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機不可失

謝淮就這樣連哄帶騙地回到了學校,嘗試搬出高一時的學習方法,課前預習。

相當于自己給自己上預科,勉強能跟上老師的節奏。

秦轶言也遵守承諾,讓他每周末來辦公室寫作業。

為了早日跟上節奏,謝淮幾乎從早到晚都泡在圖書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如果不是秦轶言百忙中抽空講題,他覺得自己連三天都堅持不下來。

他真的很擔心秦轶言在自己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又要熬夜寫論文,把身體拖垮。

但每次當他問秦轶言累不累的時候,他總是反過來鼓勵自己,說早點把這段時間熬過去。

其實謝淮能感覺到,這段時間對他來說也不容易,似乎在算什麽數據。

桌上堆滿了演算的稿紙,電腦屏幕上運作着一長串代碼,看着都覺得吓人。

相比之下,謝淮課本上的微分積分簡直是小學算術題。每次擡頭看他埋頭苦幹,都不好意思打斷。

過了許久,意識到身旁的目光,秦轶言才緩緩擡頭:“哪道題不會?”

謝淮在開小差,不小心把筆摔在了桌上。對視幾秒,他指了下作業本:“這個積分算不出來了。”

秦轶言接過課本,攤開草稿紙刷刷地寫了起來:“高數下很多題型都沒有技巧,把公式背熟多寫幾道題才能找到感覺。”

“又是題海戰術?”

“也不全是。”秦轶言諱莫如深地看他,“過幾天我幫你挑幾道題,做完拿給我批。”

放下筆,他又說:“以後不懂直接問,別傻坐着等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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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的耳朵根燙了下:“……不會打斷你的計算思路嗎?”

秦轶言搖頭,開玩笑似的笑了笑:“本來就沒思路。”

他平時正經慣了,突然蹦出一句冷笑話,真能把人冷得後背起風。

謝淮往他桌前張望一番,忍不住好奇:“你在算什麽東西?”

“一個搖擺牆的剪力系數。”他靠在椅背上輕描淡寫,但看計算過程之複雜,就知道是他論文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學習之餘,謝淮開始關注有助于轉專業的活動,這才發現除去窒息的數學,大學校園裏還有這麽多有意義的事情。

擔心忙不過來,在秦轶言的推薦下,他先報名了英語演講比賽試水。

謝家重視子女教育,他四歲起學英語,底子不錯。初選面試考即興對話和短文朗誦,他憑借标準的口音和充沛的感情,得到了老師的一致認可,輕松晉級。

決賽的要求很高,将所有入選同學分成三人一組,随機分配主題,要求學生自行撰寫五分鐘的演講稿并脫稿比賽。可以說不僅考驗語言水平,還有寫作和思辨能力。

但這些都是謝淮最拿手的東西,規則越複雜就對他越有利。

他抽到的題目是“簡述美國南北戰争的影響”,同組PK的成員都是建築大類還未分流的一年級生,聽說其中一個女生是3班班長,能力和顏值的并存的系花。

謝淮反正對女生不來電,管她什麽花,一心只想把人比下去。

面對自己喜歡的東西,謝淮找回了轉專業時的學習動力,一頭紮進圖書館裏,看文獻找論文,認真了解那段歷史。

寫完稿子,他又捧着電腦興沖沖跑去秦轶言辦公室炫耀。

聽完他的朗誦,秦轶言先從桌上拿了顆巧克力丢過去。接到投喂的謝淮迫不及待地把糖含進嘴裏,湊到他身邊:“怎麽樣?”

“說實話這個問題對我來說超綱了。”秦轶言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笑着嘆氣,“英語是我學的第三種語言,接觸得比較晚。到現在我也只是勉強讀懂專業文獻的水平,沒法糾正你的發音。”

這話也太謙虛了吧?謝淮差點生吞了巧克力球,無語地翻白眼。

“不過在情感上,我覺得你表現得有點……嗯,過于熱烈。”

“情感?”謝淮聞言喜形于色,“秦轶言,你能體會到我想表達的情緒了?”

這對于他而言是多大進步啊!

秦轶言被他的反應惹得搖頭:“算不上體會,只是我的經驗之談。”

“我的母親是位民俗建築師,小時候他帶我去各地考察,說過一句話:設計者要學會和文化保持距離,融入其中會讓你創造出文化的建築,但容易失去建築的文化。所以我想,談論歷史也應該是這個道理。”

謝淮聽得目瞪口呆,反複琢磨幾遍才想明白他的意思。

“你媽媽一定是很值得讓人尊重的女性。”

秦轶言點了點頭:“我留在藏區、從小學畫學設計,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她影響。”

只是可惜當時教會他熱愛這片土地的人,如今也長眠于故鄉的土壤了。

謝淮看出他的失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安慰。

“沒事,”半晌,他終于擠出一抹笑意,“希望她的話能幫助到你。”

“只要你願意說,阿姨的每句話我都會記住。”謝淮道過謝,捧起電腦回到了圖書館,又認真思考起他的話。

秦轶言的意思是,自己的表演欲過于強烈了,或許應該嘗試從敘述者的角度出發。

他找來國際演講比賽的視頻,逐字逐句研究了一番。

正式比賽在土建學院的天佑報告廳舉行,全場共有六十名選手和幾百觀衆。

謝淮忽悠秦轶言給自己化了套淡妝,覺得一切都準備就緒。整組搖號抽到第五,個人輪到第十四位出場。在候場區又碰到了幾個熟面孔,孔欣慧笑着朝他打招呼,蔣社則單獨站在邊上背稿子。

看到老仇人,謝淮的好興致瞬間丢了一半。

蔣社組抽到的題目是“分析秦朝大一統的利弊”,排在前面出場。謝淮倒想看他準備了什麽好東西,結果聽了幾句就笑着翻白眼。

他先抛出結論,認為大一統“利大于弊”,在随後的五分鐘裏大肆吹捧其對社會的促進作用,陳詞慷慨激昂。

但其實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偷換了命題概念,為自己熟悉的領域服務。謝淮讀了三年文科,知道這是老師最不喜歡看到的答案。

果然演講結束,評委喊住了他,用英文問道:“12號同學,我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封建制度有什麽弊端?”

問題不難,卻引起場下一片嘩然。

“怎麽還有追問環節?主持人之前都沒提過。”

“我都沒仔細研究過話題,而且是和歷史相關的,我們理科生早忘光了。”

果不其然,臺上的蔣社也愣住了。而且他的話題還是古代制度,專業名詞很難現編。

就像英語六級翻譯的災難現場,蔣社當着幾百人的面露出了“阿巴阿巴”的表情包,灰頭土臉地走下臺。

五分鐘的演講稿不過六七百詞,一般人根本不會浪費太多精力,現在也來不及查資料了。謝淮之所以這麽認真準備,純粹是渴望從理科的魔咒裏解脫出來。

一時間人人自危,只能祈禱自己的稿子不被老師抓住把柄。

雖然覺得有些過分,謝淮還是忍不住憋笑。孔欣慧似乎也沒有自亂陣腳,還不忘走過來給他加油。

“放心,我準備得很充分。”謝淮朝她比了個耶,自信地往臺上走去。

通過幾天的研究,他選擇用平和的語氣開場,音色标準、抑揚頓挫,輕重緩急恰到好處,一下就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期初還有些緊張,但随着聲音的傳遞,背誦白遍的稿子在腦中飛快地成型。他就像一位理性的老師,站在講臺前将觀點娓娓道來。

演講結束,場下安靜了幾秒,一位上年紀的老教授拿起話筒問:“14號同學,我想請問你覺得‘奴隸貿易反應了怎樣的社會現象’。”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寬泛,謝淮稍加思索,想起學哲學時讀過馬克思節選,便抛磚引玉簡單分析了幾句。

短短一百多詞的答案不乏經濟政治專業名詞,還能把偏僻的名人名言翻譯成确切英文,足以可見他涉獵廣泛。

無論是氣質還是控場能力,謝淮的表現都非常優秀。等他答完最後一個問題,觀衆席上掌聲雷動。

緊接着傳說中的三班班花和孔欣慧相繼登場,謝淮坐在下面一身輕松地聽完了演講。

孔欣慧的表現很好,附加問題也回答得不錯,越來越有一班之長的風範了。等她走下來,謝淮便走過去恭喜她。

“謝謝。其實還是因為寒假和你聊天時受到了啓發,我想盡力把事情做到最好,所以賽前查了很多和話題相關的資料。”她抿嘴笑了笑,“但是你更厲害,居然能現場翻譯馬克思的著作!”

“術業有專攻,文科想考高分,肯定得多看課外書。”謝淮謙虛地推辭。

剛巧三班班長從兩人身邊走過,孔欣慧張望了一下,把謝淮拉到走廊,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許羽凡嗎?就是剛才那個女生,我聽說——蔣社在追她。”

“蔣社?就他?”謝淮差點嗆到口水。

“聽說都是辯論社的,剛開學就看上了。但是我覺得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謝淮補充說,“你還記得上學期競選班長時他罵你們女生是美麗廢物嗎?早知道就把這些話錄下來,我看誰瞎了眼喜歡他。”

“那你最近和秦學長發展的怎樣?”聊着聊着,孔欣慧又扯回到他身上,“我看你最近都準時來聽課了。還有半個月期中考,到時候應該能順利過關吧?”

謝淮想起這幾周的做題感受,思忖着點頭:“沒問題,秦轶言幫我找了很多題練手。”

“那就好。”孔欣慧給他加油打氣,比自己考了滿分還激動。

兩人又在過道裏聊了些八卦,很快賽程過半,到了中場休息時間。謝淮走回原位,看見主持人朝自己走來。

“你就是14號謝淮同學吧,評委老師有些話想和你說,麻煩和我去後面辦公室一趟。”

“?”他聞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想難道剛才說錯了什麽,要被拉去當面對質?

禮堂後面的辦公室比較小,大多都廢棄不用,變成存放東西的倉庫。謝淮推門進去,就見狹小的桌前坐着兩位老師。

一位女老師,一位則是剛才提問的老教授。

他不明所以地颔首問好。

“謝淮同學,不必緊張。”女老師露出一抹輕笑,“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件事,央視有套節目叫《歷史加油‘站’》,是一個以世界史為基礎擂臺戰比賽。京州有專門的賽區,馬上就要開始海選,你有興趣參加嗎?”

“我?”他疑惑地指了下自己。

“對,”老教授篤定地點頭,“我聽過人社學院的演講,也嘗試問了些刁鑽的問題,結果在你這兒得到了不錯的反饋。”

上電視錄節目,外形是第一印象。像謝淮這樣皮囊好看、遇事冷靜,知識面廣的人,簡直是可遇不可求。

謝淮愣了幾秒,反問:“你的意思是我能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

“能否成為最終人選我不清楚,但機會永遠給有準備的人。”老教授擡頭,朝他溫和一笑。

此時的謝淮還不知道,眼前這位老教授是人社學院的歷史系主任。

作者有話說:

之前處理了一點私事,然後卡文了。非常抱歉,明天後天會更新摩多摩多的。

遲來的假期快樂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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