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8
明明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但直到下午快放學時,許靖樞看見許蘊喆的背影,還是不由得想起中午的那個吻,還有那之後許蘊喆對他的“懲罰”。
他掐得太用力了,那股熱辣的狠勁兒仿佛還留在許靖樞的皮膚上,讓他一想起那個吻,臉頰上便感到一陣辛辣的痛。
望着許蘊喆的背影,許靖樞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卻忍不住低頭笑起來。俄頃,他瞥見同桌正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他,連忙斂起笑容。
胡倩漪的眉尾抽動了兩下,問:“你還好吧?”
許靖樞端起表情,嚴肅道:“我好得很。”簡直不能夠更好了。
下午放學後,許靖樞也想像中午一樣,叫上許蘊喆吃飯去。不過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不能太過熱忱,免得許蘊喆煩他,所以作罷了。
也不知道許蘊喆現在對他是怎樣的看法?帶着這樣的好奇和試探,許靖樞特意留在座位上自習,既不催促許蘊喆去吃飯,也沒有找他。
可是,讓許靖樞失望的是,那些放學後回寝室洗澡、吃飯的同學已經又回到教室裏了,而許蘊喆還是坐在座位上,埋頭學習,似乎根本沒有想過吃飯,更別提叫上他一起。
許靖樞熬不住了,又有些不甘心,索性自己去吃飯,也不叫上許蘊喆。
他到食堂的時間晚了,只吃了米飯和土豆。這頓飯他吃得心不在焉,原以為許蘊喆中午沒有生他的氣,是對他有一點點喜歡,但是想不到過後卻是這樣。許靖樞不免感到沮喪。
對許蘊喆而言,如果現在談戀愛,是不是和玩游戲一樣,是無心向學的一種表現呢?
雖然無論是談戀愛還是玩游戲,許靖樞都覺得不會耽誤事。但或許對許蘊喆而言不是如此。他到底在想什麽?明明成績已經這麽好了,他完全可以不那麽緊張的。
想到一刻不放松的許蘊喆,想到對自己無動于衷的許蘊喆,許靖樞既心疼又沮喪。
土豆和米飯讓他的胃中寡淡,他回教室前,在小賣部裏買了一包辣條,一邊吃着一邊往教室走。吃着吃着,許靖樞突然想到自己從沒有問過許蘊喆對未來有什麽打算——因為他自己毫無打算。
如果他們将來考上同一所大學,許蘊喆是不是會和他談一場輕輕松松的戀愛呢?許靖樞懷揣着這樣美好的期盼,又嫌這份期盼的實現太遲了。考上大學,那是好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他可等不了這麽久。
許靖樞回到教室,發現許蘊喆還在座位上。他驚訝極了,難道許蘊喆沒吃晚飯嗎?他正忍不住想去關心一句,又瞥向坐在身邊的胡倩漪。
她神清氣爽,身上散發着女孩子的沐浴香。許靖樞離開教室時,她已經從生活區過來了。
他想了想,問:“哎,我走的時候你還在。你看見許蘊喆去吃飯了嗎?他不會一直在這兒自習吧?”
胡倩漪聽罷翻了個白眼,說:“我又不是你,哪有空一天到晚盯着他看?”
許靖樞啞然。
“好像是沒走。”胡倩漪想了想,答道,“剛才看他出去打了一次水,好像吃了壓縮餅幹吧。”
聞言,許靖樞瞪圓了眼睛。
胡倩漪看得笑了,說:“全校第一也很拼命啦!所以我們才心服口服。不像某些人——”
許靖樞看她斜睨自己,窘道:“腦子好使也不是我的錯嘛。”
“啧。”胡倩漪狠狠地瞪他,說,“就這樣吧!會談結束!”
許靖樞再度無話可說。許蘊喆為了學習,連飯也不去食堂吃了,思及此,許靖樞根本不忍心前去搭讪,只好乖乖地留在座位上自習。
過了一會兒,胡倩漪忽然說:“唉,都像你這麽聰明就好了。其實你也不用驚訝,現在很多人像他那樣,晚餐在教室裏解決。反正寝室裏的浴室少,那麽多人排隊洗澡,很浪費時間。吃飯也浪費時間,一來一回,走路得十幾分鐘呢。”
許靖樞轉頭,驚訝地看着她,可她低頭寫着字,沒有理會。看着同桌,再看向許蘊喆,許靖樞忽然覺得一心只想着談戀愛的自己像個傻瓜。
可是,一門心思學習真的很不适合許靖樞。他只嘗試了一個晚自習的時間,就已經坐不住了。
晚自習放學的鈴聲一響起,他立即如釋重負地丢下筆。他驀地從座位上起立,又驚訝地發現全班只有他一個人想着放學,其他人全紋絲不動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聽見身後傳來椅子移動的聲音,許靖樞回頭,看見是錢程他們幾個結伴走了,不免失望。等他們走了以後,教室裏安安靜靜,好像沒下課似的。
許靖樞無奈地重新坐下,想了想,還是拿上東西,貓着腰溜到許蘊喆的身邊,扯他的衣擺。
“許蘊喆,我們回去吧。還沒洗澡呢,回去搗騰一陣,要十二點了。”許靖樞建議道。
許蘊喆計劃着把一份數學卷子寫完,現在還剩下兩道大題。他低頭看了看許靖樞,猶豫了一下,說:“要回你先回吧。”話畢,他繼續往草稿紙上寫算式,希望能在教學樓熄燈前寫完。
許靖樞看他說完後再不理自己,失望地哦了一聲,掉頭走了。
他離開後沒多久,許蘊喆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回頭看向他。見到許靖樞低頭整理東西的側影,模樣看起來似乎悶悶不樂,許蘊喆又往草稿紙上看了看。但他在內心掙紮了片刻後,還是沒起身,只繼續趕着把題目寫完。
終于,許蘊喆可算在熄燈前寫完了卷子。借着前座的應急燈光,許蘊喆把桌上的文具收拾清楚,将還沒有對答案的卷子夾回試卷集中,把試卷集卷起帶回寝室。
熄燈後的教學樓熙熙攘攘,成群結隊的學生借着幾束手電筒的燈往樓下走。
樓下傳來值班教師的口笛聲,催促學生們盡快離開教室。
春天就要結束了,人群擁擠的地方浮動着一種悶熱,像一股躍躍欲試的熱潮。
從黑暗的教學樓裏走出來,許蘊喆看見有的同學已經換上了夏天的校服,這如同一個時間的信息。夏天近了,高考也快來了。
許蘊喆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寝室,本打算沖個澡放松放松以後再給剛完成的卷子對答案,沒想到,他才打開寝室的門,便聽見裏面傳出游戲的聲音。
看着許靖樞的背影,他愣了一愣。
許靖樞應是洗過澡了,此時穿着背心短褲,盤腿坐在椅子上,背對着門,佝偻着背。他的頭發沒有完全幹透,一簇簇的,亂七八糟、東倒西歪。
許蘊喆聽游戲中打鬥的聲音十分激烈,而許靖樞沉迷其中,完全沒有發現有人進門。
他躬着背,雙肩微微地聳着,往下低着頭,顯得肩背格外消瘦。可是,許蘊喆發現他的皮膚在燈下尤為雪白,比很多女孩子都白。
許靖樞雙臂的肌肉因為手掌和手指的運動而稍稍牽動,許蘊喆這才得知,原來許靖樞看似消瘦的身軀其實有着十分健康的肌肉線條,那些線條明朗、幹脆,藏着力量。
許蘊喆收回目光,關上了門。
聽見關門聲,許靖樞回頭,看見許蘊喆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按下手機主鍵退出游戲。
房間裏頓時變得安靜許多,連一根針掉在地上,怕也能被聽見去處。
“呃。”許靖樞尴尬地看着他。
許蘊喆不知該對他的行為作何評論,他發現自己沒什麽可評論的,于是平靜地說:“沒事,你玩吧。我去洗澡。”說着,他放下手中的試卷集,從箱子裏拿出換洗的衣物,帶上其他沐浴用品,換上拖鞋後轉身出門了。
許靖樞怔怔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沮喪地吐了一口氣。他拿起手機,看見剛才一起組隊的隊友給他發消息,問他是怎麽回事。許靖樞想了想,戴上耳機,爬往床上,點開游戲繼續玩。
許蘊喆洗過澡回來,寝室裏的燈還亮着,而許靖樞已經到了床上。
他倚在牆上,雙手捧着手機,看樣子是正打着游戲,只不過這回他戴上了耳機。
許蘊喆關上門,把臉盆放在床下,忽然見到一只蚊子從床底飛出,從他的面前飛過。他伸手去抓,抓了個空。他從抽屜裏找出蚊香片和電蚊香器,點上蚊香。
打開臺燈後,許蘊喆想了想,走到床邊拍拍許靖樞的床板。
許靖樞摘下一只耳機。
看見他眼神中的驚恐,許蘊喆失笑,說:“我把大燈關了?”
“啊。”許靖樞發現他打開了臺燈,讷讷地點了頭,“好。”
許蘊喆關了天花板的吸頂燈。
剛才,許蘊喆是笑了?許靖樞懵懵地想。
他沒有生氣嗎?許靖樞不可思議地看着他,而他已經坐在書桌前,開始自習了。
隊友在游戲裏喊許靖樞的名字,許靖樞連忙重新戴上耳機。
好不容易,終于打完了一局,隊長沒問任何人,已經把全體隊員拉進下一場比賽的排隊隊列裏。許靖樞在這時向隊長請假,退出了游戲。
他把手機留在床上,下了床。
和許蘊喆不一樣,許靖樞沒把什麽書放在寝室裏,這會兒想自習,也沒什麽工具。他只好翻開一本低年級的語文課本,找出需要背誦的課文溫習。
許蘊喆瞥見他居然坐到了書桌前,不禁訝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揚了揚,把需要改錯的題目圈起來。
如果是需要動腦子的算術題,許靖樞或許還能撐一會兒,偏偏面對的是一行行文字,這真是挑戰許靖樞的注意力。許靖樞從來沒有在這麽晚的時候還學習,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經過了零點。
許靖樞撐着額頭,眼皮子重得厲害,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聞聲,許蘊喆轉頭,看見他正揉着眼睛,像被體罰不能睡覺的小孩子,抿起的嘴不知含着多少委屈,看起來怪可憐的。
許靖樞發現許蘊喆的目光,立即放下手。
也許因為剛揉過眼睛,他的眼非常明亮。許蘊喆垂眸,想了一會兒,說:“先前的CFT聯賽,我也關注了。”
許靖樞吃驚得張開嘴,驚喜道:“真的?!”
“嗯。”許蘊喆點頭,“回寝室以後,偶爾看錄播,戴着耳機。但我的上一個室友對老師說,我在寝室裏玩游戲,讓他的壓力很大,所以搬走了。”
聽着許蘊喆的話,許靖樞的興奮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為許蘊喆抱屈,皺起了眉頭。
許蘊喆釋然地笑了一下,說:“你可以玩游戲,我沒有關系。你不用為了遷就我,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這是我的心裏話。”
許靖樞依然皺着眉,說:“可是我覺得,這不一樣。”
他不解。
“你遷就他,是因為你善良。但我遷就你,是因為我喜歡你。”許靖樞認真又随意地說。
許蘊喆聽罷微怔,不知該怎麽回答。
“不過現在,我不遷就你了。我要去睡覺了。”話畢,他朝許蘊喆眨了一下眼睛,起身道,“晚安。”
看着他輕松的表情,許蘊喆的心似乎也跟着變得輕松了。他笑了笑,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