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藥劑
◎想想用什麽骨灰盒◎
“哎, 死狗,刺猬!”
刀疤上前一左一右地攬住望着不遠處空地發呆的兩人,和其他人挨個打了招呼:“你們在這兒看什麽。這破地方都看了一年多了,上面有幾棵樹你們還能不知道?”
自從成為罪魁禍首引得其他人争先上當後, 奎狼在別人口中就痛失了自己的名字。他最先叫出的這個外號, 已經廣為流傳。
奎狼拉下刀疤的手, 惡狠狠地甩開:“我叫奎狼,不認識字我可以教你。”
刺猬倒是順勢往刀疤那邊一靠, 惆悵道:“元帥的人又出去了,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死狗, 老刀, 我覺得自己得了病,一種只有飛在宇宙裏才能治好的病。”
“我他媽叫奎狼!”奎狼給了刺猬的後腦勺一下,被對方躲了過去, “元帥還尊稱我一聲‘奎狼’呢,你們什麽身份也敢違背元帥的意思。”
“元帥還尊稱我一聲‘刀疤’呢,我驕傲了嗎?”
刀疤翻了個白眼敷衍兩句, 又說起自己來的目的:“明天沒事幹,今晚上去我那兒喝酒?”
刺猬強調:“我說, 我得病了,非常嚴重的那種!元帥會不會給我治病?”
奎狼和刀疤話都不停,一起無視了他和其他人約時間。刺猬還在叽叽喳喳,念叨着想出去看一看, 實在不行和元帥說一下, 讓他替自己的手下們開飛船去前三個區完成任務也行。
最後還是奎狼受不了了, 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有這時間做夢, 還不如想想死後用什麽花樣的骨灰盒, 這個元帥絕對能滿足你的要求。”
刺猬表情一滞,臉垮了下來:“我早都想好了啊,用黑色描金邊的,看起來就很豪華。要是正版的太貴,星網九塊九包郵的也行。這不是全都想好了,才有空做夢嘛。”
奎狼和刀疤對視一眼,沉默了下來。
松開手,奎狼嘴角抽動一下,想笑卻笑不出來,最後只能抿抿唇:“我還以為你真是個傻逼呢。”
刺猬白眼一翻,扯下奎狼的手,道:“你才傻逼。老子又不是心理變态覺得星盜是個偉大的事業,不會招人恨。能在元帥手下活一年,就已經夠我和別人吹牛逼了,不過可惜啊,老子能炫耀的對象,全他娘的在這個星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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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了兩句,髒話不離口的刺猬就露了原形。
“可不管我什麽時候死,妨礙我做夢想出去轉一圈嗎?”
“知道就好。”刀疤去拍刺猬的後腦勺,“就是麻煩你下次做夢的時候,自己在家裏偷偷做,不要到處宣傳,聽着煩死了!”
看着兩個追着互毆跑遠的兩人,奎狼扯了一下嘴角。
一年了,這幅歡快的景象在他們這群人裏,也算是屈指可數。
這一年對星盜們來說是天翻地覆的一年,奎狼這些頭領從掌管一家星盜團的老大,變成了空有名號,和自己小弟差不多的工具人。自從錯失了第一次從穆斐手裏的跑路機會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了後路。
現在這片宇宙上的星盜團,不說那些不成氣候的,除了踏雪還好好的立在那裏,其餘的地方已經全都成為了穆斐的天下。
實際上,在認識到了穆斐的能力後,他們就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逃。反正早晚都躲不過被抓的命,還不如老老實實呆在10號星球,也不用擔心碰上寄生蟲族。
奎狼他們審時度勢,早已經認命。不過在看到每次從居民星回來的飛船上,不斷減少的人數後,他們在穆斐面前已經完全沒有了剛來時,輕松的表情與語調,每次遇見穆斐時也老老實實地稱呼一聲“元帥”,收起嬉皮笑臉全都沉默嚴肅了不少。
“鄰居”們有了如此大的改變,向丘他們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從來都沒有在意。
他們身上雖然背負了帝國定下的罪名,但那些全都是蟲族的陰謀,他們本身是清白的。他們曾經是軍人,即使現在被削去了職位可他們心中始終沒有忘記,他們的責任就是保家衛國。
而星盜們,或許他們中有被逼無奈才成為星盜的人,但是當他們把屠刀對準普通人的時候,他們将永遠是罪犯,不可能洗白。
他們從來就不是一類人。
奎狼他們願意幫穆斐做事,踏雪願意與穆斐合作提供便利,在向丘等人眼中,只是代表他們還有良知,并不代表他們是好人。
與星盜們生活在同一顆星球上,不管是穆斐還是向丘他們,從來沒有産生過和星盜成為朋友的想法,他們一直是非常明确的俘虜與被俘虜關系。上下級?那是對還沒有歸攏的第三軍團的人來說。
他們有這時間去關心星盜們的心理健康,還不如去實驗室門口蹲一蹲,看看今天的實驗有什麽進展。
“元帥!”
突然,實驗室緊閉的大門被打開,一個剃着寸頭的女人高舉着一瓶綠色液體,撞翻蹲在門口的向丘幾人,一頭沖進了穆斐的會議室。
“啪!”
女人把手往桌子上一拍,雙目赤紅大聲喊道:“我們研究出來了,可以量産了!”
一句話說完,她就直愣愣地往地上栽倒而去,閉上眼睛之前還不忘攥緊手裏的藥瓶。随後趕來的向丘趕緊上前把人托住,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睡着了。”
向丘摸摸女人的脈搏,确認人沒有事只是睡着了之後,接着就用一種火熱的眼神看向她手中的那瓶藥劑。
穆斐眉頭舒展,也為這個消息感到開心。他看向随後而來的幾名研究員們,展顏一笑,“要麻煩這些偉大的研究者們,為我們講解了。”
向丘眉開眼笑地去通知人開會。
跟上來的兩名研究員一進門,就目标明确的去拿女人手裏的藥瓶。費了點力氣把藥瓶拿出來後,面容衰老的男人鄭重地,小心翼翼把藥瓶放在了桌子上,往穆斐那邊推了推。
“元帥,我們做到了。”
他面色疲憊眼下的黑眼圈濃重,但是目光神采奕奕,裏面盛滿的是讓人不敢與之對視的熱烈。他把眼睛從藥瓶上拿開,擡頭看向會議桌前的穆斐:“這一次,我們真正地把它做了出來,能量産,制作材料也非常容易得到。”
穆斐走近,對他們微微彎腰:“多謝各位的努力。”
老者與中年男人趕緊擺擺手拒絕,上前去扶穆斐:“要不是元帥你最開始給我們提供了思路,我們哪兒有這麽快找準方向?再說了,這個藥劑的主要研究者是雅莉亞老師,我們不敢受你的禮。”
中年男人看向倒在椅子上酣睡的雅莉亞,解釋:“老師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合眼了,一直用藥劑撐着,剛研究出來就給元帥報喜了,不是有意失禮的。”
“沒人會在意這些小事。”
穆斐看看從外面狂奔而來的下屬,對兩人說:“我讓下屬把雅莉亞老師送回家,只是要麻煩兩位留下,講解一下藥劑的使用方法再回去休息了。”
這怎麽會是麻煩?
他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哪裏會嫌穆斐占用他們的休息時間。兩人當即從自己的光腦裏調出了資料,連接會議室的設備後,充當講師把衆人最關心的問題一一道來。
總結來說,藥劑其實是一種具有強烈刺激性氣味的液體。
釋放出來的氣味人類聞不到,可對寄生蟲族造成的影響,不亞于讓它們在殺蟲劑裏面泡澡。殺蟲劑是殺不死蟲族的,這支藥劑也沒有辦法殺死寄生蟲族,但是會讓它們的神經系統被幹擾,短暫失靈。
寄生蟲族依靠那些自身分泌的觸手來控制人類,觸手一旦停擺,它們控制的人類軀體也會相對應地出現問題。只要有這一點,就可以完美的完成“分辨蟲與人”這個任務。
而且藥劑的原材料是奧蘭随處可見的幾種雜草,即使研究員們從中萃取,加工,合成,研究出來的成品也不會對人類有什麽危害。它們唯一的傷害,只針對寄生蟲族。
因此,這種藥劑還可以溶于水,大面積地使用。
聽完最後一句,穆斐狠狠地開心了一把。剛開始研究的時候,他假借着自己是第一個發現寄生蟲族,又對蟲族身經百戰的理由,心安理得地給研究員們稍微透露了一點系統查到的資料,把他們往“氣味”這個方向引了引,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單“能夠大面積使用”這一點,就足夠解決非常多的問題。雖然有明顯的缺點,但是用來突襲足夠了。
研究員們講完後有些遺憾地說:“我們研究明白的只有這點了。有效防止被寄生的藥劑,現在還沒有絲毫進展……”
“從解剖過的所有寄主來看,基本上可以确定,寄生蟲族的落腳點只會死板地選擇人類的後頸,那裏是最方便它們占領人類大腦與脊柱的地方。”
而且目前三個宜居地區裏的星球,大部分都是四季如春的氣候,也沒有多少人會特別注意不讓自己的後頸裸/露出來,寄生蟲族會選這個地方也算聰明。
“不過寄生蟲族沒有可以穿透厚實的衣物或其他物體的能力,它們似乎把自己的進化方向全都放在了怎樣快速分泌出觸手,精細操作上面了,毒啊腐蝕液什麽的都沒有。注意保護後頸的話,有很大幾率可以預防。”
想也是,要是攜帶那種東西,人類軀殼根本沒有辦法長期使用。
“元帥,我們一定會盡快研究出可以防止被寄生的藥劑的。”
縱然研究有了實際性的進展,可是研究員們并不滿意自己的研究速度,他們嫌自己的速度不夠快,知識掌握得不夠多,沒有辦法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裏,盡可能多的幫上穆斐的忙。
“已經很好了。”
穆斐聽他說完後,站起身來。向丘他們也跟着站起來,目光一致地看向站在會議桌前方的兩名研究員,神情肅穆。
“一年的夜以繼日,成功為奧蘭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你們已經很了不起了。有了這份藥劑,可以避免無數無辜的人死亡,也會讓無數的人不再擔驚受怕。奧蘭會永遠記得你們的貢獻。”
穆斐并沒有把自己作為主語,他直視前面兩人的雙眼,像是透過他們看向沒有到場的所有研究員們:“奧蘭的人民會感謝你們。”
“我以及我的下屬們,也感謝你們。”
明明穿着最普通不過的作戰服,穆斐他們卻如同穿着軍裝,仰首挺胸身體筆直地擡起右手放于腦側,為研究出這份偉大藥劑的研究員們,用自己的方式送上最鄭重的謝意。
老者和中年人滿臉滞愣,看着眼前的一群年輕人們雙目中隐約有淚光閃爍。
他們算什麽?
如果不是穆斐,他們現在還在寄生蟲遍地的星球上,做着一些自以為重要的研究,閉眼關耳,沉浸在自己的舒适區裏對風雨欲來的危險毫不知情。甚至,他們還會替他們的死敵蟲族,做研究。
如果不是穆斐,他們又怎麽會站在這裏,接受這些年輕人的感謝?
想起這一年來從首都星傳來的種種消息,老者嘴唇顫抖心中五味雜陳,隐隐有一股摻雜着憤恨的豪氣湧來,他閉了閉眼睛,對穆斐等人鞠了個躬:“元帥。奧蘭,就靠你們了。”
真正可以把那群蟲族消滅,還奧蘭一個幹淨的,只會是如穆斐他們一樣,不畏生死敢于上陣殺蟲子的士兵們。他們這些人重要,可也沒那麽重要。
穆斐上前一步把老者扶了起來,認真承諾道:“是我們,一定。”
榮耀從來都不屬于他一個人。
讓屬下們送研究員們回去休息,穆斐拿過桌子上的藥劑瓶,一臉沉思地放在手中颠倒着把玩,出神地看着裏面淺綠色的液體來回晃動。
向丘送完人回來,看清他們元帥手裏拿的東西後一臉的驚恐,生怕對方一個手滑那脆弱的小東西就沒了。他也不敢出聲驚擾到穆斐,悄悄地拉開椅子在旁邊坐了下來。
半晌,穆斐說話了:“其他人呢?”
正在想事情的向丘被突然出聲的穆斐吓了一哆嗦,清了下嗓子掩飾尴尬後,老實答道:“裏沙被您派去首都星了,老六和老五帶着星盜們去附近的幾個星球上摘實驗用的材料。其他人送完兩名研究員們後,我讓他們去把研究所裏缺覺的人,強制弄回去睡覺了。”
剛才雅莉亞那一出,差點沒讓他把心跳出嗓子外,這群研究員們太拼命了也不是事兒。至于他?他身為副官,自然是時刻跟在元帥的身旁,待命。
“向丘。”穆斐叫了向丘的名字,卻沒有看他依舊注視着手中的藥劑瓶,語氣淡漠:“戰争要開始了。”
向丘的呼吸都輕了一些:“元帥……您已經想好要從哪裏開始了嗎?”
一年開會時前穆斐說的話,他從來沒敢忘過。現在有了藥劑,可以準确地分辨出敵我,正式對蟲族發出攻擊,但是他們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也非常的嚴重。
“奧蘭有三個宜居星域,幾十顆星球,上百億的人,而我們,加上星盜也才幾萬。元帥,我想不出要用怎麽樣的方法,才能顧全大局,攻入一顆星球的同時,不讓寄生蟲族把無辜的人當做人質。”
寄生蟲族占據了人類軀殼,還能維持軀殼原本的生活軌跡與生活方式這件事,早已經讓他們明白,他們面對的敵人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麽“單純”。
向丘眉頭緊鎖:“如果我們用僞裝接近星球上的政府,挨個辨別擊殺,那要殺到何年何月?而且這方法太容易讓敵方有防備了。”
“啪。”
穆斐把手中的藥瓶放回桌面,瓶底與桌面相碰發出脆響的同時,也喚回向丘的注意力。
“無法隐藏,那就不藏。”
“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們慢騰騰地,溫聲細語地為民衆們揭開事情的真相了,之前的鋪墊已經足夠。不管之前蟲族女王要做什麽,一年過去,它也該進入收尾階段。再放任不管,那我們面對的敵人數量将會提升到另一個層面。”
穆斐很少在下屬面前說這麽大段的話,他看着向丘,為自己的副官解釋:“既然我們沒有辦法同時保護這麽多的人,那就只能用最後的一個辦法,讓他們努力自救。前提是,在我們把絕大多數的危險,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後。”
“元帥?!”向丘為穆斐的話感到驚訝:“您要做什麽?”
穆斐随意道:“我打算在實驗室量産藥劑的時候,侵入奧蘭的智腦中,奪取它的操控權。”
向丘張大了嘴巴,扶着桌子激動地站起來覺得不對又猛地坐下,頭一次這麽硬氣地和穆斐說話:“元帥,您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當做誘餌?”
論吸引蟲族仇恨的能力,他們10號星球上的所有人加起來,都沒穆斐一個有吸引力。
而什麽侵入智腦的話,在穆斐的安危面前都要靠邊站。
“為什麽驚訝。”穆斐表情不變:“有最優的選擇,自然要按照最優選擇來。當了十幾年兵,這點小事都會忘記?”
“可是……”向丘憋屈:“您怎麽能有意外呢。”
穆斐是他們絕對的主心骨,相當于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向丘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穆斐不會沖動,肯定會安排好一切,但是在戰場上哪兒有百分之百的事情,寄生蟲族的數量到底有多少,他們也不知道,他怎麽敢看着穆斐親自冒險?
別說是他,就算是其餘人聽到這話,都會讓穆斐三思。
這下換成了穆斐皺眉,他看向一臉不贊同的向丘,厲聲道:“這一年真是慣着你們了,沒點紀律,連我的命令都敢當面反駁。”
“按照你的意思,我應該在你們沖鋒陷陣的時候,坐在飛船上悠閑地喝茶看書,被你們滴水不漏地保護着,确保不會發生意外?”
向丘連忙站了起來,大聲認錯:“不敢!對不起元帥我沒有那個意思!”
穆斐看了一眼門口的位置:“大型飛船,三十圈。”
“接下來我會把時間全部投進入侵智腦上面,你負責把話帶到其他人面前,還有和踏雪的交易,你看着辦。希望我不會再聽到第二句,和你意思一樣的話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
向丘腳跟一并,對穆斐敬了個禮風一樣地打開門出去領罰跑圈了。只是轉身背對穆斐之後,他臉上的嚴肅消失不見,瞬間換上了一副苦哈哈地表情。
繞着大型飛船跑三十圈,他今天一定會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