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抉擇
當林無夕趕到時,上古一戰遺留的殘垣還在，但師姐卻不再在這了,滿地的殘垣斷壁在碧藍的天空映襯下顯得有些孤單。
空曠的天空中也不知為何有一道千米見方的大門懸立在半空,裏面幽暗深邃,和美麗的仙界仿佛是兩個地方。
師姐，一定是在裏面。
“小九啊，給我加一道最強的防護結界吧。”林無夕拉過身旁的九頭魔龍，說道：“麻煩你盡可能地通知仙界所有人，就說司胤仙帝以身修補玄天密境，仙界不久後便會恢複原樣。”
“你不會是想要進到那條空間亂流中去吧？”九頭魔龍驚道，林無夕是不要命了嗎？
“放心吧,裏面有師姐開辟的通道,我不會有事。快走吧。”林無夕不願再做耽擱,待九頭魔龍為她加上防護結界後，立刻便禦劍向虛空中的那道大門飛去。
“時間緊急，你快去吧。事情能否成功，就看你的了。”
九頭魔龍也知事已至此，他們再沒別的選擇，轉頭看了林無夕一眼，只得向最近的主城飛去了。
林無夕駕着青玉筆，毫不猶豫地穿過了那道連接仙界與玄天密境的大門，周圍的空間都被玉璜加固過了，并不受到外界那些空間碎片的影響。
師姐應該就在前方，林無夕加快速度，在虛空中的空間隧道奔跑起來，直到前方有法術的爆裂聲傳來。
白色的人影越來越清晰了，林無夕身周的防護罩也因前方那些過于巨大的能量波動而不住顫動，林無夕卻渾然不顧，更加加快了速度朝着波動的中心邁去。
“師姐，快停下，跟我回去好嗎？”林無夕想着遠處的那道發出劇烈光芒的身影喊道，她希望師姐可以停下來同自己說幾句話。
“你是……無夕？你怎麽會在這裏？快出去，這裏危險！”那道白衣身影震驚地回過頭，看見林無夕，急忙伸手一推，林無夕便覺一股大力傳來，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幾步。
“師姐，快停下，我有話對你說。”林無夕真怕師姐一激動就把自己送出去了，她沒這麽多時間浪費。
“無夕，或許你已經知道這一切了，但對不起，有些事我從一出生便注定要做，我舍不得你，但為了仙界，我非去不可。”白衣身影并未停下，只在林無夕前方布下了一道冰牆，讓她再無法前進一步。
“師姐，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天生的仙帝，知道你一出生便注定要登上仙界最尊貴的位置，注定要修補玄天密境，以己之身恢複仙界一直以來被打亂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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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是從玉中出生的，也是在玉中邁過了修煉中最大的難關，她的一生，與玉有着極為密切的關系，‘玉回天’中的‘玉’其實指的就是師姐。
“但師姐，無論有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沒有人生下來便該死，即便天道給了你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天賦，仙界史上最大的氣運，它也沒有資格讓你去送死。師姐，你的人生該有你自己選擇才好，并不用為了什麽所謂的仙界秩序而犧牲自己的性命。”
“無夕，沒有這麽簡單的。”師姐有些落寞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自出生起便是為了今天而生，我自小的修煉都是順着既定的道路，我從出身至今經歷的一切都已定好，就像我去到修真界，去歷情劫，這些，都是定好的，我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我既然成為了仙帝，我便要擔起這沉重的責任，才不枉我至今得到的一切。”
“不，不是的。或許真有天道，但天道可以變，可以改。我自出生起便注定要死亡，我被裝在一塊破爛的木盆中丢入洶湧的河水裏，但即便這樣我還是活了下來。我的村莊無故遭遇大禍，全村老少幾乎死亡殆盡，但我也鬼使神差地逃過了一劫。心魔來勢洶洶，被譽為必死之征兆，但我現在也還活着。我從很久很久起便知道，天道，容不下我，它要我死，可是我不願意，這些尋常人眼中的必死之劫，我都一一挺了過來，最後，還遇見了你。師姐，你知道嗎？遇到你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或許真的成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但你覺得我舍得下這仙界的大任嗎？我是因此才生下來的，我也是一直為此而活着的，我若是不去做，那我一直以來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麽？那我以前不是相當于白活了？”
“不，不是這樣的。師姐，你遇到了我，至少從你遇見我的那刻起你的軌道便不一樣了，我是不該存活于這個世界上的，你本也不會遇到我的，但既然我們相遇了，你的人生便是你自己的，誰也奪不去。”師姐的身影一刻不停，越走越遠，林無夕聲嘶力竭，想要将那道白衣身影給叫回來。
“來不及了，無夕。你能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真的很美好，甚至比我至今所得到過的所有天道饋贈更美好。能遇見你，是我的幸運，你讓我光輝但枯燥的生命有了不一樣的色彩，你甚至讓我對世界有了不舍。但不夠，這些都不夠，我是為此而生，便理當為此而死。”
“謝謝你，無夕。但，再見了。”空間通道已進入到最後的收尾階段，前方便是支撐整個玄天密境的中樞陣法，四十九根柱子圍繞着中間的一方平臺立在亂流橫飛的虛空中上千年，都未被空間碎片撕碎，足可見這套陣法的強悍。
玉璜身周不知何時已多了四十八道色彩不同的小光點，林無夕認出，每道光點都是一件異寶，四十八件異寶，對應的莫非，就是這四十九根柱子，那少的一件，莫非就是自己身上的這朵紫蓮！
原來九重仙闕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收集仙界各處的異寶，甚至願意九重仙闕的一個條件來交換他人身上的異寶，竟是為了此事在做準備。但師姐将紫蓮給了自己，她不就少了一件異寶，這陣法，她要如何激活？
但師姐既然将紫蓮給了她，自會有辦法修補玄天密境，只見師姐擡手一揮，在修真界便一直跟着她的青鸾劍便出現了了一堆異寶中，青鸾劍一出現便蓋過了其他異寶的所有光芒，獨自在玉璜周圍閃耀這。
即便林無夕修為低，認不出這青鸾劍的品級，但只要稍微想一想，便知青鸾劍定是比異寶珍貴地多的仙器，師姐，竟會用它來為自己交換紫蓮。
可這也說明修補玄天密境一事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待師姐将這四十九件異寶全部嵌入柱中時，師姐便會散去自身所有修為，沉寂于那柱中央的平臺上，她将再也見不到師姐。
“師姐，你等等，九頭魔龍它馬上就要來了，你能再等等嗎？”林無夕将語氣放軟，近似于哀求。
“師姐，你知道嗎？仙界的秩序雖被破壞，但這或許并不是多麽糟糕的事。仙界的修真者必須要靠食物才能維持生存，只要糧食富足，這又有什麽不好的呢？自我踏入辟谷期後，便再也不能食用人間的佳肴，這麽多年，我幾乎都已經快要忘記食物的味道，是到了仙界，我才知道，人活着，其實還有另一種樂趣的。追求仙道，追求長生，這固然是我們的目标，但在這漫長的修真路上，若是不能享受大自然饋贈給我們的最珍貴的禮物，這條路，不是太過枯燥無聊了嗎？”
“我到現在還記得剛到仙界時孫老為我做的那第一餐飯，那樣普通的東西，吃在嘴裏竟可以帶給人無法言喻的幸福感，修仙之路上，有了它，有何不好？”
“你是仙界所有人都尊敬的司胤仙帝，你能帶領九重仙闕讓仙界從無止盡的争鬥中結束，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讓仙界有足夠多，足夠好的食物。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回來，好嗎？”林無夕向玉璜伸出手，希望玉璜能牽住她的手，她們一起離開這裏。
很遠處的那道大門外隐隐傳出人群呼喊司胤仙帝的聲音，林無夕大喜過望，九頭魔龍，終于趕到了。
“師姐，你聽到了嗎？外面是仙界的其它修者，你去問問他們，他們真的願意過以前那樣一心向道的日子？即便其中有人願意這樣，那其它的人呢？我相信一定也有人如我一樣，不願意漫長的生命中失去食物這樣美好的東西，師姐，你真的要剝奪她們這不多的樂趣？”林無夕看向師姐，她希望師姐可以聽聽外面那些人的想法。
玉璜停住了身形，看向門外，她可以清楚地看見門外已經聚集了數千名仙界的居民，既有修煉有成的上仙，也有還未踏入仙人境的普通修者，此刻這些人卻無一例外都跪在虛空中的大門外，黑壓壓地一大片甚至将上古戰場原本被破壞的痕跡都掩蓋了起來。
“司胤仙帝，請您收回成命，我們不想回到回到以前的生活，更不想失去您！”人群黑壓壓地跪在門外，虔誠地注視着空中的大門，司胤仙帝自出現時就是他們所尊敬、仰望的存在，他們無法接受她就這樣消失在仙界，不論是因為什麽。
“食物自我們出生起便伴随着我們，這麽多年，我們從未覺得它的存在有任何奇怪，況且，仙界花費了漫長的時光才好不容易研究出來的對食物的烹饪、養殖方法，仙帝您怎麽忍心讓它們就這麽毀于一旦？”仙界這些人自小便接受了食物的存在，他們對食物的感情，不只是比林無夕更深，甚至比他們自己所以為的都要更深些。
“求仙君回九重仙闕主持大局，我們絕對不能失去您！”一直不間斷趕到的仙界衆人情深意切的呼喊讓林無夕都有些動容。
但她沒說話，她知道師姐在做選擇，這時候并不好打攪她。
玉璜轉回頭，又望了望林無夕，清澈的眼神中有猶豫，有掙紮，一直以來堅定不疑的信念在此時突然崩塌，她不知道什麽才是對，什麽才是錯。
我……該如何？她不斷地在心中問着自己，可她又能有什麽答案呢？事情發展至今，和原定的軌道已經大不相同，一直跟随者命運軌道前行的她，已經不太适應為自己的人生做出抉擇，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會怎麽選擇。
可選擇終究要做的，她并不會因為你的猶豫而消失。玉璜看了看林無夕，看了看上古戰場上跪着的衆人，轉身，将林無夕送出了空間通道，上古戰場半空中打開的大門也緩緩閉合了，仙界跪着的所有人都快要瘋了。
林無夕則呆呆地站着，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仙界一直溫暖的陽光突然變得有些刺眼。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快要完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