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帝制
◎永遠開不完的會議◎
蟲族不再前仆後繼, 奧蘭的将士們也終于可以從激烈的戰鬥中緩一下神,有足夠的時間調整自身狀态。
他們本以為元帥會帶兵繼續攻打,但是意外地,元帥停止了炮火。
“看看我們身後。”
身後?
他們身後, 是被戰火牽連的星球, 上面有處理被寄生的人留下的血, 也有被蟲族襲擊後的殘骸。更多的,是大多數領導者被殺後, 人們的恐慌與茫然無措。舊的秩序已然崩壞,新的秩序, 等待着建立。
他們收起武器, 埋頭清理自己的家園,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将它們恢複原狀。
穆斐正準備參加一場會議。
地點在首都星政府大樓,參與人員是各個星球上僅存的将領們, 與議會內閣中僥幸沒有被寄生的人。
開會之前,向丘還在彙報戰後的傷亡統計。
“清掃寄生蟲族的過程中基本上沒有人受傷,大都是在面對大型蟲族的戰鬥中負傷或犧牲的, 傷員已經送往醫院治療。因為現在政府無人,所以對于犧牲者的補貼與後續安排還壓着, 就等有了主事人之後再談。”
向丘遞給穆斐一個盒子:“這是所有能收回來的身份識別牌。”
穆斐打開盒子,看着裏面有些還染着血的,拇指大小的金屬牌沒有說話。
身份識別牌經常被向丘他們戲稱為狗牌,因為這個小牌子記錄了他們個人的詳細身份信息, 功能和狗牌也有些類似。不過這個小牌子确實是最有效的, 可以在戰後分辨出你是誰的憑證。只可惜, 有些人的身份銘牌, 還是随着它的主人一起葬送在了宇宙之中。
合上蓋子, 穆斐鄭重地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伸手摩挲了一下後,沉聲道:“政府無人?政府恐怕連錢都拿不出來。戰後重建這一條擺在前面,僥幸存活下來的議員,能有什麽好的建議。”
向丘下意識地望向門口,确定那裏只有自己人後,略顯尴尬地接了句:“元帥,咱們現在還在別人地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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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的是大實話,但也沒必要這麽直白吧。即使他們有底氣也不行啊,要學會尊重人。只是在心裏,向丘也跟着罵了幾句那些議員們。連蟲族都不屑,放棄寄生的,會是什麽好貨色?
“元帥,有關那些星盜。”向丘趕緊轉移話題,繼續彙報:“已經仔細搜過,奎狼那些星盜頭子們全部在這次戰鬥中死亡,普通星盜們也都死的七七八八,幸存的已經被抓捕,暫時看管在當地星球。”
“我們去十號星球接人的時候,踏雪已經離開了,我們沒有和他們打照面。”
穆聽完斐相當平靜:“先不用追,不到料理踏雪的時候。至于奎狼他們……”
“把能找到的屍體送去殡儀館,骨灰盒用黑色描金邊的,不拘價格能裝完就行,處理好後送往E-01號星球,埋掉。”
預料之中的結果,沒什麽好意外的。對于星盜們在抗擊蟲族中大批量的死亡這件事,穆斐連眼都不會眨一下。不過看在他們這麽拼命的面子上,他倒是可以滿足他們的願望,将骨灰送回星盜們的常年盤踞的E區。
“是。”
向丘看了眼時間,提醒:“元帥,會議快開始了。”
“嗯。”穆斐整理了一下袖口,随口道:“等會兒進去後,你站在我旁邊。”
這次會議,按照向丘的軍銜來說,他是可以坐在會議桌上旁聽的,經過溝通後裏面也确實留有他的位置。向丘雖然疑惑為什麽穆斐突然變了計劃,但是元帥的命令,他永遠都是無條件服從。
走了兩步,在快到門口的時候穆斐突然停下,回頭看着疑惑的向丘,問了句:“槍拿好了嗎?”
這下不僅向丘,就連站在門口保護的兩人,腦袋上也冒出了同樣的問號。
“沒帶。”向丘拍拍空空的腰側,雙手一攤:“除了護衛,所有人出入政府辦公樓不允許配槍。”
“現在可以了。”穆斐輕輕勾唇,又看向門口的兩人,“你們也是。”
向丘和門口的兩人對視一眼,下一秒就帶着一臉頗顯不雅的笑容,折身回到放有身份銘牌的桌子下面,摸了幾把槍就往身上裝。
別說是剛結束了一場戰争,就是平時,習慣了在宇宙中漂流的他們,身上沒點武器就渾身刺撓。政府辦公樓是不允許配槍,但是現在是什麽時候,哪兒管的那麽嚴啊,他們把槍偷渡進來放好,只要不在會議中帶那就約等于沒有。
現在元帥都發話了,他們也就沒必要藏着了。
就這樣,穆斐帶着光明正大佩着槍的向丘,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參會人員陸陸續續地到來,每個人一進門,就會被端坐在主位上的穆斐與他身後站的筆直,腰間還帶着槍的向丘吸引視線。
軍官們大都沒什麽特別反應,軍中一向是能者居上,軍銜大地位就高,穆斐身為元帥坐在那裏完全沒有毛病。
只是他們不約而同的,全都忽略了“前任”這兩個字,還有對方身上未清洗的罪名。
而那些政客們,反應可是有趣極了。每個人都一臉強忍憋屈的表情,似乎膽子要是再大一點,就可以當衆指責穆斐的僭越。但他們不敢,一個個低頭當面癱,權當沒有看見。
會議上需要探讨的問題有很多。比如如何安撫群衆,被摧毀的建築要怎麽處理撥多少錢修繕,死亡的士兵們該如何撫恤等等等等,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從哪裏選拔出足夠的人填補政治體系中的空缺,以保證奧蘭可以順利運轉。
有了做決策的人,下面的那些事才好繼續,而不是一團散沙連個一個三四五都念不出來。
軍部的人和政員們你來我往,誰也不同意對方的建議。政員們說軍部殘餘的小軍官們級別太低,沒參與過這種大型會議就不要亂說話,軍部的人更加豪放,拍着桌子罵那些政員們私心太過。
吵吵鬧鬧,最後他們一致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從進門到現在只點頭同意會議開始的穆斐身上。
向丘站在穆斐身後,摸着槍慶幸自己沒往那張桌子上坐。同時,他也有些好奇他們元帥要怎麽解決這個困局。
穆斐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輕輕掃過諾大的會議桌上,齊刷刷看着他的人,開口:“吵完了?”
“還沒有結果對嗎。”
一名中校回:“請問元帥有什麽建議?”
政員撇撇嘴,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他是哪門子的元帥……”最後一個音還沒落下,他就接到了來自向丘的死亡射線,趕緊低頭把嘴巴閉上了。
穆斐擡眼,輕飄飄地扔出了一個炸彈:“奧蘭帝國。帝國帝國,搞什麽首相制,我有意建立帝制。”
這哪兒是炸彈,這分明就是被人用機甲正面炮轟,炸的他們頭暈目眩,短暫地喪失了一切身體機能,只能僵在原地看着穆斐瞪大了眼睛。
向丘也被震得表情失控。不過他還記得現在是什麽場合,很快就反應過來,壓下眼皮挨個掃過還處于震驚中的其他人。
帝制?
瘋了吧?
奧蘭自從建立以來從來沒有出現過帝制,就算有,皇帝也只是個裝飾品沒有任何的實權。但現在看這位的意思,很明顯說的是擁有實權的帝制。
軍官們左右搖擺,建不建立帝制和他們好像也沒什麽關系,反正按照職位他們聽從的也不是皇帝的話,何況有一個人品極佳的元帥當皇帝,對他們這些當兵的來說好像也沒什麽壞處,說不定還有好處,他們沒什麽反對的理由。
因此軍官們全都一臉沉思,沉默着沒有應聲。
倒是那些政員們,膽子大了氣也足了,拍着桌子指着穆斐的鼻子罵他狼子野心。一個個又鬧又惱,活像穆斐要把他們投入監獄。
穆斐什麽話都沒說,伸手用指節叩了叩桌面。清脆的“咚”聲在政員們的吵鬧下微不足道,只有他側後方的向丘明白了意思,然後果斷地拔槍,對着天花板來了一下。
所有人被迫安靜下來,低頭沉默的軍官們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蟲族女王還在虎視眈眈,下一次戰争什麽時候來臨誰能精準判斷?”
穆斐微仰着頭,眼神從政員們的身上掃過,來到軍官身上:“我想要的,不過是在戰争襲來之前,可以心無旁骛地調動士兵全力奮戰,而不是讓首相只能聽議會的幾十號人,叽叽喳喳讨論着軍費的開支,慢悠悠往前線送後勤物資。”
首相制下,首相發兵要經過議會的同意。
打到頭上了,沒有人敢耽誤時間,但是要想預防,其中的彎彎繞繞可要經過幾十號人的肚腸。穆斐沒工夫聽那群議員們扯淡,也沒空搞什麽選舉拉些對他沒用的領導班子,他要的是絕對的掌控權。
軍官們愣了一下,看向對面的政員們。
都明着罵他們事多還不幹正事了,議會的議員怎麽能忍?有人耿着脖子反駁:“胡說!你不要太猖狂了,你有沒有當過議員,又怎麽知道這其中的公平性與流程?以前打仗,我們什麽時候卡過前線的物資?你不要自己想當皇帝就血口噴人!”
“再說了,當奧蘭成為你的一言堂後,誰敢反對你?公平何在?”
“公平?”
穆斐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看向這名議員語氣微哂:“請問我和我的部下們被寄生蟲族污蔑叛國時,你在哪裏?”
“會審的流程粗暴又不符合流程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
“要不是在場的人全都掃描過身體透視圖,我還以為你們早已經被蟲族寄生,只是僞裝的太好沒有檢查出來呢。”
一直被極力掩飾的真相當衆揭開,這些殘存的政員們頓時啞口無聲,一個個面容尴尬恨不得上去捂了穆斐的嘴,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他們瑟縮着身體,迎着一幫見過血的軍官們危險的眼神,幾乎要奪門而出。
有人想要辯解,他們是察覺到了不對才隐忍不發,怎麽可以怪他們有錯?
“也對。”穆斐強硬地阻止了他們未說出口的話:“和寄生蟲族同流合污,對那些異樣指令視而不見,還繼續吹捧的你們,已經沒有資格坐在這裏和我們說話了。”
“向丘。”
“是!”
向丘利落轉身把守在門外的士兵喊進來,不顧政員們的掙紮于嚎叫,直接把人反手擰住帶了出去。
這些人,還真當那些寄生蟲族是傻子呢,要不是沒有一丁點被寄生的價值或者已經确認對它們無害,它們才不會放過任何一名高官。
穆斐掃過在座的軍官們,滿意地點點頭:“現在,我們可以繼續開會了。”
剩下的人眼觀鼻,鼻觀心,聽穆斐進行接下來的流程。
會議結束。
軍官們帶着輕松地神色與滿意的笑容離去,穆斐坐在那裏沒有動,擡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向丘在旁邊坐下來,勸道:“元帥,您先回去休息一會?這兩天您都沒怎麽合過眼。”
作為目前最有話語權的人,穆斐這幾天的工作量大到驚人,更可怕的是這只是開始而已。
穆斐搖頭:“不急。軍部的人談好了,其他商界與那些政員們的後代們,也要湊起來開會。現在政府無人可用,就算我要建立帝制,也要盡快選出來相對應的職官,再一一敲打。”
“還有聯邦那邊,我們這次動靜這麽大,那邊早已經蠢蠢欲動派人來打探,想順勢撈一筆了。”
這一點穆斐早已經想好了怎麽解決。只要把有寄生蟲族的事透露給他們,保管他們閉門鎖關,人人自危。亂起來,就不會來管他們的閑事了。
向丘道:“藥劑呢?元帥不打算出售給他們?”
“不,提都不要提,讓他們亂去吧。藥劑只是對之前孤立無援的我們有所幫助,對守着一個國家的聯邦來說,是雞肋。”
向丘點點頭沒有再問。
穆斐看了他一眼,奇怪道:“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麽要建立帝制。”
向丘比起其他人來說,對他這個元帥可是“沒大沒小”,有什麽疑問從來都是當面就問了,從不讓自己煩心,也從不質疑他的決定。當皇帝這麽大的事,穆斐本以為向丘會問他呢,結果對方什麽都沒說。
“這有什麽好問的。”向丘嘴一咧,“我從入伍起就待在第三軍團,又給您當了七年的副官,您是為了奧蘭更好,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這點我還是能看的出來的。再說了,不就是當皇帝嘛,以前我是聽您的命令,以後我還是聽您的命令,對我來說沒差啊。”
況且他們元帥當皇帝,不用再受那些議會首相們的鳥氣也挺好的。
這倒是個意外的答案,想來那些軍官們和向丘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穆斐輕笑,站起來離開會議室:“走吧,會可是開不完的。”
會議确實開不完。
不管是召集排名靠前的商界主事們坐在一起開會,還是對那些被寄生殺死的政員們的後代的安排,又或是聚起幸存的最底層小官員,從這些人中選拔出可用的人才,都需要開個會,把大家湊起來一一談過,節省時間。
對穆斐來說,他大可以直接點人上任,但這個流程最重要的就是走個過場,以示他無意成為一個獨/裁的皇帝,所以不能省去。
他要建立帝制的消息,也随着這些會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說實話,反對的人很少。
因為現在政府無官可用,為了奧蘭的盡快運轉,帝制下的各部大臣們都要從他們這些人裏面挑選。從一個不起眼的商人或者小官,一躍成為政治權利的中心人物,有點追求的誰會不心動?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可以渾水摸魚,也不知道他們這位元帥是怎麽做到的,在會議上把有意競選的人的老底一個個揭的底兒掉,差點就詳細到這人幾歲尿床了,絲毫不給人留面子。
不過也确實沒必要留,少一個人,他們當選的可能性就更大呀,沒犯過事兒的人恨不得穆斐再多說一點,就算他們不想當官,聽聽八卦也是很不錯的。
政府辦公樓裏吵吵鬧鬧,外面星球上的重建可一點也沒有耽誤。
一個月不到,星球上的各種受損建築就全部修理好,居民們的正常生活已經可以保證,并且開始運轉。唯一有一點不同的,大概就是每個小區與公司,各種商場的門口,全都安裝了透視儀,進入的人必須要經過掃描。
穆斐将要建立帝制的消息,就在一個普通的星期天中午,非常随意地面向全體奧蘭民衆公開。
報道裏還公布了選定的各部大臣的名字與資料,并且說明,登基儀式與各部的就職儀式放在同一天舉行,屆時會進行現場直播。
奧蘭人的反應有點大。
贊同的居多。經歷了一次災難後,民衆們此時也确實需要一個領袖,來帶他們走出之前的黑暗陰影。把奧蘭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将寄生蟲族揪出打退,在民衆裏面的聲望那是相當高的穆斐是當仁不讓的首選。
而且這一個月來,奧蘭的所有事情全都是由元帥代管,也沒見出什麽岔子。
就算他們和那些反對與質疑的人一樣,在星網上瘋狂輸出,也沒見元帥有撤回這條消息的意思,可見決心。再說了,要是真的不同意,反對的人大可以在直播那天勇敢的沖上去推翻,而不是舉着鍵盤罵罵咧咧。
紛紛擾擾,經過長時間忙碌終于可以歇下來喘口氣的穆斐,不會被這些輿論輕易打動。
他現在正為另一件事煩心。
自從洛永晨被投入獄後,他的家自然被那群蟲子封鎖,裏面的東西也都扔的差不多了。時隔一年多再次回來,房子已經被打掃妥當,裏面的東西也全都換新。
只是別的好說,扔了就扔了,可一樣,存放以前的第三軍團已故将士們身份銘牌的盒子,也被那群蟲子不知扔到了哪裏。
這些身份銘牌,拿回來掃描記錄完裏面的信息後,關于實物的處理,有功的會被放進軍部保存展覽,有家人來領的也會還給家人做個念想,其餘的,就會存放在他們所屬軍團的最高長官那裏保存。
以前的洛永晨家中,有兩個盒子的身份銘牌,但是現在,那些東西全都被扔掉了。回來後,穆斐就讓向丘幫忙詢問了當時負責這件事的人,看看還能不能僥幸找到一些。
向丘拿着一個小盒子,遞給穆斐,語氣沉重道:“這些是全部能找回來了的。當時負責處理您家中物品的人已經被蟲族寄生,他的下屬見到裏面裝的是這些就偷偷保存了下來,但因為不是直接負責人,無法直接接觸,所以只能将那些還沒有處理的撿回來。”
“還有咱們被污蔑叛國後,為了示威被殺死的一些士兵,這些人的身份銘牌當時就被處理了。”
穆斐接過盒子,沒有打開。
向丘有些難過,但已經被處理掉的東西也沒有辦法複原,他只能打起精神,說起了來的目的:“儀式的流程已經按您說的分發給所有參與人員了,有人托我來問您,需不需要佩戴王冠。”
之所以有這個問題,是因為穆斐親自定下的流程簡潔到不像話不說,內容和歷史上記載的也大不相同。面對如此離經叛道的未來皇帝陛下,他們也沒敢把這一條遺漏的流程,自作主張的定下來。
穆斐摩挲着盒子,遲遲沒有開口。過了幾分鐘後,他突然打開光腦,以指為筆在上面一點點地勾勒出一個頂王冠的樣式。
向丘看着,微微睜大了眼睛。
穆斐收筆,把圖樣發給了向丘後重新把手裏的盒子遞給對方,看着他的雙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鄭重。
“這是材料。”
“我将帶着第三軍團那些不屈的亡魂們,一起登上最高的位置。他們理應和我們一樣,一起享受民衆們的掌聲。”
那些被抛棄後的身份銘牌,已經不單單代表他們個人,而是代表着所有被寄生蟲族污名化後,受到的所有冤屈與謾罵的人。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12-19 11:55:08~2021-12-20 20:12: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哼唧怪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