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6、冷血與鷹鹫

蚩尤神殿。

神殿中央饕餮紋大石鼎前擺放着一張石臺,石臺上擺放着三只青灰色銅鼎,右邊一只銅鼎內盛着清水,左邊一只銅鼎內燃着焰火,中間一只銅鼎內燃着一柱香,三只銅鼎正前方空處,是一只兩只手心并一起大小銀盤,銀盤裏盛着從大石鼎內取來灰,銀盤上橫着一株青綠蓍草。

此刻,燭淵正神情莊重地跪坐石臺前,而後将雙手疊放身前,對着面前石臺深深一躬身,再坐直身子之時,伸出左手銀盤裏抓了一把灰,一半灑右邊銅鼎內,一半灑左邊銅鼎內,只見那煙柱微微一晃,燭淵雙手捧起了銀盤上蓍草,只聽輕輕一聲響,他将手中蓍草折成了兩段。

香燃燒,神殿內靜得出奇,便是燭淵呼吸聲都是幾不可聞,當右邊銅鼎水面上白灰完全沉入銅鼎底部時候,燭淵擡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将那冒着紅光香頭掐滅,滾燙溫度碰到皮肉發出“嘶”一聲輕微聲響,燭淵卻是面不改色,只垂眸盯着石臺上蓍草所顯示出卦象。

冰冷血與山頂上展翅欲飛鷹鹫。

燭淵看着這個卦象許久,後将排列石臺上已經被折成小段蓍草攏到一起,放到左邊銅鼎內火焰裏焚燒,火光他眸子裏跳躍,顯得他墨黑冷沉眸子有些猩紅。

“冷血與鷹鹫麽?”燭淵垂眸兀自說了一句,眸光沉沉,慢慢站起了身。

那些人,依舊膽小如從前,即便他們不出苗疆,他們依然會害怕。

呵……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他愛,莫過于欣賞弱小者死亡面前萬狀驚恐模樣,懦弱,結果只有一個,死。

如今苗疆,卻正是如此。

大石鼎內香終年不滅地燃燒着,燭淵緩步走出了神殿,煙霧他身後勾勒出不知名形狀,似是呻吟靈魂。

連綿起伏聖山某一處林木蔥茏山腰,一幢吊腳樓隐于層層疊疊樹影後,讓人極難發現這個地方還有人居所。

走近了,能看到二樓窗戶正映着輕微火光,拾梯而上,進入二樓屋子,可見屋內擺設簡單,一張竹床,一張四角竹桌,兩張竹椅,臨窗處擺放一臺機杼,窗臺上擺放着一盞豆油燈,還未進屋便能聽到機杼聲。

“朵西姑娘真是好興致,這麽大晚上不歇着還織布。”燭淵踏進屋子,面容淡淡地說着,仿佛進入自家一般,徑自走向桌旁竹椅,而後慢悠悠地坐了下來,欣賞似看着窗前機杼,贊道,“布諾對朵西姑娘還是如從前那般好,還給朵西姑娘弄了臺機杼來。”

燭淵出現讓正機杼前穿梭織布朵西生生驚住,手中梭子落地,連忙站起身,對着燭淵将身子躬得低低,聲音有些顫抖:“朵西見過祭司大人。”

大祭司如何會來?朵西将自己雙手緊緊揪一起,雖然知道大祭司不會殺她,可讓她面對大祭司,她依舊控制不住地害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龍譽。

莫不成是阿譽又闖了大禍?

“朵西姑娘害怕見到我麽?我長得很駭人麽?”燭淵看着朵西微微顫抖肩,再看向她身後機杼上未織完布,玩味道,“我倒還不知道朵西姑娘還有一雙織布巧手,不知朵西姑娘這布是織給誰人?”

朵西穩了穩心神,恭敬地答道:“回祭司大人,布是織給小女阿譽。”

“呵……”朵西話還未說完,燭淵便冷冷笑出了聲,“朵西姑娘何苦多此一舉呢,你認為就算你織好了布,能交到她手裏麽?”

朵西突然緊咬下唇,跪到了地上,“朵西沒有想過要見阿譽,請大祭司不要傷害阿譽。”

“我當然不會傷害她。”燭淵冷冷地盯着跪地上朵西,勾唇冷笑,“這,朵西姑娘不是知道得清楚麽?”

朵西驚愕地擡頭,觸及到燭淵寒不勝寒眼神時又迅速低下了頭,眼底滿是懼意,連忙道:“朵西不知道祭司大人話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燭淵用手指輕輕扣着手邊桌子,摻着寒意聲音讓朵西心底惶恐一層一層不斷往上漫,“朵西姑娘,事到如今,你還想隐瞞麽?”

“祭司大人……朵西,确實不知大人話所為何意。”朵西說着,将頭扣到了地上。

燭淵冷笑着站起身,慢慢往朵西走去,居高臨下地反問,“既然不知我話所為何意,那為何要向我下跪磕頭?”

“不過朵西姑娘不說也無妨,我來這兒本也不是要問你此事。”燭淵看了一眼朵西身後機杼,便往機杼移步,“我來此目,是為了告訴朵西姑娘一件事。”

“你好女兒,被聖蠍選中了。”燭淵嘴角一勾,食指一彎,只聽“嘭”一聲,他面前機杼如被肢解了一般轟然散落了一地,那未織完布就耷拉其中,棉線亂晃。

朵西身體猛然一震,雙眸瞬間睜大,阿譽被聖蠍選中了!?這……怎麽可能!?

“呵呵,朵西姑娘驚訝麽?”燭淵食指再一勾,那色彩鮮豔未成品之布便變得七零八碎,眸中笑意甚,寒意也甚,“連我都覺得驚訝呢。”

“讓布諾再給你搬來一臺機杼吧,這一臺,似乎已經不能再用了。”燭淵瞧不願瞧仍舊跪地上朵西一眼,轉身欲走,“屆時朵西姑娘做好了衣,我願意替朵西姑娘将衣交給那個有趣阿妹。”

燭淵擡腳離去,夜風由窗戶灌入,吹得燈火搖曳。

“我期待她成為第二十任聖蠍使。”燭淵帶着玩味之笑聲音随着夜風湧動朵西耳畔,“不知她是否也會給聖山或是說是苗疆上演一段驚心動魄好戲。”

夜風忽然吹熄了窗臺上燈火,屋子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朵西依舊維持着跪地磕頭姿勢,久久未動。

阿譽,第二十任聖蠍使……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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