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棒棒糖是阿爾卑斯原味,他最喜歡的味道
九班雖然都是美術生, 但現在并不是人人都學過美術,所以新來的小劉老師自我介紹完後,就想着帶大家去隔壁藝術樓接觸接觸。
程熠把胳膊支在桌子上, 撐着腦袋看着他親愛的同學們一個個走出教室走完了, 才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不想去啊?”方珩知也沒動, 屁股上跟粘了膠一樣牢牢貼着板凳, “不想去就不去呗。”
“不上大學了啊?”程熠敲敲他的桌子, “起來了, 得靠着畫畫吃飯呢。”
方珩知笑笑,伸出了一只爪子:“拉我。”
“……”程熠白了他一眼, 心不甘情不願萬分嫌棄的拽着他手把他拉了起來, “你活像上輩子沒長骨頭,市中心那家不吐骨頭的酸菜魚是拿你肉做的吧?”
他想罵這貨很久了, 但是礙着他之前腿上有傷不好發作,現在可算是終于能無所顧忌了。
“唉, ”酸菜魚精致的拍了拍褲子膝蓋處那一塊被壓出來的皺紋, “熊貓沒筍吃了都是你害的。”
“你少說點話行嗎?”程熠踹了他一腳,“好好一爺們長了張嘴。”
方珩知聳聳肩, 兩只手往褲兜裏一抄, 慢慢悠悠走出了門。
其他的同學都已經走出去很遠了,而他倆絲毫沒有盡快追上去的打算,所以在其他人都已經在美術教室擺自己的畫具畫材時,他倆再次遲到了。
程熠發現,方珩知其實很狂, 人都站在門口了, 也沒想着把他抄褲兜裏的手拿出來。
他有點想笑, 不自覺的彎了彎嘴角, 伸出手敲了敲門:“報告。”
小劉老師全名劉倪,這名字可能跟程熠和方珩知兩人的犯沖,這會聽到敲門聲像沒聽見一樣,頭都不轉,自顧自把玩着手裏的鉛筆。
程熠也不跟他計較,側身越過方珩知就打算往裏走。
但方珩知還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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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步一頓,轉頭看了過去。
劉倪也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頓時眉頭就緊緊蹙了起來,也終于舍得往門口投去一個眼神了。
方珩知像個混子一樣正吊兒郎當的靠在門框上,還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
模樣很欠揍,程熠看得都手癢癢。
劉倪黑了臉,冷聲道:“站在門口幹什麽呢?”
“老師沒說讓進,不能進。”方珩知笑了一聲,然後晃晃悠悠站直了身子,終于舍得把手伸了出來,指指自己,“尊師重道這一塊咱還是懂得的。”
這話一出,全班都朝門口看了過來。
程熠抿了抿唇,憋笑憋的臉都要抽筋了。
真特麽損啊方老師!
劉倪顯然也沒能想到她會來這麽一出,氣得垂在身側的手都在發抖,但明明知道這人在冷嘲熱諷,她還偏偏挑不出這麽點去罵人。
她氣不打一處來,憋屈地看了方珩知半晌,發現真沒法罵以後把氣撒在了另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身上:“程熠,你看看你同桌多懂規矩?”
正在一線吃瓜的程熠:“……?”操?
“都是同桌,要互相學着點對方好的地方。”劉倪說。
程熠直接被她逗樂了,心想這位老師果然還是火候不到,陰陽怪氣得這麽別扭,一點都沒有他同桌的自然。
他點了點頭,說:“您說的是,這樣,我重新進一遍。”
說完,他就要走出門重新喊一次報告。
方珩知攔住了他,低聲問:“這是幹啥呢你?”
看到他這張臉,程熠扭頭笑了半天,然後轉過來對他說:“向你學習。”
“別學了。”方珩知眯了眯眼,提高了點聲音,責備地看着他說道,“沒看見我們親愛的小劉老師不想讓咱進去嗎?”
劉倪:“?”
程熠挑了下眉:“怎麽看出來的?”
“我在這兒等半天了也等不來一個’進‘字。”方珩知聲音故意拉得很長,“尊師重道善解人意的學生能懂得老師沒有說出口的意思,咱倆識趣兒點,站門口吧。”
你永遠不知道方珩知能有多損。
這一刻,程熠有點佩服他,小聲道:“雖然很解氣,但我不是很想跟你一起在門口站着。”
“跟我一起站着你還不想啊?”方珩知也小聲回了他一句,“沒事兒,不會讓你在門口站着的。”
程熠樂了:“怎麽?你還能想出什麽幺蛾子?”
方珩知神神秘秘的搖了搖頭。
這兩人在門口視若無人的說悄悄話交頭接耳的行為看得劉倪直接火氣沖到了頭頂,她指着這倆人說:“課不上了嗎?不用出去站了,進來站着!”
方珩知對着程熠揚了揚下巴,一臉“你看我說的對吧”的得意模樣,然後嚣張的點點頭,走了進去。
程熠跟着他,摸了摸嘴角,掩飾住快要失控的表情。
上個美術課,他倆跟度了個劫似的,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真是不容易。
好在于峰和司文倩已經幫他倆把畫具擺好了,兩人就沒啥事兒能幹,百無聊賴的站在了座位上。
程熠不打架的不考試的時候還挺像個好學生,就像現在往那兒一站,還真有一兩分罰站的樣子。
但另一個大爺不一樣。
方珩知那棒槌只有考試的時候像個“好學生”,其他的時候真是比混混還混混,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杵在這,半點看不出是被罰站的,反而像是坐累了起來換個姿勢視察工作的祖宗。
劉倪看着他這樣就心煩,索性眼不見為淨,走到了教室裏距離他們最遠、還不太容易能看到他們的地方。
“她真的好讨厭我們啊。”方珩知轉頭,對着程熠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不是還得多虧您嗎?”程熠說得半點沒有責怪的意思,甚至還很開心,“你要不來這一出她也不會這麽讨厭我們。”
“那還是讓她讨厭吧。”方珩知看着他身側的一堆鉛筆,指了指那個美工刀,“同桌,幫我拿個14B。”
程熠轉頭,找到了一盒14B,然後把鉛筆屁股那一方向的盒子蓋掀開對着他:“自己拿。”
“刀,削筆刀。”方珩知抽了兩根出來,“無聊死了,讓我削兩根。”
你看上去不太像是“無聊死了”了樣子。
程熠毫不懷疑,這人可以自己跟自己玩到地老天荒,而且玩得花樣百出。
但他還是給這人拿來了美工刀:“小心點,別割着手了。”
“不要瞧不起我的技術。”美工刀在方珩知手裏旋轉了一圈,然後“滋啦”一聲,刀片被推了出來,“你永遠可以相信方珩知。”
程熠單手叉着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呵。”
我信你的結果就是現在像根棍一樣杵在這。
但方珩知是個習慣并且擅長于選擇性忽視對自己的惡意的人,所以對這一聲冷笑充耳不聞,腰往後一靠,就靠在了牆上,痞裏痞氣的跟個土匪一樣。
但是他削鉛筆的動作意外的熟練,三兩下就能削出一根……奇醜無比但是可以用的鉛筆。
程熠抽了抽嘴角,拿過他手裏削好的一根14B,啧啧稱奇道:“有一說一,我第一次見到這麽醜的鉛筆。”
“哪裏醜了?”方珩知一聽就不樂意了,手裏削了一半的鉛筆也不管了,指着他手裏的“完成品”說,“這造型多奇特?藝術都是這樣的!再給我拿一盒。”
程熠:“……”
你家藝術真踏馬是別具一格,可以單獨拿出來創建一種風格了。
他懶得理這人了,又翻出一把刀,也開始削。
空筆盒裏面的筆越來越多,兩人削好的筆都放在了一起,但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哪個是方珩知的。
方珩知偷偷瞟了一眼那個筆盒,然後緊緊皺了眉。
程熠的鉛筆削的很漂亮,雖然速度不是很快,但每根鉛筆都像是尺子量好的一樣,筆頭都差不多長,放在一起非常的賞心悅目。
相比起他的……
這麽一對比,似乎是有點慘淡。
他不太高興的偷偷抓回了一支筆盒裏屬于自己的筆,開始仔細的修整。
男人之間暗戳戳的勝負欲出現了。
劉倪沒注意他們這邊的情況,看着班裏大部分同學都整理完了,拍拍手說道:“好了,我們衛生什麽搞定後,接下來我來教大家削鉛筆……”
話沒說完,她就不小心看到了一直被他忽視的一角,愣住了。
那兩人中間的筆盒子已經滿滿當當了。
劉倪忽然感到很不爽,她也不知道這股不爽是因為什麽,但是很顯然導火索就是那兩個人。
“方珩知,程熠,你們兩個都會了是嗎?”
程熠感到很煩,一次兩次他也就忍了,還真當然脾氣好啊?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事兒,菩薩都忍不了。
他把手裏的鉛筆輕輕放進了筆盒裏,頭也不擡的說道:“是啊,都會了。”
劉倪被她噎得胸口一堵。
方珩知笑笑,把最後一根筆修完,擡眼看向了劉倪:“請問老師還有事嗎?我內向容易害羞,被人這麽盯着不太好意思。”
“……”程熠整理筆盒的手頓住了。
班裏不知道誰先笑了一聲,然後就亂了起來,鬧成了一片。
劉倪尴尬的站在原地,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自己可能真的鎮不住這倆人。
她挽回性的吼了一聲:“安靜!還上不上課了?你們倆這麽能耐,不然你們倆來教好了?”
“那就算了。”程熠伸了個懶腰,“我們教,工資又不給我們。”
其實程熠是個看得很開的人,不喜歡他的老師有很多,但他覺得這沒什麽,甚至依然很尊重那些老師,因為老師不喜歡差生是個很正常的事。
但這位新老師不一樣,第一次見就各種看他不順眼,莫名其妙的。
前兩次找他事忍下來是因為遲到确實是他的錯,但這不代表他能一直忍。
他脾氣可不算好。
班裏安靜了兩秒,忽然發出了一聲巨響。
程熠擡頭看了過去,發現是劉倪踹爛了一個椅子。
“滾出去!”她吼道。
程熠無所謂的聳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模樣,擡腳就往外走。
方珩知“哎”了一聲,也跟着他往外走,還不忘順道帶上了他們剛削好的鉛筆。
路過門檻的時候,程熠聽到劉倪說了一句:“沒教養的野孩子,也不知道爹媽怎麽管的。”
方珩知看到他的腳步微微一頓。
程熠轉頭看向劉倪,表情是方珩知從來沒有見過的,骨子裏都透着冷硬兇狠,渾身都是戾氣,眼睛半眯着都藏不住眼底的陰霾:“你還要見識一下我的沒教養嗎?”
劉倪看到他的眼睛時就被吓住了,渾身都僵了一下,半晌沒說出話來。
程熠很不屑且狂妄的對她豎了個中指,轉身就出了門。
方珩知默然片刻,跟了上去。
他知道程熠的兇名哪裏傳來的了。
就剛剛那副模樣,他第一次意識到了這人平時脾氣有多好。
程熠沒老老實實在門口站着,徑直去了操場上。
方珩知就在他一步之遙的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
六月的早晨已經算不上涼快了,甚至有點熱,程熠熱得有些煩躁。
方珩知看着他抓了抓頭發,笑道:“你猜劉倪會不會告訴我們家長這事兒?”
程熠想說“關我屁事反正我又沒有家長”,但他話沒說出來就被打斷了。
“我爸媽要知道了,我腿就得再受一次創傷了。”方珩知說,“熠哥,幫個忙呗。”
程熠轉過頭,看着他:“我怎麽幫?”
“你家借我住兩天吧?”方珩知笑笑,從口袋裏給他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我請你吃糖。”
程熠愣了一下,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鬼使神差接過了那根棒棒糖。
“好。”他聽到自己這麽說。
棒棒糖是阿爾卑斯原味,他最喜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