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孩子
“女兒被拐,父親被疑似兇殺。他家這是走背字啊。”越初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他這種把所有情感都用于演戲,對外極其涼薄的人,根本不在乎這些事。
宋衷:“子不語怪力亂神。”
越初:“我以為你就是亂神本神。”
宋衷擡眼瞧瞧他,“神明哪有那麽閑的。”
可天道這邊又說不是現世做的,真就有神明妖物盯上了這麽個凡人?宋衷想不明白,遂而看了一眼應閑璋,那是曾經天道的寄宿者,或許有什麽不同的意見。
但應閑璋的目光就在越初身上黏着,仿佛根本沒聽宋衷說什麽。
呵,戀愛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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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越初根本不知道喊他來做什麽,譚宏要死了讓他開心一下嗎。
此時祁宴迎面走來,身後跟着一個大夫,走到宋衷和越初身邊。越初不知道做什麽,按理不是該找患者家屬嗎,不過他那會兒四周觀望了下,并未發現家屬的身影。
大夫站定便利落開口,“院長讓我來告訴,裏面的人肯定是活不了。但半個時辰內如果你們想救還能救,讓我來問你們的意思。”
什麽叫想救還能救。
“當然是用怪力亂神的方法。”宋衷晃着兩條腿涼淡開口,然後又看向大夫,“我們考慮一下。”
那種感覺就像是病危通知書拿在了不孝順的子女手裏,不僅不想救甚至想拔氧氣管。
越初又環視了下四周,“怎麽沒見他家裏人,這麽大的事情。”
一旁祁宴開口,“昨天晚上的飛機,他愛人帶着小兒子出國玩了,今天公司聯系,好像也沒有回來的意思。來的都是公司高層,其他人差不多都給他得罪完了。”
越初擡擡下巴,指着那群公司高管,“他們是等着分公司股份呢?”
打他來了就發現那四周氣氛一片祥和安然,該玩手機的玩手機,該聯系業務的聯系業務,他甚至聽到了他們在談論一會兒去哪喝一杯,看起來像是要慶祝的樣子。
“面和心不和,這公司一直都這樣。”祁宴是知道那些事的,但對于活了三千來年的人來講,只覺着幼稚到可笑。
越初皺眉:“那他靠什麽讓公司撐到現在的。”
祁宴:“靠你。”
也行吧。還有點驕傲呢。
他們幾個還商量着救與不救,宋衷表示完全無所謂,跟她關系不大,不準備過多幹預。祁宴心下是有些想救的,但卻存了些別的心思。至于應閑璋,那無非越初說什麽是什麽。
越初打量着這幾位,“說好的慈悲為懷呢。”
“少來,”宋衷啊嗚一口吞了所有布丁,滿不在乎的說道。“神明從不慈悲。旁人死生,神明不在乎。”
越初不是第一天和他們打交道,平日裏嘻嘻哈哈說說笑笑會撒嬌要抱抱,但确實一涉及現世凡人,那涼薄程度比起越初有過之無不及。
但他一個普通人自然也不可能教訓他們去,愛救不救呗,非要讓神明拯救世人,無異于道德綁架。
一直沒走的大夫這時對着越初再次開口,“其實還有個事,我們院長問您,要不要進去玩。”
“哪?”
大夫:“手術室。聽說裏面躺着的是你仇家。”
“沒有,別亂說。”越初否認,他最多就是不喜歡,犯不着是仇家,他對譚宏的厭惡程度都還比不過應閑璋。
大夫了然,“那您去嗎。”
“去。”不可多得的機會,他還沒見過人被剝了皮是什麽樣。
周圍人也沒人阻止他,越初這不着調性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但一直目送越初消失在視線中,應閑璋才敢開口,“肯定會救的。”
宋衷:“什麽。”
“他不會讓他老板死的。”應閑璋篤定着。
“他不是不喜歡他老板嗎。”宋衷笑着去看越初離開的背影,“這都去看人家怎麽被剝得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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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進了手術室內,就看着醫生大夫随意癱坐在譚宏的屍體周圍,做手術真的很累。
“越老師好啊。一會兒幫我們簽名好不好。”
“沒問題。”
越初對着年輕的小護士大剌剌笑着,自己則走去了屍體旁,從縫合了一半的痕跡來看,背後的皮是被整面剔下來的,方方正正十分規整。未縫合的那部分則将血肉完全暴露在旁人視線之下,脊骨肋骨都毫無防備的展露在外,像是在看十分工整的人體解剖圖。
但怪惡心人的。
“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嗎。”
院長還在精心縫合着植皮部分的傷口,即便是屍體這樣也會好看一些,“嗯,死了。但要救的話也還來得及。”
“您為何不救。”
“我不認識他啊。”有理有據,“我見是祁宴送來的,以為你們是什麽親故,不然旁人來不會走這個後門的。”
越初又問,“不是醫者仁心嗎。”
“我會盡全力救助每一個病患,但不可能為他們逆天改命,醫生的能力總歸是有限,便是救不到,也不該是醫生的責任。便是不救,也不該是神明的責任。命數到了而已,誰也不能怪。”
他說的越初自然是明白,但未等他開口,院長卻問,
“你想救嗎。”
越初不語,眉宇間似乎存了些糾結,他的确不喜歡譚宏的為人處世。
“心懷善意從不是卑劣之事,如果想救,即便他罪大惡極,你依然可以救。”
越初點頭,上手戳了戳譚宏露在外的脊梁骨,“我只是覺着他死的有些蹊跷。”
“那的确,小宋衷也說可能不是現世所為,姑且算是枉死。那你是準備救了?”
越初遲疑了會兒,看着譚宏那張已經沒了血色的臉,不禁得有些唏噓感慨。
“救吧。”
院長像是一早便猜到,但還沒來得及做什麽,手術室裏突然鑽進個人來。
應閑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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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麽。”越初厭惡性的退後了兩步。
“救他啊。”應閑璋歡快的指了指床上的人,“我臨時起意。對,臨時起意。”
越初不信,但他不會多問。那是布滿全身的厭惡,連周圍人都感知的到。
“大人。”院長看着應閑璋走近,稍是欠身喚了一聲。後者只是随意點了下頭,将人往一邊趕了趕。
微暗的手術裏的泛起溫暖的光暈,周圍的大夫和小護士一時都來了精神,撲騰着起來去看神明大人是如何救活一個毫不相幹的凡人。只有越初一個人站在了人群之外,看也不看那邊。
院長跟着上去悄聲問道,“您和那位大人,是什麽關系。”
越初凝眉,肉眼可見的厭惡感從內心蔓到神情中,院長還從未見過這孩子顯露初如此情緒來,以為這不得是什麽殺父仇人關系,但卻聽着越老師咬牙道了兩字,
“愛人。”
合同裏他答應過不會說謊的。
“哦…虐戀情深。”
越初:“少看點小說吧。”
“院長!各項指标都恢複正常了。”不多時一個小護士跑過來,“那位大人真的好厲害啊,原來真有人能讓他人死而蘇生嗎。”
越初:“很難?”
小護士愣了下,然後才笑道,“當然啦,即便是神明也不可能輕松救活一個人的。生命是無價的嘛,那麽容易便能死而複生不是太廉價了嗎。”
越初是不知道這些的,随即他便有些後悔,心想何必救譚宏這種人呢。不過是應閑璋救的,那就無所謂了。
不遠處的應閑璋走了過來,站定在他身前,像是想說什麽,院長識趣兒的去了一旁。越老師也想走,可就在下一刻就見應閑璋直接倒向自己,越初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躲開了。
應閑璋摔得那是結結實實,引得周圍人目瞪口呆。
院長:這是什麽相愛相殺的愛人關系。
越初踹了他一腳,沒再動彈,并且不多時,就在越初的視線裏化回了枕頭模樣。
越初彎腰撿起,意外的竟然有幾分親切之感。
院長開口,“應該是沒什麽事,靈力使用過度。讓他休息一陣就好。”
越初提溜着枕頭嗤笑,“這麽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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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前。
應閑璋:“還是我去救吧。省的他因為救了個混蛋又不自在。”
宋衷和祁宴一同看着他,“你救就這麽确信他一定會救譚宏?萬一真的只是去開心呢一下看看他怎麽被剝皮的呢。”
衆所周知,越老師做得出這種事。
但應閑璋卻搖頭,神情篤定且堅毅,
“因為他是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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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手術室裏出來的越初,懷裏還抱着化成枕頭的應閑璋。
他現在寧可承認自己是個戀物癖,每日抱着枕頭,也不想應閑璋成天晃蕩在自己身邊。但他往回走的途中,正好碰到醫療廢物垃圾桶。
嗯…很好。
打開,扔掉應閑璋,關上,拍拍手,心滿意足的離開。
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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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宴看着越初一個人回來,“應閑璋呢。”
“不知道啊。”越初無辜眨眨眼,“死了吧。”
宋衷給越初豎起了拇指,自己則走去垃圾桶邊,踮着腳将那玩意兒撿了回來。
“當年發生了什麽,會讓你覺着我師兄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