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全校的人都知道他倆關系好
程木桐被趕回卧室學習了以後, 三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就擠在小小的沙發上,沉默的看着面前已經空了的水杯,還有一袋子藥。
廖承帆無助的縮在一個角落裏, 偷偷瞄着他方哥;但他方哥不想理他, 看都不想看他, 于是坐在了跟他距離最遠的另一邊;然後倒黴催的程熠就被他倆夾在了中間。
這座位坐得巧妙, 他往左往右都不是——因為不喜歡跟陌生人挨得近, 所以不想往右靠;因為現在看到方珩知就想揍他, 所以不想往左靠。
他腰板挺得筆直,頭一次在家裏坐得那麽板正。
沉默了一陣子, 最後還是程熠先開了口:“我是不是該慶幸剛剛在醫院的時候沒給你買?”
方珩知不用看他都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又拿起藥看了看:“白送的藥, 不拿白不拿,你說對吧?”
程熠“呵”了一聲:“是的呢。”
方珩知:“……你這樣會讓我很尴尬。”
程熠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還不夠尴尬嗎?”
“……”方珩知長嘆了一口氣, 覺得腿上的傷口都快要被氣裂了。
廖承帆看着他方哥, 又看了看他身邊的混混,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那個……”
兩人齊刷刷的朝他看過去。
廖承帆:“……”別這樣看着我我膽小……
但被這兩位這麽盯着, 如果不說點什麽, 那真是很難收場。
所以他閉了閉眼,硬着頭皮道:“我覺得我們可以……給方哥先換個藥。”
方珩知輕哼一聲,算是稍微消了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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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熠皺皺眉:“這藥不是早晚各塗一次?”他明明記得醫生姐姐罵方珩知的時候說過一句一天早晚各一次來着。
“這個……”廖承帆很為難,因為他是胡謅的一句。
“早上不是還沒摔着?”忽悠人這種事兒還是得看方珩知,“現在塗一次, 晚上再來一次不是正好?”
程熠一想, 也真就還是這個理兒。
他現在非常迫切的、比任何人都希望這貨的腿趕緊好, 因為要是在沒好的時候揍他, 總覺得有點哪裏不對勁,他揍人揍得都別扭。
但等他好全了,那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他甚至可以再把人送進醫院一次。
冷戰告一段落,程熠站起身,轉身看向廖承帆。
廖承帆:“???”
雖然不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是怎麽回事,但他還是福至心靈的拿起藥,捧起了他方哥的腿。
方珩知閉了閉眼,忍住了踢他的沖動。
紗布被揭開,程熠皺着眉看着眼那橫七八歪的縫合線。
方珩知吐槽他:“能縫上就可以了,別在意美醜了。”
程熠別開眼不再看他了:“你醜不醜美不美關我啥事兒?”
方珩知不置可否挑了下眉。
廖承帆磨磨唧唧的給方珩知換完藥就已經半下午了,但這倆貨沒能在程熠家蹭晚飯,因為方珩知他媽已經開始奪命連環call了。
“走了?”方珩知戀戀不舍的站在門口,“真不留我吃個晚飯?”
程熠使勁推了推被他抵住的門,給他展現了一個完美的假笑:“不送。”
“啧。”方珩知怕他閃着,抵着門的胳膊慢慢收了回來,“無情。”
“誰能對你有情?”程熠面無表情合上了門。
方珩知感受着關門帶來的風,嘆了口氣:“走吧。”
廖承帆驚奇的看着這一幕,眼睛瞪得滾圓:“我操,方哥你什麽時候脾氣這麽好了?”
方珩知冷眼看他:“這說的什麽話?我還有脾氣不好的時候嗎?”
廖承帆撇撇嘴,也不說話,拿起手機去打了車。
這是面對一個三好學生該有的反應嗎??
方珩知不可置信的哼笑了一下,剛想說點什麽,身邊的門就又打開了,露出了裏面程熠那張別別扭扭的臉。
他歪歪頭:“怎麽了?舍不得我?想留我睡一覺?”
“……”開門的程熠覺得自己腦子有病,他順了順氣,面無表情留下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然後大門又被重重拍上了。
方珩知挑了下眉,低頭笑了一聲。
廖承帆抱着胳膊在他身邊啧啧稱奇:“方哥,你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方珩知看了眼他的手機,上面顯示打的車還有五分鐘就能到。
廖承帆盯着他,認真的問:“這個程熠身上是不是有什麽你想要的東西?”
方珩知:“???”你有病?
廖承帆沒看到他看傻逼一樣的目光,還在低頭自說自話:“肯定是!不然你倆為啥關系忽然這麽好?都上人家家裏來了,你來沒來我家裏玩過呢,你還對他脾氣這麽好……我覺得啊,你是不是……”
“不是。”方珩知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廖承帆摸摸頭:“我都還沒說是啥呢,你怎麽這麽快就否定我?”
“因為不管你說什麽都不是。”方珩知說,“沒有目的,就是單純覺得他好玩,可可愛愛的,而且……”
廖承帆:“而且什麽?”
“而且我很想知道,為什麽他學習這麽差。”方珩知看着遠處漸行漸近的車,輕輕笑了一下,“我不覺得他是混混。”
“那跟我們有啥關系?跟你有啥關系?”廖承帆不太能理解。
“你不覺得,”方珩知指指自己,又指指程熠家禁閉的門,“我們倆很合得來嗎?”
廖承帆:“???”
他很想問:方哥,誰給你的錯覺?
方珩知沒有給他問出來的機會,只拍拍他腦袋:“走了,車來了。”
廖承帆伸手扶着他:“哎,您慢着點兒。”
這天之後,方珩知不能自理的生活項目就交給了程熠代理。
包括但不限于,扶着上下學,幫忙背書包,幫忙中午買飯……
總之,這活祖宗爛了個腿,比人家斷了個腿都嚴重。
兩人整日黏在一起,全校幾乎都知道了他倆兄弟感情可謂情比金堅。
紀向白看了都欣慰到直流淚。
對此程熠實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不過有一點好的地方就是,他每次去城南牆角畫牆的時候,方珩知都會跟着,而且這棒槌難得會消停,安安靜靜看他畫畫。
作為交換,方珩知也确實大方的把自己所有做過的教輔和練習冊還有課本借給他了。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記的筆記,程熠看得很新奇,跟看百科大全一樣,因為那全都是自己從沒見過的玩意兒。
程熠跟別的學渣相比有一個好的地方,那就是如果能學他很願意學。
方珩知把書給他了,他就很樂意看,除了帶小孩畫畫的時候,他幾乎都在看這些書。
不會的還能問問這書的主人,實在是方便得很。
所以期中考試成績發下來的時候,他破天荒的數學考了78,物理也考了59,化學和生物地理更是勉強夠到了60的邊邊角。
除了歷史,依舊是13。
九門功課五門及格,這放在十四中這個小破學校,那妥妥的是高分,雖不至于成學霸,但好歹年級前八十他能進。
何況這個年級前八十不是別人,而是常年在二百外徘徊的程熠。
成績單一發下來,九班和高一整個年級就震蕩了。
方珩知看着他的成績單,比看自己的年紀第一還滿意,頗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
他拍着程熠的肩膀,感慨道:“不錯不錯!我們熠哥就是牛逼!讓在下自愧不如啊!”
程熠:“……”
他雖然也很高興很驕傲,但絕不代表他已經驕傲到自認可以把方珩知踩在腳下了。
于是,他眼疾手快地扯過了對方桌子上的那個成績單。
語文119,數學148,英語142,物理91,歷史82,化學91,生物89,地理81,政治72。
程熠:“……”
這一屆高考改革,語數外由原來的三總480變成了450,而且文理也不分科,換成等級制原始分計入高考總分。
因為現在還沒分科,所以九門的總分是1050,而這貨……考了915。
方珩知由着他打量自己的成績單,還煞有介事的惋惜的嘆了口氣:“沒考好,就是政治,太差了。”
程熠踹了他一腳:“你欠不欠?”
方珩知樂了:“別生氣,我說的是真的。你別以為我這考得就很高了,在那些學神眼裏啊,根本都不夠看。”
“我拜托你對自己的身份有個明确的認知,”程熠把他成績單拍到了他懷裏,“你是個美術生!”
文化生考915還算得上可以理解,但是這貨是個美術生。
也不知道這貨學美術是為了什麽。
方珩知一愣,然後懊惱的錘了下腦袋:“我忘了。”
程熠:“……”死吧,世界毀滅吧。
“安靜一下。”上課鈴剛響起,紀向白就拿着書走了進來,“大家期中考試的成績都拿到手了吧?”
下面齊齊回應: “拿到了!”
紀向白:“都還滿意嗎?”
這回下面的意見的聲音不同意了,有的滿意,有不滿意,有的是真不滿意,有的是吹牛逼。
紀向白環視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了程熠身上:“程熠,你滿意嗎?”
程熠就知道他得問自己,也沒啥驚訝的說:“還行吧。”
紀向白笑笑:“其他的還不錯,但數學150滿分,90分及格,你需要繼續努力。”
程熠點頭:“我盡力。”
但方珩知在旁邊“啧”了一聲,小聲嘀咕道:“進步五十分,很厲害了。”
程熠聞言側頭看着他,有點想笑:“是的,方老師厲害。”
方珩知對他豎了個大拇指:“程同學也不錯!”
教室嘻嘻嚷嚷亂了起來,有像于峰一樣為他開心的,但也有……
程熠餘光看到了後排幾個同學,臉上都是不想笑卻不得不笑的勉強。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在意的轉回了頭。
完全和諧開心的班級少得可憐,更多的是像九班這樣的,一個班裏三十多個人大大小小的心思什麽樣的都有,別扭卻又不得不組在一起。
尤其是這兩個多月來,班裏的女孩子分成了兩個小團,事情更是不少。
這也是程熠一開始就不太想融進這個班的原因。
方珩知眼尖,瞥到了他剛剛視線的停頓,不由得也轉頭看去。
這一看,他就笑了:“熠哥,他們酸你。”
“不明白這有什麽好酸的。”程熠懶洋洋道,“酸我歷史考13嗎?”
“你不能這麽想,”方珩知搖搖頭,顯然不贊同他的話,“你要想:‘讓這群凡人酸去吧,爺要在九班獨領風騷,悄悄努力,驚豔所有人!’”
“……”程熠沒眼看他,默默捂住了臉,“你他媽是中二癌晚期吧?”
方珩知趴在桌子上悶笑了好半天,等平複了一會兒才趴桌子上側頭看他:“明天周六學校放假,出去玩嗎?我請你吃飯,慶祝一下。”
程熠頓了頓,還是搖了搖頭:“不了。”
方珩知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被拒絕。
程熠看着他,猶豫了會兒還是給了解釋:“我明天,要去揚州一趟,這個周末可能都得在那邊。”
方珩知看着他,斂了笑容:“是家裏的事?”
“嗯。”程熠點頭,眼睛微微耷拉了下來,“挺重要的,本來打算上個月去,結果沒時間,這周不去不行了。”
方珩知沒立即回話,手在書包裏掏了掏,掏出一板巧克力:“給你。”
巧克力被放到了桌子上,程熠勾了下嘴角,拿了巧克力給自己剝了一顆扔到嘴裏:“你天天帶這麽多零食到學校來,也不怕吃胖啊?”
“民以食為天。”方珩知說,“而且這不是有一半都進你肚子裏了嗎?”
程熠挑了下眉:“你心懷不軌。”
方珩知:“好兄弟就要有難同當。”
程熠想說“誰跟你是好兄弟”,但這句話卻莫名其妙在嘴裏打了個滾,咽下去了。
現在這情況……勉強算和他是半個朋友?
方珩知沒在意他的反應,從他拆開的巧克力上掰下來了一塊扔進自己嘴裏:“你帶着木桐一起走?”
“你喊我弟的名字倒是親。”程熠給他賞了個白眼,“不帶走,放在二毛他家裏。”
方珩知:“二毛是誰?”
“杜茂,”程熠說,“在家排行老二。”
“他一家多少人啊?”方珩知想象了一下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場面,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兄弟姊妹四個人,”程熠說,“老大現在在西安上大學,老三是個姑娘,跟程木桐差不多大,跟着他爺爺奶奶在外地上學,老四還小,剛上幼兒園。”
“我操,”方珩知不由得感嘆了一句,“這超生啊?”
“沒有,二胎政策不是開了嗎?”程熠說,“他家老大老四都不是親生的,杜叔叔收養的。”
“好人,”方珩知雙手合十,“一生平安。”
程熠樂了:“你的祝福我會幫你帶到的。”
“謝謝。”方珩知給他遞了張紙,“擦擦,嘴角有巧克力。”
程熠接了過來:“謝謝。”
兩人半晌沒說話,看着紀向白跟那群學生打打鬧鬧。
下課鈴響起的一瞬間,方珩知戳了戳程熠的後背,低聲道:“你要有什麽麻煩,我能解決的話,記得來找我。別客氣啊。”
程熠被他戳得後背僵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轉頭對他笑了一聲:“那拜托方老師明天再給我請個假了。”
方珩知看着他不說話。
直到三聲下課鈴全部響完,他才嘆了口氣:“好。”
程熠從書包裏給他翻出一本小畫冊:“送你了。”
方珩知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裏面28頁全是鋼筆速寫。
程熠說:“都是揚州的風景,送你,當做熠哥帶你雲旅游了。”
方珩知看着這個小本本,笑了:“謝謝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