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老板

◎對待冤大頭的寬容◎

喬喬縮在自己的毛線小窩裏, 腦袋看着小貓崽時好奇地轉來轉去,像一個不肯休息的時鐘。阿胡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同樣歪着腦袋盯着小貓崽一臉深沉。

穆斐把腦袋壓在自己的兩只前爪上趴成一灘貓餅,把三只團起來後像是小煤球的小崽子們看了又看, 低聲輕語打破了窩裏的靜谧:“給小貓們起個名字吧, 叫着也方便。不過, 哪個才是老大?”

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兩只全黑的貓有什麽不同。尤其是小貓們還沒長開, 就這麽一點大,簡直比人類的同卵雙胞胎還難認。

雪球伸出爪子指指白手套小貓, 說:“這是老大, 然後依次是老二老三。名字的話,就……”

“我知道啦!”

阿胡突然出聲打斷了雪球的話,拍拍穆斐得意道:“我知道要給小崽子起什麽名了。”

“什麽?”

“叫雪一, 雪二,雪三,怎麽樣?”阿胡用爪子摸摸自己的胡子:“是不是簡單好聽又好記?”

穆斐一臉無語, 試圖找一個委婉一點的方式提醒阿胡讓他換一個,因為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過随意, 仿佛貓崽是從垃圾桶裏撿來的一樣。

這時,喬喬說話了:“他們不是黑黑的嗎?為什麽要叫‘雪’?”

他看一眼窩外,“雪是白色的呀,喬喬沒有看錯。難道是阿胡看錯了?”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雪是白色的!”阿胡炸毛,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個, 是個嗯嗯鳥?”

他謹慎地把那個會觸碰到喬喬雷點的字咽了回去, 冷靜下來, 一臉高深地解釋道:“用雪開頭, 是我想讓他們跟雪球姓,就像是人類一樣,孩子會跟着父母姓。這些都是博士說過的知識點,我記得可清楚了,才不是胡亂起的名字。”

穆斐聽不下去了,“我覺得不太行,這個名字是不是有點随意?我們還是取一個有寓意的名字比較好。阿胡,你說呢?”

誰料雪球搶先回答:“不,我覺得很好。”

“雪雪?”

穆斐試圖讓雪球冷靜一點。都說人類一孕傻三年,沒聽過貓也會這樣啊。

“等小貓崽再大一點,我會把他們帶到人類住的地方,讓人類收養他們。所以不用取太正式的名字,這樣随意一些就很好了。”

雪球低頭舔舔三團小煤球的腦袋,語氣慈愛柔和:“而且聽博士說,人類比較喜歡收養花色統一的流浪貓,他們的花色不像我也好,這樣才會更快找到收養的人。”

穆斐擡起頭,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忽然消失不見,他半張着嘴巴,最後只能發出了一聲喵叫。

雪球不是第一次生崽,把貓仔送給人類養的操作也不是第一次實行,事實上,流浪貓們的小崽子也很少有賴在母貓身邊的,都是長大學會了生存技能後,就主動離開了。

所以這些貓崽,注定不會在他們身邊久留。穆斐知道這些道理,但是在面對着三只他看着出生的小貓時,還是會有些不舍。

重新把腦袋枕回爪子上,穆斐悶悶道:“我知道了,不過還是換個前綴吧,叫初一初二初三怎麽樣?”

“大年初一是人類的新年,是個吉祥的日子,他們又剛好是在這個時候出生的,蹭蹭喜氣保佑他們盡快找到好人家。”

“新年?”阿胡品了品,點頭贊同,“這個好。”

他知道人類的新年。當街道上開始裝點滿目的紅色,商鋪放着每年都會放的熟悉歌曲,街道上的人與車密密密密麻麻時,就是人類的新年了。而且每到那個時間,就是他們這些流浪貓們享受饕鬄盛宴之際,各個小區裏的垃圾桶裏,翻找到的食物能把貓撐死。

不過現在新年還沒過,他們食物也充足,不用再去髒髒的垃圾桶裏找吃的,雪球也會有足夠的奶水。貓崽們果然配得上這個充滿了喜氣的日期。

全票同意後,小貓崽的名字就此定下。

穆斐和阿胡也可以松一口氣,把前幾天因為擔憂雪球所以連窩都沒怎麽出過的憋悶,好好在外面厚實的雪地撒出去。

以貓的視角來看,這些未化的雪把所有熟悉的一切現實都變了個模樣,就像是一個另類的雪之王國,到處是能激起貓貓探索欲與好奇心的“陌生”。而且那些沒有被人踏足過的幹淨雪地,不僅對人類來說是個充滿誘惑的地方,對于貓來說也是同樣。

跑跳打滾,撲捉打鬧,穆斐和阿胡來來去去,把周圍的雪地全都禍禍了一遍,沒有一塊兒完整幹淨的雪。

玩兒是玩兒的盡興了,後果也同樣令貓不堪重負。

阿胡是短毛貓,沾了雪後抖一抖,運動後用自身的體溫一暖基本上就看不出什麽了,穆斐卻是個長毛的。

身體上粘的雪根本抖不幹淨不說,離身體近的雪被體溫融化後挂在毛毛的末端,只會拖着粘上更多的雪,然後在來回的跑動中讓雪越滾越大。

撒完歡的穆斐現在就處于,整個下半身的毛上挂了一堆乒乓球大小的雪團的狀态。打眼一看,就像是他的整個下盤被套了個又厚又大的泡沫盒子,體積膨大了一倍根本看不到腳。

穆斐站在宿舍樓下,眯着眼睛讓阿胡給他刨身上的雪團,一邊還要聽阿胡喋喋不休地噓寒問暖。

他也急,畢竟這麽多的雪一直貼在身上,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感冒或者毛少的肚皮着涼拉肚子,長毛貓拉肚子,那畫面穆斐根本不願意去想。但是,他急也沒有用,他的整個下盤全都埋在雪團裏,走都快走不動了,別說伸爪子。

“啊,怎麽辦怎麽辦……”阿胡喋喋不休:“弄不掉啊,短短你疼不疼?要不然咱們回窩裏吧,窩裏暖和應該很快就化了。都是我不好,不該覺得你沒有見過雪就帶你玩,早知道應該攔着你的……”

“不回窩裏,要是把窩弄濕了短時間內幹不了,小崽子們會生病的。”穆斐勸道:“阿胡,抓不掉就不要弄了,我們去寵物醫院找人類幫忙。”

“這也要去找人類幫忙?”阿胡頓了一下,停下爪子:“短短,人類會幫我們嗎?”

這點小事,在流浪貓的認知裏怎麽也不需要用得上人類。

不等穆斐說話,他伸出指甲撓了一下地面,猶豫着把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短短,你最近好像很喜歡往醫院跑,我是說,你最近好像很喜歡接觸人類。”

以前的短短膽子很小,又軟又乖,自從上次獨自出去了一夜之後再回來,他就變了很多,做事開始有條理也經常主動地為他們做決定提出建議。孩子長大了懂事了是好,但是,結合穆斐這兩天的所作所為,他不禁有了更深的猜測。

“你,是不是想要被領養了?還是你已經有相中的主人?你放心,只要你說有,我和雪球會盡全力幫你的。被人領養是好事嘛,那個人是不是在寵物醫院上班……”

“停!”穆斐及時打斷了阿胡的自言自語,“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去寵物醫院,不都是為了給咱們賺貓糧嗎?我才不想被領養,我只想和你與雪球待在一起。”

阿胡的眼睛亮了起來。

穆斐認真解釋:“我去寵物醫院,一是想和他們熟悉一下,以後好接單。另一方面,是想去試探試探他們對待流浪動物的态度與底線,考驗他們一下。如果連我身上結了雪團他們都願意幫忙,那麽我們以後出了什麽事,也可以去那裏求助呀。”

“是诶。”阿胡恍然大悟,“短短真聰明,我怎麽沒想到呢。你原來是在給咱們找免費的醫生!”

“那你是想讓他們給你洗澡嗎?”

“不。”穆斐搖頭,“我想讓他們給我剪個毛。”

不會只下一場雪,樹林的泥土地濕透也不會一天就幹掉。所以這毛,非剪不可,早剪早輕松。

“不行!”阿胡一下子崩了起來,超大聲:“剪了毛你會冷的,會生病的!”

“安心,只是把過長的毛修一下,剪得是外面的毛,不會剪到裏面的絨毛那一層的。”穆斐招呼阿胡,“走了走了,不要耽擱時間。”

說完他扭頭往寵物醫院的方向跑去。

“短短,等等我!啊,你別往雪深的地方再跑了……”

阿胡趕緊跟了上去,見穆斐一邊跑一邊還不停地往雪深的地方蹭上更多的雪,不明所以地哀嚎着阻止。

“你怎麽讓他們剪到你需要的長度,我看過被人帶到寵物店的寵物,都是被剪得禿禿的,特別別難看!別說醫院的人還不專業,短短,你不要沖動啊。”

“放心,有不對勁我就會跑的嘛,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而且不是你說他們會收養受傷的流浪寵物嗎,如果他們真的有那麽好心為我們考慮,那麽一定會知道輕重,不會多剪的。”

“我寧願我沒說過!”

……

到了寵物醫院門口,穆斐探頭看清前臺裏坐着的人後,猶豫了。

“咦,怎麽是個男的。”阿胡湊過去看了看,“原來不是個女生嗎?好像叫安彤?”

穆斐搖搖頭:“不知道,應該是換人了吧。沒事,我們是為了醫院來的,又不是為了對方,換人就換人。”

阿胡看着前面驚呼:“他過來了!”

幾句話的功夫,裏面的男人就已經注意到了門外的他們,并且迅速從前臺大步上前拉開門俯下/身,雙手從穆斐的兩條前腿下固定把他抱了起來。

“身上怎麽弄成這樣了。”

青年皺着眉,一副自來熟的語氣把穆斐弄得很是茫然。他仔細看看青年的臉,确實自己是真的沒有見過對方。

問阿胡,對方也說不認識。

“小安!”

青年一邊走一邊喊了一個人的名字,嘴上念叨着:“我就是想來看看會幫人找鳥的貓的真容,見就見吧,怎麽還讓我莫名其妙的展開了救治工作?難道這就是身為寵物醫院老板的自帶天賦?”

“老板?”

安彤從室內出來,看到青年手上的貓吓了一跳,連忙上前接過去查看情況。

老板?

穆斐動了動耳朵,原來這個青年就是土豪老板啊。聽他說話的意思,對方是專門來等他和阿胡,看個稀罕的?

這麽閑,到底是個什麽老板。

被放在臺子上後,穆斐仰頭看了看青年,心中不斷對他進行着評估,順便還抽空安撫了一下阿胡。

“應該只是挂了雪身體沒事?它就是前幾天找鳥的那個貓吧。”青年邊說邊去摸摸穆斐的腦袋,“畢竟這小短腿在流浪貓裏也是獨一無二了。”

他又看看地上,“還有這只非常有特點的奶牛貓,這兩個組合我怎麽着也不會認錯。”

穆斐忍住了給他一爪子的沖動。

“現在還看不出來,不過應該沒事。要等他身上的雪全都弄掉之後才能檢查。”

安彤不僅是個前臺,還是個合格的護士。這兩天被老板頂替了前臺的工作後,她就來裏面的診室幫忙。這會兒同事們都忙着,她自然成了老板的工具人。

“先讓小白适應一下,穩定穩定狀态我再帶它去洗澡。”剛說完,安彤就自我否定:“不對,流浪貓還是不要輕易洗澡的好。弄個吹風機吹幹就行了。”

“小白”穆斐:“……”

洗澡就不必了。他畢竟還是個人,被人用洗貓的手法洗遍全身,他真的沒有辦法良好接受。再說了,寵物醫院裏的暖氣開的足,他進來一會兒,毛上的雪就開始融化,要不了幾分鐘就能全部幹掉。

“它這麽淡定還需要穩定,怕應激?”老板汪沅指着穆斐一臉的懷疑,“我就沒見過比他還淡定的流浪貓。我看也別叫小白了,應該叫淡定貓哥。”

“話說回來,這貓是母的還是公的?”

汪沅伸出了自己罪惡的小手。

穆斐毫不留情地甩甩毛,濺了汪沅一身帶灰的水。

“卧槽!”汪沅抹了把臉,“這貓成精了吧,怎麽早不甩晚不甩,偏偏這個時候甩。”

安彤:“……老板你想多了,貓抖毛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這貓再通人性也是流浪貓,性子野得很,安彤怕老板再手賤做出什麽事被貓撓,索性把對方支使去拿吹風機和毛巾。看看蹲在地上乖巧望着他們的阿胡,安彤順手一起抱上臺子,吹風時也把對方吹得暖烘烘。

認真觀察了一下兩只貓的反應和狀态後,安彤給出了“沒事”的結論。

“兩只都是公貓啊。”吹風的時候汪沅全程旁觀,自然也看到了兩只貓的性別。

他摸摸下巴,笑得賤兮兮地:“哎呀呀,兩只小喵咪還沒進宮呢。你們怕不是還不知道我們醫院的傳統吧,對于健康的小貓咪,我們一向是人性化服務,免費一刀切送進宮中。”

“嘿嘿嘿,送上門的小貓,不切白不切啊。小安,你說是不是?”

安彤假笑:“呵呵。”

我常常因為老板過于沙雕,而顯得愚笨呆愣答不上話。

殊不知在他們聽不懂的貓語裏,阿胡已經伸出爪子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啊啊啊!這個魔鬼!”阿胡抓狂,“就是這個魔鬼,原來都是他幹的好事!他竟然對待小貓咪這麽兇殘,虧我剛才還對他有好感,呸呸呸!”

“短短,我們跑吧!”

“不用急,他就是過過嘴瘾。”

頂着一身幹燥溫暖毛毛的穆斐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後,蹲在臺子上淡然地把阿胡按在身邊,聽兩個人類說話。

給流浪貓做絕育,他們醫院絕對不會挑選現在這個壞天氣,安彤知道老板是開玩笑,但是因為被貓甩了一身的水就用言語恐吓小貓咪的做法,怎麽看都非常的幼稚,與老板28歲的“高齡”不符。

深知老板沙雕屬性的安彤,默默地轉移話題:“老板,你看小白是不是長得很好看,性格還很好?我還沒見過純白的矮腳貓呢。”

“怎麽,你想養?”汪沅打量了一下穆斐,把話題重新繞了回去,“小安啊,你知不知道我們醫院的名字是怎麽來的?”

安彤配合地搖搖頭。

穆斐豎起了好奇的小耳朵。

“大橘,是我想讓所有的寵物都像橘貓一樣能吃好養活,大利,是因為咱們醫院的手術刀必須要利,才能更好地給貓貓狗狗做絕育啊!這兩只健康流浪貓進了醫院卻沒有拆蛋就走,我真的很傷心!”

穆斐:“……”

是他太俗了,還以為這名字是寓意吉祥。

安彤強忍着吐槽地沖動,認真強調:“尊敬的汪沅老板,我們還是說一下小白的事吧。貓甩毛真的是本能反應,不是故意的!”

“行叭。”

汪沅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你說小白很好看,然後呢,有什麽想法?”

阿胡小聲和穆斐喵喵:“原來他是汪,怪不得這麽讨厭。”

“這個汪和那個汪,好像沒什麽聯系……”穆斐不忍直視,“那是人類的姓,就像你說雪球姓雪一樣。”

“我不管,他就是和汪一樣讨厭。”

行吧。阿胡喜歡就好。

穆斐不再反駁,認真聽兩人讨論他的問題,前面對他來說都是一大通廢話,直到兩人說到他帶着一身雪跑來,是為了求助,要不要幫忙把毛修一修防止再次出現這種情況後,終于上前,對兩個十分上道的人類投以贊許的喵叫。

“不和你的小夥伴說話了?”

汪沅笑道,“這下子我可真的相信你能幫人找鳥還索要報酬了,真聰明。看來你們兩只是賴上我們醫院了,以後我們這兒可以多出一項專門與貓咪合作的業務。”

“小安,回頭你把能替人尋找寵物這件事寫進我們社交平臺的賬號上去,咱們又要多一筆收入喽。”

汪沅哈哈笑着,伸手去把穆斐與阿胡的貓頭來回揉了個遍,還要再撓撓下巴。

穆斐安靜順從地猶如一只假貓,任由汪沅搓他腦袋。

呵,對待冤大頭,他向來寬容。

安彤在一旁見老板對着貓咪的款款而談,手也很規矩,兩只喵情緒穩定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後,這才放心提出了離開:“老板,李姐應該忙完了,我去找她過來給小白剪毛。”

她的剪毛水平不行,不如經常給自家兩只布偶修毛的李姐。為了防止把穆斐的一身毛剪出豁口來,這事兒還是找專業人士的好。

剪毛時穆斐依舊非常的淡定,全程乖巧一點也沒有掙紮的意思。阿胡倒是非常緊張,在一旁緊緊盯着李姐手裏的剪刀,似乎只要她多剪了一毫米,他就能沖上去把剪刀一腳踹開,拯救穆斐。

幸好,最後的結果如穆斐所說,只是給他身上拖到地上礙事的毛給剪掉了而已,別的一刀都沒有動。

在寵物醫院蹭了頓免費的罐頭後,兩只貓的醫院之行終于結束。

隔着馬路意味深沉地看了眼對面寵物醫院的招牌,穆斐在阿胡的催促下,跟上跑遠。

第一階段考核通過。

希望這裏在他走後,也可以繼續成為流浪貓們的庇護之所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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