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聯邦（十七）
【01】
希達維的第一想法就是楊赫相當的愛美。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完全在希達維的接受範圍之內，而看守楊赫的向導卻上前一步：“陛下，請問能借一步說話嗎？”
希達維對楊赫點頭示意了一下，帶着那個看守出了門，看守壓低聲音道：“陛下，楊赫不得不防，您或許對他不怎麽了解，他是帝國最優秀的暗示催眠向導，只要他願意，想偷偷溜走，甚至陣前倒戈都是有可能的，畢竟我們如此對待他……”
向導眼中的恐懼顯而易見，希達維卻反問道：“如果楊赫真是你所說的那種人，你和你的同伴如此對他，就不怕他記恨嗎？”
畏懼的光芒在向導眼中一閃而過，向導無奈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議會不喜歡楊赫，我們也沒辦法。”
希達維想了想做出了妥協：“給他做基因手術，不要派向導和哨兵在場，由普通士兵看守着不就行了？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要求，就滿足楊赫吧，反正如你所說，他很快就要重新被冷凍囚禁了。”
向導見勸阻不成，只能敬了個禮：“是，陛下，我們這就去準備基因手術！”
楊赫在希達維的允許下被推進了手術艙，被挑出的醫療人員清一色都是普通人，只有普通人才不會被向導的能力影響，這樣安排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若是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難道希達維就是完全接納楊赫嗎？
相反，他其實是非常防備楊赫的，在他看來，不管怎麽說，一個被長久壓制囚禁的高級向導，怎麽可能會甘心呢？他就真的沒有一絲怨言？
楊赫在心裏就不恨已經被如此對待嗎？若是他心懷不滿，在這種恨意之下他會不會想要報複？
手術的時間并不漫長，不過是五個小時，時間回溯就已經完成，這種技術會将楊赫的生理年齡送回剛剛成年的時候，希達維自有事務要處理，等他想起手術艙裏的人時，就準備去看一看。
希達維看到的是潔白的深海艙，蓋着透明的罩子，嚴絲不動，楊赫的身體泡在淡綠色的藥液中，臉上原先的滄桑痕跡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年輕而無可挑剔的臉。
那一瞬間，希達維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樣看起來，楊赫真的是非常養眼，也難怪楊赫想看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
醫生伽納在一旁輕聲解釋：“根據楊赫閣下的身體狀況，我們給他用了一點安眠藥讓他入睡，畢竟是剛從冷凍艙裏放出來的，他需要休息。”
希達維問道：“差不多要睡多久？”
伽納卻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請您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他的，上面交待過，這是我們珍貴的戰力，我們肯定會全力以赴。”
送走了希達維，伽納用指節敲了敲深海艙：“你怎麽還在裝睡？希達維已經走了。”
楊赫這時才睜開眼，剛坐起身，透明罩子就自動打開，他捂着嘴咳了咳，綠色的澄清液體順着指縫流了出來：“你剛才給我洗肺的時候灌了多少水？我總覺得沒有咳幹淨，難受的要命。”
伽納遞給他一套幹淨的衣物：“很久不見了，真沒想到你醒來第一件事竟然是來做基因手術，怎麽，不去見見你的老朋友了？”
楊赫跨出深海艙，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圈水漬：“議會不會讓我們‘三巨頭’有任何碰面的機會，我這次出來就是打仗，等任務完成，就要繼續被關着，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楊赫提着一件襯衣，瞥了伽納一眼：“畢竟當年把我關進冷凍艙的，也有斯普林斯出的一份力啊。”
伽納還想說什麽，卻被楊赫用手勢打斷了：“我已經死心了，自由只不過是奢望，你們就讓我安安穩穩度過這幾個月好嗎？”
對方反問道：“你就這樣甘心被冷凍？你就不想自由嗎？”
楊赫卻冷冷道：“不是我甘心，而是我們不得不甘心。你難道忘了嗎？除了我之外，還有1536名擁有催眠能力的向導被關押，我不需要那種特殊議案，就單單給我一個人自由，你讓斯普林斯死了那份心吧。”
伽納：“等等，其實你不必這樣武斷，或許你可以嘗試勸說陛下，當年的事情斯普林斯非常抱歉，可是畢竟你有巨大的嫌疑，那些向導也有嫌疑，你還在恨斯普林斯對你動手嗎？”
楊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垂着眼為自己扣上紐扣：“這件事以後再說吧，還是先把眼前的仗打完，你倒不如和我講講，為什麽議會想要攻打新聯邦？這種地方有什麽用處，距離帝國那麽遠，還折損了這麽多的精銳？”
伽納答道：“別人都想着要出來，也就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随你。這次攻打新聯邦，是陛下的意思。”
這句話其實相當微妙，這件事是希達維的意思，而不是議會的意思，楊赫聽出了這其中的差別。
“你是說，希達維陛下已經控制了議會？回歸了二元體制？讓議會對君主負責？”
伽納點點頭：“是，議會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不可一世的議會，希達維陛下不像前任女王那樣軟弱可欺，任由議會做主，現在的議會已經開始被陛下掌控，所以我才叫你接觸陛下，畢竟這次放你出來，如果沒有陛下的允許，這項提議是不可能的被通過的。”
楊赫輕輕的“哦”了一聲：“情況這麽複雜，我可弄不明白這裏面的門道，那就更不能摻和了。還有你……伽納，這裏是旗艦，危險的談話內容以後別随口就說，你保重啊。”
【02】
希達維發話之後，各方果然非常有效率，第二天的時候，楊赫就收到了屬于自己的軍服，同時帝國“塔”的作戰部發出公告，恢複楊赫的軍銜。
在這個任命之後，楊赫成為現役裏又一名将銜的向導軍官。
為了替他正名，作戰部甚至準備舉行一場授銜儀式，為表示重視，将會有作戰部的高官親自為他佩戴绶帶。
當楊赫穿着軍禮服，看着自己面前的授銜官時，他給了希達維一個評價——此人非常缺德。
按理說，恢複軍銜這種事，楊赫心裏也挺高興的，可是看到眼前的人，他胃口也倒了。
給他佩戴绶帶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害他很慘，被囚禁多年的罪魁禍首，那位親手把楊赫關進冷凍艙的上将，也就是三大向導之一的泰倫·斯普林斯！
楊赫心裏膈應，木着臉一言不發，斯普林斯卻是滿眼訴衷情：“恭喜，歡迎回來。”
楊赫輕微翻了一個白眼，閃光燈下，他其實非常想動手扇死這個捅刀的隊友，可一看到希達維坐在下面，一臉笑意，楊赫還是生生忍下了。
彼時斯普林斯是帝國上将，三大向導之一，三個人裏就他最有出息，楊赫克制自己沖動，不要動手打人，直到斯普林斯拿起绶帶，來到他的面前。
斯普林斯走上前給他佩戴绶帶，就聽楊赫問他：“你手往哪裏摸呢？”
斯普林斯的聲音輕不可聞，如果不是細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嘴唇在翕動：“楊赫，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楊赫也不回話，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楊赫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胸前銀藍相間的绶帶。
他向斯普林斯回了一個軍禮。斯普林斯聽見楊赫輕聲說道：“我竟然一輩子能兩回接受同一個将銜，也算是少見了。可不就拜你所賜嗎？”
斯普林斯道：“希望能有第三次。”
楊赫只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擡起手輕輕把斯普林斯的手拂開，在兩人合影之後，頭也不回地下了臺。
授銜之後，就是晚宴，斯普林斯理虧在前，不敢靠近，楊赫也樂得自在。
斯普林斯被人稱作力挽狂瀾的英雄，制服過楊赫，在那場頂尖向導的對決裏，把楊赫關進冷凍艙的是他。
這種舊怨下，希達維竟然這回還叫斯普林斯為楊赫授銜，希達維其中用意不過是想讓雙方心裏都不舒服。
希達維清楚這一點，所以才用這種方法來打擊他們。
不過很快，希達維發現自己錯了。
楊赫顯然看上去沒怎麽受影響，比起斯普林斯苦大仇深的表情，楊赫顯然輕松多了。
可憐楊赫自封營養素達人，其實就是一個沒東西吃的，十幾年來為了維持身體機能，都是被簡單粗暴地插管吃流食，希達維看他第一眼的時候，楊赫在吃。
等希達維應付完部下和議員之後，無意間一瞥，楊赫還在吃。
直到第三回的時候，希達維掃視大廳全場，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楊赫不見了。
要知道，楊赫一直處在嚴密的監視之下，甚至有一個目标代號，如果說離開大廳、不知所蹤這種行為，必然會有人報到希達維這裏。
可是，希達維部屬衆多，竟然沒有一個人提醒他！
楊赫人呢？
希達維暗道不好，腦海裏幾乎立刻就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楊赫該不會已經逃離旗艦了吧？
現在是戰争期間，就算是旗艦有授銜典禮，例常巡邏都不會停止，短短時間裏，無數的無人機、偵察機在進進出出，從旗艦起飛或者歸來，楊赫是不是已經離開旗艦了？
希達維知道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三大向導，即使是今日，帝國不缺高級向導，也極少有人比得上他們的榮光。
希達維叫住親信，此事他并不想引起太大騷動，所以動用的還是自己的特情處勢力：“調集旗艦所有的監控錄像，務必盡快确認楊赫的行蹤！”
下屬得令，馬上就有人開始調取資料，希達維想，楊赫能控制人，監控儀器總不能也為他所操縱吧？
希達維心裏十分煩躁，一直以來，他習慣于洞悉全局，很少會有什麽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把特情隊長叫過來！”
隊長來的時候還有些糊裏糊塗，他一身禮服，混在人群裏，誰知希達維竟然直接要見他！
特情隊長被希達維傳喚質問的時候，冷汗刷的就下來了：“陛下，屬下只有一種猜測，我們負責監視的人也被楊赫催眠了，議會派的那兩個精英向導，他們那裏……”
希達維冷冷道：“早就沒有消息了，根本就聯系不上。大廳裏有多少特情處的人，你們難道都看不住一個向導嗎？”
這次尋找行動在無聲的條件下進行，完全不亞于一場小型戰争，在授銜時間節點之後旗艦所有派出的巡邏機、武裝飛梭全部被命令召回，回到旗艦複命。希達維派出親衛，嚴防有戰機突然逃竄。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毫無進展，希達維幾乎要氣得吐血，那兩個議會派來監視的向導，號稱是近些年來的精英，一步不離地跟着楊赫，連個人都看不住！簡直就是兩個廢物！
楊赫是什麽主兒！議會和“塔”竟然輕敵到了如此地步！
“議會的那兩個向導聯系上了嗎？”
“陛下，沒有，通訊仍然不通！”
“艦橋那裏有沒有異常？”
“報告陛下！沒有異常！目前搜查進行到70%，動用的都是普通戰士，不會受到向導精神力的影響！”
就在希達維準備旗艦戒嚴，按區域地毯式搜查時，特情處終于傳來了消息：“陛下！找到了！目标y在e3區域！目标y沒有離開旗艦，目标确認，就在e3區域！”
特情處口中的目标y就是楊赫的代號。
希達維在錄像監控裏總算是明白了，什麽叫能夠掌控全場的精神力。
在調出旗艦所有錄像之後，特情處發現了楊赫的蹤跡。
在大廳裏，楊赫正大光明地叫住了自己身邊的兩個監視者，希達維算是清楚，楊赫當初被議會派來的向導趾高氣揚的對待，他是多麽克制自己的力量了。
從他們這裏來看，號稱精英的兩個向導完全不是楊赫的對手，接上話後，表情明顯就呆滞了，至于其他特情處的人員，他們的大腦在楊赫面前估計就和沒裝鎖的金庫一樣，楊赫大大方方的獲取了他們頭腦裏的信息，然後加以控制催眠，一個都沒放過。
特情隊長羞愧地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他的部下如此“能耐”，叫他在希達維陛下面前如何自處！
就在特情隊長難堪的時候，希達維問道：“楊赫目前在哪兒？”
“在e3區域的一個房間，很抱歉陛下，傳來最後的監控畫面是楊赫閣下把那個房間的攝像頭給拆了……所以現在，楊赫閣下所在房間的內部情況，我們并不清楚。”
希達維看着一臉惶恐的屬下，安撫道：“哨兵裏有精神壁壘的本來就不多，被讀取想法，也算是正常。看不住楊赫的事情，你們不必自責，剛才我太過沖動，把你們訓了一頓。帶路吧，我就想去看看，楊赫究竟想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