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桁(三)
楊赫足足盯了希達維有好一會兒:“你也說了是皇儲才會來到公會歷練,可是斯提利科,現在你已經是皇帝了,向導公會并不适合你。”
希達維倒是堅持道:“向導公會不行的話,我實在想不到什麽辦法能讓你留在我身邊了。”
說起暧昧話希達維幾乎是信手拈來,這種親昵的程度讓楊赫都有點吃不消,他只能先把皇帝趕走:“先整整你的臉,斯提利科,如果沒事的話還是盡快回拜納星系吧。這裏……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
等把希達維送走之後,老人才匆匆迎上來:“皇帝怎麽說?”
楊赫卻說:“先不提斯提利科的事情,他目前還在控制範圍之內,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我只是很好奇,是誰接了綁架你到希達維面前的委托?”
老人凝神想了很久:“已經不大記得清楚了,那時候我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就在帝國旗艦裏了,希達維陛下說這是他利用向導公會的規則做成的事。”
楊赫低頭看着手指上的權戒:“那不是根據公會的規則做事,而是對公會的挑釁,身為公會成員竟然敢随意冒犯會長的威信,真是膽子不小啊。”
老人愣了愣神:“您準備徹查此事?”
“我只是想看看,那個人是不是覺得公會就沒有規矩了,今天敢綁架會長,明天說不準就敢暗殺,長此以往,那才是公會真正的隕滅之時。”
希達維聽說與帝國合作的那個向導被楊赫處決之後,他并不覺得意外。
事實上會長這些年在向導公會頗有威望,楊赫出事前把大事委托給他,做全權的代理人,老人一直恪守職責,把公會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個向導在收到委托的時候開始也有些猶豫,只不過最後在頗具誘惑力的條件下,他還是接受了希達維的委托,并篡改了委托書的條目內容。
在接受委托時,向導都需要在公會備案記錄,說明自己要執行的任務,欺瞞者一經發現,情節嚴重者處死,輕者驅逐出公會,綁架會長這種事自然就列在情節嚴重之列。
利用公會的向導成員,希達維沒有任何良心上的負擔,給錢賣命、生死無論,這是星系公認鐵打的公會法則,拿了錢之後如果還死了,那只是一句不好意思的事情。
在做完改頭換面的臉部手術之後,希達維拿着楊赫給他的門禁卡,重新回到了向導公會。
希達維換下了滿是徽章绶帶的皇室禮服,穿上最為普通的作戰制服,由人引領着進入了公會頂層。
楊赫已經在等着他了。
“走吧,既然你想見識見識向導公會,那就和我來吧。”
希達維問他:“現在帝國的旗艦和艦隊還在天桁星系之外,你就不介意嗎,教父?”
楊赫的目光在他臉上劃過:“我不在乎,斯提利科,你不用在我面前這樣緊張,覺得自己有哪些事情冒犯了我,我也在前沿拼了那麽多年,你這樣的陣勢又怎麽樣呢?當年你母親帝國公主想和你父親結婚,那時候的皇帝可是來這裏揚言要把總部轟了,最後還是沒能如願。不要有那麽大的壓力,有我在,公會又不會吃了你。”
“雖然我沒做過皇帝,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的東西,就轉告一句你母親的話吧,做皇帝要克制和适當的随性,不然得多累啊。”
兩人沿着階梯上了頂樓,公會總部大廈可以承受一架星級戰機的起降,希達維跟在楊赫身後,起落坪上停着一架深色的戰機。
“這是晨曦號,聽尼森長老說它一直都被定期維護保養,你坐在駕駛座,希達維,我看看你的駕駛水平怎麽樣。”
“目的地定在哪裏?”
希達維先為楊赫扣上安全帶,才走到駕駛座固定住座椅,操作臺彈跳出了多維星圖,無數顆星球的模型在慢慢旋轉,楊赫伸出右手一點:“去天桁星系左旋臂,那裏有一個你可以去的地方。你混在一群向導裏算是個什麽事,不如去哨兵公會,正好你能看看星系頂尖的哨兵是什麽樣的。”
皇帝聽了楊赫的話一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帝國的哨兵精銳也不算少啊,比如斯普林斯的伴侶艾達尼亞,只不過後來由于斯普林斯位居上将之位,艾達尼亞就只能退役避嫌,這麽說,哨兵公會有最強大的哨兵嗎?”
楊赫拉下防護罩,在身上又加上一重安全帶:“你去看了就知道,出發吧。”
由皇帝主導的星際旅途無疑是非常艱辛的,天桁星系在許多人心裏或許只是一個名字,卻在希達維心裏有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這段去哨兵公會的路實在是非常難開,就算是有駕駛提示的情況下,希達維也是手忙腳亂,紅光伴随着提示音滴滴作響,漂浮着的隕石和太空垃圾都是手動操縱中不小的阻礙。
“提示:戰機外周受損27%!”
“引擎被隕石擊中停止運行,啓動備用引擎裝置,是否确認?”
“警告警告,即将有兩顆隕石與航線相交。”
楊赫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裏,一邊的希達維手忙腳亂:“教父,你的戰機好像快被我弄壞了,我們能堅持到哨兵公會嗎?”
“加油吧,斯提利科,按理說是可以的,如果你再不全神貫注的話,我想歷史書上可能會記一筆:拜納帝國皇帝,斯提利科·希達維因駕駛失誤死于天桁星系,享年二十六歲。救生艙是綠色的按鈕,你記住那個就行了。”
希達維:“……”
皇帝一路提心吊膽,直到戰機在哨兵公會的機坪停穩,希達維才如釋重負,他打開楊赫座椅上的防護罩,把臉貼在楊赫的懷裏。
希達維這種示弱般的舉動讓楊赫心裏一軟,他伸手撫摸着皇帝的頭發:“好了,不是已經開到了嗎,我們下去吧,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我是不是開的很糟糕?”
楊赫低頭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皇帝,實話實說道:“其實你比我要好,我第一次開天桁星系這段星域的時候,那回是通過救生艙逃生的,飛梭的損傷太嚴重,你別在放心上了。”
出乎希達維意料的是,迎接他們的是一名男性向導,對方年紀不大,斯斯文文地戴着一副眼鏡,腳邊窩着一只胖乎乎的北極狐,直到看到楊赫的精神體,小家夥挪動着圓滾滾的身子湊了過來。
一大一小的兩只白球早已撲在一塊,滾作一團,男向導看了看楊赫,又看了看那架傷痕累累的戰機,轉向了楊赫:“你剛出來就收了個新學生?是送新人來哨兵公會訓練?”
楊赫看了一眼希達維:“斯提利科,我先做個介紹吧,這是我父親。爸爸,他是我的教子。”
公會成員對世俗權力看的不是那麽重,見到皇帝之後,楊赫的父親神色不過淡淡,只不鹹不淡地和對方握了握手。以希達維他的直覺來看,對方肯定也是一名高級向導。
楊赫只有一個教子,那個人是誰楊教授心知肚明,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皇帝會親自易容而來,楊教授客氣道:“歡迎來到哨兵公會,希達維陛下。我是這裏醫療部的成員,我們以後或許會經常見面。”
對于長輩希達維還是很尊重的,更別提帝國曾經蠻不講理關押了楊赫那麽多年,态度上自然就放軟了很多:“帝國曾經對教父冒犯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只要我在位一天,就絕不會讓教父他再遭不幸。”
聽了希達維的許諾,楊教授只不過擡了擡眼皮,并未有什麽異常的神色:“話不必說的太滿,未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希達維陛下,希望你在哨兵公會能有所收獲。”
楊教授向希達維稍稍欠身:“我有事先走了,看到我兒子沒什麽事就行。楊赫,你來負責招待你的教子吧。”說罷,他就招走自己的精神體離開了。
楊赫對父親的脾氣見怪不怪,希達維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希達維緩緩道:“我只是覺得兩個公會裏的人和帝國的哨兵向導有很大的不同。”
楊赫并不意外:“你是覺得缺了權威對嗎?這裏對世俗權力不說是漠視,至少沒有外界那樣追捧,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存在,沒有國籍不被拘束,說起來,你也只是拜納帝國的皇帝而已,在自由公會裏不會有什麽特|權。”
楊赫說完就看向了自己身邊的教子:“斯提利科,你現在還願意留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