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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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沐晟?你站在那裏做什麽?!很危險!”
沐涵黛站在天臺上呼喊,眼前人轉身,她卻看不清模樣。
“安沐晟!你站在那裏別動!”
沐涵黛急切的走前想要抓住眼前人,他卻張手雙手往後退半步,他往後仰、想獲得解脫的動作,讓沐涵黛驚懼不已 :“不行!不行!!!”
她伸手卻只抓到空氣,張手一看,竟是滿手暗紅色鮮血。從手指縫隙留到地下,形成一條血路,她擡眼一看,見到有人躺在地上。
血液争先恐後從他的身體湧出,伴随雨水将環境染成紅色,讓人不寒而栗。她不斷向前跑,跌跌撞撞,想靠近那人。靠近的瞬間,那人如白煙般消失,不留任何痕跡。
“不可以……不可以……安沐晟!!!”
沐涵黛一下子睜開眼睛,手伸到半空。她的額頭不斷冒出泠汗,頭發都黏到臉上,而胸口不斷起伏,像魚兒從陸地回到大海後大口大口呼吸。
她愣住許久,紅色散去。
眼前不是天臺,而是雪白色的天花板。
良久,她收回手摸了摸額頭,抹出一手冷汗,她抓緊胸口的衣服低語:“是夢……是夢……”
心髒強烈地撲通撲通跳着,心中的驚懼久久無法散去。
沐涵黛擡頭望向正前方的日曆,“15”被人用紅筆圈起,旁邊畫了顆星。她恍恍惚惚下床走入洗手間,腳步略不穩。
涼水潑到臉上,冰涼的冷意讓她瞬間清醒。臨近15號,這夢發得愈頻繁……也許今天要去看看他。
沐涵黛含了一口水,擠出牙膏刷牙。中途電話響了,她吐出牙膏泡沫,擦了嘴後接通電話,接通的瞬間傳來急切的聲音:“作家!結局畫好了嗎?!今天真的要上載,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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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她将電話放下,調成擴音模式。
“作家!結局畫了一個月都沒有畫完嗎?缐稿也沒有見到,再不上載的話,我會很為難的,是卡住了嗎?”
沐涵黛摘下黑色發圈,沒有說話,電話旁邊的人急切的說:“作家!”她慢悠悠的回答:“……我已經畫好了,等會發給你。”
“太好了!但是我有個問題。”
“問吧。”
“那個結局是BE嗎?評論區上也有很多人問,我也很好奇。”
沐涵黛開電腦的手頓了頓,許久後嗯了一聲,電話另一旁幾秒沒有聲音,然後再傳來聲音:“我知道了,還有有電視臺有意将作品改編為電視劇,你意思如何?”
“我沒問題。”
“好,那我跟電視臺說。那麽,最後一話請準時發給我。”
“嗯,知道了。”
沐涵黛打開一個檔案,裏面是一個月前畫好的結局。她重新再看一遍,最後定格在最後畫面。
一個少年倒在地上,鮮紅色的血液不斷蔓延,蔓延一個少女的腳下,少女呆如木雞。
沐涵黛恍神許久才發給小編,長呼一口氣,蓋上電腦後換好衣服出門口,到了盛華大學。
盛華大學位于蘭京,是頂尖大學之一,每年培養出不少人材。對沐涵黛來說,盛華大學是青春裏最刻骨銘心的地方。
大學裏人來人往,青春活力迎面來。沐涵黛走在人群之間毫無違和感,她走到一個大樓前,門口有個女生在看手機,她笑了笑喚:“萌萌。”
王萌擡頭露出大大的笑容說:“來了。”她走近沐涵黛,沐涵黛才發現她一頭長發剪了。
“你頭發怎麽剪了?”
“還不是那小子,總是拽我頭發吃,我就剪了。我微燙了一下,好看嗎?”
王萌和沐涵黛一樣是盛華大學的畢業生,更是沐涵黛多年好友,從初中到現在。她幾年前結了婚,去年剛生下一個兒子。她是全職插畫師,後來又人請她回大學當美術系動畫及漫畫專業的助教。
沐涵黛淺笑着走入樓問:“好看,學生到齊了嗎?”
“差不多了,陳教授也到了。”
“我們走快點。”
沐涵黛今天回來作講師,講解一下網漫行業。一個小時後她講解結束,有個女學生逼迫不及待的提問:“老師,我很喜歡你的作品。我想問一下結局會是怎樣,我已經等不及了。”
“這個……你今晚就知道了。”
“就不能透露一點嗎?”
沐涵黛無奈的說:“我只能說,你先準備一包紙巾。”
女學生聞言頓時感到悲傷,又有一位男學生:“老師,我聽說你的作品是改編于你的個人經歷,這是不是真的?”
王萌聞言向沐涵黛投去擔憂的目光,沐涵黛微愣,放在講臺上的手慢慢握緊,她淡然一笑:“對。”
“哇!”
這回答在課室引起轟動,王萌上前說:“時間好像差不多了,謝謝大家來聽講座。"沐涵黛握緊的手松開,王萌對她說:“趙遠這小子,亂問問題,你還好嗎?”
“沒事,他也是好奇而已,不算亂問問題。”
王萌送沐涵黛出去并說:“不過他都走了這麽多年,你還惦念他啊,你也該交往新的對象。我都生兒子了,你身邊一個男人都沒有,要我介紹給你對象嗎?”
“遲些再說吧。”
沐涵黛望向天空,剛剛還陰着的天空下起了雨,細雨如絲,在空中輕輕款款飄搖,倍添愁緒。
她撐起雨傘走進雨幕之中,王萌在她後方喊道:“去哪?一起吃午飯吧!”她回頭說:“不了,我去見一見他。”
她眼裏帶着淡淡的憂傷,“他”是誰,王萌不問也知道。
王萌只能無奈的嘆息:“唉……真是的過了這麽多年都還沒忘記他,看起來溫婉的人卻如此固執。”
她還記得那人去世的那天,沐涵黛在她懷中嚎啕大哭,那時她才知道沐涵黛有了喜歡的人,而那人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之後的日子,沐涵黛将自己困在家裏整整一年,只吃一餐、喝一杯水吊着命。一年後出來時不似人型,又用了許多年看心理醫生,後來畫了第一份作品才逐漸好了起來。
但王萌明白,那只是表面,她心裏大概還在腐爛。
“真是天意弄人。”
王萌搖着頭回大樓,沐涵黛已經到了公交車站。地上出現一個個水窪,褲子、鞋子全濕,黏黏糊糊,還有悶熱的空氣讓人不舒适。
公交車站沒有遮擋,雨滴打在雨傘上,不斷發出響聲,不斷擾亂她的思緒。沐涵黛伸手,雨水落在手中傳來冷意,她也沒有收手,任由雨滴打濕手心。
今天的天氣和那天一樣。
幾分鐘公交車到了,她乘上公交車,而公交車尾站蘭菀園是她的目的地,是一個墳墓園。
約兩小時,她到達墳墓園。
有人在涼亭獨自下棋,白發婆娑,花甲之年是一位老伯伯。
老伯伯見到沐涵黛便慈祥的說:“小姑娘,你又來了。”沐涵黛微笑着問:“您腳好點沒?”
“好了!現在去爬山也行!”
“那就好。伯伯我先走了,遲些再聊。”
“欸,好。”
老伯伯搖了搖頭下了一白棋,這小姑娘每年來幾次,他嘟囔:“這姑娘太念舊也不是好事。”
沐涵黛走到半路與一個剪着碎發的男人迎面,見他的左眉斷了,剪了個寸頭,面無表情。
她回頭看了眼,男人的背影愈發縮小,她覺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他是誰。
沐涵黛繼續往前,最後站在一個骨灰龛位前。
一個透明的玻璃櫃裡面有一灰白色中型瓷瓶,玻璃櫃下标了名字——“安沐晟”,骨灰瓶旁邊擺放了一張普通的證件照片,照片裏的人身穿簡單的白色襯衫,額前的劉海剪得幹淨利落,露出一雙狐貍眼。
人們都說擁有狐貍眼的人一笑能勾走人心,眼底流淌着琉璃般的光芒,但他眼睛全無笑意,眼睛像一口死寂的井,毫無起伏。
但沐涵黛有見過他真心的流露笑意。
無論是偶然見到他照顧流浪貓時露出純粹無害的笑容,眼底藏着溫柔,還是那天在學校天臺上一躍而下,含着無盡絕望和解脫的笑容,都讓她難以忘記。
現在想來,面對別人指責和難聽的話時,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背後已是無盡的黑暗,以及早已無法修補的心。
沐涵黛放下手中小小的花束,心酸和後悔之情不斷湧上心裏,喃喃自語:“你最近經常出現在我夢中,是有什麽想說嗎?”她隔着玻璃撫摸照片笑說:“如果你怕我忘了你,就別擔心。我不舍得忘了你,也畫了部漫畫。”
我的記憶,一筆一劃,畫下的每一張圖,是你存在過的證明,是我最寶貴的回憶。
“遲些還會改拍成電視劇,你高興嗎?”
這問題注定沒有回響。
沐涵黛又待了幾分鐘才撐起淺藍色雨傘離開,上了公交車後眼睛掠過司機座,上面放了高血壓藥。
車內人不多,大約七八人左右,冷氣充斥公交車內,驅散悶熱的感覺,她在司機座後兩個位子坐下,手撐頭看着窗外發呆。
湛藍的天空被蓋厚厚的黑市,雨水瀑布般從車頂滑下來。透明的雨點劃過窗戶,視野模糊不清。地上的雨水彙集成小河,豆大的雨滴落下時,不斷濺起水花,但也異常的悶熱。
“好熱……”
忽然,手上傳來震動感,沐涵黛接通電話。
“沐澄陽,怎麽了?”
“姐,媽問你想吃什麽?發信息給沒有看,所以打電話給你……姐,媽要跟你說話。”
“喂,閨女,你想吃什麽?”
沐涵黛換了個姿勢,靠着窗邊,手撐頭笑說:“你煮什麽我都吃。”
“欸,肯有很想吃的菜,你再想想。”
“嗯……藍莓芝士蛋糕。”
“真是的,我問你吃什麽菜,你居然說蛋糕!除了藍莓芝士蛋糕,就沒有什麽想吃的?”
“沒有了。”
“好,你幾點回來?”
“啊……”
司機座傳出微弱的痛苦聲,微弱到沒有人聽見。沐涵黛伸頭看一眼,耳邊傳來疑惑的聲音:“閨女怎麽了?”沐涵黛坐回位置上說:“我……啊!”
“啊!!!這怎麽回事啊啊!”
旁人發出尖叫聲,車猛烈向左晃動,發出刺耳的聲音,失去控制的公交車以最快速度沖向欄杆,滑下坡後再騰空反轉落在草地上,小草瞬間被大量鮮血染紅。
“喂!喂!喂……喂……閨兒……怎麽了?”
電話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碎裂的車窗散落滿地,有些更插入沐涵黛的皮膚。神智不清的沐涵黛輕微微張了張嘴卻吐出血。
她清楚感覺到頭上的刺痛感,血液源源不絕流出,視線都染成紅色,視野逐漸縮小。淚水混血液流下來,她心中是滿滿的無力和恐懼。
“他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受嗎?”
沐涵黛的唇角一直流着血,她仰望天空,天空不複藍,是淡紅。
七年前她的初戀看見的天空也是這樣吧?
人們常說,臨走前會看見走馬燈,想起最惦念的人,而她好像看見他了,她的初戀。
那一身白襯衫和黑褲,那一雙勾人的狐貍眼……
沐涵黛動了動手指,想去觸碰那抺身影,卻無力擡起。
“你是來帶我走嗎?”
一顆淚珠混合血劃過沐涵黛的臉龐,上下眼皮無力的一點一點靠近。
“其實一直很想再見到、觸碰你,聽你喚我的名字。我好想你,好想回到過去,再見你一面,安沐晟……”
最後沐涵黛陷入漫長的黑暗,忽然聽到了聲音:“小黛,沐涵黛快醒醒!開學典禮可不能遲到!”
“開學典禮?但我早已畢業七年了。”
沐涵黛猛地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着嬰兒肥的臉龐,她眨了眨眼睛說 : “萌萌?”
“她不是剪了短發嗎?還有嬰兒肥?她不是減了嗎?”
眼前人滿臉疑惑說 : “怎麽了?睡蒙了?”
沐涵黛再轉動眼珠,看見擺滿小說和漫畫的書架,還有放了一部手提電腦和繪圖板的小型書桌,旁邊是油畫繪畫工具和畫布。
沐涵黛發懵:“是……宿舍?”她不肯定,又問:“這是哪裏?”
“宿舍啊,你怎麽怪怪的,發燒了嗎?”
王萌滿臉疑惑的伸手摸沐涵黛的額頭自言自語:“也沒發燒啊?”身為漫畫家的沐涵黛緩沖了幾秒,似乎猜到了什麽,問:“現在是幾年?”
“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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