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1)

周一開學的時候, 謝長欽和幾個獲獎的同學一起站上升旗臺接受表揚,由學校頒發獎狀。

不過他從小到大從學校獲得的獎狀數不勝數,更讓他在意的, 是學校也給他們發了一小筆獎金。

再加上之前主辦方頒發的獎金,加起來一共有三萬多塊。

他把零錢留下, 剩下的三萬則取出來裝進包裏, 沉甸甸地提回家。

剛進門,就聽見客廳裏傳來的說話聲。

鬧哄哄的,有些亂, 依稀能辨認出是經常和謝應在一起那幾個兄弟的聲音。

他們一看見謝長欽,瞬間安靜下來,但彌漫在所有人臉上的愁雲慘霧卻沒有消散。

謝應也是一臉難色,朝他擺擺手:“長欽,你先回房間去,我們說點事。”

謝長欽提着手裏沉甸甸的書包,想了想還是沒說話,乖乖上樓去了。

上到二樓, 又轉頭重新走下來,站在拐角處聽着外面的對話。

“胖子和幾個兄弟都還在醫院呢,手術是做完了,但還沒脫離危險期,我去醫生那邊問了問,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現在怎麽辦?”

謝應怒道:“能怎麽辦?肯定要把錢湊齊啊,胖子家裏什麽情況,你們不知道?我們不出, 難道找他媽出?”

跟在謝應身邊的兄弟,都有些難以言說的過往, 因為家裏窮不得不出來混口飯吃的,更是數不勝數。

客廳裏安靜了兩秒。

“我手上的錢就算全部加起來,也不到五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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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差不多。”

“平時花錢大手大腳慣了,哪想到會出事?”

“都是那只瘋狗!趁我們不在,帶人把店給砸了,要不是胖子為了攔住他們,也不會被砍成那樣”

“現在說這些有個p用!”

謝應罵了一聲,問:“醫院說要多少來着?”

“幾個人加起來,保守估計得兩百萬吧。”

房間中又是一陣沉默。

謝應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能湊多少湊多少,剩下的我來補。”

這話讓所有人有些疑惑。

謝應去年剛從老大那兒接過幾個場子,雖然現在運營得不錯,但收益大頭都要上交,再加上他平時經常給兄弟幾個開小竈,生活費幾乎都被他包圓了。

要是哪家情況困難,還會暗中塞一大筆錢,現在哪拿得出這麽多錢?

雖說謝颀是個小明星,但兩兄弟一直不和,他也不拿對方的錢。

“應哥,這能湊出來嗎?”狐貍有些擔心地詢問。

謝應臉色陰沉,眉頭皺得緊緊的。

“湊不出來也要湊!當初兄弟們跟着我的時候,我就說過,以後你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他們幾個是因為我進醫院的,我不管誰管?”

“總之我會想辦法的,你們先去醫院看看。”

“這幾天都小心點,皮繃緊了,別又給黑狗找到機會,等這件事解決,我啾恃洸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他怒氣沖沖地放下狠話,衆人才算安了心,陸續離去。

謝長欽隐約從其中聽出了一個大概,走出來。

“哥,出什麽事了?”

謝應見他出現,一皺眉。

“怎麽還學會偷聽了?沒什麽大事,你不用管”然後看見他手裏的書包,故意轉移話題:“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沒去接鳶鳶?”

“學校給我們幾個考生放假了,我回家看看,待會兒再去幼兒園。哥,胖子他們進醫院了?”

謝應十多歲就開始混跡社會,經常能看見他帶着傷回家,有的傷輕,一兩天就能好,但直接在醫院躺十天半個月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做他這行,誰也免不了受傷。

不過随着他越來越往上爬,身上的傷少了,但他對兄弟十分講義氣,誰要是受傷,進醫院後醫藥費都是他來報銷的。

可剛才聽他們的對話,這次的情況好像特別嚴重,張口就是兩百萬。

謝應此時有些煩躁,這事他想起來就火冒三丈。

以前他混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拼了命往上爬,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後來從老大手裏接過幾個場子,就有人不滿。

其中就有一個叫黑狗的。

本來兩人都在一個老大手底下做事,後來黑狗跳槽,帶着一些人去投奔了另一家。

兩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一年多了,誰想到昨天趁着謝應和其他兄弟不在,黑狗帶着人沖進酒吧鬧事。

當時酒吧只有胖子和其他幾個小弟在,雙方打了一架,謝應這邊的人全被送進了醫院。

有兩個情況嚴重的,現在還躺在ICU。

他們是為了幫謝應護場子,治療的費用當然應該他來掏。

簡單說明了情況,謝應道:“這幾天我可能有點忙,你多注意點,遇到情況不對就跑,別動手。”

“家裏還有多少錢?夠嗎?”謝長欽卻問。

“你別管這些,我能處理,倒是鳶鳶那邊我有點放心不下,會找人去幫忙盯着的,你放心。”

謝應粗聲粗氣地說完,不想讓他擔心,直接起身走了。

可就算他不說,謝長欽也知道。

謝應平時對兄弟們大方,也沒有攢錢的習慣,他銀行卡裏的存款,估計也和其他兄弟們差不多,上哪兒拿兩百萬去?

本來回家的時候,謝長欽還十分高興,覺得自己終于能帶回一筆數目可觀的收入了,但現在和這個數字一比,又變得無足輕重。

他提着書包上樓,把裏面的錢又拿出來點了點,甚至把本來留給自己的零花錢也拿了出來。

也根本是不夠的。

謝長欽皺了皺眉,下意識拿出手機,準備給謝颀打電話。

如果問問他,應該能湊到。

就算他現在手上沒錢,應該也能借一些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冒出來,謝長欽心裏立即湧起一陣煩躁。

從進入謝家開始,他似乎就什麽都做不了,就算數學題做得再好,分數考得再高,現在遇到問題,也幫不上任何忙。

謝長欽擰着眉,猶豫半天,還是沒有點開謝颀的電話號碼。

錢,錢,錢。

除了剛離開孤兒院那幾年,他再一次感覺到了貧窮的寸步難行。

如果是季宇,他可能一輩子沒有為這種問題煩惱過吧?

明明大家都是同樣的父母,待遇卻是天差地別。

謝長欽咬緊牙,想了很久,才重新拿出手機,把黑名單裏的那個號碼放了出來。

沒有備注名字的號碼,明明沒有聯系過幾次,他卻記得異常清晰。

深吸一口氣,電話撥了過去。

兩聲之後就被迅速接通。

“長欽!”

祁婉夾雜着擔憂的驚呼立即傳來。

這樣的呼喚,謝長欽以前在夢裏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而此時,卻只讓他覺得厭惡和煩躁。

幾乎是一瞬間,怒氣就湧上了心頭。

“我現在要見你們。”

祁婉急忙道:“好,我去接你好不好?我們回家再談?”

謝長欽皺着眉:“在外面談,我不想去你們家。”

這句話明顯讓祁婉受傷了。

她停頓了兩秒,聲音很輕,像是擔心又惹他生氣。

“好,我們在你學校旁邊的餐廳見面,好嗎?”

“可以。”

“長欽,之前我”

祁婉還想再說話,卻被謝長欽直接挂斷了。

打完電話,謝長欽迅速提起書包,又匆匆出門,來到學校旁邊的平價餐廳。

進去的時候,祁婉和季明峰早就已經等在裏面。

兩人一身高級定制,珠光寶氣,和周圍格格不入。雖然強行坐在這裏,卻像是兩個互不相容的世界。

他看了一眼,快步走過去。

“想吃點什麽?”

祁婉有些讨好地遞上菜單,謝長欽卻沒有接。

他一坐下,開口就道:“我要兩百萬。”

這話瞬間讓兩人驚住了,仔細看他的樣子,卻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季明峰:“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謝長欽:“我查過了,在國內養大一個孩子需要兩百萬,你們從一出生就把我丢到孤兒院,沒有照顧過我一天,沒有給過我一分錢。我向你們要兩百萬,不過分吧?”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像是在商談一個生意。

事實上,在他眼裏就是生意。

兩人皺起眉,神情有些複雜。

“長欽,你如果需要錢,想要多少,我們都可以給你,但是你得告訴我們”

“那就快給我吧。”謝長欽直接打斷她的話,語氣有些急切。

祁婉到嘴邊的話卡住,看着眼前冷漠的謝長欽淚眼朦胧。

謝長欽最受不了她這模樣,明明受委屈的是他,她憑什麽哭?

好像是自己做錯的一般。

幹脆道:“你們不給就算了。”

說着,起身作勢要走。

“我給你。”

這時,季明峰突然開口叫住他,道:“兩百萬,我給你,不問你用途。”

說完,還朝謝長欽笑了笑。

“孩子第一次讨零花錢,當然是要給的。”

他這般輕松的語氣,卻讓謝長欽攥緊了拳。

讓他們頭疼困窘的高額醫藥費,在他們眼裏,竟然只是零花錢。

“那就走吧,我現在就要。”

季明峰掏出一張卡:“這裏面有三百萬,你可以随便用,密碼是六個零。”

謝長欽看了看,搖頭。

“我只要兩百萬,而且要現金,我怎麽知道你們不會騙我?”

警惕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

季明峰一愣,沒想到他的态度這麽敵視,改口道:“要取現金需要提前預約,兩百萬數額太大了,需要一點時間。”

謝長欽笑得有些嘲諷:“你們不是很有錢嗎?應該能解決吧?”

或許是他的話語裏帶刺太多,季明峰緩緩嘆了一口氣。

“好吧,我會想辦法,不過最快也要到明天。明天早上,我們送去學校給你。”

謝長欽思索了幾秒,點頭。

“好。”

然後起身要走。

祁婉急忙叫他:“長欽,你不吃點東西再走嗎?”

就連說話聲音也怯怯的。

謝長欽:“我不想跟你們吃飯。”

然後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直接走了。

直到走出餐廳大門,他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解決了一件大事,雖然他打心底裏憎惡這兩個人,但至少他們有錢,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總算能給謝應幫點忙了。

這麽想着,謝長欽心情卻并不輕松,或許是剛才祁婉讨好的态度太過明顯,讓他心裏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

仿佛自己才是做錯事的那個人

——

來到幼兒園門口的時候時間剛剛好,老師正帶着學生走出來。

謝長欽笑着迎過去,朝陸鳶招了招手。

“鳶鳶!”

陸鳶和老師擺手再見,然後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直接撲進謝長欽懷裏。

下一秒,又驚訝地擡頭,認真打量他的模樣。

“怎麽了?看我幹什麽?”

陸鳶:[哥哥不開心嗎?]

謝長欽頓時一愣,自己臉上明明是帶着笑的,于是擴大了嘴角的弧度,直接把人抱起來。

“從哪兒看出我不開心的?”

陸鳶搖了搖頭,輕輕靠在他的手臂上。

哥哥好難過。

她能聽見的。

而且哥哥又去找他的爸爸媽媽了。

小陸鳶娟秀的眉微蹙,噘着嘴巴。

又是那個壞壞的叔叔和阿姨,每次哥哥和他們見面,都會不開心。

小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掏出一顆糖,湊到謝長欽面前。

[哥哥吃,哥哥張嘴。]

濃郁的奶香味傳來,謝長欽揚起眉,看着他手裏的奶糖。“我不是把你的糖都沒收了嗎?這是哪兒來的。”

一聽見這話,鳶鳶噘着嘴。

[果然是哥哥拿走的。]

那天在幼兒園發現自己藏起來的糖不見了,回家在房間裏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就覺得奇怪。

那些都是她的小金庫,結果被掏了個幹幹淨淨,整個人都蔫了。

陸鳶不滿道:[這些是幼兒園的老師和哥哥姐姐給我的,是鳶鳶自己的,哥哥不能再拿走了。]

“我這是為你着想,吃這麽多糖,你不怕蛀牙嗎?張開嘴讓我看看。”

每天吃兩顆頂天了,哪像陸鳶這樣,嘴巴裏随時含着一顆糖,一靠近就能聞到她身上的奶甜味。

要是真的蛀牙,到時候有她哭的時候。

陸鳶乖乖張大嘴巴,露出兩排潔白的小乳牙,整整齊齊地排列着。

不像有蛀牙的樣子。

陸鳶:[鳶鳶每天都乖乖刷牙,不會蛀牙的。]

說完,把手裏的糖塞進謝長欽嘴裏。

[哥哥快吃,快吃!]

糖被舌尖一推,濃郁的奶香立即在口腔化開。

謝長欽皺了皺眉,模樣跟吃藥似的,但不可否認的是,糖确實是促進分泌多巴胺的最好選擇。

他雖一臉不願,但随着糖果在嘴裏慢慢變小,心裏那點郁結也慢慢消散了。

當天,陸鳶和謝長欽回家的時候,謝應不在,應該是在醫院,或者在想辦法籌錢。

徹夜未歸。

直到第二天早上,陸鳶看着桌上的兩份早餐,轉頭張望,還是沒有看見謝應的身影。

[謝應哥哥呢?]

昨天吃晚飯的時候,哥哥就沒回來了。

謝長欽把煎蛋推到她面前。

“我們先吃,他這幾天比較忙,不用等他了。”

陸鳶點了點頭,拿着叉子剛要動手,雖然謝長欽在身旁坐下,一句話突然傳入腦海中。

【應該是借不到錢了吧?大哥的朋友花錢比他還要大手大腳,根本沒錢。兩百萬這麽大的數額,根本湊不到。】

【希望那兩個人早點把錢送過來,解決問題。】

而後長長嘆了一口氣。

陸鳶聽着腦海中的聲音,認真地轉頭看過來。

[哥哥,我們家很缺錢嗎?]

謝長欽一愣,差點以為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

撞見小朋友擔憂的目光,笑着道:“放心吧,養得起你,還是又想吃糖了?”

說着,從口袋裏摸出兩顆糖放在桌上。

“可以吃,不過要得吃完飯再吃,知道了嗎?”

陸鳶微微搖頭,想說家裏這麽困難,她以後不吃糖了,幫哥哥省錢。

但轉念一想,又把糖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裏放好。

謝長欽見她這麽寶貝,還以為小孩是饞壞了,無奈地搖頭。

等吃完飯,他收拾好東西,才見陸鳶慢吞吞地從樓上下來,小書包裏不知道裝了什麽,鼓鼓囊囊的。

捏了一把,裏面滋啦滋啦響。

“裏面都是些什麽東西?鳶鳶,可不能把家裏的玩具帶去幼兒園。”

陸鳶小手緊緊抱着書包。

【不是玩具。】

見她一臉緊張,再加上平時也确實沒做過什麽壞事,謝長欽沒有再追問,拉着她快步往外走。

“先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兩人剛來到學校門口,還未靠近,謝長欽一眼看到停靠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他頓時一喜,連忙對陸鳶道:“鳶鳶,你先去幼兒園吧。”

說完,把她交給老師,自己則快步走到那輛車旁邊,劈頭便問:

“錢呢?”

季明峰站在車旁邊。“你确定要這麽多錢嗎?”

謝長欽皺眉:“你們昨天已經答應我了。”

“我答應了不會反悔,只是怕你做出沖動的事。”

他欲言又止,從車裏提出一個30寸的行李箱,交給祁婉。

謝長欽的視線立即落在上面,有些急切。

昨天晚上,謝應一夜沒回家,不知道他去想什麽辦法籌錢了,但肯定不是什麽好辦法。

注意到他的視線,祁婉眼中更加悲涼,将行李箱放在手邊,沒有遞過去,而是詢問:“長欽,你能叫我一聲媽媽嗎?”

謝長欽擡頭,終于看向她。

目光卻極其冷淡。

“我不叫,你就不給我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叫多少聲都可以。”

祁婉被這話激得身體一晃,險些沒有站穩,蒼然道:“不是,不用叫了,不用叫了”

她甚至有些逃避地擺手,連忙将行李箱推過去。

還是忍不住叮囑道:“這些錢你小心一點,注意安全。”

箱子沉甸甸的,卻給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謝長欽迫不及待地接過來,臉上終于露出淺淺的笑意。

“我走了。”

他轉身要離開,卻被祁婉着急地叫住。

“長欽,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謝長欽回頭道:“你不是用錢買回來了嗎?一筆勾銷了。”

他朝自己手裏的行李箱示意了一眼。

可這話卻并不能讓祁婉和季明峰高興,反而更加擔憂,看着他欲言又止。

謝長欽沒時間和他們說話,提着行李箱匆匆離開,沒有進學校,而是直接打車走了。

“我們也走吧,慢慢來。”季明峰道。

祁婉苦笑。

“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長欽要是走上彎路,我就是罪人。”

季明峰勸道:“不會的,我能看出,他是個好孩子。”

兩人相擁着離開。

另一頭,謝長欽拿到錢,第一時間打電話問清楚謝應的地址,提着箱子趕了過去。

此時謝應正在那個被砸的場子裏善後,一片愁雲慘霧。

昨天,他和兄弟們東湊西湊一晚上,加起來也不過五十多萬,醫藥費都填不上。

本來他打算去找明哥先借點,畢竟自己跟了他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明哥覺得這件事是他私人恩怨造成的,不僅不借,還讓他盡快把酒吧修整好,重新開起來。

按照他的意思,醫院裏按幾個病危的就不用再救了,費財費力。

他做事一向狠辣,可謝應做不到,只是不斷把自己逼入困境。

醫院那邊在催,幾個兄弟的家裏人也剛來這兒哭訴過,聽得他一個頭兩個大,現在想起來還頭疼。

酒吧已經停業兩天了,只有幾個小弟在幫忙收拾。

周圍一片狼藉,謝應彎腰撿起地上的煙灰缸,剛要放回桌上,咔嚓一聲,煙灰缸直接裂開成了兩半。

他眉頭一皺,表情瞬間變得兇狠,反手将剩下的半個煙灰缸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一聲巨響,把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

“應哥,要你去休息吧,我們來收拾。”

謝應心情煩躁,罕見地點了一根煙掉在嘴裏,或許是因為自從陸鳶到家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抽了,深吸了幾口竟然有些不适應,感覺更加煩躁。

“媽的,沒一件事順利!”

他拿出錢包,從裏面抽出一張卡遞給狐貍。

“你先把這些錢拿去醫院,能墊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狐貍微微點頭,拿着銀行卡迅速離開。

謝應坐在沙發上,臉色難看,正在這時,看門的小弟快步跑進來。

“應哥,你三弟來了。”

謝應皺眉,第一時間看了看時間,上午九點,他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學校嗎?

思索見,謝長欽已經進來了,步伐匆匆,手裏還拉着一個大箱子。

“哥。”

“你來這兒幹什麽?不是讓你別來這種地方嗎?”

謝應埋怨了一聲,熄滅香煙,快步走過來。“先出去。”

他雖然做的是這行,但平時不怎麽讓謝颀和謝長欽接觸,連自己管理的幾個場子,都不讓他們過來。

謝應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兩個弟弟前途光明,斷不能和這邊的事扯上關系。

“我帶東西來給你。”

謝長欽的表情有些激動,像是亟待被表揚,直接把拖來的行李箱交給他。

“什麽東西?”謝應皺眉,有些不明白。

謝長欽笑着道:“昨天我聽你們說,有幾個人還在醫院,正等着錢用。這裏面有兩百萬,我剛才在路上已經點過了,夠的,都是真錢。”

謝應整個人愣住了,又是震驚又是疑惑。

“你說什麽?!”

他有些不敢相信,迅速拉開行李箱的拉鏈,果然看見裏面紅彤彤的鈔票,一打一打,塞得滿滿的。

縱然是謝應也被吓了一跳。

“這些錢你從哪兒拿來的?”

“反正不是黑錢,能用。哥,你把錢拿去醫院頂上,還有什麽需要的地方都可以用,不用擔心我。”

他的勸說卻讓謝應擰緊了雙眉。

擡頭看着謝長欽,半晌才道:“這些錢我不要,你還回去。”

謝長欽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幫忙,正有些高興,聽見這話有些懵了。

“為什麽?你不是正需要錢嗎?”

“我就算窮死,也不要這些!”謝應擡高聲音,語氣有些激動。

謝長欽皺着眉:“是因為我的錢,所以你不要嗎?難道我就應該一輩子受你保護,什麽忙也幫不上?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放屁!你不是孩子誰是?”謝應瞪着眼睛反駁。

謝長欽想不明白,解決的辦法就在眼前,為什麽他不要?

“我可以說是你和二哥養大,這些錢是你們應該拿的,我把錢送到這兒,就不會再拿回去。”

說完,怒氣沖沖地轉身走了。

“謝長欽!你他媽給我回來!”

謝應在後面喊了一聲,他也沒有理會,徑直離開了酒吧。

反而是幾個兄弟湊過來,看見滿箱子的錢,頓時眼冒金光。

“老大,你從哪兒拿這麽多錢?這麽多,應該夠胖子他們的醫藥費了吧?”

剛開口,就被謝應狠狠瞪了一眼。

他把箱子一合。

“做你們的事!”

然後臉色陰沉地離開。

這些錢的來歷,他大致能猜得出來。

要是真的動了,那不就相當于把謝長欽給賣了嗎?

他謝應幹不出這種事來!

走了幾步,他又轉過頭,沉聲道:“你們去查一查那個叫季明峰的人住在哪兒,或者他的公司地址,找到了告訴我。”

他現在就把錢送回去,狠狠砸在那兩個人臉上!

想帶謝長欽走?

做夢!

——

中心幼兒園。

陸鳶背着沉甸甸的書包走進教室,張莉老師看她被拽得東倒西歪,過來想要幫忙,都被她搖頭拒絕了。

背着鼓鼓的書包吭哧吭哧爬上自己的座位。

拉開書包拉鏈,把裏面的東西一個一個拿出來,在桌上整齊地排開。

其他人看見她的舉動,好奇都圍過來。

不一會兒時間,桌上就已經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糖果和零食,堆成小山一樣。

陸鳶那書包裏裝的東西,竟然是她收藏的小金庫。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回房間,把自己這段時間收集的零食全部裝進了書包。

“陸鳶同學,你在做什麽?”宋嘉樹走過來,好奇地看着桌上的零食。

陸鳶小臉犯愁,白嫩的臉頰鼓鼓的。

[哥哥,你說鳶鳶這些零食,可以賣錢嗎?]

這些都是三個哥哥、老師,還有幼兒園的小朋友給她的,平時她都舍不得吃,今天卻全帶來了。

宋嘉樹有些驚訝。

“你為什麽要賣掉?”

陸鳶:[鳶鳶想要賺錢,鳶鳶很窮。]

“你需要多少錢?”

陸鳶搖頭,擡高雙手畫了一個大圓:[很多很多。]

聞言,宋嘉樹臉上難得露出疑惑的表情。

正要說話,何铮突然擠進來,雙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問:“我買!我的零花錢可多了,這個多少錢?”

随便抓起一個糖果問陸鳶。

陸鳶看了看他手裏的糖,有些疑惑。

這顆糖是狐貍哥哥給的,草莓味奶糖,鳶鳶一直很喜歡,放在盒子裏保管,可要賣多少錢,她自己也不知道。

想了想,大膽地伸出兩根手指。

“兩塊錢?”

何铮在自己口袋裏摸了摸,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正準備往桌上拍。

陸鳶睜大眼睛,吓得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鳶鳶買一毛錢一顆。]

宋嘉樹幫忙翻譯,何铮一聽,不屑地撇嘴。

“比學校的小超市還便宜,這樣全部賣光了也賺不到錢。”

陸鳶頓時一急:[真的嗎?]

宋嘉樹走上前,仔細清點桌上的糖果,計算了一遍。

“這裏一共有六十八顆糖,還有十二袋小零食,如果每樣一毛錢,全部賣掉只有八塊錢。”

陸鳶歪歪頭:[八塊錢有多少?能買多少東西?]

宋嘉樹指着桌上的黏土,道:“之前我聽老師說過,這樣一套黏土需要三十塊。”

聞言,陸鳶頓時着急起來。

[那怎麽辦?鳶鳶要賺錢幫哥哥,可這些是鳶鳶所有的零食了。]

“別着急,我幫你一起賣,我們可以賣貴一點,一塊錢一顆。”宋嘉樹建議道。

桌上這些糖果都不是便宜貨,這樣的價格已經很公道了。

可陸鳶卻小臉皺皺,哭喪着臉。

[可這樣幼兒園的小朋友們就吃不到糖了。]

宋嘉樹笑着道:“你不是想賺錢嗎?”

[對啊,鳶鳶想賺錢,該怎麽辦呢?]

陸鳶一臉為難糾結,看着桌上的糖犯愁。

賺錢很重要,可是,鳶鳶也想讓很多很多人都吃上甜甜的糖。

看出她的為難,宋嘉樹笑着拍了拍她的頭,道:“沒關系,我來幫你賣,如果不夠,我們再想辦法。”

“我也來幫忙!”

何铮也迅速跑過來。

三人合力,将桌上的零食都放進籃子裏,搬到教室門口。

宋嘉樹拿着一塊小毯子走出來。

“我們需要把東西分類,這樣大家來一眼就能看到了。”

鳶鳶聽得一知半解,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才找到規律,迅速過來幫忙。

她帶來的零食衆多繁多,價格也參差不齊,宋嘉樹大致做了一個分類。

“左邊這些兩毛錢一個,右邊這些一毛錢,這樣能多賺一點錢,而且大家都能吃到,好不好?”

陸鳶之前給零食分類,都是按照“好吃”和“不好吃”來分的,第一次發現還能這樣,小臉上滿是崇拜。

[哥哥,你好厲害。]

宋嘉樹難得露出一個淺笑,然後又轉身回教室,不一會兒抱着幾本書走出來,放在毯子上。

“這些書也可以放在這裏賣。”

陸鳶:[真的嗎?]

宋嘉樹:“這些書我都已經看過了,可以送給你賣掉。”

陸鳶立即寶貝地把書放好。

在她眼裏,這些書上的字她很多都看不懂,謝應哥哥以前也說過,書是很重要的東西,肯定很貴。

再加上這些,肯定就有好多好多錢了。

她正想着,一旁的何铮氣呼呼的,從鼻子裏哼哼一聲,不一會兒,也抱着一個皮球跑過來。

和他放在幼兒園裏經常玩的皮球。

“喏,這個給你,我這個皮球可是我舅舅從國外帶回來的,肯定能賣很多錢!”

髒兮兮的小皮球往陸鳶懷裏一塞,背着手宣布。

陸鳶甚至沒顧上皮球上的泥沙,驚訝地看着他。

這個皮球平時何铮寶貝得很,其他人都不準碰的。

[這個不是你很喜歡的皮球嗎?]

宋嘉樹在旁邊翻譯了一遍。

何铮眼巴巴地看着那個皮球,看樣子都快要哭了,不滿道:“說了給你就給你,以後我舅舅還會給我買更多的。”

陸鳶這才點頭,拿起小帕子,将皮球仔仔細細地擦幹淨,放在毯子上,然後搬了個小凳子往旁邊一坐,等着第一個客人上門。

宋嘉樹和何铮也在旁邊等着。

剛才湊熱鬧的小朋友似乎覺得太無聊,陸陸續續跑了,等了好一會兒,毯子上的東西一樣也沒有賣出去。

陸鳶從最開始的興致勃勃,慢慢垂頭喪氣起來。

“我看別人賣東西的時候,都是需要喊的。”宋嘉樹這時道。

陸鳶:[喊什麽?]

宋嘉樹又低頭翻了翻書上寫的,一本正經道:“需要介紹你賣的是什麽東西,還有價格,這樣才能吸引客人。”

陸鳶歪歪頭。

宋嘉樹迅速反應過來,道:“我來幫你喊吧。”

說完把書一合,站起身,慷慨就義且表情嚴肅。

看了看正在操場玩耍的同學們,一瞬間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還沒開口,臉頰就紅到了耳朵尖。

“來來”

剛開了個口,聲音急轉直下,變得細若蚊吟。“來買東西呀”

陸鳶疑惑地看着他,提醒他:[宋嘉樹哥哥,你的聲音太小了,這樣別人聽不見的。]

宋嘉樹臉紅紅。

“我知道別怕,我會幫你把東西都賣出去的。”

說完,又深吸一口氣準備再喊。

可連續試了好幾次,聲音卻一次比一次小,最後整個人都快紅透了。

面對陸鳶期待而疑惑的目光,宋嘉樹小朋友第一次感覺到挫敗,低着頭。

“對不起”

陸鳶搖了搖頭:[沒關系,哥哥已經很厲害了!]

“你們怎麽還不開始賣?”

何铮本來在旁邊逗螞蟻,見兩人嘀嘀咕咕說話,馬上走過來,大着嗓子問。

宋嘉樹欲言又止,抿了抿嘴唇道:“賣東西要喊,才有人來買的。”

“我知道啊。”何铮點頭:“我以前見過,那你快喊啊。”

聞言,宋嘉樹又猶豫起來。

見他磨磨唧唧半天說不出來,何铮不耐煩地把他推開。

“真笨,讓我來!”

然後往小攤前一站,扯着嗓子大喊:“賣零食!一毛錢一個,快來買!”

他嗓門很大,這麽一喊,正在操場上玩的小朋友陸陸續續轉頭看來。

陸鳶和宋嘉樹皆是一驚,看見他絲毫不露怯,雙手叉腰喊得起勁。

“快來買呀!出了零食還有書和皮球,很便宜,很好吃的!”

喊了幾遍,其他班級的小朋友也陸陸續續走過來,把陸鳶的小攤位團團圍住。

“真的只要一毛錢嗎?”

“全部都一毛嗎?”

宋嘉樹連忙指着分類好的零食:“左邊的一毛,右邊的兩毛。”

就算這樣,也比平時去零食店和超市買的要便宜多了。

這個年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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