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誰說我們公司只收妖?

去拍央視公益廣告的那天,京市下起了鵝毛大雪,室外溫度極低,張繹裹着最厚的一件羽絨服出門,保姆車照例在校門口接他,這個天氣也沒多少人在外頭走動,讓張繹輕松了不少。

“天氣這麽冷,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張繹鑽進暖和的車裏,看到骁途以及幾個助理都在,覺得太勞師動衆了。

“哪有大明星出門自己一個人的,我們不僅是跟班也是給你撐場面的人。”骁途拿了件毛衣出來,遞給張繹說:“天氣冷,外套就不換了,把毛衣換了吧,妝等到那邊再上。”

車上很暖和,張繹直接把羽絨服脫了,裏面一件襯衫套一件羊絨馬甲,被骁途吐槽老氣,“這間馬甲肯定不是我買的,你哪兒弄來的東西?”

張繹以前的衣服當然不可能全扔了,而且他在學校上課也沒必要穿大牌衣服,穿的多的還是自己的衣服。

把毛衣換上,骁途替他重新弄了個發型,左看右看都覺得很帥,拿出手機拍了照,發到自己的微博上,寫到:“我家藝人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帥,素顏都這麽帥,上了妝無敵了。”

大雪路難行,車子開得很慢,吳飛文和導演那邊先吱了聲,說他們可能會遲到一會兒,對方不知道是不是等急了,大聲教訓道:“既然知道是這樣的天氣,怎麽不早點出門?人剛出道就耍大牌,難道還要整個組的工作人員等你們嗎?”

吳飛文翻了個白眼,态度和氣地說:“實在抱歉,好幾條路都被雪堵了,我們繞了幾個彎路,出門前也沒料到會這樣。”

“不用說了,九點前沒到就不用來了。”對方說完挂了電話,吳飛文咒罵了句:“什麽東西,我就不信今天大家都會及時到場。”

張繹看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問他:“今天還有誰一起拍攝?”

“跟你同組的有三人,一個年級頗大的京劇藝術家,一個小姑娘,還有一個是女演員王珂穎,主題是念家,你和王珂穎飾演一對年輕情侶,另外一對是祖孫。”

張繹看看手表,離九點也就十幾分鐘了,他們才走到一半,估計是到不了了,不過大家似乎都沒當回事,骁途安慰他說:“十個導演裏有九個是這樣的牛脾氣,以為自己最大,說一不二,實際上嘛,別太把他們當回事就好。”

到了現場已經九點半了,張繹以為會被導演罵的狗血淋頭,結果對方看到他們只是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張繹被帶去換衣服化妝,問了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最早到的一個。

等他化妝完出去,就聽導演氣急敗壞地對着手機罵:“你們有沒有搞錯,說不來就不來的,早知道這樣,何必答應下來,現在其他人都到了,就差你們家的,讓我們這些人怎麽辦?”

對方大概是在道歉,導演火氣正大,根本不想聽,“我不聽這些,雖然這廣告是公益性質的,當初也沒有簽合同,但你們這樣出爾反爾,損害的是自家孩子的聲譽,後果自負。”

導演大冬天的出了一頭汗,張繹看到孫一凡他們正在給工作人員發熱可可和點心,去拿了一杯可可遞給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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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看了他一眼,接過飲料喝了一口,才郁悶地說:“我早知道今天是這樣的天氣就通知你們改期拍了,本來半天就能拍完的現在估計一天也難完成了。”

“是有誰來不了了嗎?”

“年紀最小的那個,家長說孩子着涼了,這麽冷的天氣不好再讓她出門,這臨時臨頭的,我上哪找個小女生去?”

“工作人員家裏就沒有合适的小孩嗎?”

導演瞪了他一眼,“你以為随便來個小孩都可以嗎?長的要好看,要會表演,之前找的那個是童星。”

張繹看過劇本,沒覺得這小孩需要多好的演技,只要保持童真且對着鏡頭微笑或哭泣就好,不過他不是導演,他說了不算。

拍攝的地方是在一間破壞的四合院裏,簡單的搭了幾個場景,因為大雪的緣故,不少簡易棚都被壓塌了,臨時得搭新的。

等場景準備妥當,好歹雪停了,只是室外的溫度足以令每個人瑟瑟發抖,有人問導演,“陳導,這天氣太惡劣了,要不改期吧?”

陳導正在巡視場地,聽到這話跳起來反駁:“你錢多燒得慌是吧?你知道租這裏花了多少錢嗎?知道這些設備裝飾花了多少時間弄好的嗎?人也都叫來了,趕緊拍完了事,下次推下次,什麽時候能拍完?這廣告可是要在寒假前播出的。”

正說着,外頭走過一男人和一個小孩,張繹正驚奇他怎麽會在這裏,就聽導演朝門外吼道:“先生,請留步!”

門外一大一小停下腳步,詫異地回頭,尤其是那小孩,探頭探腦地想進來看熱鬧。

男人戴着毛線帽,圍着圍巾,但還是能輕易認出他的臉。

“你……你是……郁浩然?”

張繹從裏頭走出來,和郁浩然主動打招唿:“郁老師好。”

郁浩然下意識地把圍巾往上拉,同時把孩子拉到身邊護着,尴尬地打招唿:“張繹?你怎麽在這裏?”

張繹解釋道:“我在這裏拍個廣告。”

“這裏?拍廣告?”郁浩然一頭霧水,這棟四合院許久沒住人了,平時都上着鎖,他雖然沒進去過,但也知道院子破破舊舊的。

“嗯,郁老師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我住這附近,剛好出來買點東西。”郁浩然很想走,他怕張繹問起這孩子是誰,更怕裏頭那些看熱鬧的人把他和孩子拍下來發到網絡上。

張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堵住後面的人的目光,他轉頭問陳導,見他盯着孩子一臉興奮,扯了他一把,“導演,天氣這麽冷,讓孩子趕緊回家吧。”

“不不不,郁老師,這是您家的孩子嗎?”怕郁浩然誤會,陳導趕緊說:“是這樣的,我們這是在拍一支公益廣告,原先定好的童星生病來不了了,不知道能不能借你家的孩子拍幾個畫面?”

郁浩然低頭看了眼孩子,尴尬地拒絕:“抱歉,孩子從來沒拍過東西,不合适。”

“不不,合适的,幾個簡單的鏡頭而已,如果您怕孩子露正臉,我可以全部拍側臉。”

小孩子好奇地看着他們,拉了下郁浩然的袖子,小聲問:“爸爸,他們是在拍電影嗎?”

這聲爸爸可是鐵證了,沒想到郁浩然兒子都這麽大了,可張繹聽說,郁浩然是單身,未婚,無妻無子,還常常和女星傳緋聞,這消息如果傳出去,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

他急忙拉住陳導,“導演,還是算了吧,郁老師挺忙的,要不您問問親戚家有沒有合适的孩子,我讓車子過去接?”

郁浩然嘆了口氣,拉下圍巾笑着對張繹說:“也不要緊,我準備趁着年底公開的,不過拍不拍得問問孩子自己的意願。”

陳導興沖沖地蹲下身,問男孩:“寶貝,你想不想拍廣告啊,拍了過幾天就可以在電視上看到自己哦,特別酷!”

“就像爸爸那樣嗎?”

“對對。”

男孩轉頭問父親,“爸爸,我可以拍嗎?”

“你自己決定就好。”

“太好了,我想拍。”男孩高興極了,不過還是禮貌地問:“可是我沒經驗,可以啊?”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你長的這麽可愛,随便拍拍都好看。”

既然父子倆都樂意,張繹也就不堵住大門了,等他們進門才小聲對郁浩然說:“這裏人多嘴雜,你要不要做好準備?”

郁浩然果斷拿出手機,把兒子叫過來和張繹一起合照了一張,然後P都沒P就發上微博了:今天帶兒子出門買東西,竟然遇到了之前合作過的張繹,這麽冷的天還在拍廣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拼啊。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了,郁浩然的粉絲第一時間就發出了尖叫,各種問題湧出來,不過郁浩然已經退出微博不再關注,然後把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告訴了經紀人。

張繹離得遠都聽得到對方的吼叫聲,顯然被氣的不輕,但郁浩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冷靜而沉穩地說:“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一切後果由我個人承擔。”

挂了電話,他見張繹盯着他,無奈地笑道:“讓你見笑了,我經紀人脾氣有點急,我隐婚多年,兒子都快十歲了,卻還瞞着粉絲,我每天都怕什麽時候被狗仔拍到了,那我的形象就全毀了,這幾年大環境對已婚演員越來越寬容了,我也就想早點公開,免得夜長夢多。”

張繹點頭,“這沒什麽好瞞的,如果粉絲不喜歡你結婚,那就讓他們脫粉好了,感情是個人的事情,哪裏有為了粉絲而不結婚的道理。”

“我們年紀差了近十歲,如果我是在你這個年紀結的婚,可能不僅不會捂着,還會大張旗鼓的辦婚禮,這是環境造成的。”

張繹知道他說得對,只好安慰說:“那現在不用擔心了,之後肯定很多親子節目找你加入。”

郁浩然搖頭,“還是算了,我不想他以後出個門都被人圍觀。”

那邊,郁浩然的兒子已經換好衣服了,原本幹淨明亮的羽絨服換成了一件髒兮兮的破棉襖,頭上的毛線帽子也換成了一頂破舊的防風帽,手上沒有戴手套,露出一雙黑漆漆幹裂紅腫的手。

這形象和剛才差距太大了,郁浩然只看一眼都覺得心疼,他走過去抱住兒子說:“寶貝,我愛你,爸爸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陳導尴尬的站在一邊,解釋說:“那個,他的角色是個鄉下的留守兒童,所以看着凄慘一點。”

“我明白。”郁浩然把兒子放開,給他們介紹:“他叫郁軒宇,今年八歲。”

“那我叫你小宇吧?”陳導在別人面前唿來喝去的,沒想到對小孩子還挺有耐心,不僅給他讀劇本,還教他等會兒要怎麽站位,怎麽做表情。

就這麽折騰一下,半天就過去了,中午,郁浩然邀請張繹和陳導去他家吃飯,兩人不好拒絕,就跟着去了。

郁浩然的家果然很近,同一條巷子,他家在最裏面,獨門獨院,裝飾的格外精致,與他們拍攝的破院子天壤之別。

陳導轉了一圈感慨道:“這位地段,這樣的房子幾乎都要成古董了,這一套如果賣得天價了。”

郁浩然不好意思地笑道:“這房子是我愛人的祖産,當初是因為這裏夠偏僻,我們才搬進來住的。”

張繹見到了郁浩然的妻子,竟然是一名律師,看着格外幹練,知道郁浩然把兒子的消息透露出去也沒說什麽,顯然是有過心理準備的。

午飯是家裏的保姆做的,郁太太下廚做了兩道拿手菜,幾個人吃完就要趕去開工,郁太太想看兒子拍廣告,也跟着去了。

大家吃完午飯,躲在屋裏玩手機,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熱搜第一的新聞,而且事情就發生在他們這座院子裏,一個個頗為感慨。

粉絲們各種态度的都有,罵郁浩然是騙子的,欣賞他主動爆出已婚消息的,佩服他敢作敢當的,還有外來的路人和黑粉下場,把郁浩然的主頁搞得烏煙瘴氣。

沒過多久,郁浩然工作室發了一份聲明,簡單交代了郁浩然結婚的時間和孩子的年紀,然後對這些年隐瞞大衆實情道歉,語氣平淡,沒有刻意煽情的詞語,就像是一份冷冰冰的公告。

緊接着,郁浩然轉發了這條聲明,補了一句:“當年為了事業耽誤了家人,從今往後,我會減少工作時間,回歸家庭,希望能多點時間陪陪家人,人到而立,越發覺得家庭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粉絲無法理解我的行為,我為此感到十分抱歉。”

開機後,張繹和王珂穎先拍,第一場就是兩人的争吵,為了過年回誰家裏過而吵翻了天。

王珂穎剛出道沒多久,演了幾部古裝戲裏的女配,名氣不大,不過長相甜美,人有點內向,大多數時候都自己待着不跟人說話,存在感不高。

等這場拍完,就拍到了郁軒宇的戲,大雪天,他穿着破棉襖,用長滿凍瘡的手抱住一捆柴,後背上還背着一個竹筐,裏頭裝着剛從地裏挖來的大白菜。

他推開老舊的木門,高聲喊了句:“爺爺,我回來啦……”

“卡!不行不行,小宇啊,剛才叔叔忘記說了,這句話得用方言,我教你說……”

小孩子學語言都挺快,何況也沒幾句話臺詞,又試了兩遍就順利過了,而且張繹看得出來,這孩子是真心喜歡拍戲的,表情控制的非常好,可能是遺傳了他爸的優秀基因。

郁太太站在一旁,對兒子豎起大拇指,表情溫柔而堅定,張繹覺得這一家三口肯定過的很幸福,網友們再怎麽跳腳也應該影響不到他們。

就在這時,張繹的手機響了,他愣了下,以為是劇組給他的手機,因為接下來就要拍接電話的那一幕。

可拿出來一看,是自己的手機,因為穿得厚,他也就沒把手機交給助理,見還沒輪到他上場,他急忙接起電話:“林教授好啊,您有事嗎?”

林澍聽到他周圍嘈雜的聲音,問道:“你在哪兒呢?”

張繹把地址報給他,“在拍個公益廣告。”

“今天京市不是大雪天嗎?這樣的天氣也拍?”

“導演說挺符合情景的,還省了人工降雪的麻煩。”

對方輕笑出聲,問他:“那你穿的多嗎?別凍感冒了。”

“不會,穿着羽絨服拍呢,林教授忙完了嗎?昨天看群裏說,馬上就拍完了是嗎?”

“對,今天最後一場戲拍完就結束了,胤導效率很高,我今晚就能回去了,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張繹看看現場,不太确定地說:“我這邊不知道幾點能結束,到時候聯系吧。”

“好,明天我就得準備你們的期末考試了,說是給你們上課,實際上總共也沒教過你幾節,失策了。”

張繹算算還真是,林澍本就是本路來學校的,後來他又進組拍戲,等他拍完林澍還在劇組裏當顧問,聽說他原本是想回來把原先那位教授換回去的,結果對方身體一直沒好,他也就只能幫到底了。

等下學期,張繹已經不用上藝術史的課了,想想真是遺憾,不過也沒關系,他可以去當旁聽生,心裏這麽想,他就這麽告訴林澍了。

林澍卻反駁:“你以後只會越來越忙,把僅有的時間用來學點專業課程比較好,你如果對藝術史感興趣,我可以私下教你。”

張繹也只是随口一說,并不是非要去上課,心裏隐隐是舍不得的情緒,不過他也知道,只要林澍還在學校裏,他們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陳導在那邊吼他,張繹沒法多說,“我要去忙了,等結束了給你電話。”

他收起手機跑過去,就聽陳導噼頭蓋臉地罵道:“小年輕就是麻煩,要接女朋友的電話也要看看時間,情話說個沒完了是吧?”

張繹俊臉一紅,“咳,陳導,不是女朋友。”

“得,看你那春風得意的小樣,甭解釋了,保持這個心态和表情,接下來和王珂穎的戲保準一遍過。”

張繹無語,不過接下來那場感情戲确實一遍就過了,他紅着臉說“我愛你”三個字的時候,感覺心跳速度達到了歷史巅峰,可腦子裏浮現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張面孔。

這他有點失神,等回過神來,導演已經在安排下一場了。

郁浩然在旁邊看了許久,等他下場才揶揄道:“別說是陳導了,連我都看出來你心裏有人,就不知道是哪位大美女了。”

張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有點不安,如果事情真往那個趨勢發展,他不知道接下來還能不能正常面對林澍。

廣告拍的很順利,傍晚時就結束了,不過這個天氣天黑的格外早,張繹和郁浩然一家告別,急忙鑽進了保姆車裏。

手機裏有一條林澍發來的微信,說他已經下了飛機了,張繹回複:“我也完工了,現在回學校。”

三個助理和化妝師陪了他一天,張繹打字的手頓了頓,想起自己原本計劃是請他們吃飯的。

可他實在不想放棄和林澍的約,于是問他們:“我請你們吃飯吧,你們介意多個人嗎?”

大家也沒多想,還以為張繹要請室友一起,紛紛點頭。

林澍那邊回複道:“那去靈月居吧,你應該比較喜歡吃那邊的菜。”

确實如此,不過因為要帶四個人,張繹不好意思去蹭吃蹭喝,于是提議說:“這頓我請吧,我們去吃自助餐好嗎?我帶着助理他們,不好撇下他們吃獨食。”

林澍同意了,張繹便找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自助餐廳發給他,地址剛好在他們彙合的半路上,兩邊幾乎同時抵達。

骁途下車前還樂呵呵地說:“吃自助最适合我們了,以前剛來京市的時候,我們經常成群結隊去吃自助,吃一家倒一家,吃膩了才停手。”

孫一凡大致能猜到張繹約了誰,又期待又忐忑,抓着張繹問:“我等會兒吃相太差怎麽辦?”

骁途拍了他一巴掌,“你擔心這個做什麽?吃自助要什麽形象?而且又沒人認識你,不過張繹這張臉确實該掩飾一下。”說完他拿出化妝箱,給張繹簡單上了個裝,又戴上另外一頂帽子,圍上圍巾,架上一副平光眼鏡,立即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你手藝真好。”張繹看着自己換了張臉,對骁途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不算什麽,我們公司還有一位畫皮先生,他出手的話,你這張臉可以完全變成另外一張臉,保準你爹媽都不認識。”

“是我想的那種畫皮先生?”

“對,不用懷疑。”

“畫皮也算妖?”

“誰說我們公司只收妖?”

張繹對妖的意見不大,但鬼怪就吓人多了,他思忖着要不要提前結束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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