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們也不能站在原地幹等着, 先往前走吧。”火卓提議道。
另外幾人沒意見,水岚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珠子,掐了個訣, 珠子散發出柔和的藍光, 照亮了洞穴前後兩米的位置。
雖然築基修士能于黑暗中視物, 但是人類的天性向往光明,有了光線照亮之後, 這洞穴隧道也顯得不那麽壓抑了。
幾人沿着洞穴走了一段路, 光線範圍內出現了三條一模一樣的岔路。起碼從分叉口看出去, 三條隧道看不出什麽區別。
自然界的洞穴裏不會出現完全一樣的岔路, 現在出現三條一樣的隧道,只有一個解釋:迷宮。
這是大賽主辦方設置的迷宮。
老胡在分叉口的位置檢查了一遍, 納悶道:“舒道友不是說他去探路嗎?這也沒做标記,誰知道他進哪條路了?”
羲音背着手上前, 仔細觀察三條岔路,小巧秀氣的鼻子不時翕動, 仔細分辨岔路中殘留的氣息。
“那我們要在這兒等他嗎?”水岚轉向自己的老公, 問道。
火卓還在思考, 羲音就已經開口了, “不用等,他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水岚訝然道。
羲音回過頭來,一張精致蒼白的臉在藍光下顯得鬼氣森森。
“你們還沒發現嗎, 他不是人啊。”
話音剛落, 三張臉同時呆住,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如出一轍, 好半天, 火卓才回過神來。
“你确定嗎?”火卓皺眉問道, “可他身上沒有妖氣。”
羲音笑笑,轉回去繼續觀察岔路,“不是每個妖都有妖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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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是怎麽看出來的?”老胡問。
“我見過他的屍體,就在對面山頭,被閃電疾風狼吃得只剩頭。”羲音手掌一翻,號牌出現在手中,對着幾人晃了晃,“你們查看過他的號牌嗎?”
水岚愣愣地搖搖頭。
黑色烏木號牌在纖長的手指間靈活轉動,柔和的藍光中,像一朵盛開在指尖的黑蓮花。
“下次遇見陌生修士,記得查驗號牌。他的號牌還丢在屍體旁邊,上面的名字不叫舒華。大概冒充他的東西,不知道我們有號牌這回事。”
賽場外的人都知道進入賽場的選手有號牌,而“舒華”的屍體又在賽場裏,那麽冒充他的東西只可能是賽場裏投放的妖魔。
水岚和火卓對視一眼,有這樣可以随意變幻形态,且難以察覺真身的妖魔在賽場裏,如果不弄清楚它的來歷,他們坐立難安。
“羲音道友,你是不是已經看出舒華的真身……”也許是覺得這樣不夠禮貌,水岚又補充道,“我感覺之前你對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你要是願意告訴我們,感激不盡。”
“可以是可以,”羲音踱步到水岚面前,“但……我有什麽好處?”
火卓上前半步,微微側身,将水岚擋在身後,“道友想要什麽?只要我們拿得出,盡管提。”
他倒不是怕羲音對水岚做什麽,畢竟羲音出言提醒了他們舒華有問題,就說明羲音對他們沒惡意。他只是出于習慣,以及某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直覺,就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危險。
“放心,不需要你們付出什麽,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羲音笑着說,“今早從妖盟手下回來的那幾個幸存者,你們認識嗎?”
三人對視一眼,火卓點頭道:“認識,幸存的六個人裏四個煉氣境,兩個築基境……”
火卓出身世家,和那幾個公子哥多多少少打過一些交道,起碼長相都是一清二楚的。他将自己所知的關于幸存者的信息全都告訴羲音。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羲音也不再賣關子,道:“聽說過訛獸嗎?”
西南荒中出訛獸,其狀若兔,人面能言,常欺人,言東而西,言南而北。(注)
之前說過,能夠僞裝他人的妖有三種,一種擅幻術,如狐妖;一種擅拟态,如雪豹;還有一種,會以謊言影響他人潛意識,比如訛獸。
水岚等三人都是世家大派出身,底蘊深厚,知道的自然也多,聽到羲音的話頓時反應過來。
“調查局前些年曾在西南邊境捕獲一只組織電信詐騙的金丹境訛獸。”火卓道。
水岚也喃喃,“傳說中訛獸最喜歡吃舒華草……怪不得他說他叫舒華,難道他才是築基境賽場的BOSS?”
大賽主辦方不可能在築基境賽場安排一只殺傷力巨大的金丹妖魔,這樣選手死亡率太高,調查局玩不起這麽大的。
只有放進來一只不擅長戰鬥的金丹境妖獸,這才合理。
“可那只蛇怪是怎麽回事?”火卓蹙眉道。
這個問題羲音也沒想清楚答案,她聳聳肩,轉身選定一條岔路,走了兩步又突然側過頭,藍光給她的側顏鍍上一層光邊,也顯得她灰藍色的眼睛愈發淡漠,“就到這裏吧,別跟着我。”
洞穴內寂靜下來,三人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隧道中,過了很久,水岚充滿憂慮的聲音響起,“如果羲音道友說的是真的,假舒華才是築基境賽場的BOSS的話,那只蛇怪的實力就太強了,這不正常。”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火卓皺了皺眉,聲音沉穩,“先繼續往裏走吧。既然羲音道友不讓我們跟上去,就選另外一條路。從現在開始,把傳送符捏在手裏,随時準備退出。”
……
噠噠噠——
細跟小皮鞋穩穩地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鞋跟與石頭碰撞的聲音在隧道內回蕩。這個山腹洞穴迷宮越往裏走越複雜,好在羲音也不是來走迷宮的,她是來捕獵的。
訛獸留下的氣息為她指引方向,她只需要跟着走,而且不用擔心陷阱,所以速度極快,往往一步踏出,人已經到了下一個分岔路口。
氣息越來越濃,說明她距離訛獸越來越近。
進入賽場這麽久,羲音有些餓了,她從內府的攝青鬼身上揪了幾縷抹茶味的陰煞之氣,團城圓球,挨個丢進嘴裏嘎嘣嘎嘣嚼着吃。
走着走着,羲音突然停下腳步。
她的前方有一個分叉口,左右各一條隧道。在她和分叉口中間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坑,羲音的鞋尖就踩在坑邊上。
常人走到這裏的時候視線被前方分叉口吸引,只會思考往哪個方向走,而且洞內黑暗,坑的直徑又不大,很容易被忽略,若是不注意,一腳踩上去,還不知道會掉去哪裏。
羲音用小皮鞋蹭了蹭坑邊的石壁,凹凸不平,像是某種體型不大的動物用爪子掏出來的。她的鞋蹭過的地方有碎屑掉落,說明這個坑剛掏出來不久。
這不是大賽主辦方設置的,更像是居住在洞穴中的某種妖獸或者動物的傑作。
羲音心中有了一點猜測,躍過深坑,追着訛獸的氣息進入左邊的岔路。沒走多久,前方逐漸多出許多雜亂的氣息,刨出來的岔路也越來越多,這些岔路直徑大概只有半人高,散亂而無規律地分布在地面和牆壁上。
無數岔路織成一張繁複的大網,如果沒有訛獸的氣息指引,只怕在這裏打轉一年都出不去。
羲音明白訛獸為什麽會向這個方向跑了。
這裏居住着一群穴居小型齧齒類妖獸群,道路錯綜複雜,而且氣息雜亂,可以掩藏它自己的行蹤。訛獸有種天賦,那就是妖獸好感度滿值,任何靠近它身邊的妖獸都會發自內心地喜歡和遵從它,其實說到底,就是謊言天賦衍生出來的感情欺騙。
它以為到了這裏,就能跑得掉?
羲音冷笑一聲,釋放出自己的氣息,威壓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沿着四通八達的隧道蔓延。
“吱吱,吱吱吱——”
前方傳來一陣慌亂的叫聲和尖爪摩擦地面的聲音,雜亂的氣息如潮水般褪去,舒華的氣息重新變得清晰。
舒華沒想到友軍如此不給力,看着那黑色的鐵齒鼠群如退潮一般消失,他急忙轉身打算繼續逃命。
突然,腳下的地面和周圍的牆壁覆滿白霜,它像是瞬間落入冰天雪地之中,面前更是出現一堵堅固的冰牆,将逃生的路擋得死死的。
“繼續跑啊。”清甜軟糯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聽在舒華耳中卻如同陰曹地府傳來的冤魂索命。
舒華感覺自己全身的氣息都被猛獸鎖定,四肢百骸如同灌滿冰水,無法移動。一陣可怖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着他的軀體,骨頭撕裂的劇痛令它慘叫出聲。
其實只有短短幾秒,舒華卻覺得好似過了一輩子那麽長。壓力褪去之後,它恢複了訛獸原型,趴伏在地上。
被迫恢複原型的感覺和自己變幻形态不同,仿佛全身肌肉骨骼都被拆掉重組,那種感覺舒華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訛獸看起來像一只巨型的兔子,塞滿了整個隧道。毛色瑩白順滑,體型修長勻稱,長着一張與人類臉型相似的臉,其上還附着稀疏柔軟的白色絨毛,面中部分毛更少,顯得那張臉眉清目秀。
一襲白裙的羲音出現在舒華眼前,“要不是你停在這裏想看好戲,我還得費一番功夫才能抓到你。”
舒華經歷了剛才的折磨,疼得冷汗直冒,蜷縮在地上抽搐,喘着粗氣問:“你究竟是誰?你不是築基修士!”
羲音輕蔑一笑,纖長蒼白的食指隔空在舒華身上劃線,“聽說訛獸的肉很鮮嫩……”
“吃了我,你就再也沒辦法說真話了。”舒華急切地說。它的聲音變得細弱,不再像之前僞裝他人時那樣低沉憨厚。
這倒是個問題。羲音不介意說謊,但是她不想被迫說謊。
“可是為了追你,我都餓了。”她上下打量舒華,“要不先吃你一只耳朵試試效果?”竟好似真的在和舒華打商量。
舒華瑟瑟發抖,“別別別,我……我可以分裂,分裂出沒有副作用的分1身給您吃……”
它将頭埋進短短的前爪,長長的耳朵緊緊貼在腦袋上,“一頓飽和頓頓飽還是有區別的。”
羲音右手虛擡,舒華不受控制地仰起頭,将最脆弱的脖頸亮在羲音眼前。
“行啊,要是我吃得開心了,留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