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公
入夜，窗外偶有幾聲短促而高鳴的鳥叫。
聽說是葉家長子，她身份上的大哥葉沉養的鳥兒。
“真不負責。”
葉星嘟囔了句，把窗戶給關嚴。自個兒買的鳥，買回來就丢給家裏人養，還不如一開始不買呢。
她被葉家人看的很緊，除了明天下午去領證，她壓根沒獨自出去的機會。
鳥鳴斷斷續續。
葉星睡不着覺，趴在床上搜着三個字。
傅霆安。
搜索頁面，關于這個人的資料很多。
但沒有照片，唯一關于關于生活方面的八卦，還是在猜測他身患隐疾。
葉星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随手打開跟閨蜜步微的對話框。
步微是舞蹈生，考去了隔壁市的藝術學院，沒跟她在同一個大學，不過離的也不遠。
她想着步微內斂安靜的性子，眼底劃過一抹捉弄。
她要吓唬吓唬這個傻憨憨。
山裏的星星：“微微，我有老公啦。”
山裏的星星：“咱們可是說好的，我要是先找到老公，你就得讓幹媽親自給我設計一件閃閃發亮的漂亮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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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微的媽媽做衣服特別拿手，她跟步微之前跳舞穿的裙子，都是步媽媽做的。
葉星的消息發了沒多久，步微就給了回複。
W：“？”
W：“我不信。”
這會兒已經是半夜了，向來不熬夜的步微，估計是被手機吵醒，看到消息後直接回了過來。
葉星正無聊着。
她盤腿坐在床上，仗着微信聊天記錄沒人能看到，所以格外放肆。
山裏的星星：“你不信也得信，我明天就要去領證。”
山裏的星星：“等明天我給你拍民政局的大門看！”
W：“……”
W：“星星，那你跟我說說，你老公叫什麽？”
步微跟她玩了好幾年，對她的交際圈再了解不過。
總之，步微震驚歸震驚，心裏還是不信這些鬼話。
葉星遲疑了片刻，随後回道——
“傅霆安。”
等到明天離開，她跟葉家，跟這個傅霆安都不會再有什麽關系。
葉星心想，自己這會兒瞎聊幾句，沒人知道，也犯不了法。
想通這點兒後，葉星就開始在對話框裏編起了小作文。
小作文裏，她煽情巴巴的說着她老公可好啦。
她好喜歡老公！
步微揉揉眼睛，看着越發矯情的小作文，從最開始的懵，到現在的面無表情，再到有閑心糾着小作文的語法錯誤。
葉星看着被糾錯的語句，差點演不下去。
山裏的星星：“我不管，我就要聽你祝福一下我跟我老公。”
山裏的星星：“［熊貓頭臉紅jpg/］”
步微看着表情包，按了按太陽穴。
她家小星星在她們這些親近的人面前，向來作的要命。
哪怕知道這對話框裏，沒一個字是真的。
可她還是得祝福。
要不然，小星星能鬧她很久。
W：“［紅包］”
W：“祝我們星星跟老公恩恩愛愛，幸福美滿。”
步微說了幾句祝福的話，果然哄的葉星笑出聲。
她沒點紅包，只跟步微又說了幾句話後，就放了對方去睡覺。
可能是拿傅霆安這個名字，編了玩笑話。葉星這會兒再看看這三個字，情緒不覺放松了不少。
時間一點點在指尖漏着。
葉星把手機關上，捏着枕頭邊，閉眼睡了過去。
夢裏。
她穿着婚紗，站在草坪上，似乎在等着什麽人。
等了許久許久。
有人逆光而來，西裝革履，氣質矜貴，唯獨一張臉，被光影模糊着，看不清五官。
她踮腳，撲進他懷裏，嗓音輕快的叫了聲：“老公。”
“嘶——”
叫完老公之後的夢境，頃刻間分離崩析。葉星硬生生把自個兒給吓醒。
她拽着被子，猛地坐了起來。睡衣帶子從細膩白皙的肩膀滑落，她都毫無察覺。
“吓死我了。”
有風從窗戶滲進來。葉星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昨晚上不過是跟微微開了個玩笑，怎麽夢裏都是婚禮。
緩了足足好幾分鐘。
葉星終于冷靜下來，她把夢裏的男人抛出腦海，起身找起了要出門穿的衣服。
既然打算走，就得把東西好好帶上。她的東西，一樣都不會留在葉家。
差不多在兩點左右。
葉正德跟王雅敲響了葉星的房門。
見葉星拎了個小行李箱，他們一怔：“你帶箱子做什麽？”
葉星擡眸，眼底透着恰到好處的茫然：“我跟傅先生，不是要領證麽？”
“領完證，難道他不帶我回去麽？”
葉星說着，垂下頭，看着心情并不怎麽好：“我既然答應你們聯姻，那總也得為我自己考慮考慮。”
“不早點去接觸一下那位傅先生，萬一，萬一……”
後面的話，葉星嫌難堪似的說不出口。
葉正德看她這個反應，心裏倒是還安心了些。
不情願，也是說明她沒在耍什麽花招。
葉正德對葉星，只當她是山裏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聯姻的事兒，葉正德本就不覺得一個山裏丫頭，會能反抗成功。
他故作寬慰道：“你不要多想什麽，傅家不會虧待你的。”
“等你們領完證，我立馬給你養母轉五百萬。”
葉正德嘴裏說着好聽的話，手上也親自接過了她的行李箱，并把她給放到了車上。
去民政局的路上。
葉正德低頭回了不少消息，這些消息中，他回複最多的就是葉枝。
“你媽媽一會兒就去接你。”
“乖，這幾天委屈你了。”
“我在帶葉星去民政局，讓她跟傅先生領證。”
“行行行，爸不提傅先生了。”
葉正德回複消息的時候，眼底明顯透着溫和。
葉星瞥他一眼，漠然的把目光挪向了窗外。
很快，車子抵達民政局。
葉星拎着行李箱站在門口，她今天穿了件紅色的長款外套，內搭一條米白裙子，腳踩珍珠銀漸變色的高跟鞋。
有路過的男人看到她，眼神不由自主的直往她身上飄。
太美了。
這樣的美人，在民政局門口，也不知道是要便宜哪個男人。
“喂，你亂看什麽？！”有女人捏住自家男人的耳朵，不客氣的教訓：“再看人家也不是你的，你給我收收心吧！”
男人被捏着耳朵提溜走。
葉星站在原地，微微皺着眉：“傅先生還沒來麽？”
葉正德看了眼時間：“咱們早來了一會兒，傅先生現在還在路上呢。”
最近變天，民政局大門正對着風口。
葉星緊了緊衣服，她不悅道：“我冷，我去裏頭等他，等他來了我們直接領證就行。”
葉正德有些遲疑。
在他看來，他跟葉星等在外面，這才算對傅先生的妥帖尊重。
可葉星卻不樂意。
她讓葉正德看她的鞋子：“我鞋跟太高，站久了很疼。”
又冷，又疼。
葉星攥緊行李箱的細杆，臉上的表情仿佛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葉正德好不容易把人給哄到這兒，總不能把她惹的撂挑子。
“行，裏面有座位，你進去坐着等他。”
葉正德沒陪着葉星進去，他得在門口站着接人。
而且葉星人都到了這兒，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有這個把握出不了差錯。
葉星等的就是這話。
她佯裝耐心告罄，拎着箱子大步走進了民政局。
民政局自然是不缺椅子。
葉星要找的不是椅子，而是衛生間。
她得趁着跟傅霆安約定的時間差，換行頭，走人。
行李箱裏沒機會可還的西裝，被葉星拿了出來。
她帶的衣服，葉正德大多都見過，換來換去怕不頂用。
只有這件男士外套，葉正德一定沒見過。
在衛生間裏換完，葉星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情況就有了變動。
傅霆安提前來了。
“傅，傅先生。”
在門口等着迎接的葉正德，看清傅霆安的面容時，整個人都愣住。
外界說，傅霆安面醜如羅剎，心狠如閻王，個矮，年老……
可此刻站在葉正德面前的男人，穿着身頂奢高訂西裝，眉眼淡漠，五官輪廓完美到仿佛是神子跌落凡間，讓人一眼深刻。
葉正德甚至有種去把葉枝帶過來的沖動。
如果葉枝知道，傅霆安是這模樣，還會哭鬧着要逃婚麽……
“傅先生，小星已經在裏面等您了。”
葉正德忽略心底那點兒莫名湧出的後悔，強撐着笑容，對傅霆安說道：“我們家小星的照片，我發給過您。她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葉正德在誇葉星美貌上，底氣還挺足。
要不是葉星在小山村裏蹉跎了太久，肯定比不上他堆了無數資源培養出來的葉枝，單憑那張臉，葉正德是真想讓她好好做自己的女兒。
“傅先生，我陪您進去。”
盡管傅霆安臉色冷淡，連個回應都懶得敷衍，但葉正德仍舊殷勤。
到了大廳。
葉正德環視一周，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小星？！”
他擡高聲音，叫了一聲。
大廳裏坐着成雙成對的情侶，可獨獨沒有葉星。
傅霆安瞥他一眼，偏冷的聲線聽不出什麽情緒：“逃婚了？”
随着這話落下，葉正德額頭的冷汗幾乎都在掉下來。
“沒，沒有。”
葉正德擠出一個笑：“她不可能逃婚，她來的時候還收拾了行李箱，說是跟您領完證後，就跟您回去。”
傅霆安：“哦。”
行李箱都收拾好了。
葉正德這個當爹的，竟還沒察覺到什麽異樣。
怪不得葉氏越來越走下坡路。
“傅先生，給我十分鐘，小星她可能是遇到了點兒狀況，我保證一會兒就帶她出來。”
葉正德心裏意識到了不對，但卻沒承認。
只要現在把人找到，就還有挽救的機會。
傅霆安看着葉正德微微漲紅的臉，還有不覺捏緊的拳頭。
半晌，他薄唇吐出一個單音節：“嗯。”
十分鐘。
他倒是想看看，逃他的婚，會逃到哪兒去。
葉正德要找人，傅霆安自然不會在大廳裏坐着燈。
他轉身，回到車上。
傅七坐在駕駛座，見他出來這麽快，還有點懵：“先生，您領完證了？”
這才進去幾分鐘，領證都這麽快的嗎？
傅霆安微微閉着眼睛，像是在養精神。
傅七見他這個反應，也意識到了答案。
車子停到第九分鐘。
傅七身旁的車窗，猛地被人敲響。
正對着車窗，裹着件黑色西裝的少女湊在跟前，她眸底如沁了清澈的溪水，幹淨又透着不自知的勾人：“小哥，可以讓我搭個車嗎？我會給錢，加倍給。”
不止臉勾人，清亮的聲音也像帶着小勾子。
傅七自然認出來這是葉星，今天要跟他家先生領證的準夫人。
他搖下車窗，下意識的點點頭。
葉星見人答應，眼睛頓時彎了起來：“太謝謝你了。”
民政局門口沒停幾輛車，其他車都是小夫妻倆兒，她還沒走近，就已經收獲了或躲避或女方警告的眼神。
只有這車上，沒有女主人。
傅七點完頭後，才驟然回過神來——
就算這是夫人，他也得問問先生的意見啊！
想到這茬，傅七試探的回過頭，剛巧，他對上了一雙投過來的清冷眼眸。
傅七：“……”
傅七幹巴巴的補問：“先生，我可以放夫人上來麽？”
傅霆安看着拉車門的少女，淡聲提醒道：“不用急着叫夫人。”
他這位夫人，正來搭着他的車，逃着他的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