勻，目光與她對視，伸出右臂，款款而笑，“榮幸之至。”
小鬼将手挽在我的臂彎後，便不多做停留，緩步走入慶典會場。我與小鬼的組合，一路上惹來衆多注視的目光，當然也少不掉周圍的竊竊私語。
乘着電梯到達頂樓，順着指引牌來到宴會大廳，大廳門口擺滿着慶賀花籃，其中也少不了盛唐的。大廳的天棚是玻璃鋼架的露天設計，擡頭看去，可以望見滿天的星辰和一輪弦月。大廳四處裝飾着華麗的燈飾，流光溢彩，與漫天繁星遙相輝映。
此時，廳裏燈火輝煌，上百來賓在音樂聲中小聲交談，不時酒杯輕碰。即使沒聽見他們的交談內容，我也能想象得到在說些什麽。客套的對話，似真似假的談話內容，人們似乎已習慣了僞裝自己，可悲的是，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從餐桌上拿起一杯香槟，攜着小鬼走到一邊。本想找個安靜所在，奈何我們兩個的組合似乎過于亮眼，想躲避已然不及。
“這不是譚總嗎？我說怎麽沒在大廳看見你，原來是到這裏躲清淨了。”
我看向來人，最顯著的莫過于他有如“地中海”的頭發，這也成為孫宏的特征。四十多歲的他不知是用腦過度還是其他原因，頭頂毛發非常稀少，堪比葛優。用了無數的方法增發，卻一直不見成效，這也成為圈裏人聚會八卦的笑談。此刻，他正攜着女伴來到我跟小鬼的身前。
我原本正低頭與小鬼笑談，聽到聲音雖一陣厭煩但也不得不應酬，繼而微微眯了眯眼，笑道“酒會哪有清淨可言，孫總說笑了。”
孫宏漫不經心的向我瞥來一眼，眼光調向身側的小鬼，突然變得熱切起來，笑嘻嘻說，“原來是在陪美女啊，譚總，不介紹一下嗎？”
看着他色迷迷的盯着小鬼前胸，我忍住向他臉上揮拳頭的沖動，深沉地望着他，面上神情不改，“這是我的女伴，洛娜。”
有意無意地在“我的”二字上加重語氣，希望他能明了我的意思。只是，我似乎高估了他的自制力。
我轉過頭，正要對小鬼介紹孫宏，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得孫宏說，“鄙人叫孫宏，是萬達商貿的老總，很高興認識洛娜小姐，以後到萬達買東西只要提我的名字，一律半價優惠。”
熱辣辣的視線一直黏在小鬼身上，說着伸出手。
不知小鬼是否聽出他話裏的含義，只見她一面落落大方地笑着，一面輕柔婉轉地同他問好：“孫總幸會！”
本應是淺握的手，卻被孫宏緊抓不放，我蹙着眉抿着唇上前一步将小鬼擋在身後，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握住孫宏，稍一用力，小鬼的手便自然而然抽出。
“孫總，咱們真是很久沒見了。最近生意還好嗎？聽說你進了一批高檔健身器材準備銷售，用不用小弟幫你寫個策劃搞個宣傳？”我用力握住他的手。
早就聽聞孫宏進了一批高檔健身器材，花了大價錢準備在本市銷售，卻不想銷售并不理想，本錢似乎還沒回收，這批器材成為他心頭的火。所以，在他想要掙開交握着的雙手時，我故意提及此事，誘他上鈎。
果然，他聽到我要幫忙時，順着握住的雙手向我邁進一步，另一只手也搭在握着的手上，急急地說，“老弟，此話當真？我到貴公司去了幾趟，跟你的秘書約時間想要請你幫忙，可都被她推說你出差不在公司。老弟啊，這次，你可一定要幫哥哥做個好宣傳！”
我面帶微笑點點頭，心裏卻泛起冷意，“我前段時間去外地聯系業務，确實不在本地，真不湊巧，咱哥倆錯過了。”
孫宏一聽，神色更加溫和，“老弟是盛唐的英才，事務繁多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而後，謙卑地問道，“老弟，你看哥哥這事？”
我看着恭順的笑容，帶着虛僞的面具應付着，“放心，有小弟在，放心。”
放心！放心什麽？如果細心琢磨裏面的涵義，就會發現我并沒有答應什麽。如果是那幾頭禽獸在，就會感嘆：寧得罪小人，莫得罪譚歆晖。凡是觸我麟角者，總會想辦法送給他們一些“小驚喜”，讓他們的心像是玩過山車一樣，過得心驚肉跳。
我們兩人相視而笑，笑容燦爛無比。忽然感覺到似有兩道視線正在有意無意打量着自己，于是連忙不着痕跡的望過去，發現小鬼正睜大眼睛瞅着我，眼神有說不出的驚訝之色。
我趁人不注意，沖她眨了一下眼睛，微一點頭，又将視線轉走。
這時，孫宏抽手，我做恍然狀，“實在對不住啊，跟孫哥聊得太投入，一時忘記了。”
孫宏一邊揉着手，一邊咧嘴笑道，“沒事沒事，不過，譚老弟的手勁可真大啊！”
那笑容有說不出的詭異，五官都擠在一起，卻還要保持嘴角上咧。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叫自己去注視他那雙已經變紅腫的手，将目光轉向別處。
而就在這時，樂隊演奏的音樂聲突然一變，整個大廳燈光變得幽暗，一束追光打在廳門口。原來是此次宴會的主人現身了。
我低頭在小鬼耳邊對她介紹，“穿着黑色西服的那個老者就是恒文實業的主人溫方鵬，身邊那個年輕人應該就是他在外留學回來的兒子溫天宇，溫天宇旁邊的那個應該是他的女伴吧，以前沒在宴會上見過。”
那個女伴！我再次望過去，總覺得那個女人的面孔讓我有種熟悉感，依稀在哪裏見過？低頭間忍不住悄悄回想。
“大叔，你怎麽了？”小鬼扯着我的胳膊小聲問道。
“沒事，想點事情。”我擡頭看燈光已恢複正常，而孫宏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我笑着問小鬼，“是不是覺得無聊了？”
小鬼飛快地用力搖頭，“在大叔身邊就不會無聊。”忽而斜睨我一眼，挑高眉頭，嘿嘿一笑，“不過，大叔，你暴露了！剛剛發現你腹黑的一面，超有魅力！尤其是看見那個孫總的手變成豬蹄，真是太好笑了。”
她笑得無比嬌俏，渾身顫動。
見她一邊笑得開心不已，一邊又要努力保持形象，我不由輕笑出聲，為了避免她笑過後無力，便将手纏上她的腰肢，把她攬向自己。
小鬼先是一愣，而後軟軟偎着我。此刻，彼此的怦怦心跳近得幾乎伸手可觸。
“看來，老朽來的不是時候啊，要打擾你們的溫馨時光了。”
忽然聽到一道聲音響起。
我立刻看去，溫方鵬拿着酒杯帶着溫天宇和他的女伴已經站在我與小鬼的面前。
我對他們微笑颔首，“哪裏的話，溫總說笑了。”從桌上拿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恭祝恒文實業在新的征途中再譜新篇，我謹代表盛唐傳媒向貴公司表示最真誠的祝福和最熱烈的祝賀。”
輕啜一口酒後，便聽見溫方鵬和顏悅色道，“來，天宇，我給你介紹介紹，”沖着我說，“這位是盛唐傳媒集團的譚總，是你們這代裏的領軍人，日後發展不可限量啊，你以後可要好好向他學習。”
聞言，我連忙說道，“溫總，您太誇獎了！”
他目光深深，眼底似有無數光點閃動，“是你這年輕人太謙虛，我這把老骨頭的眼光是不會看錯人的。”
而後又呵呵一笑，指着他身邊的年輕人，“這是我兒子溫天宇，剛從國外留學回來。趁着公司慶典，我帶出來認識認識商界的夥計，這小子初出茅廬，以後在商場上還要你多加提攜才是。”
“溫總您太客氣了，溫公子有您這樣眼光獨到、經驗豐富的人教導，一定很快就能在商場上闖出他的名號。”我誠懇地回道。
“爸，我好歹在國外讀了幾年商業管理，你要相信我，肯定會把恒文發展的更好。”溫天宇緊皺眉心，帶着不耐說道。
“譚總見笑了，這小子被我慣壞了，你別介意。，你們年輕人先聊一會，我去招呼下其他老朋友。”
我颔首淡笑，不着痕跡地從溫天宇身上掃過，二十六七歲的年紀，稍顯單薄的身材，看起來有幾分文弱，不過一身白色西服的着裝倒是讓他看起來有點白馬王子的意味。只不過這位白馬王子此時一臉驕縱任性之色，讓人不由得慨嘆一聲：果然是個被慣壞的孩子。
漫不經心地向旁邊瞥去，卻讓我渾身一僵。
那雙曾讓我愛戀多年的眼眸！不會認錯！在我青春不羁的大學生活裏，是它陪我走過。而今，它的主人出現了！并且，正用充滿複雜的眼神看着我。
面前的這個人哪裏還是我記憶裏那個白裙飄飄的女孩！
一身裸色斜肩禮服，上面點綴這同款色亮片，腰間不規則的絲綢閃緞，充滿珠光。整個人散發着令人窒息的華麗之氣，宛如仙靈國度裏走來的女神缪斯。
看見她的突然出現，我心底被層層裹住的腐肉再次曝露，一陣陣的刺痛從心裏蔓延開來。
我從未設想過有這麽一天，董雯雯會以這樣的姿态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讓我毫無防備。
我晃神之際，耳畔似乎傳來溫天宇的聲音，“給你介紹這位，這是我的未婚妻，董雯雯，雯雯她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要不是她這幾年陪我在國外讀書，我肯定早就熬不住跑回來了，她又能幹有肯吃苦，現在的社會很少能找到這樣的女孩了，所以我最高興的就是早早把她頂下來……”
明明神經已經麻木，可為何聲音還源源不斷傳入耳中。優秀的女孩？呵呵，我在心底嗤笑，我怎會不知她的“優秀”！肯吃苦！我嘲弄一笑。如果當初她認識溫天宇時知道他是個窮小子，董雯雯還會甘心陪着他嗎？如果當初她肯陪我吃苦，又哪裏有我傷痛的五年。
想起從前的種種，一種報複情緒暗暗滋長，我沖着她邪邪一笑，“雯雯，好久不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