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次戒煙……還是失敗了
方珩知确實有幸在周一看到了他同桌,但是同桌座位上沒做多久就因為沒寫作業被趕了出去。
每天都遲到,每天都被趕出去,每天都要罰寫檢讨,半個月下來竟然難得的始終如一。
紀向白已經快心累了,把程熠叫到辦公室談了幾次話,但每次都沒啥效果。
“你有什麽事,讓哥幫你不行嗎?”紀向白不知道第多少次給程熠說這句話了,“有事兒就找我,我又不嫌你麻煩,現在還有什麽事比你學業重要嗎?”
“真沒事兒,白哥,你不用擔心。”程熠嘆了口氣,“我能自己解決。”
“你解決的結果就是這個?”紀向白無奈地把一張13分的卷子放到了他的面前,“就這個結果。”
“……”程熠尴尬的咳了一聲,“意外。”
“意外?”紀向白第一次皺了眉頭,“你就這麽不把自己的人生當回事?”
程熠敲擊桌面的指尖頓了頓。
“不是,白哥,我……最近家裏有點事。”他低聲說道,“就這一個月,這一個一月過去後,我保證按時完成作業,行嗎?”
紀向白神情複雜的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一聲:“你到底還是不願意把我當成一家人。”
程熠不說話,只咬了咬下唇,輕輕搖了搖頭。
“算了。”桌子上的牛頓擺球永動機被紀向白的一根手指頭按停了下來,“我希望下次小測,你能及格。”
程熠低下頭:“嗯。”
紀向白疲憊的按着太陽穴揮揮手,示意他回去上課。
辦公室門一開一合,程熠站在門口停了會兒,才往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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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格……真為難人。
紀向白并不知道他家還有個小崽子,所以也不明白他為什麽天天遲到天天不寫作業。
程熠也沒有告訴他的打算。
紀向白是紀枳的家人,紀枳也對這個侄子很好,兩人關系那是好得沒話說。
而程熠是個外人,如果他告訴了紀向白這些,人家信不信先放在後面,首先就會被認為是挑撥離間。
紀向白對他很好,他不能因為這些事兒讓人家左右為難。
教室裏正在上物理課,楊禹見到他進來,皺皺眉似是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閉上嘴,只哼了一聲。
程熠見怪不怪往位上走。
對于楊禹看不起他不喜歡他這件事,他已經習慣了。
方珩知本來還在睡覺,但等他坐下,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回來了?”
程熠低頭看他:“嗯。”他也是納悶了,這人天天有多少覺睡啊?
“回來了就睡會兒。”方珩知又閉了上眼,磨磨蹭蹭從桌洞裏掏出一個扁扁的小向日葵玩具,“枕着,舒服。”
程熠看着那個向日葵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這也未免太明目張膽了吧?”
“怕什麽?”方珩知努力擡起了一邊眼皮,“就這個……”
“方珩知!”楊禹忽然叫了他名字。
這聲音之響亮,真是和他平時的語氣都不一樣,吼得程熠都吓了一跳。
方珩知“啧”了一聲,不情不願睜開了眼:“嗯?”
“上課到現在!二十三分鐘了!”楊禹指着他那盜版的不知名的表,“你一直在睡,我看了你這麽久,你真是一點都不自覺啊?”
方珩知笑了:“我閉着眼,怎麽能知道您看着我啊?”
楊禹被他噎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後面不知道是誰先笑了一聲,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全班都亂了起來。
楊禹氣得指指這個指指那個,最終課本一撩,轉身離開教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先放肆笑出聲的是孫奕翔,“你們看到了嗎?那矮冬瓜出去的時候臉都是青的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司文倩捂着肚子渾身都在發抖,“看到他這樣我真是太爽了……方神牛逼!”
“方神好剛!”于峰抹掉眼角笑出來的淚,“不愧是方爹!”
方珩知很謙虛的趴在了桌子上:“哪裏哪裏。小事,小事。”
程熠也沒忍住樂了,他戳戳同桌的肩膀:“唉,你就這麽讨厭他?”
方珩知頭扭了一下,正面對着他:“你趴下來,我給你說個瓜。”
程熠:“……”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活蹦亂跳的猹,所以他只猶豫了一秒就趴了下去,跟方珩知視線齊平:“說吧。”
方珩知滿意的笑了笑,慢吞吞往他跟前湊湊:“楊禹上周見過我媽了,然後加了我媽的微信。”
“嗯?怎麽?你也被找家長了?”程熠有點幸災樂禍,“你媽罵你了?所以你才讨厭他?”
“你就這麽想我?”方珩知不太高興,“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
此時的瓜者大于天,程熠連忙拍着他的背誠心認錯:“不是不是,你最大度了。”
“虛僞啊熠哥。”方珩知睨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說,“他要是真告我狀也就算了,但他上來直接給我媽展示了一個男人究竟怎麽樣才能算普信。”
程熠懵逼了幾秒,然後驚得差點閃了後槽牙,眼睛瞪得滾圓:“我操!!你認真的???”
“這還能騙你?”方珩知沉着臉壓着嗓子罵道,“也幸虧我媽心大,只單純覺得他是個傻逼。我給你說,他還有前科,老不要臉的混蛋了。”
程熠也壓了壓嗓子:“這踏馬真是個臭傻逼。就這,學校都不開了他?”
“他關系戶。”方珩知表情非常不屑,“大學沒考上,高中畢業後直接找關系進的這裏,他家裏好像有人是教育局的。”
“我操!”程熠第二次表示了自己的震驚,“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窮逼!”
“他家裏有人不代表他有錢,他确實很窮。”方珩知贊同了他的觀點,“我爸給他發紅包他都不帶猶豫的秒收。”
“我靠,你爸這是……賄賂嗎?”程熠又把聲音飯小了些。
“是啊。”方珩知很坦蕩,“他希望能及時得知我犯事兒了的消息。”
程熠:“……真是親爹。”
“親爹要知道他對我媽普信,他就沒好日子過了。”方珩知煞有介事捂住了臉,狀似陶醉,“我都還沒告訴我爹。你說我心腸怎麽就這麽好?”
程熠笑了一下,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贊揚道:“普信。”
“……”方珩知放下了捂住臉的手:“你真是活學活用。”
程熠樂了:“過獎過獎。”
瓜吃完了,程熠也不想趴着陪他說話了,索性坐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空氣一下子暢通起來,他低下頭,發現方珩知還在原位保持着目視前方的動作。
這人半邊身子都已經探到他這邊來了,之前沒發現,這會兒坐起來看了才發覺剛剛兩人離得有多近。
他莫名的不自在了一瞬,然後戳戳自己同桌的肩膀,企圖用一根手指把對方推回自己的位上。
方珩知感受到推力,不滿的自動歸位,嘴裏還嘟囔着:“用完就丢的渣男。”
程熠:“……”
他瞬間垮起了個批臉。
這節課過得很快樂,因為楊禹沒回來,紀向白來了。
程熠看着他親愛的同學們圍着他白哥無話不說無話不談,心想這個世界還是要看臉的。
紀向白用那張臉當老師,真有點虧。
方珩知已經又睡熟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醒。
他睡眠質量真是好得出奇,帶着程熠也困了沒忍住趴了下來跟他一起睡。
這一覺睡下去,剩下的半節課就過去了。
因為是下午最後一節課,他醒來後就可以收拾書包回家了。
方珩知被他收拾的動作吵醒,迷迷糊糊問道:“你不上晚自習?”
“不上。”程熠一邊把書放在書包裏一邊回答他,“家裏程木桐還在等我。”
方珩知閉上眼點點頭:“感動中國十大好哥哥沒你我不服。”
“你可以給我買個錦旗,我不拒絕。”程熠看着他掙紮着死不睜眼的樣子實在是心癢,伸出手就在他頭發上抓了一把,“走了!明天我不來,幫我請假!”
方珩知徹底醒困了,鳳眼睜圓到了一個罕見的程度,驚愕的看着身邊這人飛速蹿了出去,一個眨眼就不見了。
廖承帆來找方珩知的時候差點跟程熠撞上。
他看看跑出去的那人,又看了看他難得懵逼的方哥,一頭霧水的摸摸腦袋:“你們這是,吵架了?”
“放屁。”方珩知回過神,好笑的看着他,“我什麽時候跟人吵過架?”
“不好說。”廖承帆聳聳肩,“這可是程熠。”
“程熠怎麽了?”方珩知問道,“程熠不可愛嗎?”
這話吓得廖承帆坐椅子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的世界觀都崩塌了:“……?”
這位兇巴巴的哥可愛?
您怕不是個瞎子。
“兇巴巴的哥”出了校門後,就在回家的死胡同裏被人給堵了。
“有事?”程熠看着面前熟悉的四個人,非常的不耐煩,“每個月都來一次,煩不煩?”
這四個人頭發顏色都不太正常,臉長得也跟頭發顏色一樣,都不太正常。
四人互相看了看,還是紅色毛毛的先嘆了口氣:“不是我們想,實在是那位惹不起。”
“哦。”程熠很麻木,“所以走了個流程來挨揍?”
四個非主流:“……”請給你的對手應有的尊重可以嗎?
二十分鐘後,破了一條衣袖的程熠走了出來。
走了兩步還覺得不太合适,轉回去又把四個癱在地上呻/吟的非主流扶到了牆邊坐着。
一邊扶還一邊勸:“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學什麽中二少年?羞不羞恥?跟着你那大哥真挺丢人的,何必呢?”
“操,你不懂。”藍毛捂着肚子,擡手擦了擦嘴角的淤血,“媽的他有錢啊!我得養活我自己啊!”
“是啊。”紅毛也哼哼唧唧的補充,“咱都是沒上過學的,也就每個月來找你一次事兒那個幾百塊錢過活了。”
另外兩個沒吭聲,看上去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程熠聽得微微一怔,心裏有些發堵。
他沒再說什麽,站起身低頭看着他們,澀然開口:“那我……下次下手輕點。”
“別!別!別別別!”綠毛連忙勸阻道,“你揍狠點,人家都不敢接了,就我們敢接,還能拿點錢。你揍得要是輕了,別的一群王八羔子争着搶着上,鄭哥哪裏還會找我們?!熠哥,算我們求你了,下手重點吧!”
藍毛也趕緊帶着另外倆猛得:“是啊熠哥,別留情啊!”
“熠哥咱也認識快兩年了,給個活路吧!”
“熠哥……”
程熠被叫得心慌。
他被很多人叫過哥,但絕不包括這種跪着哭着喊着求他狠狠揍自己的。
這些人過得……是讓他害怕的、想都不願意去想的生活。
因為他其實……離這樣的生活并不遠。
他胡亂嗯了一聲,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裏。
四個非主流口裏的鄭哥是他初二那年的死對頭,因為一些這人個人的狗血的愛恨情仇牽扯上了他,于是天天找他事兒。
但因為自己打不過程熠,所以消停了一段時間,直到初三快畢業的時候找着四個人堵了他。
程熠小時候也是學過的,而且直到後來也沒斷過練習,還算得上半個練家子,所以對付這四個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鄭哥人傻錢多,這一年一年下來,快二十個月了,真是锲而不舍的每個月都要來一次。
程熠雖然不在意,但也是真的煩了,同時又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麽支撐着這四個傻逼每個月堅持來挨揍。
直到今天,他知道了。
他有些慌亂的把程木桐從賴骁家接了回去。
“哥?”程木桐疑惑地捧着他的臉,“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程熠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已經看不出異樣了,他對着小孩笑了一下:“沒事,我在想明天怎麽給你請假。”
程木桐眨眨眼,有些不解:“為什麽要請假?”
“因為要帶你去見你媽媽。”程熠摸摸他腦袋。
程木桐怔怔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興奮的抱住了他:“啊啊啊啊啊哥你說真的嗎??”
“真的。”程熠笑笑,“明天帶你去見你媽媽。”
“哥!!”程木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愛你!!!!”
“惡心死了。”程熠裝作很嫌棄的把他抱到了屋子裏,“自己去洗個澡換個衣服,我做點炒米飯給你吃。”
“好!”程木桐聲音都揚高了兩度,兩個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來心情很好。
程熠捏捏他臉,轉身拿着手機去了廚房。
他打開了程木桐的班級群,随手發了個請假的消息,便不再看了。
自從上次那個姓李的老師找過他後,他就再也沒私下跟這個老師聊過天,就算是實在有事找對方,也就是象征性的知會一聲。
賴骁和花姨那天去也不知道跟那兩個家長說了什麽,後來竟然也沒來找過事。
程木桐的小學生活難得太平。
程熠對這個結果喜聞樂見,同時對花姨的嘴上功夫又肅然起敬,更加佩服了幾分。
請假的問題解決了,下一步……就是紀枳那邊的問題了。
他看着手機猶豫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認命撥通了電話。
“喂?”女人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是我。”程熠說,“明天幾點見?在哪裏見?”
“嗯……”女人想了想,猶豫着說道,“不然……在你家?”
“……”
窗外的風吹過幾陣,房屋裏還未關上的窗戶被吹的“晃當晃當”直響。
程熠沉默着走到窗邊,伸出手接住了掉落下來的枯葉。
那深褐色的枯葉脆弱的不堪一擊,他輕輕一捏,就變成碎片,又被風吹走了。
女人半天等不來他的回複,不得不再次出聲詢問:“怎麽樣?”
“恐怕……不太合适。”程熠說,“家裏太破了,怕是不能招待好您。”
“沒關系!”女人連忙說,“我不介意的!”
程熠攥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加緊了些,他聽着程木桐洗澡的水聲閉了閉眼:“紀女士,我們就……這麽見不得人?”
紀枳有些尴尬的說:“被人看見了,總歸不太好……小熠,你懂媽……”
“我知道了。”程熠打斷她,有些諷刺的勾了下嘴角,“地址我等會發您。”
聞言,紀枳松了口氣:“小熠,我就知道你會理解媽媽的。”
程熠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拿下手機就挂斷了電話。
他擡起頭,胡亂揉了一把臉。
然後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木桐?”
水聲停了一會兒:“哥?”
“我出去一下。”他說,“我剛剛忘了,家裏沒剩米飯了,我去給你買點飯。”
“好!”程木桐應到。
他溫聲道:“出來以後別吃零食了,我給你倒了水在桌子上,渴了就喝。”
“嗯嗯知道啦!”
程熠笑了一下,拿起鞋櫃暗匣子裏的打火機和煙盒就出了門。
他走到一旁舊工廠的天臺上,給賴骁發了個消息,讓他給程木桐送份飯。
然後找了個臺階坐下來,熟練的點了一支煙。
這會兒天已經開始黑了,暮色慢慢壓住了暖白色,月亮卻遲遲不出來。
城市裏幾乎是沒有星星的,今天也不例外,程熠擡頭看過去,只有一片漆黑。
天臺上的石頭堆全是粉塵,晚風一吹便揚了滿天。
程熠讨厭這種嗆人的灰塵,倚着石欄杆跨坐在了天臺的邊緣。
他吸了一口煙,閉上眼感受着煙草味在唇齒舌鼻間游走的感覺。
他初二開始吸的煙,初三為了程木桐戒了一次,但卻因為升學的事,愁得不到兩個月就半道崩殂了。
第二次戒煙是去年年底開始的,五個月都忍下來了,本以為能成功,但現在……
還是失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帶我弟出去玩一天!所以請個假!
今天寫的多一點補償大家啦~
還有大家千萬不要學程小熠吸煙!吸煙有害健康!
麽麽我愛你們!
第15章 就好像他和程木桐是什麽髒東西一樣,沾上了就很丢人的
程熠抽煙很節制,一次最多一根。
因為這玩意兒抽多了是真的上瘾,而且程木桐不太喜歡煙草味。
他在天臺轉悠了一會兒,等身上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才往家裏趕。
進門的時候,小孩兒已經吃完飯開始寫作業了。
餐桌上有賴骁留下的字條,羅裏吧嗦寫了一大堆,大概意思也就是程木桐挑食,不願意吃胡蘿蔔,這樣缺乏維生素,不好。
程熠看了以後就非常不屑的把字條扔進了垃圾桶。
不愛吃胡蘿蔔怎麽了?他也不愛吃。
程熠有一個讓很多孩子都喜歡的習慣,那就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一般不會強求小孩去做。
就好比雖然他現在學習差,但他小學學習還是很好的,所以程木桐小學成績也不能差。
但等程木桐到了初中高中,他就不會管他了。
“哥?”程木桐從屋裏摸索了出來,“我給你留了點飯,你吃呀?”
程熠一愣,然後笑了:“你還有點良心啊?”
程木桐摸摸腦袋,嘿嘿笑了兩聲回去繼續寫作業了。
孩子沒白帶,是個懂得感恩孝順的。
程熠一陣欣慰。
五分鐘後——
他看着廚房裏的胡蘿蔔蓋飯,陷入了沉思。
這天晚上,程熠當然沒吃飯。
他有屬于自己的堅持——飯可以不吃,但不可以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尤其是胡蘿蔔已經不能算“不喜歡”了,那已經算得上是“厭惡”了。
餓了一晚上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六點被餓醒了。
他睜開眼,面無表情的盯着天花板,然後單手捂住了咕嚕嚕一直響的肚子。
媽的,好不容易請個假……
他暗暗罵了一句,然後認命起身穿衣服去買菜買飯。
上一次買菜也不知道是啥時候了,冰箱已經空了很久了。
早餐很好解決,他和程木桐一人倆大包子,再一人一個豆漿就足夠。
但買菜是個體力活,講價對比挑菜……真是比他畫一天畫都累。
等從菜市場血拼回來,都已經八點了。
他推開門,程木桐跟有什麽磁場感應一樣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問道:“哥,今天早上吃什麽?”
程熠白了他一眼,把包子撂在桌子上:“洗漱完自己過來看。衣服穿好,等會你媽要來。”
一提到這個,程木桐就徹底醒困了,一個激靈起身迅速換好了衣服往洗手間奔去:“馬上就來!”
程熠無奈嘆了口氣,然後拿起一個肉包子,一邊吃一邊給方珩知發消息。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假幫我請了沒?
那個不正經的年紀第一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姿勢在早課的時候玩手機的,竟然秒回。
[老狐貍]: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程熠被他的自信逗樂了。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別說,還真不太信。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用的什麽理由?給我說下,別回來穿幫了。
[老狐貍]:你要回去繼承家産了,今天回去辦手續。
程熠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這行字頓了頓,然後戳鍵盤的手指微微曲了曲。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你、是、不、是、有、病?
方珩知回了個“摸摸頭不生氣”的熊貓表情包。
[老狐貍]:開玩笑的,我給老師說你腸胃炎去醫院開藥了。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微笑/這個理由還勉強湊合。
[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上您的課吧,再見。
那邊沒再回複消息,程熠關掉了手機,心想這人要麽是真上課去了要麽就是被老師逮着了。
實話實說,他還挺希望是第二種的。
這種膽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的棒槌,合該接受學校的毒打。
想到方珩知可能倒黴了,他就幸災樂禍了。
連帶着心情都好到自願拿出高中必備三千五英語單詞看了。
程熠是個學渣,但他不是最底層的學渣,在學習這個社會裏,他是中産階級。
一共九門課,全靠語文英語吊着他才能命懸一線,而不是原地去世。
語文靠瞎瘠薄亂扯,英語靠背單詞吃老本。
程木桐該聽話的時候很聽話,看他開始學習了,就一直在旁邊吃飯也不來打擾他。
直到門被敲響了兩下。
程熠放下書,腦子裏的“add up”瞬間消了下去。
他頓了頓,還是起身去開了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門口的女人本來要再次敲門的手尴尬的頓在了半空中。
女人大概矮程熠一個頭,帶着帽子和墨鏡,臉上還圍着一條絲巾,藍色的小碎花裙子半長不短的垂在膝蓋周圍随着風打轉,秀氣精致的小細高跟不自然的小幅度動着,似是很不适應這個地方。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大明星,下鄉來适應生活了。
程熠扯了扯嘴角,偏過身子讓出一條道:“進吧,不用換鞋了。”
“嗯。”女人可能本來也沒有換鞋的打算,猶豫了一下就側身進去了,身體半點沒有沾到程熠。
程木桐眨巴着眼睛,正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往門口看。
程熠關上了門,轉身給女人倒了杯水,又對着程木桐招招手:“木桐,不是要見你媽媽嗎?”
紀枳聞言低頭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指。
程木桐大概是有點近鄉情怯,明明一直喊着要見媽媽,但這會兒卻有點不知所措了,一直坐在那裏不動。
程熠嘆了口氣:“木桐。”
程木桐這才慢吞吞走過來,小手顫顫巍巍抓住了紀枳的裙帶,小聲叫道:“媽媽。”
紀枳低頭看着他,好半天才摸了摸他腦袋:“嗯。”
這一聲似是終于把程木桐叫回魂了,眼睛濕漉漉的,雖然看上去還是很害怕,但終于伸手抱住了紀枳。
紀枳沒說話,只一下一下拍着小孩,墨鏡下不知道是什麽表情。
程熠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這兒又沒別人,您那墨鏡絲巾摘下來成嗎?”
紀枳聞言向他看去:“小熠,要注意禮貌教養。”
程熠很想笑。
怎麽叫文明?怎麽叫教養?小時候沒人教他,長大了也沒人教,怎麽現在還說起教來了?
他忽然很想質問她哪裏來的資格說這句話,但仔細想想,又感覺沒必要。
紀枳見他不說話,也就不再繼續追問了,擡手就取下了一身的“裝備”。
紀枳其實長得還不錯,不然程熠和程木桐也不會長得這麽出挑,但她那墨鏡下面的眼睛有些奇怪,腫腫的紅紅的,臉也有些奇怪,看上去……
“您在臉上動刀子了?”程熠皺眉。
紀枳有些尴尬:“很明顯嗎?”
“……”程熠閉了閉眼,但依舊感覺胸口悶得慌,“很明顯。”
“這樣啊……”紀枳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的臉,“沒事,等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
程熠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冷着一張臉回到沙發上坐着:“嗯,您開心就好。”
紀枳并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用幾根手指把身上挂着的小孩兒解了下來:“程……木桐,媽……好久沒見你了。”
程木桐憋着眼淚點點頭。
然後兩人就沒什麽話可以說了。
紀枳很為難的看向程熠:“那個,小熠,我有點忙……”
“所以現在就要走?”程熠站起來,看向她的目光已經很不友好了,“讓您來看看他,真是為難壞了吧?”
紀枳低下頭:“小熠,你也知道,我不方便。”
“是啊。”程熠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眼睛都彎了起來,“跟那個男人在一起還開心嗎?”
紀枳眼神閃躲了一下:“小熠,我知道你怨我,但是人總要往前看……”
“往前看?”程熠樂了,笑得差點沒喘上來氣,“那您告訴我,何文曉到底是比程木桐大,還是比程木桐小?”
紀枳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樣怒氣沖沖指着他吼道:“程熠!你在胡說些什麽?!”
程熠根本不怵她,甚至還饒有興致的聳聳肩:“誰知道呢。”
紀枳被他氣得手都在抖。
她也顧不上程木桐呆愣的表情,一把推開了這個孩子走向程熠,那張還沒恢複的臉扭曲了一下:“我現在一個月給你八千……不算虧待你吧?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為什麽一定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程熠皺皺眉,起身略過她,把程木桐抱了起來小聲安慰道:“沒事沒事,木桐不怕,你去賴骁哥哥家等我一會兒好嗎?”
程木桐被他一哄,終于憋不住掉了一滴眼淚:“嗯!”
“乖。”程熠給他擦掉眼淚,“自己去吧,回來我給你買好吃的。”
他把人放下,看着小孩兒出了門往賴骁那裏跑去。
紀枳對此無動于衷,只站在那裏等着程熠回話。
“不坐着說?”程熠給自己倒了杯水。
紀枳別過頭不看他:“不了,很快就走。”
“也是,”程熠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自問自答了一句,“您坐這兒拉低身份。”
紀枳怒瞪過去:“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就問您一句,”程熠握着杯子的那只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爺爺那邊的護理員是不是你給辭掉的?”
紀枳慌了,有些心虛的攥緊了手指:“我每個月生活費多給你了一千……”
“是、”程熠忽然撂下了杯子,盯着她一字一頓道,“還是不是?”
“……”紀枳閉了閉眼,咬牙道,“是。”
程熠牽起嘴角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不達眼底:“你還真是要跟我們家完全斷了。”
紀枳擡頭看着他:“我總不能跟你們牽扯一輩子。”
“嗯,是啊。”程熠渾然不在意她的話有多傷人似的,漫不經心道,“所以你打算一個月給八千,讓我活到十八歲,然後自生自滅,對嗎?”
紀枳垂了垂眸子:“一個月八千,一般家庭都沒有這麽多……”
“一個月八千,三個人。”程熠覺得自己煙瘾又犯了,因為說出來的聲音都是啞的,“減去學費房租生活費……得,還真多啊。”
“我……也拿不出更多了。”紀枳嘴唇顫抖着說,“我也沒收入,這些錢都是何偉給的。”
“嗯,兩百萬被您忘了。”程熠點點頭,像是很理解她一樣,“我也不是來問您要錢的,錢,我總有辦法解決。我就問您一件事,是不是真不打算管程木桐了?”
紀枳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程熠垂下眸子。
他很想讓這個女人滾出去,但他說不出來,也不能說。
一股疲憊湧上來,程熠忽然感覺很累,很累很累,想躺下去就不起來的那種。
但顯然他不能,他不是一個人活着的,他身上擔着三條命。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低聲澀然來口:“最少半個月,半個月來看他一次,可以嗎?”
紀枳很猶豫:“半個月……有點短了,何偉會不開心,對曉曉也不好。一個月一次吧。”
程熠見怪不怪的點點頭,單手撩了一把頭發,轉身回了卧室,只留下一句:“好,希望您說到做到。”
卧室的木門被他重重的拍上,他身子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屋子不大,周圍都是畫具,淩亂,但能讓他放松一會兒。
程熠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頭,聽着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一陣子,在一聲門響後又歸于平靜。
他把臉埋進了手裏,眼睛有點酸。
到底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再怎麽堅強,再怎麽獨立,碰到這樣的事兒心裏還是會委屈,會難受。
沒人在面對親生母親的這種态度時會無動于衷。
何文曉是她的孩子,他和程木桐就不是了?
她可以帶着何文曉到處旅游,每天發自拍,天天逛街……但面對他倆,卻連在外面見一眼都為難。
就好像程木桐和他是什麽髒東西,沾上了就很丢人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