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自昨日坦白身份後,加之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奚蘅早就猜測過——聞炀的母親已經不在了。
眼下則更為确定。
奚蘅垂着眼,看向将頭埋..入自己胸膛的人,感受着對方攥住他衣擺時不斷加大的力道,以及緩緩粗.重起來、極不平穩的呼吸。
這些年……
他的炀兒究竟經歷過什麽。
是他沒能将人保護好。
沉寂半晌,奚蘅張了張唇,淺聲說道:“以後有我。”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殿中的氣氛卻透着股溫暖,相貼的地方是彼此的心髒、跳動的頻率仿佛融合到了一起,同樣的劇烈起伏。
一個是因往事而劇烈,一個是因……
奚蘅眸色微暗,喉結緩慢滑動兩下。
耳旁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奚蘅的心跳聲,聞炀呼吸沉了沉,默默聽對方說完,及至最後,有那麽一瞬,他想告訴奚蘅。
終究是殘餘着一絲理智,聞炀深深吸了口氣,微擡起了頭,定定凝視奚蘅許久,“好。”
奚蘅垂眸,禁不住揚起手,指尖在他臉上輕輕劃過,拇指指腹擦着聞炀面頰,按了按。
聞炀眯眼,盯着奚蘅的雙眸,相視良久,他緩聲說了一句,“你說的,我也記得。”
話音落下的剎那,奚蘅深邃的眼神也跟着漸漸變得愈發溫柔,空氣似乎安靜下來、又滲入絲絲縷縷的甜,胸腔的振動強而有力,翻湧着無數晦暗莫名的情緒,底下卻是柔軟一片。
奚蘅低低笑了笑,眼睑垂下,指尖倏然向後挪去,将人再度撈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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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感覺到任何抵抗,奚蘅唇邊笑意漸濃,眼中深色一片,仗着無人得見,緩緩彌漫開去。
這個人,怕是今後再也放不開了。
奚蘅将人擁得更緊,手上的力道一點一點加大、似要把人揉進骨血,最終又像是舍不得,修長五指放松了幾分力道,一只手擡起、指尖插.入聞炀發間。
帶着喟嘆的嗓音悠悠響起,只聽奚蘅道:“真好……”
他的視線落在聞炀發頂。
既然放不開……
那就把人放在身邊。
寸步不離。
***
雲童本以為将比鬥的事告訴尊上,小師兄和秦昊軒的約戰便可不了了之,沒想到再度瞧見聞炀出現在比鬥場上的身影時,卻仍是應下了和秦昊軒的比鬥。
“小師兄你有把握?”
雲童瞥一眼高臺的方向,同時在心中暗暗想道:尊上竟沒有勸下小師兄。
聞炀看他,颔首道:“有。”
雲童的擔憂溢于言表,聞炀見他不放心,遂輕笑一聲,“不過是元嬰初期,你看好了。”
說話間,比鬥馬上開始。
因六劍門一代弟子秦昊軒與上玄仙宗離妄仙尊座下弟子約戰的消息早在剛剛就傳了開去,此刻圍觀的各宗弟子數不勝數。
即便是今日還未輪到的弟子、抑或那些比鬥完的,紛紛都在得知消息後趕來了。
原因無他。
一是因這場比鬥乃此次大會第一場各大仙宗弟子之間的約鬥,二則是聞炀離妄仙尊弟子的身份。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也便是金丹中期對戰元嬰初期。
此戰結果幾乎沒有什麽懸念,大多數人都認為秦昊軒此戰必勝。
雲童聽到聞炀的回答後都有些詫異,小師兄如此胸有成竹,倒像是真的能贏,思及此,他也起了信心,“小師兄加油!”
聞炀挑唇。
不多時慕從煙和慕從雪師兄弟二人也在聽聞約鬥後特意前來鼓勵。
眼看這邊氣氛和樂,即将上場的秦昊軒遠遠朝他們看了眼,輕蔑一笑。
秦源掃了掃他,淡聲提點道:“莫要輕敵。”
秦昊軒皺了皺眉,有些不滿,但面子上還是得做出認同的模樣,于是擡了擡下巴,“知道了。”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金丹中期,他難不成還會輸了去?
秦源又瞥他幾眼,看出他的滿不在乎,也不欲多提,遂不再說話,反而是餘光注意到對面的聞炀身旁一行人。
慕從煙亦在那一行人之中。
上一屆大會敗于慕從煙之手、一直是秦源的心病,眼下看到他出現,秦源思索一瞬,擡步走了過去。
·
秦源的到來吸引了這邊幾人的注意。
慕從雪看見他便擰起了眉頭,下意識去瞥慕從煙,就見後者露出得體的微笑同面無表情看來的秦源點了下頭,“秦道友。”
秦源淡淡‘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但其他人都看得出、他是沖着慕從煙來的。
他與慕從煙之間,還有一戰。
想到慕從雪提起秦源對上次慕從煙打敗了他耿耿于懷一事,雲童此時頓感心有戚戚。
恰好身側傳來聞炀的聲音,“我先上去了。”
雲童偏頭,比鬥場上秦昊軒的身影已經立在那了,一轉眼,聞炀的身形也出現于臺中。
“雲童師兄,你說小師兄會贏嗎?”楊旗站在他右邊,仰望着比鬥臺,不由咽了咽口水。
雲童:“不知、一定會的!”
慕從雪也跟着道:“阿炀肯定能贏!”
比起臺下衆人的緊張,聞炀反而自若許多。
看他一臉從容鎮定,秦昊軒冷笑,低低說了一句,“裝腔作勢。”
說罷,秦昊軒又掃了眼臺下觀戰的衆人,對此頗覺滿意。
只要他當着這些人的面,贏下這場比鬥,那麽他秦昊軒的名字将會一舉成名。
下等人就該有下等人的自覺。
“既然聞道友答應了秦某的約戰,”秦昊軒好歹将表面功夫做足,面上帶笑,“那就得罪了。”
聞炀扯唇,手中運轉靈力,冷淡道:“廢話少說。”
早就知道他會如此不給面子,秦昊軒扯扯唇,也就這會讓他嘚瑟一下,稍後……
正想着,秦昊軒周身靈力開始暴漲、幾乎是瞬間就将整個比鬥臺的結界內覆蓋,帶着狂猛的威懾力。
聞炀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下一瞬,只見密密麻麻由靈力凝成的尖針懸浮半空,彙聚着秦昊軒輸入其中的真元,裹挾着濃濃的銳氣,元嬰期的威壓席卷整個比鬥臺。
一招下去,怕是能将對手紮成篩子。
底下衆人咋舌。
“好歹毒的招式。”
“這是準備一擊必殺啊!”
“沒錯,元嬰期的威懾并非金丹期能輕易扛過去的,我看上玄仙宗的聞道友、”
那人話音還未落下,秦昊軒已然調動靈力将那些尖針打了出去,每一針都暗藏元嬰期修士的真元之力、處處皆是殺機。
見狀,衆人不禁将心提了起來。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聞炀身上,這一招要是被打中……
·
高臺之上,奚蘅神情冷肅。
黎止小心瞥他一眼,禁不住想起上一次天元秘境時——魔獸甫一現身,奚蘅就護在了聞炀身前。
“你……怎麽?”黎止同他傳音,“你不會想插手吧,這可是正式的約戰,要是插手……”
這要是插手,黎止都不敢想象那後果。
奚蘅并未回複,眼神緊緊盯着下方,眸色幽深。
他看得出來,聞炀有把握應對。
果然,下一秒,比鬥臺中.央那些由秦昊軒凝聚出來的尖針被輕描淡寫化去……
奚蘅望着這一幕,緊繃的心弦仍未放松。
盡管如此,他的本能還是想保護他。
為他擋下所有傷害。
臺上。
聞炀勾唇,“你就這點本事?”
秦昊軒錯愕地看着他,但不過一瞬他就穩定下來,旋即不再留手,取出本命劍。
随着靈力的輸入,本命劍于他手中震顫、發出嗡鳴,淩厲的劍氣破空,直刺聞炀而去。
圍觀衆人尚未從上一招的震撼回神,轉眼又是一招,看到他取出了本命劍,所有人都明白過來。
秦昊軒是要動真格的了。
聞炀從容依舊,面對秦昊軒擊來的劍勢仍是不緊不慢,及至劍尖直抵眉心,方才閃身,秦昊軒一時撲了個空,一眨眼人便到了比鬥臺的另一端。
“好快的身法!”
“躲得好!”
秦昊軒轉頭,“你!”
他表情一變,緊接着土系與金系靈力齊齊運轉,一時之間,比鬥臺上黃沙漫天,金光流轉。
地面被秦昊軒化出無數道鋼針,将聞炀困于一隅,“這下看你怎麽躲。”
早已将靈氣的調動運用得爐火純青,做完這一切,他提劍再度朝聞炀劈砍上前,這一劍迅捷而剛猛,肅殺之氣萦繞劍身、空氣中破開一道寒光。
秦昊軒的實力毋庸置疑,同時使出兩種靈力并且運用得宜,很快又讓其餘人看傻了眼。
雲童緊張兮兮看着這一幕。
一旁的慕從雪更是看得牙關緊咬,“能躲開嗎?”
這是在場其餘人的心聲。
臺上這不僅僅是躲開這一劍這麽簡單,還有秦昊軒的其他招數在內,更要知道……聞炀差了秦昊軒可有一個大境界有餘!
·
堂堂朝夜魔尊,元嬰期的秦昊軒又豈是他的對手。
即使表面上他運用的靈力至多到金丹中期,但他神識依舊是早已抵達渡劫期的神識——距飛升不過一步之遙。
聞炀可以完全不懼秦昊軒的威壓,且在他眼中,後者這些看起來花裏胡哨威懾十足的攻擊,實則漏洞百出,不值一提。
輕易再次躲過秦昊軒一劍,聞炀唇邊的弧度微揚,語調漫不經心,“真沒用。”
攻擊又一次被躲過,秦昊軒瞪大眼,上一招若說是意外,那這一次明顯不是……然在聽到聞炀的話後,秦昊軒再也顧不得其他,眼神逐漸發狠,“去死吧!”
又是足以斃命的一招殺招,但仍是被聞炀輕飄飄躲過,秦昊軒的靈力陣法如同虛設,他刺出的一劍又一劍都被輕松躲開,像個小醜般被戲耍得團團亂轉。
下方的人早就看呆了。
臺上,黎止也料不到,一個金丹中期能夠把一個元嬰初期玩弄于股掌之間——他只能想到這麽個形容。
這下黎止沒有再傳音,而是轉過頭當着所有人的面去問奚蘅,“你這徒弟……真的只有金丹中期?”
比鬥臺上這一場比鬥,看起來簡直就是聞炀在碾壓秦昊軒,實在看不出兩人修為間的差距。
不只是黎止看傻了眼,其餘各宗宗主亦是,其中最為詫異的當屬莫蕭。
秦昊軒的能力如何,莫蕭這個做師尊的再清楚不過。
不承想今日竟被一個區區金丹中期給耍弄成這樣——看着臺上依然在亂砍亂劈、劍劍下去劍劍落空招式慢慢變得狂亂的秦昊軒,莫蕭一時只覺臉都要被丢盡了。
“離妄仙尊,”莫蕭瞥了瞥比鬥臺,頗為不忍直視,“不若這場比鬥作罷,就算昊軒輸了,如何?”
說罷,他才去看奚蘅。
卻見奚蘅眉頭微蹙,像是壓抑着怒意,聞聽此言他稍稍側首望向他,啓唇:“不如何。”
莫蕭當即便要皺眉。
只聽奚蘅繼續淡聲開口,完全不給他面子。
“什麽時候……本座的小徒弟打高興了,比鬥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