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衡州府(七)
碧珠本來正樂在興頭上,一見李之珏拿了紅燭,吓得立馬從他底下抽身,舌頭打結道:“這個不要,這個不要!”
李之珏舉着紅燭随手就在碧珠背上滴了幾滴:“我管你要不要。”
灼燙的蠟滴從碧珠的肩胛骨順勢而下,滑過她光滑的脊背,李之珏瞧着眼裏,不由血脈噴張。他将碧珠腰間一扣,生猛将她往自己身體裏按。
碧珠被李之珏一拉一推,再一拉一推,身子搖搖擺擺,晃來晃去。碧珠幾乎整個人都任由李之珏控制。
李之珏越推拉得厲害,碧珠心中的狂喜就更盛,就像一汪溢滿了泉水,止都止不住要漫出來:沒想到夜夜這麽厲害的竟是李之珏,真是嫁對了郎君,哪方面都滿意,滿意……
碧珠回頭打量李之珏:他身形瘦弱,穿着衣服的時候看不見一塊肉,卻沒想到脫衣竟還能看見道道腹肌,怪不得她以前會認錯了……
碧珠愈看情郎愈滿意,她再回想起李之珏不久前說的那句話“我其實,其實十分地……不想你”,哼,說不想便是想了!
碧珠不覺有些洋洋自得,扭着頭沖李之珏一笑,媚眼如絲:“你喜歡我麽?”
“談不上喜歡,底下太松。”李之珏仰着下巴,毫不遮掩地告訴碧珠。他胸膛直挺,繼續如拉風箱一般推拉,臉上溢汗,雙頰卻仍舊白不見紅,十足的坦然。
碧珠卻是聽得又羞又惱,恨得就要從李之珏的身體裏掙脫出來。李之珏卻急忙撲□}子,壓着碧珠不讓她離開。他将嘴巴湊到碧珠耳邊,先咬她一口,再吹起灼癢的氣息,在她耳畔輕道:“不過松了好,緊窄雖然舒爽,卻不及松的來得時間長……”
這話聽得碧珠心裏愉悅,面上卻依舊恨他不說“喜歡”,板着臉還要掙紮,結果一不小心,腦袋磕上了床柱。
“小心!”李之珏瞧着心裏一慌,仿佛是自己正行路着,卻突然一腳踩空。他連忙扶住碧珠,底下也不動了,伸手一陣亂摸她的腦袋,似是關切她疼不疼,有沒有傷着。
可是李之珏面色卻俨然是一副鄙夷嫌棄的神色,低低罵碧珠一句:“蠢笨。”
……
屋內佳偶良緣,屋外也是花好月圓,李府今夜為了慶祝雙喜,特意燃放了許多煙花。
南缇和毗夜在屋頂注視了一陣子屋內的一切,又齊齊移開目光,仰頭看天。就在南缇和毗夜擡頭的那一剎那,正巧有一朵煙花在兩人頭頂綻放,炫目嫣紅由遠及近,仿佛觸手可及。
接着又綻一朵,又綻一朵。
炮竹聲聲擊在南缇心中,她瞧着良辰美景,心裏也跟着開心——不知怎地,她雖只活了十幾年,但睹見有情人終成眷屬,竟覺着似彌補了自己多年長積的遺憾。
南缇伸手探向天空,摸一摸煙花,摸不着。
南缇便對毗夜說:“師傅,這次你沒有像收服鳥妖那樣棒打鴛鴦,反倒做了件好事,讓兩對璧人都圓圓滿滿。”她又感嘆了一句:“這兩位夫人和兩位公子,也真是有福德的人,如此幸運。”
“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來說福德多。”毗夜平靜地回了一句。如果說南缇的聲音躍動明媚猶如漫天煙花,毗夜的聲音就似永遠沉寂的黑幕蒼穹。
毗夜說的這句佛語南缇不大懂,她思考了下:是不是說李家二夫妻的福德不是真福德,只有皈依了如來,才能獲得許多真正的福德?
南缇知道這是毗夜勸她向佛,卻故意裝不明白,問他:“如來福德多,那我怎樣才能見着如來,向他讨福德?”
毗夜很快答:“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那我和你的本相又是什麽?”南缇旋即接口,她的腦袋都還沒來得急思索,這句話就悠悠從心裏飄出了嘴巴,說了出來。
仿佛這一句話早就存在南缇的心底,一直都在。
毗夜本來手松松持着念珠,聽聞南缇這句話,拇指和食指卻突然一緊,将其中一顆佛珠掐了掐。
似乎掐出珠內檀香。
南缇望見毗夜的動作,心底似有什麽蠢蠢欲動:“師傅,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南缇問出這句話,用她自己都吃驚的難過語氣。
今夜她明明很開心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難過。
卻又不是太難過,就像望着緩緩流走的江河水,知道它要離自己遠去,心頭有掩不了的悲傷,卻清楚地明事懂理,江水不可逆流。
毗夜不答南缇的這句問話,他轉過身去,将一襲白色僧衣對她。
白衣皎皎,清冷輝光,南缇凝望在眼中,錯覺天上天下,同有兩輪月亮。
南缇想開心點,她就努力地挑起兩邊嘴角,笑着靠近毗夜,繞到毗夜身前正對他。
南缇見毗夜還低着頭,始終不肯擡起來,便打趣他:“師傅,你低頭做甚麽?莫不是還在看屋內?出家人窺洞房花燭可不好!”
毗夜聞言再轉身,再次背對南缇。毗夜低垂的面目藏在夜色裏看不見,但南缇卻從他轉身的腳步裏捕捉到了一絲兩縷的局促。
這數點局促惹得南缇心頭大悅,禁不住調}戲毗夜道:“師傅,你看洞房花燭害羞,該不會還是童子吧?”
毗夜轉過身來,怒而揮袖,衣袖一角卻因為站得太近,不慎撫上南缇面頰。
他的袖角輕輕捋起她的一縷發絲,帶到空中,又随風飄了會兒,方才落下。
毗夜怔怔望了南缇一會,擡手捉住她的這縷散發,溫柔地為她勾到耳後。
南缇的目光也鎖在毗夜臉上,她滞滞地告訴毗夜:“我又聽到你的心跳了。”
前日,她馱着毗夜欲從龍燭體內爬出來,穿過巨龍喉嚨的時候,南缇也聽見了背上人的心跳。
當時南缇還以為是自己腳下踩蹬的聲音,特意停下來細聽,方才确認,的确是毗夜的心跳。
就跟剛才毗夜捋南缇頭發時一模一樣地跳,一下一下,怦——怦——
怦——
“女施主虛妄了。”毗夜搖搖頭,否認自己的心跳了。
他居然否認……南缇暗想:前日毗夜可不是這般。
前日,南缇和毗夜都以為只用在龍燭體內待至毗夜功力恢複,便能輕輕松松離開龍身。
其實不然。
兩人在龍燭體內待不到一個時辰,龍燭的身體就開始發生潰爛:先是發出陣陣腐臭,繼而龍壁紅肉腫脹,由淺變深,再轉黑,就好似日月已經更疊了無數個輪回,龍身以飛速爛作糜肉,逐漸化作膿水。
“師傅,怎麽會這樣?”南缇問毗夜。她見膿水自壁上流下,眼看就要滴至毗夜頭頂,她連忙将毗夜向自己懷中一拉,幫他避開膿水。
南缇拉着毗夜的手臂,不讓他毗夜回靠上牆壁。好好的無塵白衣,她不想他弄髒。
毗夜靜了半響,将自己的手從南缇手中抽開。
“怎麽會這樣?”南缇又重複自己的問題:“是不是那個魔君,正在龍身外頭施什麽法術?”
“不是。”毗夜回答南缇,他雙膝盤曲而坐,對周遭腐肉不視,惡臭不聞:“貧僧未曾料到,蛟龍的屍身會比凡屍腐朽得快。”
毗夜雖這麽說,面上卻無絲毫詫異之色,他說:“佛要化空,何況蛟龍。”毗夜說完欲站起來,卻似地上有磁石牢牢吸住了雙腿,他一下掙紮沒有成功起來,瞬間臉上也泛了蒼白之色。
“只是蛟龍化骨腐肉,我們須得立刻出去了。”毗夜蹙了蹙眉,聲音卻依舊平靜無波,不聞憂慮。
南缇瞧見毗夜欲站卻不能站,身軀擺擺搖搖,不覺心頭憐惜,不假思索朗聲道:“師傅我背你。”
南缇一面說,一面轉過身來,拽住毗夜的兩只手腕,将他強行拉上她的背。南缇感覺到毗夜雖不能動,腕上卻依舊做出了微弱而無力的掙紮,意表抗拒。
毗夜嘴上不出聲拒絕,南缇就裝作不知。
她假裝不知道他不情願,繼續把他馱了。
挂在南缇脖子上的兩只毗夜手腕還在動,和尚依舊不斷念想從她身上下來。南缇就加快步伐馱着毗夜走,想到他剛才說佛要化空,就扯話題:“師傅,你總說佛、佛、佛。我有個疑惑,到底佛是什麽?”
她腳下不停,施展她會的淺薄法術,借來一束微弱的光,隐隐照得左邊有個洞口,似是蛟龍的喉管。
南缇就背着毗夜往洞口走。
“佛是衆生。”毗夜答她。
南缇聽着毗夜的聲音從她背後往前吹,似盛夏聞薄荷葉子的清香,真是心曠神怡。
“那還不如衆生是佛。”南缇旋即回他。
毗夜不說話了。
兩人在蛟龍的咽喉裏往上走,漸漸行至窄處,喉管隧道變低,口徑變得只能剛剛好擠下兩個人的身子。因為又上向上走,南缇幹脆背着毗夜一起趴下來爬。
南缇趴了幾十步,她漁女出身,體力好并不覺累,反倒無比歡欣:毗夜與她肉貼着肉,她能感覺到他沉沉壓下來的重量,真是心頭大塊!
沒想到毗夜還挺重的,不知是骨架重呢,還是肉重?
南缇邊爬邊自己胡思亂想,想了一會她覺着毗夜肯定是肉重,真想咬上幾口。
然後她就毫無征兆地聽見了毗夜的心跳。
南缇餘光一掃,竟暗窺見毗夜在微笑。
南缇不道破,自己心裏也跟着暗爽,繼續往前趴。兩人趴至蛟龍喉嚨與嘴巴的交接處,口徑最窄,眼看兩人就要卡住。
南缇便對身}上的毗夜說:“師傅,你低低頭。”
毗夜竟溫順地旋即低頭,雙唇恍惚只與南缇的面頰只有半厘的距離,又恍惚沒有,他的唇正貼着她的臉。
冰涼的觸感傳來,勾得南缇心裏癢癢。于是趴到了蛟龍嘴巴裏,寬敞了,南缇就冷不丁回頭,先斬後奏在和尚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啪!”
毗夜一下子從南缇後背上離開,他退開一步半,完全同她身體分離。
毗夜猶如廟裏進門處那一對金剛,僵臉怒目,叱南缇道:“女施主請自重!”
南缇先是驚喜毗夜的身子能動了,旋即又想:他也不知是幾時就能動了……
想着毗夜一直讓她背到現在,南缇就低頭一笑,又擡起頭,直勾勾地看他:“明明是你擠着我的腦袋,吻着我的臉。”她把身子向毗夜湊近些,一步半的距離又變作半步:“明明是你勾}引地我……”
毗夜瞥頭疾步拂袖:“女施主再不自重,便請自求多福!”
他頭也不回地往龍口走,遠遠抛下南缇,似欲獨自離開龍身。
南缇趕緊奔跑着追上去,見毗夜腳下匆匆,低頭猛走竟沒看路,從龍嘴出去外面世界的那一霎,眼看毗夜光潔的頭頂就要抵上蛟龍的利齒。
南缇心一痛,撲上去将毗夜的身子微微按低,護住了他。她自己則不小心手背擦上了利齒,肌膚表皮上頃刻起了一道紅痕,從中指根部下拉至手腕。
南缇也沒顧得上疼,她見毗夜腳下又擡起來欲邁大步,想都沒想就用自己這只受傷的手将毗夜一拉,怕他再次走遠。
毗夜的雪色僧袍被南缇拉起一角,他的身子旋即滞住。
良久,毗夜僵硬地轉過身來,注視着南缇手背上的傷,眸光不似冷月,倒似清晨剛出來的太陽光,就那麽一寸暖輝,卻給人帶來一天的希冀。
他用這一縷淡淡暖意的晨光注視南缇手背,輕聲和煦地問她:“還疼麽?”
南缇聽得鼻酸心軟,又無比欣慰,說出來的話卻是:“你舔舔就不疼了。”
毗夜當即一躍跳出龍口,離開南缇到外面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編輯通知我周四入V,但是由于我沒有一章存稿= =# 于是商議後決定下周二入V。這周周五我會照常更新,然後下周一再放一章免費章節。 然後下周二入V三更(注定這個周末将屬于碼字,跪……) 謝謝大家繼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