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見紫蓮

時間過得很快,盛會的風波還沒冷卻,太陽一升一落間,第二日便已來到,今天，仙界将迎來的,是更為重大的儀式。

傳說,若有人能突破仙君境,成為傳說中的仙帝，那麽他就是仙界之主，将承擔這天地間最重大的責任。

可傳說畢竟是傳說,在仙界動辄億年的歷史中,還從未有關于仙帝存在的明确記載。仙帝，終究只是歷史典籍中只言片語的隐秘記載，只是仙界衆人口耳相傳的傳說。

可如今，在仙界最需要仙帝的時刻，這天地，真的誕生了一名仙帝，從來只是隐晦提起的傳說，真的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事情太過巧合，很多人都在感謝上蒼，說司胤仙帝，其實是天道所一手造就的，因為她的出現，正是這仙界，這天地，所最為需要的。

這些秘辛，其實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今天，無論是誰，都真心地在為這場封帝儀式而慶祝着，祝福着。

這裏面當然也包括林無夕。

林無夕隐沒在人群中，仍舊是一襲青衣，只是今天她的臉上多了一層面紗，她将自己的氣息收斂至最低，只想在這人群中默默地看着師姐登上最高峰。

她不想給任何人造成困擾，更不想給師姐造成困擾，所以她選擇了隐藏自己，只在暗處偷偷地看着那人如恒星般照耀溫暖着所有人便好。

封帝儀式無疑比昨天的盛會重要多了，九重仙闕各處都挂上了大紅的燈籠，鋪上了柔軟的地毯，仙闕中的防禦陣法也全部都開啓了，讓整片宮殿在熹微的晨光中都散發着迷蒙的彩光。

玉璜一襲盛裝，整個人在華麗的衣裙映襯下就像一尊神般耀眼奪目，她邁着袅娜的步伐，在所有仙人們的注視下，踩在腳下柔軟光滑的紅地毯，一步步地向仙闕最高處的乾坤殿走去。

她将在那裏正式冊封為帝。

不少人已開始激動起來，他們看向紅地毯上唯一的人的眼神中全是狂熱與崇拜，随着人群中第一聲的歡呼，激動的情緒瞬間蔓延出去，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仙人，震耳的歡呼由人群發出，仿佛要掀翻天際。

林無夕面紗下的唇角也微微彎起，她的師姐，做到了多少先輩都沒能做到的事，她當然為此自豪，即便如今已不能站在她身邊，但能看着她，看着她登上帝位，看着她統禦仙界，看着她能坐在仙界的最高處指點江山，她也滿足了……吧？

林無夕無法解釋心中的這絲不确定，她難道還能奢求什麽呢？她丹田被毀，心魔纏身，已然自顧不暇，卻人不知足，竟對這仙界古往今來最優秀的人物抱有非分的妄想，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會被仙界的男女老少給唾棄死吧。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其實林無夕根本不在乎他們的看法，讓她止步不前，與師姐保持距離的，只是師姐的态度而已。

愛情，畢竟不是一廂情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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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她那時就曾立志，要改變自己身處的必死之局，要反抗一直如影随形纏繞着的那名為命運的東西，甚至要反抗所有修仙之人所追求的所謂天道。

她自小被血親所棄，因着奶奶而從洶湧的河水中撿回一條命來，懷着感恩以及對未來美好的期望，她在尴尬的處境中勉強求生，而從天而降的災禍，卻無情地奪去了她的所有，她在那時感受到的，是一種名為命運的東西。

她被父母所棄完全由不得她，她想和奶奶好好生活也總會受到周圍人無端的嘲笑與欺淩，那場屠殺更是沒有任何因果。所有的事，都完全不由她控制，她的人生，就這樣被牢牢抓在一只名為命運的大手上，她無法保住她所珍視的東西，只能任由它們，被所謂的命運奪走。

人說，命由天定，人都不過天。她不想鬥過天，她只想掌握自己的命便好，她只想她所珍視的東西不會失去便好。

所以她耗盡心力去抵抗那想要她命的心魔，她拼命去得到了萬痕宗的特許令牌，她重重謀劃進入玄天密境想要得到那能讓自己活下來的赤心花。

但所幸，因着師姐的故意讓步，她得到了最為珍貴的異寶紫蓮，憑借着異寶的特殊能力，她終于暫時從死亡的陰影下逃脫。

若不是因為師姐，她現在，應該死了吧，能多活上這麽長時間，能遇上師姐，這，大概是命運對她唯一的溫柔之處吧。

她是命運的棄子，但師姐不是，她是天道的寵兒，兩個人本該沒有任何交集。

人群中的林無夕一直微笑着看着玉璜在數千人的歡呼聲中走進了最高的殿堂，笑着看着從幻陣中投放出來的殿內冊封的實時影像，笑着看着師姐在接受冊封時最美麗的一刻。

但她為什麽不笑呢？華麗的王冠下那張美麗的面孔為什麽沒有最欣喜的笑容，最得意的神情？那雙幽黑的眼睛中，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哀傷與不舍。

隔着強大的仙人們制造出的幻陣，林無夕卻感覺到冊封臺上的師姐正看着自己，沒有緣由，林無夕就是知道，那雙眼神就是穿透了乾坤殿中重重的陣法，從幻陣中看着淹沒在上千人中的自己。那在萬衆矚目的冊封臺上眼神，那正沐浴在無數光環上的眼神，卻讓自己心中一痛。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這樣哀傷，為什麽你的臉上看不見絲毫笑容，為什麽這樣的你會讓我心痛？林無夕張張嘴，想要問出這樣的話，但一瞬間，她便再看不到那個站在冊封臺上的渾身透着哀傷的仙帝了，仿佛剛才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臆想出來的幻覺。在幻陣制造出的巨大的光幕上，冊封臺上的那名女子，渾身上下都閃耀着讓人睜不開眼的光芒，那道身影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這整個仙界最至高無上的仙帝。

“拜見仙帝！仙帝永垂不朽！”只一瞬間，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虔誠地向仙界最新誕生的仙帝行禮。

站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轉眼便看不見了，偌大的廣場上，只林無夕一人還站着，和在仍在播放的幻陣中的那人，遙遙對視。

可巨大的幾乎占據了整片天幕上的那人為什麽這麽陌生，那人眼神是仙帝該有的堅毅，氣勢是仙帝該有的威嚴，一舉一動都是仙帝該有的高貴，可是，那是師姐嗎？為什麽一瞬間師姐就變了，師姐不再是師姐，她是整個仙界的仙帝了。

“大家平身吧。”平靜無波的聲音傳過了所有地方，而這句話，是以前的司胤仙君以仙帝身份說出的第一句話。

“是。”人群再次喧嚣起來，此時，恐怕整個仙界的氣氛都如這般熱烈吧，可林無夕的心中卻有無數的疑惑，她想追上前去，想明明白白地問個清楚，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走吧，回你的修真界，總之，別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見你。”一道威嚴而平靜的聲音出現在自己耳中，随後，林無夕便察覺到自己儲物袋中似乎多了什麽東西，可她來不及也根本不想察看，便只覺眼前一閃，眼前已不再是張燈結彩的宮殿廣場了，自己又回到剛來仙界時的那個小樹林。

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那在巨大光幕下的決絕的背影。

為何如此？林無夕心中有太多不解，太多委屈，卻在看到儲物袋中的那朵紫色蓮花和精致玉牌是愣住了。

玉牌是從仙界通往修真界的仙器，有了它，林無夕便能借此安全返回修真界。但讓林無夕愣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那朵在儲物袋中微微搖晃的紫蓮。

師姐她……又把紫蓮給了我。

無論嘴上說得多麽決絕，但這朵紫蓮，卻讓林無夕清楚地感受到了師姐的對自己的關心。

九重仙闕會在廣場前設立一面大鼓，願以九重仙闕的一個條件答應與人交換異寶，由此可知仙闕一定極為需要這些異寶，若是師姐真如她所說的那般讨厭自己，又為何會送出這對她極為重要的紫蓮呢？

有了紫蓮，她可能不會死，她只要開啓師姐給她的那面玉牌，她便能回到萬痕宗，她有異寶，修仙之途定會順暢，只要她回了修真界，她就能繼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但她怎麽可能就這樣回去修真界呢？且不說她在海底密境發過的毒誓，便是只因師姐在這兒，她便不可能真如師姐所願回去。

她想立刻回去師姐身邊，但她不能，師姐讓她離開必定有原因，不找出這個原因她再回去師姐一定也不會見自己。但，是為什麽呢？林無夕實在想不出師姐突然這麽排斥自己的理由。

還有，她清楚地記得，師姐在冊封臺上的眼神，裏面裝了太多的情緒，那道眼神讓她不安，師姐如今已為仙帝，這世上還有什麽是讓她也無可奈何的事呢？

總之，她不願看到師姐出現那樣的眼神，她會弄清楚這一切，她還要呆在師姐身邊，無論師姐是否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