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弄清楚雪神族手裏的釣餌是什麽了嗎?”
姬佑川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 火曼君坐在對面的會客椅上,桌上放着那只細口玻璃瓶,裏面白色的小魚輕靈地游動着。
這次火曼君和任谷冬深入神境山脈, 除了接銀梭魚之外, 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弄清楚雪神族用來釣銀梭魚的釣餌是什麽。
火曼君放松地靠在扶手上, 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上銀色的手鏈,“咕咚想辦法讓我上手看過了。材質感覺像是妖獸的鱗片。只不過已經被銀梭魚啃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推斷不出到底是什麽妖獸。”
姬佑川若有所思, “我記得以前巴罕說過, 雪神族供奉的雪神, 其實是一條龍,有沒有可能是龍鱗?”
巴罕就是雪神族現任族長。
“怎麽可能。”火曼君懶懶地否決, “唯一有記載的龍現在在通緝榜上挂着呢,所有史料裏都說那是一條黑龍, 可是釣餌是白色的。”
姬佑川思索半晌,“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時間久了, 鱗片褪色了?”
火曼君十分不雅觀地翻了個白眼, “佑川哥, 你的想法不要總是這麽天馬行空, 稍微收收行不行。我學煉器二十年,沒聽說過什麽妖獸鱗片會褪色。”
姬佑川被怼了也不在意,笑了笑, 問:“你既然上手過了, 覺得它對你身體有用嗎?”
火曼君癱在椅子裏,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聞言頓了一瞬, 才輕描淡寫地說:“放得太久, 感覺過期了,對我的作用還沒銀梭魚大。”
姬佑川像是早有心理準備,聽了這話也沒失望,“巴罕那邊怎麽說?還是不願意多給幾條銀梭魚?”
近些年全球變暖,天地間火靈氣愈發暴躁,火曼君的病情到夏天會很難過,有銀梭魚壓制才能好受一些,但一條銀梭魚撐不過一整個夏天。
“他說每年只能撈五條,多了雪神會發怒。這次我和咕咚說服他帶我們一起進極北冰原去捕魚,看能不能摸清銀梭魚的來路。路上倒沒遇到什麽危險,但是……”
她長出一口氣,“銀梭魚生活的‘哈日珠’湖是冰川凍湖,每年只有春天會滲出地面,地點不定,時間不定,最關鍵的是,僅存在三天就消失。除非有雪神族帶路,否則我們自己去捉銀梭魚,根本不現實。”
“不然你以為巴罕那個老狐貍怎麽肯帶你們進極北冰原?”姬佑川哼笑一聲,換了話題,“哈日珠在雪神族語裏的意思是雪神的項鏈……那應該是個凍湖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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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火曼君點頭,想起哈日珠出現時的場景。
潔白的,一望無際的冰原上,滲出大大小小數十片藍色的湖泊,最開始是冰藍,到後面水越來越深,面積越來越大,就成了深邃幹淨的寶藍色。
每一塊凍湖之間有淺藍色的水道相連,像神明無意間灑落在冰原上的一串藍寶石項鏈,那樣純淨,又美到令人心生敬畏。
可惜沒有相機能夠在極北冰原那樣極端的嚴寒下維持運轉,無法記錄這樣震撼人心的美景。
“是,是一片很美的凍湖群。”她用玩笑的語氣說,“美到我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去,挨過了夏天,等到秋天再讓雪神族的人把我挖出來。”
她雖然在開玩笑,可是姬佑川不會真當玩笑來聽。
火曼君生性要強,她可以為了不讓家裏再為她操心而離家出走,就真有可能為了不給大家增加負擔而把自己埋進極北冰原。
“極北冰原不像你想的那麽安全,雪神族的人知道怎麽避開危險,所以你跟着巴罕進去的時候一路順風。要是你真把自己埋進去,哪兒還用我們去挖你,早被妖獸刨出來吃了。”
火曼君不耐煩地哎呀了一聲,語氣含混地掩蓋自己真實的情緒,“放心吧,我不會自己跑去極北冰原的。佑川哥你最近是不是年紀大了,怎麽越來越唠叨?”
姬佑川被怼得梗了一下,也不知想起什麽,不氣反笑,“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真難伺候,行了,記得給你哥打電話報個平安,他這幾天快煩死我了。”
聽他提到自己家裏人,火曼君臉上的笑收了,沉默着不說話。
姬佑川知道她的心結,也不逼她,把玻璃瓶推回去,“行了,這趟你也累了,給你放半天假,休息一下。”
火曼君擡手将玻璃瓶拿回來,卻沒有走,食指敲了敲桌子,組織了一下語言,試探着問:“對了,佑川哥,羲音……”
聽到她提起羲音的名字,原本已經将視線移向電腦的姬佑川又轉過頭來看她,“她怎麽了?”
“你把她從趙霆軒手裏挖過來,是不是……為了我啊……”似是受不了自己這樣扭捏的樣子,不等姬佑川回答,火曼君便拍案而起,語速也快了許多,“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覺得這樣對羲音不公……”
剩下的話在姬佑川不解的眼神中不自覺吞回嘴裏。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姬佑川皺眉問。
火曼君愣了一下,發現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麽,急忙把自己聽到的謠言說出來。
“首都的小姐妹發信息跟我說的,說你為了我,從趙霆軒手裏搶了個冰系單靈根的天才。”
姬佑川略一思忖,神色凝重起來,“連你也是這麽覺得的?”
火曼君點點頭,“不光我,李叔和向染也這麽覺得……”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姬佑川頭疼地揉揉眉頭,“這件事情跟你無關,而且羲音從頭到尾都不是趙霆軒的人。”
火曼君在姬佑川手底下多年,知道當他臉上沒了笑的時候最好別跟他對着來,雖然心裏憋着一肚子疑問,還是乖乖起身走出去。
剛走到門口,聽到身後傳來姬佑川的聲音,“叫羲音進來一趟。”
羲音進來辦公室的時候,姬佑川已經關了電腦,靠在椅背上,手肘撐着扶手,十指交叉,垂眸似乎正在思索什麽。
擡眼看見她,第一句話就是,“我挖你過來不是為了曼君,別誤會。”
羲音原本正在猜測姬佑川找她來是為了什麽,她猜八成也是為了火曼君的事,沒想到他當頭一句話就否定了她所有的猜測。
雖說她不懼別人打她注意,但是聽到姬佑川的話,心裏着實舒服了許多,暗暗道了句:算你識相。
她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捋了捋裙擺坐下來,習慣性地挺直脊背,雙腿并攏,又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裙擺,才拿腔拿調地開口問道:“那你費盡心機,不惜賣了李叔來騙我,是為了什麽?”
姬佑川在一向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但剛才羲音慢條斯理地做那一串動作的時候,他罕見地沒有不耐煩。不知道是因為羲音動作确實賞心悅目,還是因為心裏頭惦記着外頭的流言。
聽得羲音試圖用軟糯的聲音撐起大佬的氣勢,心裏頭竟然覺得有些好笑。就好像看見小孩拙劣地模仿大人裝成熟,忍不住在臉上帶出一絲笑來。
“原因我暫時不方便告訴你,這件事情,我自己都拿不太準。”他抹了把臉,把嘴角的笑意壓下去,讓自己顯得正經一點,免得對面的小丫頭以為自己在笑他,到時候炸了毛不好哄。
羲音身子向後靠了靠,擡起下巴睥睨着姬佑川,“你糊弄鬼呢?”
原本羲音覺得自己這樣很有氣勢,卻不知戳中姬佑川哪個笑點,他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羲音怒而拍桌,“笑什麽笑?嚴肅一點,再笑把你牙打掉!”
這話一出,姬佑川徹底憋不住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羲音自認不是個容易生氣的人,但是姬佑川總是會精準地點起她的怒火,踩在她忍耐的限度上大鵬展翅。
她拍案而起,探身去揪姬佑川的衣領。無奈桌子太寬,姬佑川又很沒形象地靠在椅背上,等她揪到姬佑川衣領的時候,整個人上半身都趴在桌上,一點氣勢都沒有了。
她仰起頭,和姬佑川大眼對小眼片刻,松開手坐回椅子上,理理裙擺,當做無事發生,語氣沉冷,“我最讨厭別人說話說一半。”
察覺到羲音真的炸了毛,姬佑川這次沒笑,正色道:“我跟你說過,首都的水太深,你沒有家世背景,天賦又太高,不适合那兒。”
“我适合哪兒,不需要你來說。”羲音冷冷地瞥了姬佑川一眼,傲然道,“水深又怎麽樣,沒有哪裏能困得住我。”
她話裏有話,姬佑川也不知有沒有聽出她言下之意,認同地點頭,“我知道,你天賦高,實力強,不管加入哪個隊伍都能大放異彩。”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特別真誠,真誠得不像在拍馬屁,羲音被他順毛捋了兩下,炸起來的毛不自覺服帖了。
姬佑川見她表情軟化,又道:“你在龍泉總隊,待得開心嗎?”
這話不用羲音回答,姬佑川也知道答案。這些天羲音在隊裏的待遇他看在眼裏,李叔寵她,張家寶捧着她,羅年對她又敬又寵,就連偶爾過來點個卯打個卡的辦事員看見她,也樂意跟她攀談兩句。
小姑娘雖然看着冷冷清清的,實際上很有禮貌,但凡跟她搭話,就沒有不理的。
要不是他偶爾虎下臉來拿功勳值做要挾,小姑娘簡直能上天。
果然,羲音臉上神色又松動了很多。
姬佑川再接再厲,“無論如何,我挖你過來,并沒有惡意,而且我也沒說錯,龍泉确實比首都更适合你。”
羲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你最好早點把你口中那個拿不準的事情查清楚,然後告訴我。我記性很好的。”
說完,起身昂首挺胸地離開辦公室,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姬佑川看着她的背影,沒忍住又笑了。怎麽忽悠了半天,還是被她給扯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