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李愛國已經驚呆了,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銀梭魚落到金家手裏了。
他咳嗽了一聲,反而安慰羲音道:“沒事,還有三條銀梭魚呢, 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金家包廂內, 金家主臉色鐵青地瞪着女兒, 要不是兒子攔着,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之前她想跟火家還有龍泉總隊別苗頭, 拿一兩個億給她出氣無可厚非, 可他這次出席拍賣會是沖着最後一件拍品來的, 這件拍品關系着整個金家的未來。
五個億的巨款叫這敗家孩子丢出去打了水漂, 自家在最後一輪競拍中的競争力可不就被削弱了?
一想到這個,金家主就氣不打一處來。只是此刻木已成舟, 打死那個敗家女也沒用,只好鐵青着臉跟家裏聯系, 讓家裏再多準備一些流動資金給他,同時又在心裏給龍泉總隊那個新人記了一筆。
他看出來了, 那個新人是在故意激妙彤跟價。要不是她, 金家也不會白花這麽大筆錢。
火家包廂內, 火珩君走到窗邊, 透過特制的單面玻璃看向下方龍泉總隊的位置。
就在剛才,他接到龍泉總隊新來那位羲音道友的傳音入密,說她有辦法拿到銀梭魚, 按照兩億的市價賣給他, 叫他不要再跟價。
原本這話火珩君是不太相信的,但是現在的價格确實已經超出他的承受能力。這些年為了給妹妹治病, 火家已經花了不少錢, 族中不止他們一家人, 不可能将所有資源都傾斜給火曼君一人,因此,即便是他也無法調用太多資金。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場不乏金丹大圓滿的高手,她一個煉器後期給自己傳音,竟然無人察覺,憑這手本事,他願意賭一把。
希望他沒有信錯人。
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讓手下人去打聽另外三條銀梭魚的下落。
下面一身白衣的姑娘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轉過頭,視線精準地跟他對上,嘴角微勾,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
盡管知道對方看不見,火珩君還是回了一個笑容,笑完才覺得此舉有些傻,最後看了樓下一眼,回到沙發上坐下,準備競拍最後一件拍賣品。
天玄拍賣場并不像其它拍賣會,在開拍前将拍品詳細信息公布出去,以吸引大客戶競拍。他們反其道而行之,将拍品信息捂得嚴嚴實實。
Advertisement
就像某些綜藝公開嘉賓名單之前放幾張剪影來炒熱度一樣,天玄拍賣場也會透露一些玄而又玄的消息出去,比如拍品的外形特征,或者主要作用。
反正天玄拍賣場背後勢力非常神秘,且神通廣大,拍賣會上常有稀世靈寶出現,生命斐然,一票難求,根本不缺客源。
按照管理,每一年的天玄拍賣會都會有一件重量級拍品放在最後競拍,其價值至少高于銀梭魚,因此,每年都有許多人沖着最後一件拍品而來。
今年天玄拍賣會放出的風聲神秘又離譜:最後一件拍品,可以讓元嬰以下修士突破一個大境界。
消息一出,幾乎所有卡在金丹大圓滿多年的老怪都轟動了。現如今天地靈氣稀薄,已經多年沒有出現新晉的元嬰強者,調查局長老會剩下的幾把交椅都快長毛了。
衆人紛紛猜測究竟是什麽寶物,有人說是破境丹,有人說是天階聚靈陣,各種猜測,衆說紛纭。
拍賣會官方故意吊着衆人胃口,在銀梭魚的競拍結束後,插入了一個十五分鐘的中場休息時間。
李愛國要去找火珩君商量事兒,又不放心留羲音一個人在原地。
“你坑了金家一筆,他們肯定要找你麻煩。走,跟我上火家的包廂坐坐,待會開始了咱們再下來。”
奈何羲音犯懶,不想動彈,扒着桌子不松手,“不想跑,好累。大庭廣衆的,不會有事的。”
當然,這個不會有事說的不是自己,而是金家。
李愛國不知道羲音心裏的想法,又哄勸了幾句,見她實在不想動,只好無奈放棄,叮囑道:“有事你就大聲喊出來,諒他們家也沒臉對你一個小姑娘做什麽。”
李愛國走後不久,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來到羲音身邊,彎下腰道:“請問是羲音小姐嗎?”
羲音正在玩游戲,手指忙到飛起,聞言忙裏抽閑地問了句,“是,什麽事?”
“三號包廂的客人想請您上去。”
羲音手下動作不停,心不在焉地說:“他們請我就得去嗎?想見我就自己過來,擺什麽架子呢?”
工作人員神色為難地看了眼上面,低聲道:“羲小姐還是上去一趟吧,別為難我。”
羲音頭也不擡,“誰為難你找誰去,又不是我要為難你。”
工作人員:……
你怎麽這麽有道理呢?
第一位工作人員走了,羲音一局游戲沒打完,又來了一個工作人員,“羲小姐,五號包廂的客人想見您一面。”
“五號包廂,誰啊?”
“抱歉,我們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羲音長嘆一口氣,暫停游戲,擡頭問道:“五號包廂是哪個?”
工作人員擡手指了個方向,羲音看向那個包廂的窗口,察覺到單面玻璃背後強烈的視線,面無表情地對着那邊豎了個中指。
包廂中帶着口罩的木嘉月氣到表情扭曲,缺失的門牙提醒着她昨天受到的奇恥大辱。原本吃了大還丹,牙齒就該複原,可那個妖女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牙齒雖然長了,卻只是冒了個尖兒,請了醫修看,卻得知需要等它自然長成。
也就是說,她起碼要豁一個多月!馬上就是調查局新人大賽,這讓她到時候怎麽見人?!
可恨的是,那妖女身後還有個神秘的師父,家裏一時半會不敢對她出手……只能等,等新人大賽的時候,自己一定要把受到的屈辱千百倍地還回去!
羲音根本不在意窗簾後面的人被她氣成什麽樣,豎完中指立刻收回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阿娘說女孩子不可以罵髒話來着。
“行了,你走吧。”她随意打發了工作人員,低下頭繼續打游戲。
工作人員被她的動作驚呆,此刻被她打發才終于回神,無奈低頭離開,只希望上頭那位不要記恨他。
之後再沒人來打擾,羲音安安穩穩地打了幾把游戲後,拍賣場中清脆的鐘聲響起。
李愛國回到座位上,也不知火珩君跟他說了什麽,神情放松了許多。
等衆人都坐好,鐘聲又響了幾次,那位金丹境的拍賣師再次走上臺子。
“接下來這間拍品,來自于獵妖師協會。”
話音剛落,場中響起交頭接耳的嗡嗡聲。
羲音轉頭,發現李愛國皺起了眉頭,神色間透着厭惡。
“獵妖師協會是什麽?”
李愛國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回答道:“一個專門狩獵妖修的組織。”
頓了頓,他嘆氣道:“近些年,有人覺得獵妖師協會行事過激,有傷天和,提議取締。但是……”
根據李愛國所說,現在玄門中修為高、地位高的大多都是從大浩劫時期幸存下來的,與妖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凡人講究的保護環境、保護物種多樣性在玄門是行不通的,大多數修士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所有妖魔鬼怪都持斬盡殺絕的态度。
若只是仇視,倒還情有可原。可如今天地之間靈氣匮乏,天材地寶也越來越稀缺,修士為了修煉無所不用其極。能夠堅守本心的畢竟只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會走捷徑,就比如吸收妖修的內丹。
只要有買賣,就會有殺害,獵妖師協會應運而生。再加上妖盟隐藏在暗處蠢蠢欲動,上頭要借着獵妖師協會來壓制妖盟,因此,獵妖師便在官方的默認下活躍至今。
獵妖師協會委托競拍的商品,只可能是妖修屍體,比銀梭魚更貴重的妖修屍體,少說也得是元嬰往上。
現如今無論是修士還是妖魔,修為能達到元嬰的少之又少。
這麽想着,羲音心裏漸漸生出一個不好的猜測。
臺子上的傳送陣再次亮起,這次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持久。光芒散去後,羲音看清傳送陣裏出現的東西,神色一點點冷了下來。
傳送陣的位置趴伏着一只渾身瘡痍的雪豹屍體,體長将近二十米,也許是拍賣會用特殊手段給屍體做了保鮮,它出現在臺子上的時候,傷口滲出的血液甚至還是鮮紅的,仿佛剛剛死去。
拍賣師語氣高昂,“元嬰期豹妖的身體,內丹保存完好。”
說着,她走到雪豹屍體腹部的位置,手中出現一根長約兩米的棍子。她用棍子抵住雪豹屍身,将它翻了個面。
巨大的屍身轟然翻倒,四肢無力地支棱在空中,露出毫無遮掩的腹部,以及腹部一條一米長的創口。
元嬰期的妖修,活着的時候思想與人無異,也會在意臉面。化作人形會穿衣服,變回原形會注意不露出腹部。
而此刻,它脆弱、隐秘、不可示人的部位就這樣大剌剌地暴露在上千人的眼中。他們像菜市場挑選宰殺好的家畜一般,眼神挑剔地打量它的身體。
拍賣師将棍子插1入雪豹腹部的傷口,使勁一撬,動作熟練得就像屠夫拆解屠宰桌上的豬羊,她就這樣将一個元嬰期妖修的致命傷撬開,露出露出其中被特殊手段保存、栩栩如生的妖丹。
鮮血淋漓的傷口中,妖丹幹淨雪白,散發着純淨的氣息。
“衆所周知,妖物如果殺孽過多,妖丹中的妖力就會暴躁駁雜,很難直接用于修煉。這只雪豹妖走的是正統修煉的路子,妖丹中力量純淨,十分适合修煉。”
說道“正統修煉”四個字時,她語氣平靜,似乎并不覺得獵殺一只沒有做過孽的妖修是需要心虛愧疚的事。
她抽出棍子,走到雪豹妖頭部,将棍子插1入它口中,撬開緊閉的嘴,露出鋒利的豹牙。
“牙齒也完好,沒有蛀牙,看來這只妖修還挺愛幹淨。”她開了句玩笑,臺下的人哄堂大笑。也有一部分人,如李愛國一般,露出不忍的神色、
“造孽啊。”李愛國低聲說了一句,嘆了口氣,別過視線不再看臺上。
羲音卻目不轉睛地看着臺上拍賣師的動作,眼中的神色越來越冷,與此相反,她的唇角卻漸漸勾起弧度。
“夠了,不用再展示了。”樓上,火家包廂內傳出火珩君冷峻的聲音。
一樓也有人附和,“好歹是元嬰期妖修,不必如此折辱。”
話剛出口,就有人反駁道:“那是妖,只要是妖就該死,你同情它就是背叛人族。”
“對啊,你這麽同情妖修,難道是物傷其類,你怕不是妖盟安插在玄門的卧底吧?”
這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原本覺得不忍,想說兩句話的人也閉嘴了。
都以為修了仙就能逍遙自在,可實際上真的修了仙,才會發現,玄門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修為低的修士連基本的話語權都沒有。
見場下終于安靜下來,拍賣師見好就收,也不再折騰雪豹屍體,收了長棍,高聲道:
“元嬰期豹妖的肉1體是煉器的好材料,豹牙、豹爪、豹皮、豹血都保存完好。現如今,肉1身連同內丹打包拍賣,底價……”
“五個億。”
話音剛落,全場燈光暗下來,只有臺上一束光照着雪豹屍體,将一個元嬰妖修死後的慘相毫不遮掩地展示在看客們的眼中。
“每次加價不得少于一千萬……現在,開始競拍。”
話音剛落,叫價聲不絕于耳。包括此前面露不忍,替臺上的雪豹妖說話的修士。
人啊,就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時候尚可以施舍一兩分公正或者同情,可當關系到自己的利益時,有幾個人能堅守本心?
黑暗中,羲音放松身體,靠回椅背上,眼睛緊盯着臺上聚光燈下的屍體,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左手細細按摩右手的手指。
天道在羲音識海內寄宿多年,對羲音的某些小動作還是了解的,見她此刻的動作就知道,她打算動手了。
此時叫價已經進入白熱化,二層包廂的客人開始下場。五大世家的家主卡在金丹大圓滿多年,就差一個突破到元嬰的契機。
一旦家裏多出一個元嬰,家族勢力就能更上一層樓,甚至敢和三大宗門碰一碰。
而二流的世家們此刻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五大世家,叫價叫得面紅耳赤,哪怕傾家蕩産也要拍下雪豹妖的屍體。只要家裏出一個元嬰,他們就能跻身一流世家。
現場瘋魔似的吵鬧聲中,天道問道:
【你不是說,凡我族類,生于此間,必定要戰嗎?】
羲音回答的語氣毫無波瀾,不含任何情緒。
【戰死是一回事,被人當做牲畜屠宰是另一回事。這回,是他們自找的。】
天道嘆了口氣,不再試圖勸阻。
【悠着點,別濫殺無辜,你不能再增加孽債了。】
羲音垂眸,并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