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毓閣風月
“喬蘭,喬蘭……”小魚兒念叨着前行,手裏提着盒子。盒子精致,上描有花紋,紅木模樣,看起來很昂貴。
他左拐右拐,擡頭一看,又是門庭若市的青樓。他郁悶,覺得這些路像極了鬼打牆。以往他常和屠嬌嬌她們周旋,年紀尚輕,自然沒有來這裏一窺究竟的想法,但如今想想,找個時間進去看着也無不可。
瞧這叫做毓閣的地方,門面裝飾得富麗堂皇,讓他唏噓了一口氣在想,想必又是哪個惡人在外撈了不少油水,仗着這個無法地帶,夜夜笙歌。果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風吹起路中央的沙,在半空飛濺而下。沙礫揚起,宛若宿命的音符,争先恐後地搶站着隊伍,彈奏着那上天已經安排好的命運。視野模糊的片刻,有行人在喊叫着趕緊回家,有行人在抱怨着出行不宜,有行人嚷嚷着老子有錢便一溜煙進了毓閣。
小魚兒伸手遮住被風沙迷住的雙眼,低頭抿起了嘴。那一剎那,一片白色的光芒像流星般,在衆人的眼前閃過,越過他的身後,越過風沙的包圍,稍縱即逝。
“剛才那個,可是江小魚?”
花無缺的身邊,一個男人倚在椅墊上,懶散得撐着額頭,黑發攀附着他血紅的長袍,妖而不媚,豔而不俗。
他若不是客船上那個人若不是奇裝異服的其中一個又是誰?只見他端起漢白玉杯,放在鼻間輕輕聞着酒香,幸災樂禍地觀察着花無缺的反應。
他叫牧離。就在小魚兒剛出門不久,牧離上門,沖着仍站在那的花無缺笑道:“一直這樣不清不楚怕是厭了吧?随我走一趟如何?”
花無缺也執起酒杯,發尾因為他的動作落進酒杯,輾轉游弋,像春天的柳絮,夏天的葦條,搖曳生姿。他眼裏波瀾湧湧,盈盈而動,那是深邃纏綿的情緒。
他當時心口燥熱,似乎染上了不治之病,快忍不住想上前擁住小魚兒。他察覺到了這個想法,睜大眼倒吸了一口氣,便再也不看。他啜下一口酒,只感覺滿腹的苦澀。
這裏滿屋的香氣,是尋歡作樂的好去處,可惜他什麽都不感興趣。看着他風華絕代,卻一個人沉默地站在那裏,牧離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陰郁。他換上笑靥,也站到他身邊,尋問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可好?”
這座毓閣,大門是由鎏金雕刻而成,富麗尊貴就不用說了。它裏面的擺設古色古香,每一道走廊上都挂着龍身含珠的壁燈,青磚鋪階,柔光閃爍。
花無缺想起那幾個姑娘,如今這裏的每一位,又何嘗不是和她們一樣?皆打扮得花枝招展,卻都不會誇張得如同戲臺花旦。她們穿着綠袖羅衫,柳眉細腰,走路款款,笑語嫣然,一切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但凡經過的每一個房間都有菖蒲花香盈盈環繞,家具不多,暖爐燭燈,酒桌床榻,珠簾美玉,怡然大方。
青藤經過兜兜轉轉的長廊,纏住每一根圓柱,攀着每一處欄杆。兩人走在這樣一條道上,景美人美,相得益彰。再走十幾步,竟是從明到暗,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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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缺愣住,問道:“地下?”
牧離不答反笑:“你倒是膽子大,不怕我在這害了你?”
花無缺淡道:“那我便殺了你再自己找尋出路。”
牧離贊賞道:“船上一見,便知你們非同凡人。那江小魚的賭運,可是好得很。”
花無缺聽了,失笑道:“何止賭運好。”
牧離氣道:“他将我的份都拿了!”
花無缺道:“晚些讓他還你便是。”
牧離喜笑顏開,花無缺又淡道:“只是你并不需要這一星半點的銀兩罷?只怕你,比我們任何一個都有家底。”
牧離倒不藏着掖着,他笑道:“家底沒有,私底倒有。”
話音剛落,眼前豁然開朗。一道門赫然聳現在他們眼前,推門進去,裏面寬敞明亮,麝香繞梁,竟完全與先前的變了模樣!
這裏沒有一個姑娘,相反全部都是男子,歲數都在十七八歲以下,面容清秀,唇紅齒白。他們有的坐、有的跪、有的站、有的趴在廳內正中,一個個身披華麗大襖,松散地系着衣帶,坦露着曼妙的鎖骨,赤腳而立,彼此嘻鬧。
廳四周的樘木椅上都坐着前來賞歡的客人們,他們蠢蠢欲動,卻都不敢貿然上前。這裏似乎存在着規矩,每位少年如果挑中了哪位,會在他面前施施然起舞,然後公然調情,往噬骨銷魂的房榻走去。
如此嬌媚放縱的承歡,誰不喜歡?
淡然如花無缺,見此情景,也驚呼了一口氣。他從未見過這種場面,之前所見和如今所見,一個天一個地,先是姑娘滿目,再是少年琳琅,這簡直像是人間仙境。他道:“好奢侈。”
牧離道:“哼,我也這麽覺得。”
自花無缺一進來後,那些少年的視線就暧昧地纏在了他身上。
牧離好笑地斜睨着他道:“那麽多人,你選哪個。”
花無缺微笑道:“尚未有看中的人。”
牧離看他一眼,怪裏怪氣道:“是尚未有,還是這裏沒有一個是你的?”
花無缺眼睛一眯,冷笑道:“這裏不是你開的麽?”
“不是我的。”牧離傲然地環視着四周,紅袍朱砂痣,像個迷失在人間的妖孽。
如此奢華的鋪張,一個毓閣便花費了那麽大的心思,占領了那麽寬的地勢,聚攬了那麽多的客人。那些教養如深閨千金的姑娘,這些膽大絲毫不懼的少年,一看便知訓練有素,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出來的。
如果說毓閣老板不是富可敵國,那麽就是蓄意已久。
花無缺何等聰明。他大致将現場的淫亂收進眼裏,一抹淡笑從他的嘴角浮起,文質彬彬。
“你果真不是一般人。”他輕輕地說着,遠遠看去仿佛在調笑。那些注意着他的少年們看到他這副模樣,一個個臉上都洋溢着渴望,争搶着上前想與他共度一晚春花秋月。
牧離笑道:“花公子錯了,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花無缺笑道:“卻不知我想的是哪個人?”
有人沖了上來,直朝牧離而去。這人做着要跪的動作,卻停住了動作,半蹲着,似突地被冰凍住。只見他小聲地說道:“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