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準确的說馬車在走,搖搖晃晃,而她趴在男人的膝頭,身上蓋着本應該穿在魏懷誠身上的大氅。

初醒後的萬靈有點懵懂,睜着眼看被自己依靠的男人。

魏懷誠低頭與她對視,淡淡開口,“醒了?”

“嗯。”

淡淡看她一眼,魏懷誠慢慢說道:“不是說了以後不能往馬車上爬,不要做出逾矩的舉動讓人懷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小厮。”

“我沒忘記。”萬靈瞪他,“你也別忘了,我可還是你的妻子。”

魏懷誠似乎想說什麽,可聽到這句話之後眼神複雜起來,竟然有幾分溫柔,他扯動嘴角,“睡着了還流口水。”說着伸手幫她擦拭嘴角的口水。

萬靈先是一楞,很快就紅了臉,伸手胡亂摸摸臉上,除了睡覺壓出來的痕跡沒有別的了,“你出來怎麽不喊醒我。”她口氣一點不感激,還有點埋怨。

“已經喊了,是你沒醒,就這麽困,一會兒都等不得。”

“一會兒?快一個時辰你說是一會兒。”萬靈咬牙。

“有這麽久嗎?”男人涼涼地說,淡淡的臉上讓人看不出情緒。

怒瞪男人,萬靈覺得自己必須争取一下地位,“因為我又累又困又冷,如果你早起上朝的時候不硬把我拽起來,我就不會這樣!”

“冷?”挑盾看她,魏懷誠嘴角微揚,“這才多冷就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你就這麽怕冷。”

想把男人擦完口水留在自己肩上的手打開,萬靈很不滿,“誰像你不怕冷,我怕死了!”

她從小就怕冷,以往這時候萬家早就在她的房裏燒着地龍,嫁給魏懷誠後才沒有。

“誰說我不怕冷。”魏懷誠居高臨下看她坐在那裏,懶洋洋地模樣,他手掌突然沿着她肩膀游走,慢慢到了擋得半點風光都不露的胸前,像蛇一樣探進入,不客氣地在她胸口摸了一把,“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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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本正經,做得事情卻下流至極。

萬靈臉一熱,想打開那只手,可随着男人之間在胸口揉捏,身子頓時軟了,酥酥麻麻的感覺冒出來。

“放開!”軟綿綿地瞪着他,她掙紮起來,斥責,“魏寧在外面,你就不怕被人看到,看你以後再怎麽裝正人君子。”

對她的掙紮置若同聞,魏懷誠還是面無表情,手裏的動作卻沒停下,不止如此還把人扯着抱到自己懷裏,更放肆地玩弄被緊緊束縛的兩團軟肉,“本來就不大,下次束胸時候不用束這麽緊。”

“你……滾!”被真男人輕薄就算了,居然還被嫌棄,想到自己束胸出來都是因為他強迫當小厮,她惱怒不已去推搡男人,“下流,放開我。”

“你這麽吵才會被魏寧聽到。”他放肆地透過胸前空隙玩弄懷中人的身體,表情卻正直無比,男人唇角微動,“你最好安分一點,再扭來扭去勾引,我不保證不做點別的事情。”

什麽叫喪心病狂,什麽叫睜眼說瞎話,什麽叫君子端方正人君子,萬靈眼底裏差點噴出來火來,真想讓滿城喊着要嫁給他的女人們看看這男人的真面目是什麽,魏懷誠就不是什麽好人,是一匹占了便宜還倒打一把的餓狼。

總是被他欺負,她忍不住報複,藉着男人靠得近貼過去想咬破他的嘴,讓這個男人丢臉,可她剛貼上去就被男人的手指捏住下巴,微張的唇像是待宰的羔羊,對着男人呼出一口熱氣。

“又玩這個把戲。”魏懷誠忍不住揚起嘴角,上次被她得逞就被同僚笑了很久,男人不怎麽溫柔噙住她的唇吮吸。

萬靈抵抗反而被加倍的欺負,她吱吱嗚嗚的抵抗着,被男人翻來覆去吻得昏頭昏腦才放開,等到得到自由,她下意識掙開男人,不滿地咕哝說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斷袖之癖,為什麽我每次男裝打扮你都這樣,說不定你就是有那種病。”

眼神在嫣紅的唇上停留,魏懷誠手指輕拭留下的津液,“我是不是斷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誰知道!”漲紅了臉的萬靈惱怒自己沒出息,每次挑畔都被男人占便宜就算了,居然還會臉紅,她氣呼呼地,很不得跳下馬車走回家,又怕被魏寧看出來什麽,只能強忍着。

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濃香味道傳過來。

她瞬間忘了惱怒,抽抽鼻子嗅香味,手指在肚子裏摸了一把。

魏懷誠把她的舉動盡收眼底,屈起手指在馬車壁敲了一下,“停下。”

魏寧顯然也知道此刻停下做什麽,掀開簾子,“就這?”

想到吃的口水就忍不住,萬靈眨眨眼,也問:“今天在外面用飯?”

“你不喜歡?”男人淡淡瞥她,率先下了馬車。

看他下了車,想到即将到嘴邊的美食,萬靈也不在計較這男人捉弄自己的事情,興致勃勃跳下馬車。

“哎呀!”她自信自己跳得穩,誰知腳下有個石子,她驚叫一聲就要摔倒。

男人動作又快又準,精準地抓住了她的腰抱住人,等她站穩了,“夫人要是能站穩些,我斷袖之癖的毛病就不會流言四起。”

他口氣平淡,眼神卻無奈。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動不動摔一下碰一下,總被他救來救去抱來抱去,也不會有人說他養了男寵是斷袖之癖。

“哼,都怪該死的馬車這麽高。”萬靈的反應是冷哼一聲,還踢了馬車一腳,真不知道破馬車這麽高做什麽,上去難下來也難,以前都有人給她踩着,現在沒了上上下下當然難,一定是坐馬車的人都很高,沒考慮矮的人,長得高有什麽了不起嗎?

魏懷誠對她的話不做反應,旁邊的魏寧卻愁不住想笑。

他真的沒辦法不敬仰大人,有這樣一個孩子氣的夫人,在一起得有多少麻煩要幫着處理,要不是兩個人天天綁在一起,恐怕哪天鬧出大的問題都不一定。

魏懷誠有個怪癖,明明已經官至三品,卻像平民百姓的口味一樣,喜歡在街邊吃東西,喜歡走路甚過坐馬車,從來不做官轎,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就比如他現在穿着官服還一本正經地坐在街邊小店裏,喝着平民才喜歡的美食。

坐在他旁邊,萬靈用餘光打量男人,看他坦然鎮定的模樣,總是想不明白男人為什麽這樣做。

這些行為對已經習慣了奢華的她來說實在是怪異,盡管嫁過來的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些,還是忍不住揣測原因。

如果不是嫁給魏懷誠,萬靈決不會做很多事。

她不會舍棄尊責的生活開始被男人擺布,不會女扮男裝做什麽小厮,更不會來到普通百姓喜歡的地方吃喝什麽。可嫁給這個男人就要做出改變,她在努力适應,如果不是他喜歡吃的東西足夠美味,她才不接受。

察覺到她的打量,男人淡淡一瞥,“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萬靈噎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不要你管。”

她低下頭不說話,吹散了熱氣,把有些燙的羊湯含到嘴裏一會兒才咽下去,再啃兩口羊脂?餅,滿足的嘆口氣。

她愛極了這家的羊肉湯餅,每每聞到香味都走不動步。

這店面很小,這會兒魏懷誠就穿着官服陪她坐在狹窄昏暗的小店裏,身邊是笑得合不攏嘴的小店老板,他看萬靈吃得滿臉享受,雙手在圍裙上擦擦,滿意地笑了,“就知道夫人今兒得來,怎麽來得晚了。”

“好吃。”萬靈吃得停不下來,看自己的夫君,“他出來晚了。”

“原來是這樣。”老板對魏懷誠笑笑,“魏大人年輕有為,為國為民辛苦勞累。”

魏懷誠吃相比萬靈優雅許多,不急不慢,還不耽誤說話,“應該的。”

老板豪爽地哈哈一笑,“那兩位慢慢吃,不急,待會沒了我再添些。”

看他進了裏面,吃得很滿足的萬靈翻個白眼,“真會裝。”

她就知道這男人會這樣,只要有一個外人這位年輕有為的魏大人就成了正人君子,可一旦沒人他什麽話都能說出口什麽事都能做出來。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現在就連一個賣東西的老板都能和他說笑幾句。

這個男人就只是對自己刻薄,萬靈瞪他一眼,哼了一聲。

“你下次不想來了?”魏懷誠慢條斯理吃完了一塊羊脂?餅。

“哪有,我就是……”還想反駁,可想到男人言出必行的性格又只能忍了,她裝着認輸,安靜地喝湯。

就像是做貼身小厮這件事,明明很胡鬧,自己也不會輕易妥協,可這個男人就是能找出無數的理由讓她屈服,所以她現在很明白,和這個男人作對沒好處,幹脆直接妥協。

萬靈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男人和外人面前的,到底哪個是他的真面目,有時候雖然懷疑自己才是看穿他真面目的那個人,還是會偶爾疑惑,難道是自己看錯了,畢竟他對別人真的不錯。

想到曾經流傳甚廣的流言蜚語,她有些無奈。

當初第一眼瞧見的魏懷誠面黃肌瘦,眉目間也有些窮困潦倒帶來的陰郁,她也只是随口一說,誰知竟然傳得這樣廣。

如果真是這樣一個誤會讓男人到如今,她真的想解釋清楚,當初并沒有別的意思,可想到他這些日子刻意欺負自己的樣子,又忍住。

哼,誰怕誰。

吃飽喝足,打道回府。

馬車停在巷口,萬靈跳下去,站在那裏伸伸懶腰,魏懷誠卻沒有和她一起回來,只因從小店出來遇到同僚,兩個人就湊到酒樓談些什麽……自己名義上還是小厮,沒辦法跟着進去吃喝,看男人坐在酒樓高談闊論,她卻只能坐在馬車裏發呆,萬靈惱了,直要魏寧趕車回家,把魏懷誠丢在那裏。

魏寧沒打算把馬車拉進去,反而掉個頭往回走,“夫人先回家,我去把大人接回來。”

“接他做什麽。”萬靈俏眼一瞪,脆生生地拒絕,“他自己又不是沒腿,走回來也沒什麽。”

她說着忍不住笑,很得意的模樣,仿佛半路把魏懷誠丢下這回事很有趣。

“好,聽夫人,那我去把馬車趕到後門。”看她像個小孩子因為這點事高興,魏寧忍俊不禁,嘴上說着,還是把馬車趕回去。

他決定把大人接回來,兩位主子鬧着玩是鬧着玩,他可不能跟着搗亂,要兩邊都哄好了,魏寧趕着馬車搖搖頭,越想越笑。

自從娶了夫人,大人都顯得年輕多了,以往二十多歲的年紀四十歲的心思,看着老成又冰冷,可自從把夫人娶進來,老成持重的大人終于開始像個正常青年,就比如今日這事,雖然是夫人鼓動他偷偷趕回家,其實主子早就看到這一幕,想到夫人纏着自己胡鬧時候大人遠遠抛過來的眼神,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那分明就是告訴他随夫人胡鬧,不然他也不敢自作主張把主子丢下。

看他答應的痛快馬車還是回到街上,萬靈撇嘴,冷哼一聲背着手往裏面走,就知道魏寧是敷衍自己。

她不過是想氣氣魏懷誠,他就算去了自己也算報複男人一次。想到這裏,萬靈又高興起來,想着魏懷誠從酒樓出來沒看到馬車的驚愕,眉飛色舞。

沿着路往家走,萬靈忍不住嘆口氣,突然有些想念當初的萬府。

不是她矯情,實在是從小習慣了那樣的環境,每次獨自走在這邊都會有些感慨,如果把當日的萬府比作富宅,魏懷誠買下來的住處就是個茅草屋。

這樣的地方和住處別說是給身為戶部尚書的他來住不合适,就算是個五品小官都看不上眼,京官之中,哪一位不是高樓華府下人成群,就算他當初家境凋零,成了戶部尚書後也該有許多人上趕着送給他華宅美人美食。

只可惜他都不收,這兩個月她也一直沒忘記換宅子家具的事情,時不時鼓動男人,可魏懷誠不願意,就像是堅持要她做小厮陪着同進同出一樣,這個男人對住在這裏也很堅持。

至于魏懷誠為什麽非要住在這裏,魏寧私下說過兩次,說是當初皇上知道他住處簡陋賜下府邸,可魏懷誠拒絕了,說是習慣了住在這邊,怎麽都不肯接受。

因為他的堅持,皇上不好多說什麽,反而贊賞他清廉自守,風骨凜然寵辱不驚,不為金銀所擾,

倒是引得許多同僚躍躍欲試想搬來這邊,挨着這位前途無量的魏大人,以後常來常往結交些感情仿佛自己搬到這邊也變成了好官。

至于別的原因,魏寧也沒想到。

這個疑問糾纏了萬靈好些天,最初以為這院子對魏懷誠有許多美好記憶,魏寧卻說完全沒有,大人只是當做一個普通休息之地,直到有一日,她終于猜到了真相。

她那日也是扮作小厮随魏懷誠去別的府上道賀,因為不打算久留就沒讓她跟着進去,就在她守在門口無聊的時候,那位大人家看門的小厮努努嘴,小聲私語起來。

“唔,那就是魏大人的車。”

“他居然來了,請這位魏大人多難。”

“請不來就對了,魏大人多清高,看不上咱們大人。”小厮嘴角露出點嘲諷地笑,“六年前才進朝廷,窮困潦倒要住在那種地方,真不知道他高傲什麽,我聽說他前些時還總被諸位大人嘲諷,說他有自知之明,只配住在那裏,身份如此低賤,如果不是攀上五皇子,早就被趕出京城。”

那小厮說着都笑起來,萬靈卻忍不住狠狠瞪着他們。

她可以嫌棄自己的夫君,可聽到別人這樣說他,她的心裏十分難受起來。別管魏懷誠為什麽住在那邊,他的清廉都是真的,比那些腦滿腸肥的老頭子不知道好到哪裏去。

再後來過了幾日,她靈機一動,突然想明白魏懷誠為什麽住在這邊,她覺得……這個男人就是小心眼,就和記住自己惹過他一樣,那些流言蜚語都記在心裏,記仇!

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想到将來有一日魏懷誠地位更高,狠狠收拾那些小人的模樣,萬靈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緊閉的府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來的巧娘看夫人站在門口發呆,一臉驚訝,“夫人怎麽站在這裏發呆,我還想去街口看看怎麽還沒回來。”

萬靈還沒徹底回神,直眉瞪眼地盯着巧娘。

被她這麽瞧,巧娘臉差點紅透了,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撲哧笑出聲,“夫人這樣打扮真是俊,比大人還俊。”

她是個農戶的女兒,誇人也說不出什麽好話,只能拿主子作比較,畢竟主子就是難得的美男子,可自從夫人嫁進來随着扮男裝進進出出,她才發現比主子更俊,夫人扮男裝起來比任何人都好看,端的是翩翩佳公子,讓她多看幾眼臉都要紅,這都看了無數次還是不習慣,總會臉紅。

“夫人別這麽瞧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又不是個真的男人。”回了神,萬靈往院子裏走,也打趣,“我要真是個男人就把你娶了,讓魏寧瞪眼去,明明兩個郎有情妾有意,怎麽就成不了好事。”

巧娘比萬靈還大三歲,聽到這話還是羞得不行,“夫人別亂說,我就是個下人,配不上他。”

“有什麽配不上,他不也是下人?”

“就是配不上,我都這個年紀了。”巧娘雖然是說笑,眉眼裏卻透着愁意。

聽她這口氣,萬靈咂舌,“你這口氣仿佛自己都老了,你也就比我大三歲,年紀正好出嫁,到底哪裏不對。”

“夫人不懂。”巧娘嘆口氣,不肯多說。

巧娘知道夫人是為她好,可自己的年紀實在是大了,都沒想過成親,按說這年紀要是早早成親,這時候孩子都該滿地跑了,現在成了老姑娘,怎麽敢高攀魏寧。

巧娘是随着爹娘逃難來得京城,想着這裏繁華能要口飯吃,誰知道半路一家人走散了,她拼着一口氣到了京城,還沒尋到家人,昏倒在巷子口被魏寧撿到,因為沒地方去,府裏又缺個女眷幫着做事,就留下來做個下人。

巧娘雖然心底裏中意魏寧,也從來沒敢多想過,在夫人沒嫁進來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女人,比起自己的怯弱,夫人的一舉一動都那麽肆意,她做什麽事都很有底氣,從不猶豫不決。

巧娘羨慕但不嫉妒,只因自己沒有這樣的好命。

看她又是笑笑不說話,萬靈無語,算了,也不急,倒要看看這兩人間的一層紙什麽時候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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