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戀物癖

“去那兒要聽人家的話,以後就不回來了吧。”

“嗯。”

“再看看有什麽還沒拿的,媽去給你拿上。”

“沒了。”

“去那兒吃飽飯,是媽對不住你,你…再讓媽看看。”

祁宴靠在常年被風吹雨打,已經明顯變形的木制門框上,百無聊賴的看着眼前的母子,“能走了嗎,再晚趕不上飛機了。我還沒學會怎麽退機票。”

“嗳,好好好,這就走。”女人抹了抹眼淚,“走吧,快走吧,走了也好。”

面黃肌瘦眼窩深陷的少年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

“哪怕是賣給人結陰親也好?”

·

“越老師,眼睛睜一下,我看看妝。越老師?越老師!”

越初突然從夢裏驚了過來,不知道怎麽又夢見以前的事了,腦子昏昏沉沉,身後的化妝師喊他,他也一時沒聽見。隻是下意識的将懷裏的枕頭往懷裏抱了抱。可下一刻卻又像極其厭惡般的,将其塞進了自己背後。

“啊…抱歉。有些困了。”越初大剌剌笑着,也将所有情緒收斂了起來。

化妝師臉上發熱,“也是,這麽晚了,還要開記者會。越老師你手還好嗎,那邊有冰塊,要不你先敷一敷。”

“不用。”越初笑着安撫了對方。

“做噩夢了。”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進來,越初并未回頭也知道是誰。

宋衷,十五歲。越初第一部 戲就是和她搭的,戲中演一對兒兄妹。算算的話,都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會兒越初也才十六歲。

小姑娘穿着還沒來得及換下來的公主裙,手裏抱着越初一小時前剛拿回來的影帝獎杯,上嘴啃了兩口,不是純金的。

“抽煙嗎。”

越初:“不了。”

“吃糖嗎。”

越初:“來一塊吧。”

他說話時明顯沒什麽精神,宋衷便翻出一塊薄荷糖來給他吃。

“早說讓你小心些了,你今可好,上去直接給人家獎杯摔了。”宋衷一副小大人模樣歎了口氣,把旁邊化妝師都逗笑了,“這會兒熱搜前三全是你。”

熱搜第一:越初摔獎杯

熱搜第二:越初蟬聯影帝

熱搜第三:越初枕頭

将這三件事聯系起來便是:越初因爲手腕受傷,在蟬聯影帝的頒獎典禮上,摔了獎杯和他一直寸步不離的枕頭。這件事就發生在一小時前,此時正準備開個記者招待會解釋下。

但輿論就是輿論,不少人就是覺得越初是故意把獎杯摔了的,蟬聯影帝是暗箱的,手腕受傷是公關的。

那他越初圖啥,就圖拿這破事上熱搜嗎。誰稀罕啊。

·

“熱搜第四,G省連續五名女童失蹤。”宋衷順嘴念了下來,“不行,我得給這條買到第一去。摔獎杯挨罵就挨罵,這要是因爲占用公共資源被罵,洗都洗不幹淨。”

越初沒說什麽,由着她去了。

小化妝師突然開口,“G省?那不是咱們省嘛。我也聽着說最近有小孩兒失蹤來着。還都是女孩兒。”

宋衷咂舌,但也沒說別的,越初的事還沒處理好,管什麽別人家的女孩兒。

越初:“我今眼皮跳一天了。”

宋衷:“左眼跳財。”

越初:“右眼。”

宋衷:“視覺疲勞。今天回家好好休息。”

宋衷,一口三千多歲的锺,凡人口中的神明大人,在新世紀的今天,自己先破除了封建迷信。

越初:“明白了。”

補好妝的越初起身準備出去,一想到外面堆滿了記者,便是發自內心的煩躁。但面上仍是氣定神閑,一副什麽也不在乎的完美模樣,彎腰拿起了那個形影不離的枕頭,颔首算是謝過化妝師,臨走前還給了人家姑娘一個wink,這才邁步去了外面。

宋衷赤腳小跑着跟上了他,整個人輕盈靈動,不會有人想到這丫頭的本體幾噸重。

“我去抽根煙,你等我會兒。”越初收了全部笑意,眉宇之中都是煩躁與疲憊,又将手中的枕頭遞給了宋衷,小姑娘乖巧點頭。

但越初消失的瞬間,宋衷看着四下無人,照着懷裏的枕頭連着捶楚了不下十拳,口中還念叨着,“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

越初的身份在他們這個姑且稱之爲家人的小圈子裏,是彼此都知道的。七年前,十六歲的越初被買回家,兩萬塊錢,作爲一個男孩兒,其實不貴,不過可能是覺着這麽大了也不好賣,他繼父并未還價。

而條件是,他是要來嫁給這個枕頭的。兩萬塊錢,就當是彩禮。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今後的人生都會與之綁在一起。按照合同,無論順境還是逆境,貧窮還是富有,快樂還是憂愁,越初都将愛着它,珍惜他,對他忠實。

呸!

故而七年間無論越初走到哪兒,都會帶着它。除了拍戲當間會找親近的人保管,多數時候便真的寸步不離他的…愛人。

也許是骨子裏的偏執,越初還真就按着合同完成了,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

一人一枕甚至還有相同的戒指。一枚戴在越初的無名指上,一枚嵌在了枕頭的一角。

七年裏這件事一直不斷被翻出來,總有人問越初無名指上的戒指是什麽意思。但沒人懷疑他已經結婚了,畢竟十七歲的時候他就已經帶着了。而越初僅此是用,這戒指只有戴在無名指上才合适為借口,含混了七年過去。

越初的枕頭像是人設一般的存在,從十七歲出道,一直抱到二十三歲,拍戲也帶着,出活動也帶着,出門坐飛機也帶着。他們家都不大喜歡人設這種東西,可也沒法解釋,公司反倒樂的開心,管他什麽人設的,能賺來流量就是好的。

後來也就真懶得解釋了。

越初的身子在前兩天出了些問題,反應到外面就是手腕不輕的痛感,那不是摔了或是扭了,從目前來看,應當是現代科學治不了的病。

囑咐了時刻注意着些,然後頒獎典禮上卻因為習慣用右手,險些摔了獎杯。雖然好在還是拿住了,但懷裏的枕頭卻掉到了地上。直接将另一枚戒指暴露在了媒體的目光下。不是什麽大事,沒摔獎杯這件事嚴重。

畢竟只是一枚戒指而已。

“都怪你,要不是為了救你,他——”宋衷話沒說完,突然覺着懷裏什麽動了下。

片刻後,又動了下。

宋衷沒反應過來,亂叫了一聲,直接給枕頭扔了出去,能扔多遠扔多遠。

扔出去了,她也冷靜下來了。胎動了?還是要孵化了?她還想仔細琢磨的時候,越初卻已經回來了。

“……”越初看看現在的情況,“姐姐,你給他扔了十二米出去。你跟這破玩意兒叫什麽真。”

“別拿天津話叫我姐姐。”宋衷鼓了鼓腮幫子,然後被越初揉了揉腦殼。他自己則是去将枕頭撿了回來,撣了撣土抱進了懷裏。

他明明應該很厭惡這個枕頭的…宋衷如是想着。但她的印象裏,那孩子總是這副模樣,樂樂呵呵着,将憎惡藏起來,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安靜下來卻又清冷的讓人心疼。那感覺就像是自暴自棄了一樣,宛如一個行走的履行合同的機器。

但一定是厭惡的,要多厭惡有多厭惡。憑借宋衷對他的了解,一定是這樣的。

·

“您二位能不能稍微快點。”迎面走來的是越初的經紀人,祁宴,當初買下越初的男人。

一個越初不喜歡,但又離不開的人。衆所周知的,越初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靠祁宴手把手教出來的。衣食住行全權負責,學文習武禮數教導也是身體力行。祁宴在圈子裏有些威望,畢竟十年帶出三個影帝,誰家藝人不想在他手裏調弄些日子。

可自打跟了越初,直接從經紀人退化成了專屬保姆。

但饒是如此,越初仍是跟他不親近。怎麽想…都不可能跟一個人販子親近的吧。

宋衷表示自己不去記者會了,跟自己也沒多大關系,囑咐越初自己當心點,別讓人套了話出去,也別着急,不想說的不說就是了,別怼人家記者去。

有過前車之鑒,生怕越大少爺再幹出點什麽事來。

“知道啦知道啦,我保證!”越初随便應了,沒什麽精氣神的他直想快些結束了這點破事。

祁宴帶着他進了屋子,閃光燈讓越初下意識避開,但被祁宴拍了怕後背,示意他走路端正些,別往一邊躲。這種事上祁宴的教導總是格外嚴苛,不準他在聚光燈下有一絲一毫的閃躲。

待得二人落座,越初将枕頭放到了桌上,對着衆人不走心但得體的笑了下,仍是那般陽光明媚,主持人則表示記者可以開始提問了。

·

頒獎典禮後的采訪,以媒體寥寥幾句對越初蟬聯影帝的恭喜開始,然後迅速問起摔了獎杯一事。

“手腕前兩天受傷了。接獎杯時忘了這事,一時使不上力沒拿穩。是我的不對。”邊說着邊将西服袖子往上拽了拽,露出了一小截纏着繃帶的胳膊。但仔細看的話越初眼神都是渙散的,他現在就覺得腦子突突跳着疼,總覺得要出什麽事一樣。

記者:“手腕受傷有影響到您的拍戲進度嗎。”

“确實給劇組添了不少麻煩,不過最近的戲份已經重新排好了,都是些文戲,不影響進度。後續還希望大家繼續關注新戲《撫劍獨行游》。”

好吵啊,越初只覺着耳邊嗡嗡的。

記者:“請問傷勢要緊嗎,看起來劇組方面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嗯?哦…”越初乖戾着眨眨眼睛,“死不了。”

祁宴拿腿碰了他一下,讓他別瞎說話,但衆所周知,當越初開始胡說八道的時候,基本上就已經在忍耐的邊緣了。他今天是真的不舒服。

可下一刻話鋒卻突然轉向了越初的戒指。

像是媒體們的不謀而合,又像是被刻意針對,這點是連祁宴也沒料想到的。

越初已經開始不舒服,但被祁宴告誡不許做出起身就走的事情來。

“您的粉絲對于您枕頭上的戒指表示好奇,據觀察來看,那個和您無名指上的戒指是一對兒。”無名指三個字被咬的很重,“看起來您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枕頭了。”

越初還是笑着,“對,很喜歡。”天知道他有多惡心這玩意兒。

“zz娛樂,想請問您為什麽要将戒指戴在無名指。按照傳統,只有夫妻才會将戒指戴在無名指吧。而且衆所周知,自您出道,就沒有離開過這個枕頭對吧,請問您是對這個枕頭有什麽特殊情懷嗎。”

循序漸進的逼問。

越初思索了下,笑意未減,甚至更盛了些,明白了對方究竟是什麽意思,反倒坦蕩了起來。

“對啊,我戀物癖。怎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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