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費奧納騎士團三周目

迪盧木多又一次背叛了利衛旦。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盡管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利衛旦還是被氣笑了。

但是費奧納的騎士們都對迪盧木多表現出了極大的同情——前文有述，迪盧木多的人緣其實很好。一個美貌與實力兼具的傻白甜，怎麽能不被騎士同事們所寵愛呢？況且“騎士守衛公主”的傳統由來己久，費奧納的騎士們不僅同情迪盧木多，還對此表示了十分的理解。

何況聞名遐迩的格蘭尼公主的美貌名副其實，見過她的騎士無不為她的美麗所傾倒。對于她不得不為了政治利益嫁給芬恩感到十分的同情……

這些同情迪盧木多的騎士們不僅在追捕迪盧木多的時候放水，還時刻不放棄游說利衛旦，讓他成人之美，成全這對苦命鴛鴦。

利衛旦蒼老的臉上露出克制的感傷之情，他在沉吟片刻後回答口無遮攔，被當槍使的科南：

“我不願假裝寬容，不忍受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最大屈辱；然而我也不願與我的兄弟刀劍相向……”

然後利衛旦就找機會單挑魔獸，以這種方式“自殺”了。

“私奔”中的迪盧木多的內心是忐忑的，當日他特意避開訂婚酒席，然而因為失意游蕩在皇宮的花園而撞見了出逃的格蘭尼——是的，即使沒有見到迪盧木多，格蘭尼還是選擇藥倒各路騎士，私自逃跑。

出于對于年輕女士獨自外出的擔憂——何況這個人是自己君主的未婚妻，為了“保護格蘭尼公主”這種目的，迪盧木多只好受制于對方的“geis”答應同她共同出逃。

然而迪盧木多的心中卻無時不刻渴望着回到君主的身邊。

當他睡着寒冷的石洞，地底的寒氣透過岩石鑽入他的铠甲，他被凍得醒來，脫下披風為格蘭尼公主披上的時候，他想的是卻是芬恩-麥克庫爾。

他已入花甲之年，盡管看上去依然偉岸，卻到底不如盛年時的健壯。寒冷會讓他的膝關節疼痛，吃那些被煮的僵硬的肉食會讓他胃部不适……然而這些細節只有他能注意到，如今他不在他的身邊，又有誰能代替他照顧好他呢？

想到上一世，迪盧木多又不免露出苦笑。即使沒有geis，迪盧木多恐怕也依然會背叛芬恩。畢竟，他做不到罔顧格蘭尼公主的意願，強行綁她回去，又或者丢下她一人自生自滅不去管她……他所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總是給予女士以援助；永不脅迫女士”。

他知道芬恩不會放過他，他不會再天真地祈求芬恩的原諒，事實上他已準備以死謝罪。然而他沒想到他等來的并不是命中注定的結局，而是芬恩-麥克庫爾的死訊。

“太好了，迪盧木多！”格蘭尼公主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她高興地可以蹦起來，“我們不必再逃亡了！跟我回塔拉吧，迪盧木多，我會跟你結婚，沒有人會阻止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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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跟你結婚，公主。”

“為什麽？！”對自己得美貌足夠自信得格蘭尼公主不可置信地喊道——這個可憐的公主，在騎士連續數月的溫柔照顧中已經産生了被深愛的錯覺。

騎士的唇部發白，等他轉過身來，格蘭尼公主才看到他眼中滿蓄着淚水。

他甚至無法将瞳孔對焦在公主的臉上，他只是喃喃地對空氣說道：

“……因為我愛他。”

“愛”？

惡魔聽到這個字是會發笑的。

只是這種程度的愛還遠遠不夠，所以迪盧木多又重生了。

當迪盧木多心灰意冷地将格蘭尼公主送回塔拉宮廷，他只想為了愛爾蘭繼續戰鬥，然後孤獨地過完一生。然而——

「我不願假裝寬容，不忍受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最大屈辱；然而我也不願與我的兄弟刀劍相向……」

當迪盧木多聽到這句話，他就知道自己已無處可逃。

在這可悲的命運中，有些事情無法改變，有些事情卻改變了。

比如，第一次和格蘭尼公主私奔的時候，處。男&大齡單身狗迪盧木多的內心其實還是有點小激動的——每個騎士都有拯救公主的夢想，迪盧木多也不例外。然而此刻，比起美麗的公主，他更希望能陪伴自己的君主到生命的終結。

又比如，芬恩-麥克庫爾沒有如上一世那樣追殺他十六年，他為了放過他，甚至放棄了生命。

……那麽是不是說，君主對他的感情也變深了呢？

這種猜想只會讓迪盧木多感到更加絕望。而此刻格蘭尼公主卻以“名節被破壞”而逼迫迪盧木多同她結婚。确實，一個女人與另一個男人出逃，一起度過數個日夜，即使他們真的什麽也沒幹，又有誰會相信呢？流言早就滿天飛了。

作為一個騎士，迪盧木多顯然無法讓公主因為名節受損而遭到世俗的傷害。然而讓他娶間接導致團長死亡的女人，他亦做不到……煩躁的迪盧木多一個人騎馬闖入森林，在見到魔豬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是上一世芬恩殺死他的那片樹林。

他看着那只魔豬，驀然松了口氣。

……請讓我帶着騎士的榮耀死去吧，我的兄弟。

迪盧木多醒來的時候，他面前的格蘭尼正在啓動朱唇念下禁制。“geis”的內容如下：

“迪盧木多，我對你立下禁制。以德魯伊的咒法約束你，以英雄的誓言約束你：在芬恩與他的随從醒來之前，你必須娶我為妻，救我免于此次可憎的婚姻[1]。”

……剛剛複活的騎士被大宇宙的惡意糊了一臉。

事實上公主對他施下的禁制，與他曾經擁有的多種geis相沖突。

騎士守則有“永不背叛”這一原則，如果他答應了格蘭尼，就違背了對君主的誓約。除此之外，正直的騎士是不應當從邊門出入宮殿的（公主需要從邊門逃跑），迪盧木多本身就有不得進出王者府邸的邊門這一禁制，雖然格蘭尼曾建議他飛檐走壁……然而只有行走于正門才不損騎士正直的作風。

但是比起這些，放任女士獨自面對險境是任何一個擁有騎士道的騎士都做不到的。

迪盧木多苦惱的不知道怎麽才好，即使命運的安排如此充滿惡意，他卻依然不得不接受。

他的背叛，只會對君主造成輕微的羞辱；而如果拒絕這位公主，卻可能讓她遭遇到可怕的危險……即使迪盧木多的情感傾向于芬恩-麥克庫爾，理智的天平和騎士的品格已經幫他做出了選擇。

是的，他做不到為難一個為了自由而出逃的女士——哪怕對方嫌棄的是自家的主君；他也無法坐視一個弱小的女性獨自去面對那個她未知的可怕世界（一個美麗的公主，任誰都能想到她獨自逃亡在外會遭遇到什麽可怕的事）……

因此，即使萬般無奈，他還是遵循了心的選擇。

滿懷苦澀的騎士帶着公主離開了塔拉宮殿……帶着必死的決心。

所以說一個人重生兩次竟然都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并且每一次都因為同樣的原因走上同樣的末路……迪盧木多也真算是重生者中遺世獨立的一朵奇葩。

當騎士和公主逃出塔拉宮殿的時候，宴會廳正沉寂一片。被公主用迷藥之杯迷倒的騎士東倒西歪酣睡一片，在這其中一個坐在上位的老者睜開了眼睛。

随着那雙綠松石般的藍眸緩緩開啓，老者臉上的衰老之态也随之退卻。

……如果說迪盧木多額頭的淚痣擁有着迷人的魔力，那麽這個美麗的青年的身上無一處不是魔力。

他半阖眼睛，帶點灰影的長睫毛溫柔地舒展着，他自然帶着淺笑的唇微微開啓，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拇指的指腹，便知道了在不遠處曾發生的一切。

他就笑了起來。

那危險與溫柔混雜的笑容，恐怕讓沉迷其中的人親手剖開胸膛都不會感到疼痛。

第一次，他從迪盧木多那裏收獲了“愧疚”。

第二次，他從迪盧木多那裏收獲了“愛”。

而現在，是收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