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人生的前二十三年，江如止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一個寄居在哈士奇體內的魔王在床上關于睡覺問題發生激烈争吵。

摩洛狄斯表示：“我無法控制自己，這只狗總是要在深夜發出狼嚎。”

江如止：“……那大人您就睡覺好嗎？睡着了就不會叫了。”

摩洛狄斯輕輕一躍上了窗臺，孤獨的堅硬在月光下雕刻成狼一樣的矯健身姿：“我想這只狗正在發情。嗷嗚~~~~~~~~~~~~嗷嗚~~~~~~~~~~~”

江如止：“求您閉嘴！還有我查過！狗狗春秋發情！現在是夏天！”

摩洛狄斯：“哦，那可能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床伴了，修補魔力太耗損身體。”

江如止：“……”

摩洛狄斯回過頭，眼裏發出森藍的光：“嘿我親愛的仆人，你似乎答應過要好好照顧我。”

江如止咬牙切齒：“但不包括……床伴……”

摩洛狄斯：“當然，只要你像我以往的管家做的一樣，我會考慮為你的親人加一年的壽命。”

江如止：“你的管家都做什麽？”

摩洛狄斯望向窗外的月亮：“我的管家總會駕着雙頭龍馬車到處游走，帶回來魔界最好看的金發碧眼少年。”

江如止：“……我做不到。”

摩洛狄斯：“哦，十分可惜。”

江如止：“……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摩洛狄斯目光熾熱，聲音低啞：“你變成金發碧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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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止：“我睡了大人晚安。”

看着月光下江如止身體團成一團，摩洛狄斯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會和他說這麽多話的仆人了。

他們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剝奪他們的靈魂。

他們唯唯諾諾，從不會像江如止說出不敬的話。

獨身主義者摩洛狄斯大人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在漫長的時光中談個戀愛似乎不錯？等等，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愚蠢的念頭？戀愛使人頭腦發熱，使人失去自我，即便對于成了魔鬼的自己也不會格外開恩。

“他只是一個有趣的塞裏西亞仆人。”摩洛狄斯告訴自己。

子夜時分，一片烏雲遮蔽住月亮。摩洛狄斯跳下窗臺，四只腿站在地上。一個魔法陣漸漸浮現，發出深邃幽藍的光。繁複的圖案令人眼花缭亂，千百年來已鮮有人記得這個魔法陣的畫法。若想出賣靈魂你需要召喚摩洛狄斯，而他未必會出現在你面前。

一道黑色霧氣自哈士奇的體內向上升騰，漸漸地，哈士奇卧倒在地，全身在黑袍籠罩下的摩洛狄斯緩緩睜開雙眼。

他伸出手摘下帽子，将被不小心套進裏面的鹿角解放出來。

“呼……”摩洛狄斯松了一口氣，要知道他的角無比敏感，被布料摩擦着都會微微發痛。

可憐的摩洛狄斯因為魔力不夠，不能将角變小，比小臂還要長的鹿角支在頭頂，使他走路都要小心翼翼。

他走到自己的仆人的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手臂、前胸、小腹……

“沒什麽感覺。”摩洛狄斯感到有一絲輕松：“也許我沒有喜歡他。”

睡夢中的江如止感到有什麽東西在摸自己，涼涼的很舒服，于是他伸出手，恰好握住了摩洛狄斯的手腕。

摩洛狄斯感受到江如止手心裏的溫度，一股熱流從手腕處升起，最後流向胸口。

“等等，我好像有一點感覺了……”摩洛狄斯暗叫糟糕。

“原來你也是這種勾引主人的仆人。”摩洛狄斯目光深沉，藍寶石般的眸子深邃如海，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拿開江如止的手，指尖觸碰之際，胸口突然一陣悸動。

摩洛狄斯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捂着胸口，鹿角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月光透過窗口灑在江如止平靜的睡臉，古老的塞西裏亞人只存在于遙遠的千百年的記憶中，如今穿越亘古的時光睡在自己面前，安靜得如同聖殿雕塑一般，卻又煥發出新的生機。

雕塑也會博得摩洛狄斯的寵愛嗎？

再精致的雕塑也不過是冰冷的觸感，摩洛狄斯在地獄盡頭凝視它們許久，五百年如一日毫無生氣。他将寶石鑲嵌于雕塑空洞的眼，光芒照亮了聖殿昏暗的角落，照不亮他沉寂靈魂。

這位當了五百年魔王的歐洲男人此刻正捂着胸口茫然地看向床上深睡的人，他感覺到自己頭頂的鹿角有些癢，一朵小花漸漸開了出來。

摩洛狄斯讨厭這種無法纾解的癢，伸手摸了摸鹿角，将那朵花摘了下來。魔王屬于夜間，視力更甚于白日。他看見粉色的花朵置于手心，被方才自己手指的力道摧殘得幾近零落。

“也許我應該試着學習如何談戀愛？”摩洛狄斯自言自語。

“先從接吻開始？”他俯下腰，對準江如止的嘴唇親了過去。

在距離唇還有大約三十厘米的時候摩洛狄斯的鹿角撞到了床頭櫃上，摩洛狄斯忍着痛低咒，化成一縷黑煙被迫回到哈士奇的身體裏。

他的人形比第一次多維持了一分鐘。

這也算是個進步？

可是摩洛狄斯十分不滿，連在魔法陣中修補魔力時都十分暴躁。

窗外有成群的蝙蝠飛過，摩洛狄斯分不清那是專門打探小道消息的蝙蝠隊還是撒克遜的部下。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情，在這之前要盡快恢複魔力才是。

“雙頭龍走丢的第六天，想它。”摩洛狄斯站在魔法陣眼，望向窗外明亮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