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月的陽城天亮的早，六點半左右，天空泛着魚肚白，江羽帆身穿速幹面料的短袖和運動長褲，脖子上挂着毛巾，耳朵上還帶着藍牙耳機，正一邊翻着手機，一邊走進古槐巷。
江羽帆正低頭看手機，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江羽帆擡起頭，發現鐘朝舟站在自己面前，嘴巴一張一合地在說話，江羽帆關掉音樂，摘下耳機，問道：“有事嗎？”
“…………”鐘朝舟嘴角抽了抽，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出這麽多汗，你幹嘛去了？”
江羽帆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短袖的前胸後背差不多濕透了，他兩根手指捏起短袖的衣領，扇了扇風，說道：“晨跑。”
鐘朝舟點點頭：“跑了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
“…………”鐘朝舟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六點半，你跑了一個多小時？你幾點起的？”
“五點多一點兒。”
“……你昨兒晚上幾點睡的？”
“十一點多。”
“…………”
江羽帆看着鐘朝舟奇怪的臉色，問道：“怎麽了？”
“嗯？沒，沒怎麽。晨跑好，晨跑有利于身體健康！”
江羽帆贊同地點了點頭，正準備繞過鐘朝舟回家，這時，鐘朝舟叫住他：“诶诶诶！先別走，你今天有事兒嗎？”
“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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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打算出去玩兒，你去嗎？”
“不去，謝謝。”江羽帆搖搖頭，想起昨天的事情，他一次性把話說了個清楚，沒有再擠牙膏似的往外蹦字，“我今天要寫作業。”
語畢，轉身，“吱呀”兩聲，家門打開又合上。
江羽帆回家了。
鐘朝舟站在原地，雙手叉腰，滿臉不可思議。
十一點睡，五點起，還能晨跑，大暑假的不出去玩兒在家寫作業？！
鐘朝舟扭頭看了眼江羽帆家的家門，搖了搖頭。
這人是個魔鬼！肯定的！
鐘朝舟重重地嘆了口氣，擡腳往外走，準備去完成陳瑾因為懶得做早飯而布置給自己的買早餐任務。
江羽帆回到家時，安若蘇和江臨也已經起了，江臨正在院子裏澆花，安若蘇在廚房裏忙前忙後。
“回來了？”聽到門響，江臨含笑擡頭，“快去洗澡，你媽今天起了個大早包的包子，洗完澡過來吃。”
江羽帆抽着鼻子聞了聞，舔舔嘴唇，笑着點點頭，一溜煙跑進了浴室。
早餐是包子，豆漿還有一碟牛肉，吃完早餐，江臨和安若蘇要去上班。
兩個人都是師大附中的教師，江臨今年帶高三，安若蘇今年帶初三，在師大附中，這兩個年級是沒有暑假的，早早就開始上課了，不像七中的高三，八月才開始上課。
臨走前，江臨和安若蘇站在家門口，手放在家門的門板上，意欲推門出去，又回過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別又一整天把自己悶在屋子裏頭學學學，有時間出去放放風兒，跟巷子裏頭的其他人約着出去玩兒玩兒也是可以的。”
江羽帆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伸手就要把自己父母往外推：“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別待會兒又遲到。”
“诶，你這孩子，我跟你說……”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出去玩兒？作業寫完了嗎？！”
突然，外面一聲暴喝打斷了江臨要說的話。
一家三口互相對視一眼，推門出去，只見自己隔壁的鐘家門口一片騷亂。
鐘家門口站着一個身穿軍裝的中年男子，鐘朝舟穿着一身休閑服，站在家門口的臺階上，冷笑：“我幹什麽還需要你來教？我想幹嘛幹嘛，你管得着嗎？”
“鐘朝舟你……”
“诶诶诶！叔叔叔叔！冷靜！”站在兩個人中間的沈易安和喬雲飛見狀趕忙上去擋住中年男子，沈湉玉兩三步跨上臺階，拽了鐘朝舟一把：“怎麽和你爸爸說話呢！”
鐘朝舟看了沈湉玉一眼壓下心裏的怒氣，撇了撇嘴，別過頭，沒再說話。
鐘揚被鐘朝舟那句話氣的不行，推開沈易安和喬雲飛就往前走，還捋了捋袖子，看樣子是想動手打人。
“哎呀！你幹嘛呢？！”
“鐘揚！你想幹什麽？！”
又是一陣聲響，陳瑾和鐘爺爺從屋子裏跑出來，鐘爺爺伸手把鐘朝舟拉到身後，陳瑾擡手就往鐘揚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想幹嘛？你還想打你兒子呢？”
“兒子？”鐘揚挑眉冷笑，“我沒他這個兒子！你起來，別攔我！今天我非得教訓教訓他！我……”
“你幹什麽？！”陳瑾擋在鐘朝舟身前，眼見着聽到聲響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她壓低聲音，咬牙道，“有什麽話不能進家說！非得在外面把家醜外揚是不是？”
鐘揚也扭頭看了看，臉上的怒氣克制住了一點，沖着鐘朝舟低吼：“進家看我怎麽收拾你！”
“進家？進哪門子家？”鐘朝舟的聲音陰陽怪氣，冷嘲熱諷，“你都不看看你回來的時候我哪回在家。這個家，有我沒你，有你沒我，你要是進去，我就出去。”
“小舟！”鐘爺爺回頭瞪了鐘朝舟一眼，“怎麽這麽不懂事？！”
“不懂事？”鐘朝舟反問，“我要是不懂事我現在已經和他動手了！”
鐘揚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氣這下又被重新挑起來了，擡手就要往鐘朝舟身上打，沈易安和喬雲飛飛步上前，一人一邊拉住鐘揚的胳膊：“叔叔！你冷靜啊！別動手！”
“鐘揚！”一個穿着警服的男人從人群裏擠出來，手放在鐘揚肩上，“你冷靜點兒！穿着這身衣服你動手打人？”
看到那個人，喬雲飛的眼睛亮了一下：“爸！你回來了？！”
喬琛點點頭，示意喬雲飛往後站。
鐘揚一把甩開喬琛的手：“什麽打人？我教育我自己兒子怎麽了？”
“你兒子也是中國的公民！”喬琛吼道，“你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解放軍，你要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毆打中國公民嗎？！”
鐘揚被生生噎在了原地：“…………”
所有人：“…………”
這話雖然是有點兒強詞奪理，但是聽起來又有那麽一點點道理。
趁着鐘揚愣神，喬琛給陳瑾使了個眼色，陳瑾會意，連忙推着鐘朝舟往外走，力氣之大，一把把他推到了江羽帆家門口。
江羽帆&江臨&安若蘇：“…………”
鐘朝舟扭頭看了這一家一眼，撓了撓頭，撒腿就跑了。
三個人再度：“…………”
另一邊，鐘揚穿着一身軍裝，實在是不方便也不合适追上去，在陳瑾和喬琛的推搡下進了家。
一場“好戲”散場，其他人都紛紛散了，喬雲飛，沈易安和沈湉玉跑出去追鐘朝舟。
瞬間整條巷子就空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江臨，安若蘇和江羽帆站在家門外。
安若蘇伸手又把滑下去的包往肩膀上挂了挂，幹笑了一兩聲：“呵……呵呵，果然……家家有本兒……難念的經哈……”
“……”江羽帆深深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你們快走吧，再不走，你們就真的要遲到了。”
這作為人民教師的夫妻倆才猛然想起自己還要上班，匆匆忙忙往巷子外面走。
江羽帆撫額：“…………”
這到底是誰是孩子誰是家長啊？
江羽帆轉身，正準備回家，又突然頓住腳步，扭頭往巷門口的地方看，不知道在找些什麽，良久，他搖了搖頭，進了家。
陽城七中就在古槐區內，離古槐巷很近，步行連十分鐘都用不了，鐘朝舟出了古槐巷，一口氣徑直跑到了陽城七中的校門口。
“小舟！”
“鐘朝舟！”
“舟哥！”
身後，沈易安，沈湉玉和喬雲飛從身後跑過來，一路跌跌撞撞，還差點撞到路人。
沈湉玉匆匆和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道了個歉，調頭跑到了鐘朝舟身邊。
四個人站在校門口的樹下，整齊劃一地扶着樹幹喘着粗氣。
“你……你小子，啊……”喬雲飛靠着樹幹，好不容易緩過來一口氣，指着喬雲飛，話語因為勞累斷斷續續，“竄……那麽快，真當……我……我們……體育都很好嗎？！”
“真不是我說你！”沈湉玉擡腳在鐘朝舟腿上輕輕踢了一下，“你就……你跟你爸服個軟你能怎樣啊？非得鬧那麽大動靜！”
“服軟？不可能！”鐘朝舟甩了一個眼刀過去，“要是我的錯，我就服軟了，是我的錯嗎？是他老是有事兒沒事兒挑我的刺兒，憑什麽要我認錯？我死都不可能給他服軟！”
喬雲飛&沈易安&沈湉玉：“…………”
三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裏的無奈，實話實說，鐘揚和鐘朝舟這父子倆的性格還真是……如出一轍。
鐘朝舟靠在樹幹上，雙手抱臂，擡頭看着天，吸了吸鼻子，扭頭問道：“诶，我剛剛那樣子醜不醜？”
喬雲飛：“嗯？”
沈湉玉：“你又要做什麽妖？”
沈易安：“你現在在乎這個？”
“哎呀，說！醜不醜？是不是特狼狽？”
“額……這個……”喬雲飛撓着後腦勺，斟酌了一下詞句，盡量采取了相對委婉的方式，說道，“你剛剛的樣子吧……挺……挺……”
鐘朝舟學着喬雲飛糾結的表情，重複着他的話：“挺……挺……”
沈易安是個急性子，最讨厭別人說話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當即就接下了下去：“說實話，你那個樣子挺流氓的，語氣冷嘲熱諷，臉上那表情不可一世，逮誰看了都想揍你一頓，我都手癢了，也難怪叔叔那麽大火氣。”
喬雲飛：“…………”
沈湉玉：“…………”
這小子還真是什麽都敢說啊。
鐘朝舟神一般地沒有計較那句“我都手癢了”，他一把抓住沈易安的肩膀，語氣急促，問道：“當時……江羽帆在不在？”
“誰？江羽帆？在啊，你和叔叔開始吵的時候就在了。”
“那他……目睹了全過程？”
“那肯定的啊。”
“卧槽！”鐘朝舟抱住自己的頭，表情如同天打五雷轟，“卧槽！卧槽！完了完了完了！那我那副欠打的樣子，豈不都是都被他給看到了？”
“這……有什麽問題嗎？”
“我那種樣子！被新來的鄰居看到了诶！”鐘朝舟此刻很暴躁，“那我……那我在新鄰居面前的良好形象不就都毀了！卧槽！我瘋了！”
其他三個人：“…………”
沈易安無語望天。
沈湉玉撫額：“他他媽現在在乎的是這個？”
喬雲飛呵呵幹笑了兩聲：“他……包袱重，正常，正常，呵呵……”
對，正常，一切都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