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後宮26

科舉場上,給考生們考試的位置極窄,也沒多高,站在高處,一眼就可以把一條過道上的考生動作盡收眼底。

大多數考生都在埋頭奮筆疾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有少數考生一氣呵成的寫完文章,趁着置筆期間,在狹窄的空間內活動着身體。

有人往主考官的方向驚鴻一瞥,頓時渾身僵硬,兩眼發直,恍若置身夢境。

應該是做夢吧!

如果不是做夢,他們怎麽可能在考場內看到女人的身影?

主考官跟在季秀的身後,額頭上的汗水越冒越多,對季秀告罪道:“辛苦娘娘屈尊降貴來考場一趟。”

科舉期間,考生們都不能離開自己的位置,可想而知考場內的味道。

之前都是男人也就算了,現在主考官只盼望着季秀千萬別走下去,要不是污了皇後的眼,這些考生焉有活路。

季秀的目光從考場內快速略過,看到大部分考生都衣袍空蕩,一副麻杆、白斬雞的身材,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蹙。

等到确保越來越多的考生都看到自己的身影,季秀對主考官道:“本宮這次代陛下前來,已經看過,太子還在外面等着,就先回去了。”

“臣等恭送娘娘……”主考官員們心情複雜的目送季秀離開,不知道季秀鬧的哪一出。

難道皇後真的只是代陛下過來轉轉?

出去後,季秀看着哭鬧不止的小太子,吩咐宮人道:“回宮吧。”

她并沒有在考場內待太多時間,也沒有任何動作,可是她能出現在考場上,就是最大的動作。

季秀走後,看到她身影的考生們心緒大亂。

能入京趕考的考生本就是萬裏挑一的聰明人,最初的震驚過後,他們很快就想到季秀的身份,畢竟皇後垂簾聽政并不是什麽機密的事,他們還沒入京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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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們怎麽都沒想到,他們還未得到官職,就得以見到皇後聖顏。

要不是考場內不讓說話,考生們的心裏話能把整個考場變成鴨場。

回宮後,季秀跟淩雲睿簡單說了一下,省略掉小太子沒有跟着她進去考場的細節,不出意外地,淩雲睿臉上浮現一絲失落。

畢竟之前季秀已經給了他期待,淩雲睿也已經做好準備,卻偏偏不巧,淩雲睿無法前行,哪怕太子已經去了一趟,心頭也殘留遺憾。

“陛下,您的身體……”季秀看向淩雲睿欲言又止。

“咳,讓梓潼擔心了,朕會盡量養好身體,多陪你們一段時間的。”聽到季秀提起自己目前最忌諱的事,淩雲睿心裏的遺憾淡去,不願意和季秀再多說。

盡管淩雲睿對季秀告知了自己的身體情況,可是他最後的期限,只有他自己知道。

當然,淩雲睿并不知道他的壽命是可以被自由調控的,要不然哪怕将死他也要撲起來和季秀同歸于盡。

科舉過後,淩雲睿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太後越發寶貝太子,群臣也隐隐察覺到什麽,心裏越來越不樂觀。

他們早該想到的,要是帝王身體真的健康,怎麽可能會讓皇後垂簾聽政,現在太子已經立下,帝王還能這麽做,就說明帝王沒有信心撐到太子長大。

而這時間,是幾個月,還是幾年,反正不可能是十幾年。

這樣想着,朝臣們心思不由異動,他們讓自己夫人入宮拜見季秀,隐晦的打聽情況。

季秀看着這些為自己夫君而來的诰命們,直接讓宮妃們出面接待她們。

诰命夫人們季秀離去的背影有些忐忑,直到看到熟悉的宮妃,心裏這才稍安。

何如錦的母親王氏很關心女兒,想到從丈夫那裏聽到的猜測,王氏看着自家女兒就想落淚,等到周圍再沒有旁人,王氏終于忍不住,把何如錦一把摟在懷裏。

“我的兒,你膝下沒個一男半女的,今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啊?”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有可能枯老深宮,王氏內心就心痛如絞:“如錦,你能不能去求皇後娘娘,到時候家裏使錢,讓你出宮……”

如果不是和皇後做過生意,王氏是怎麽都不敢這麽說的。

可是現在,能用銀錢打動的皇後,無疑讓王氏看到了一線希望。

聽到自己母親的話,何如錦眸色微閃,身為後妃,她們的消息比外面靈通的多,想到帝王已經不再入後宮,何如錦撫上自己的肚子,對王氏道:“母親,女兒無兒無女,以後未必是一件壞事。”

“至于女兒的未來……女兒相信皇後娘娘。”想到那雙冰冷淩厲,且極富有野心的美眸,何如錦閉上眼睛,選擇賭一把。

王氏見女兒有自己的主意,心裏的擔心淡去,“今天你父親讓我入宮,是為了打聽……”

聽完母親的話,何如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快速思索皇後讓她們這些宮妃接待诰命夫人的用意。

诰命夫人和宮妃不乏有親密的存在,所以皇後應該不是禁止她們不能透露消息,只是皇後想讓她們對外透露怎樣的消息?

有什麽事,是皇後不方便和诰命夫人們直接接觸,而她們這些宮妃卻能做到的……

突然,想到什麽,何如錦看着自己的母親,想到尚在宮外的父親——何家的勢力。

有些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能不能領悟,就看後宮各宮妃的悟性,季秀是沒什麽時間浪費在後宮。

前朝科舉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排名。

這件事本該由淩雲睿來主持,可是淩雲睿的身體實在太不給力,只能季秀上場。

殿試上,再次看到季秀的身影,心裏有所猜測的學子們終于肯定季秀的身份。

不同于之前對季秀的遙遙相望,這次考場和考生人數都縮小近十倍,近的一些視力好的考生,可以清晰的看到季秀的容顏。

皇後一襲描龍繡鳳的朝服,坐在龍椅之上,身上氣勢威嚴,宛若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考生們連忙低下頭,不敢再東張西望。

如果說考生們心裏最多的是緊張,那些官員心裏就複雜得多。

他們看着坐在龍椅之上的季秀,感覺皇後比身形已經佝偻的帝王還要合适。

一想到帝王要是有個閃失,他們今後還要和皇後相對十幾年,群臣對季秀的态度不知不覺恭敬許多。

與此同時,淩雲睿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好,在疼痛的折磨下,脾氣也越來越暴躁。

有時候身旁的宮人或者官員,稍有一個不如他的意,裝滿熱茶的茶杯就會擲過來,好似只要茶杯摔的越響,他就越有氣勢。

卻不知他越是這樣,就越對外暴露自己的虛弱,群臣看向淩雲睿的神色隐晦的浮現一絲憐憫,好似在看一只即将行将就木的獸王。

哪怕沒有看到,淩雲睿也知道外面越來越多的風聲,要不是諸王和朝中權臣已經被解決幹淨,這種時候難免要出風波,為此淩雲睿心裏越發暴躁。

“皇後,皇後呢?還不快點過來!”此時此刻,淩雲睿迫切的想要見到季秀。

“回陛下,皇後娘娘正在上朝……”宮人們遲疑道。

這個時候叫皇後回來,無疑會耽誤正事。

聽到宮人們這麽說,淩雲睿突然愣住。

從什麽時候起,他和衛秀兩人之間的角色居然調過來,他成了被迫等待衛秀的那方?

又想到皇後現在正坐在他的位置,號令着他的臣子,淩雲睿心頭分外不是滋味。

他是過來人,突然不确定嘗過權利滋味的衛秀,十幾年後,真的會把政權還給太子嗎?

只是沒等淩雲睿繼續深想,前朝收到消息的季秀就迅速趕回來看淩雲睿。

看到季秀這麽快就過來,淩雲睿心頭下意識一松,可是想到自己的擔憂,淩雲睿枯瘦的手抓住季秀保養得宜,骨節分明的手掌,對季秀道:“皇後,朕要讓你發誓,發誓你未來一定會把政權還給太子,不和太子作對!”

能說出這樣的話,淩雲睿無疑到了強攻之末。

季秀沉默,就在淩雲睿以為皇後不會回答,季秀終于開口:“陛下,要是太子以後會為難于我呢?要知道他的生母可是因我而死。”

淩雲睿心裏不由一個咯噔,道:“咳,皇後,不會的,你是太子的母後,太子怎麽可能會對你不敬……”

他生怕季秀會發現什麽,極力掩飾着。

只是季秀已經不打算再對淩雲睿虛以委蛇,畢竟她已經布置好,沒必要再陪着淩雲睿繼續演戲。

更何況,在淩雲睿生前和死後,奪走淩雲睿最在意的東西,意義完全不同。

想着,季秀開始面無表情地掰開淩雲睿無力的手指,對淩雲睿一字一句道:“我、拒、絕。”

“你說什麽?”聽到季秀的回答,淩雲睿不敢置信道。

“我說,我拒絕發誓,拒絕把權利還給太子,不,準确來說,是我拒絕把權利再還給你。”季秀終于和淩雲睿攤牌。

淩雲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終于确信自己沒有耳聾。

“衛秀!你怎麽敢——”

“我為什麽不敢?說真的,陛下,你這個帝王真的很小家子氣,當初因為家世把我納入宮,不好好對待也就算了,畢竟南牆撞多了,我終會懂得自己癡心妄想,可是陛下不該一邊哄騙我,一邊還要給我喝避子湯,以前我每次跟陛下說起孩子,是不是都很像一個笑話?”

最初的衛秀,在淩雲睿的心裏面,可不就是一個十足的大傻子。

“至于更多的我就不說了,我只想說,陛下,你為人可真無恥。”季秀看着淩雲睿,眼中滿是鄙夷。

淩雲睿腦海陣陣嗡鳴,外界的聲音全都遠去,唯一的念頭,就是:衛秀知道了,衛秀她知道了……

只有淩雲睿清楚,此刻他的內心有多狼狽,還有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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