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1)
謝應接到電話的時候, 正在怒視桌上那個裝了兩百萬的行李箱,越想越氣,越氣越想。
一邊等着手下查那兩個人的地址, 然後他就直接殺過去,把這箱子錢砸在他們臉上!
只是可惜這些不是硬幣, 不然能直接把他們埋了。
所以在手機響起的一瞬間, 他還以為是手下查到什麽了,迅速拿出來一看,屏幕上卻顯示一個陌生號碼。
“你好, 是陸鳶的哥哥,謝應嗎?”一接通,對方就開口說道。
謝應瞬間反應過來。
是幼兒園的老師!
“是我,鳶鳶出什麽事了嗎?受傷了?還是哭了?”
張莉道:“你先不用着急,陸鳶沒有受傷,也沒有哭,只是有些小問題,我想要詢問一下, 你現在方便過來幼兒園嗎?”
“我現在就過去。”
謝應心裏慌張,提着行李箱快步往外走。
陸鳶瘦瘦小小一只,軟綿綿跟棉花糖似的,平時受了欺負也從來不說,肯定是出什麽事了。
他顧不及其他,用不到十五分鐘,就風風火火地殺到了幼兒園。
沖進老師辦公室,氣喘籲籲問:“出什麽事了?鳶鳶呢?”
張莉沒想到他來得這麽快, 乍一看被壯碩的身形吓了一跳,連忙道:“你不用着急, 陸鳶小朋友沒事。”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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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疑惑道:“沒事你叫我來幹什麽?”
張莉:“是這樣的,今天在幼兒園裏,我發現陸鳶正在把自己的零食賣給其他同學,她說是要賺錢,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聞言,謝應懵了。
“她賺錢幹什麽?零用錢一直沒少啊。”
而且鳶鳶平時很節省,平時吃的零食也都是他們買的糖果,根本不在外面花錢。
而且他也沒聽謝長欽說,鳶鳶的錢不夠用。
他正想着,突然看見老師從櫃子裏拿出來的零食,一眼認了出來。
“這不是鳶鳶最喜歡的零食?她自己都舍不得吃,都賣了?”
張莉頭:“沒錯,問她是什麽原因,她只說要賺錢。我們幼兒園不太推薦孩子在園區做生意,所以想問問,你們家裏出什麽事了嗎?是不是影響到了小朋友的日常生活?”
謝應有些不解。
“沒就算有,也沒讓她知道。”
張莉沒有再細問,只是道:“我去把陸鳶帶過來,你當面問問。”
五分鐘之後,把陸鳶從教室帶了過來。
一進老師辦公室,看見站在裏面的謝應,陸鳶立即歡欣鼓舞地跑過來。
[哥哥!哥哥你怎麽來了?鳶鳶有東西要給你。]
她歡快地在謝應身邊轉了兩圈,然後笑着從口袋裏拿出一疊錢,遞給他。
[這是鳶鳶賺的錢,都給哥哥。]
謝應愣住了。
這些錢實在零碎,都是些一塊的小錢,甚至還有不少是硬幣。
能看出以前是皺皺巴巴的,被仔細壓平了,整齊地疊放在一起,被陸鳶的小手捧着送過來。
“你給我錢幹什麽?”
陸鳶認真地看着他:[長欽哥哥說要和別人借錢,家裏很缺錢。]
[這些是鳶鳶用零食換的,還有自己的零花錢,都給哥哥,夠了嗎?]
說完,又雙手捧着錢,高高地遞過去,咧嘴露出一個笑容。
謝應徹底驚住了。
他張了張嘴,感覺胸口堵得難受,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些零錢打眼一看,也就十多塊,哪裏夠醫院的開銷?卻讓他一瞬間眼眶酸澀,險些落下淚來。
他幾度張嘴,最後只得咬緊牙,低下頭回避老師的視線,聲音哽咽:“我想,先帶鳶鳶回家去。”
上午九多的陽光恰到好處的溫和,斜斜地照在街道上,路上沒什麽人,只把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那高大的影子,偶爾會擡手擦拭自己的眼睛。
低着頭,偶爾急促的哽咽也被風吹散。
陸鳶背着小書包,乖乖被哥哥拉着,轉頭看着謝應捂着臉的動作。
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
陸鳶:[哥哥在哭嗎?]
“沒有”
謝應一開口,聲音有些哽咽。
陸鳶從沒見過謝應哭,強壯如他,在鳶鳶眼裏一直是世界上最厲害的。
但現在卻哭得厲害,眼淚滾滾落下,讓人更加心驚。
陸鳶頓時有些緊張,小眉頭跟着皺起。
[哥哥,是因為鳶鳶的錢不夠嗎?]
謝應擦幹眼淚,彎腰把人抱起來,道:“夠了夠了,足夠了。”
陸鳶:[哥哥別哭了,鳶鳶會傷心的。]
“小孩子還不知道什麽叫傷心。”
陸鳶卻道:[鳶鳶知道的,哥哥一哭,鳶鳶就很難過。]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後擡手幫謝應擦眼淚。
[哥哥不哭,鳶鳶哄你。]
這話,逼得謝應心頭又酸又澀,眼眶又酸得厲害,眼淚再次決堤。
他上輩子到底積了什麽德,撿到這麽一個寶貝?
陸鳶學着學校老師哄小朋友的動作,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慰,誰知道謝應卻哭得更厲害了。
或許是這畫面太過奇怪,有行人路過,都疑惑地看來。
“沒見過人哭?再看把你們眼睛挖了!”
謝應一邊哭,一邊氣勢洶洶地罵了幾聲,吓得路人匆匆逃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于擡頭。
“這件事,不能告訴另外兩個哥哥,知道了嗎?”
陸鳶乖乖頭。
[以後鳶鳶把零食都留下來,賣給幼兒園的小朋友,這樣哥哥就有錢了。]
謝應啞然。
實在說不出口,她賣零食的這些錢,根本連零頭的補不上,甚至還是賠本買賣。
而能解決所有麻煩的錢,現在就在他提着的行李箱裏。
想到這兒,他臉色頓時有些陰沉。
手機卻突然在這時響起。
“應哥,查到你說那個季明峰了,他可是一家大公司的總裁啊,賊有錢。你們有什麽過節嗎?”
謝應迅速道:“你管這麽多幹什麽?地址呢?”
“我已經發給你了。”電話那頭的小弟道:“應哥,你一個人去會不會人不夠?要不我把兄弟們都叫上?”
“我他媽不是去打架的!”
罵了一聲,謝應直接挂斷電話,緩和好情緒,轉頭對陸鳶道:“鳶鳶,跟哥哥去一個地方。”
TG集團坐落在市中心。
雖然謝應當初見到季明峰和祁婉的時候,就知道他們不缺錢,但也沒想到竟然這麽奢華。
全市排名第一,在全國也排得上名次的公司,市值根本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能想的。
謝長欽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肯定也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從小不愁吃穿的大少爺,不會像現在這樣。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謝應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一瞬間,竟然心生怯意。
他拉近陸鳶,道:“鳶鳶,進去之後要跟着我,不能亂跑,知道了嗎?”
陸鳶頭,倒是比他還要坦然,直接朝裏面走去。
奢華極具現代感的公司大廳,穿着西裝的男男女女人來人往,光鮮亮麗,讓人自慚形穢。
謝應拉着陸鳶向前剛走幾步,就被眼前的門禁擋住去路。
他皺着眉,頓時有些為難。
旁邊幾個員工用卡片進進出出,根本不理會他們。
這是什麽破公司!
進去還要刷卡?
陸鳶疑惑地轉頭看謝應,哥哥怎麽不進去?
她想了想,迅速側身在旁邊的機器上摸索起來。
“鳶鳶!”
謝應一慌,擔心她不小心把自己傷了,正準備把人拉回來。
嘀一聲。
門禁突然打開了。
他一愣,連忙拉着陸鳶走進去,才驚訝地問:“你怎麽知道那裏有開關?”
陸鳶:[鳶鳶以前開過這樣的門。]
謝應皺了皺眉,心裏勾起一絲疑慮,但還是迅速拉着陸鳶走上電梯,來到頂樓,迎面撞見一個穿着西裝打扮的年輕男人,将他攔住。
“這位先生,請您你有什麽事嗎?”
謝應直接道:“我找季明峰。”
聞言,秘書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詢問:“先生,請問你有預約嗎?”
“你直接告訴他,謝應找他。”
謝應丢下一句話,見他還站在原地,不滿道:“你還不去說?”
“好,請您稍等片刻。”
他的打扮和氣勢,一看就不好惹,秘書連忙頭答應,迅速往裏面走去。
謝應站在原地,看見走廊兩邊數不清的房間,地上鋪着奢華的地毯,牆壁上挂着油畫。
以前謝颀拍過一部電影,飾演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他曾經看過,那電影裏富豪家裏的擺設,也和眼前差不多。
“你說,他們這麽有錢,為什麽不要你三哥呢?”
問題沒有等到回答,剛才那個秘書就匆匆出來了,臉上帶着笑容。
“謝先生,季總請您進去。”
謝應早等的不耐煩了,剛要朝裏面走去,又轉頭看了看陸鳶,覺得待會兒的場景,她不太适合在場。
“鳶鳶,你在外面等哥哥一會兒,好不好?”
然後帶着陸鳶在旁邊的休息室坐下,自己推門進辦公室。
只覺裏面華貴絢麗,下一秒,看見季明峰笑着迎上前。
“謝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相對于他的熱絡,謝應卻覺得不适應,冷淡道:“我有事找你。”
上次兩人在學校門口見面的時候,鬧得有些難看,所以就連季明峰也沒想到他會來公司。
他是聰明人,自然不會覺得才剛過兩天,謝應就改變态度,此時一看他手裏提着的行李箱,就是早上他和祁婉送去給謝長欽的那個,心裏隐約有了猜測。
“好,我們還是先坐下再說吧。”
他立即讓人送兩杯咖啡進來。
“我不是來你這兒吃東西的。”
謝應直接把行李箱往桌上一甩,發出轟隆的聲音,問:“這些錢,是你們給謝長欽的?他答應了你們什麽條件?”
季明峰皺起眉,似乎從他進來的時候,就猜到了這一幕。
“謝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長欽他缺錢,想要,我們就滿足他的願望,沒有任何代價。”
“你覺得我會相信這種屁話嗎?”
謝應冷聲反駁,心裏的怒火居高不下,像是随時要噴湧而出。
但是過了兩秒,情緒又漸漸緩和下來。
“我本來,是打斷把這些錢砸在你的臉上。”
他皺了皺眉,攥緊拳,臉上露出屈辱的表情,道:“可是我現在,确實很缺錢。”
沒錯,他現在很需要錢。
兄弟們躺在醫院裏,等着這筆錢救命。
在去幼兒園之前,他身體裏的脊梁不允許他收下這筆屈辱的錢,可是在看到陸鳶賣掉自己的零食,用幼嫩的雙手捧着那幾塊的零錢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謝應第一次動搖了。
他不想再讓鳶鳶為他擔心。
也不想讓謝長欽或者謝颀為此奔波。
而手上這些錢,确實是最優解。
他幾乎是咬緊了牙,每說一句話,都能感覺到脊梁彎下的聲音。
“這筆錢,就當我向你借的,和謝長欽沒有任何關系,這筆債我來背,你們別想着用這個去要挾他。”
季明峰驚訝道:“不用,謝長欽一直是你帶大的,他的吃穿住行都是你們兩兄弟負責,這筆錢是你們應該得到的”
“放屁!”
謝應怒氣沖沖地打斷他的話。
“老子帶謝長欽離開孤兒院的時候,不是為了拿你們這破錢!”
“我現在給你寫一張借條,我們按照通用的借款利息走程序,我一分也不會占你的便宜!”
季明峰之前找到謝長欽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調查過他的身邊人,謝應因為特殊的身份,被着重調查過。
父母早亡,和弟弟一起在孤兒院長大。
十多歲就辍學開始混黑社會,從小混混開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可以說他這個工作性質,本來就是黑的,可看過資料的季明峰還是不由對他産生一分欽佩之情。
小小年紀就擔起養家的重任,對兄弟朋友也很講義氣,可能走錯了路。
但對于那個年紀的謝應,确實也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了。
他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身材壯碩,虎背熊腰,一臉兇相,走出去估計會吓壞小朋友,看着他的外表,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才僅僅二十歲。
比謝長欽和謝颀都大不了多少。
季明峰幹脆地頭答應,道:“我們公司也有類似的貸款條例,可以按照公司程序來,不過需要一時間。”
“好。”
謝應松了一口氣,頹喪地坐下等待。
看着周圍豪華的裝潢,眼前西裝筆挺的成功人士,道:“還有一,以後你們不能用這筆錢,威脅謝長欽。”
季明峰有些無奈地淺笑。
“事實上,我們确實沒有這個打算。我和祁婉對于長欽,只有愧疚和疼愛,不會做讓他為難的事。”
如果想要讓謝長欽回家,他有的是辦法,但祁婉不肯,所以才會一直拖延到現在。
謝應根本不相信。
“如果你們真的這麽愛他,為什麽還要把他丢了?”
季明峰動作一頓,道:“對不起。”
謝應冷硬道:“要道歉你應該找謝長欽去。”
——
辦公室外,TG集團的頂層除了總裁辦公室和會議室外,還有一個十分豪華的休息室,平時會充當會客廳。
秘書拿着果汁和蛋糕進來的時候,看見裏面小女孩正乖乖等着。
雙手放在腿上,後背挺得筆直,小臉袋也圓乎乎的,粉粉嫩嫩,簡直像個洋娃娃。
縱然是秘書這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也被萌得不要不要的,走進來朝陸鳶笑着道:“小朋友,你肚子餓了嗎?吃東西,你哥哥很快就回來了。”
陸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蛋糕,上面還放了一顆草莓,帶着淡淡的水霧,看上去好吃極了。
甚至不用低頭,就能聞到空氣裏濃郁的奶香味。
她今天在幼兒園把所有糖果都賣掉了,一顆也舍不得吃,現在看見這麽好吃的蛋糕,更是饞得不行。
吞了吞口水,然後又暗暗忍住。
就連這樣嚴肅的小模樣,也格外可愛。
陸鳶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視線移開,才轉頭看向秘書。
[哥哥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
秘書看見她的手語,頓時一愣,眼中多了幾分心疼。
“你不喜歡吃這個?那邊還有很多呢,我再去幫你拿。”
然後急匆匆出門。
過了幾分鐘再回來時,手裏直接提了一個巨大的零食托盤,上面光是小蛋糕都放了五六種,還有各種類果汁。
“來選一選,你喜歡吃哪種口味的?”
把東西全部放在桌上,以陸鳶為中心。
發現她不動,道:“你別擔心,這些都是公司每天給客人準備的,如果沒人吃,最後也會被處理掉,你可以吃。”
陸鳶嘴唇動了動,有些為難。
怎麽辦?
哥哥說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可鳶鳶真的好想吃。
香噴噴的味道,一直往鳶鳶鼻子裏鑽。
秘書這時又道:“你要是不喜歡這些,我再去幫你找找,應該還有其他的。”
說完轉身要走,被陸鳶急忙拉住。
[鳶鳶吃這些就可以了,謝謝哥哥。]
秘書沒看懂,不過看到小女孩終于拿起叉子,連忙把東西都放下。。
剛動的時候,陸鳶還一臉糾結,但是等蛋糕一送到嘴裏,整張小臉瞬間亮起來,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捧着蛋糕,美滋滋地在椅子上晃來晃去,明顯是很喜歡。
秘書頓時成就感爆棚,反正現在總裁正在和被人說話,他的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留在這兒應該沒事。
更何況,他的工作就是招待季總的客人。
這個小朋友現在就是客人!
然後義不容辭地湊了過去。
“你還有沒有什麽喜歡的零食?我那邊都有。”
陸鳶眼睛頓時亮了:[都可以給我嗎?]
秘書歪頭,沒看懂,但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
公司每層樓都會給員工準備很多零食,當做休息時間的消遣,頂層也有零食屋,但因為來的客人都不喜歡,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愛吃,所以囤了不少。
幹脆都拿出來,給小朋友帶回去。
想着,他從櫃子裏翻出一個編織口袋,浩浩蕩蕩地朝零食屋前進。
陸鳶正在高興地吃零食。
剛吃完最後一口,突然有個聲音響起。
“小朋友,你怎麽在這裏?”
轉頭看去,之前去給謝應哥哥加油的時候,在酒店遇到的那個哥哥正走進來。
鳶鳶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謝應哥哥因為看到他,就悄悄躲起來,差變得和夢裏一樣,頓時緊張起來。
小臉嚴肅地一板,幹脆地扭過頭去,看着窗外。
哼!
你惹哥哥難過,鳶鳶才不跟你說話!
上次見面的時候,季宇就覺得這小朋友可愛得很,早就想和她說話,沒想到剛開口,小朋友就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拒絕,用後腦勺對着自己。
圓溜溜的後腦勺,配上一頭的卷發,也十分可愛。
他笑了笑走過去。
“是你哥哥帶你過來的嗎?”
陸鳶噘着嘴,又扭頭到另一邊,着實把季宇逗笑了。
“你知道剛才吃的這些零食,都是我讓人買的嗎?吃了我的東西,還不跟我說話?”
陸鳶驚訝地轉過頭來,張大嘴。
這個大哥哥不是壞人嗎?
為什麽還能買到這麽好吃的零食?
終于看見她的臉,際遇實在忍不住又笑起來,抽出一紙巾,幫她擦拭臉上的奶油。
“小花貓。”
陸鳶摸了摸臉頰,已經被擦得幹幹淨淨,眼前的大哥哥,不像是壞人。
可她記得之前哥哥說的話,只能偷偷摸摸地用眼角餘光看他。
這小動作根本逃不過季宇的眼睛。
他幹脆在旁邊坐下,嘆了一口氣。
“是不是你哥哥不讓你和我說話的?唉,那天的情況确實有些複雜。”
季宇憨厚的國字臉上露出愁容,和季明峰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哥哥後來怎麽樣了?”
他轉頭看陸鳶,似乎也并不打算從她這裏得到回答,自言自語道:“其實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被自己的媽媽丢棄,如果換做是我,或許也不會原諒。”
“我爸想要盡力彌補他,把他接過來,讓他和媽媽團聚,但現在的局面來看,或許有些困難了。”
陸鳶低着頭不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季宇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道:“你哥哥很疼你,你以後一定要陪在他身邊哦。”
同時另一個聲音卻傳入陸鳶耳中:
【畢竟他如果不原諒祁婉,那就真的連最後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假冒的父親,始終不是真的,】
聽見這句話,陸鳶眨了眨眼睛,驚訝地擡頭看着他。
假冒的爸爸?
那個叔叔不是謝長欽哥哥的爸爸嗎?
剛才出去拿零食的秘書卻已經回來了,手裏提着一個大得驚人的編織袋,樂呵呵地走進休息室,迎面看見季宇,吓得連忙把袋子藏在身後。
可他裝的零食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擋不住。
“那是什麽東西?”
秘書硬着頭皮回答:“季經理,我給這位小客人準備了一零食”
億?
秘書有些慌張,這麽明目張膽地薅公司羊毛,身為總裁兒子的季宇肯定會不高興。
正想着馬上送回去,季宇擺了擺手:“我那邊還有些,你也去拿過來吧。”
秘書一驚,連忙頭。
“好,我現在就去!”
然後又提着編織袋火急火燎地走了。
季宇看着他的背影皺眉。
“有用編織袋裝的嗎?也不弄個箱子”
正說着,陸鳶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跟前,表情嚴肅地比劃了一會兒。
[裏面的叔叔不是長欽哥哥的爸爸嗎?]
季宇認真看了一會兒,沒看懂,還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的零食,安慰道:“他肯定會回來了,我那邊也有很多零食,都可以給你。”
陸鳶噘嘴,表情着急地又比了一遍。
季宇:???
“要不,你再吃個蛋糕?”他指了指桌上的小蛋糕建議道。
正在這時,總裁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季明峰和謝應前後走出來。
“合同已經簽了,你可以随意選擇還款時間,如果近期周轉不開,也可以以後再慢慢還,我這邊都可以接受。”
反而是謝應的态度冷硬。
“不用,我會按時把錢打過去的。”
他走出來,看見和季宇站在一起的陸鳶,臉上出現幾分慌張,迅速走過來。
“鳶鳶。”
将她護在身後,然後警惕地看向眼前陌生的人。
“你是誰?”
這人和季明峰長得有些相似,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季宇愣了一下。
他第一次和把謝長欽養大的謝應見面,心裏有些激動。
對于這個年輕人,自從季明峰告訴他經過之後,他一直都有些欽佩,可沒想到還沒開口,就感受到了敵意。
正不知所措,季明峰介紹道:“謝先生,他是我的大兒子,季宇。有時候我不在公司,你也可以找他幫忙。”
聞言,謝應眼中閃過幾分驚訝,然後嘲諷地笑了。
“哦,這就是你寶貝得留在身邊的大兒子?看起來也不必謝長欽好多少,真不知道當初他出生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把他也丢到孤兒院門口呢?”
一邊說,瞥了一眼季宇。
“還是說,你也是這兩年剛認回來的?”
這話讓周圍的空氣似乎降到了冰,季宇尴尬地站在原地,想解釋,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季明峰只是嘆了一口氣,當初自己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季宇,你先去工作,我送謝先生出去。”
“不用。”
謝應直接拒絕,轉過來道:“我跟你借了錢,你是我的債主,不是朋友,不用裝得這麽客氣。”
季明峰:“其實,你不用把每一個人都想得那麽壞,我只是想幫你們。”
謝應一只手提着行李箱,一只手抱起陸鳶,道:“你們的所作所為,讓我必須這麽想。”
然後簡直離開。
陸鳶趴在哥哥肩膀上,睜大眼睛仔細看着站在走廊盡頭的叔叔和哥哥。
這時候才發現,他們長得好像呀。
但是長欽哥哥卻和他們一也不像
她還想再看仔細些,但已經被哥哥帶着進了電梯,轉過頭問:[哥哥,那個叔叔是長欽哥哥的爸爸嗎?]
謝應:“不是!你三哥只有我們這幾個家人!”
陸鳶歪頭想了想,沒有再繼續詢問。
電梯剛要下行,秘書火急火燎地跑過來。
“等等!先等一下!”
“謝先生,這是給小朋友的禮物,請你帶上這個吧。”
說着,把一個巨大的編織袋塞進他手裏。
直到電梯門再度關上,謝應才低頭打量手裏碩大的袋子。
“什麽東西?”
也不知道裝了什麽,鼓鼓的,但是不沉。
打開口子一看,裏面竟然全部都是零食!
謝應忍不住驚訝:“鳶鳶,你是怎麽騙到這麽多零食的?”
陸鳶噘起小嘴,義正言辭道:[鳶鳶沒有騙人。]
是那個不認識的哥哥給她的。
謝應笑着道:“也對,我們鳶鳶這麽可愛,誰見了都喜歡。”
之前在幼兒園的時候,每天陸鳶都能帶回不少零食,都是老師和同學給的。
沒想到這次更是誇張。
陸鳶掩嘴偷笑,眼睛彎彎的像只小狐貍:[哥哥,我們把這些零食拿去賣掉吧,賺錢。]
她的樣子興致勃勃。
“不用了,之前那些錢就夠了,這些你自己留着吃吧。”
陸鳶:[真的嗎?]
謝應頭。“都給你吃。”
陸鳶一聽,頓時激動起來,伸長手将那個巨大的編織袋抱了個滿懷。
只不過她小小一只,甚至還沒有裝零食的袋子大,謝應只好幫忙提着,轉頭就看見她整個人趴在上面,笑得格外開心。
提着錢離開TG集團之後,謝應馬不停蹄地跑去醫院,把之前欠下的治療費用都補上,讓醫生繼續治療。
等從收費處離開時,行李箱已經變得輕了很多。
他拉着陸鳶來到住院部,三個病房,住的全部都是他的人,甚至還有兩個在重症監護室,現在也還沒出來。
一走進去,看見他們的慘狀,謝應差崩不住了。
無比慶幸自己沒有沖動到把錢還回去,用兄弟們的性命,來交換自己那看不見、摸不着的骨氣。
這些人中,胖子是傷勢最輕的幾個人之一,現在看上去已經好很多了,只是他有些失血過多,皮膚慘白。
“應哥”
看見謝應進來,緊忙要起身。
“起來幹什麽?給我躺着!”謝應喊了一聲,看了看病床上的幾個人,松了一口氣。
之前因為一直籌不到醫藥費,他有些羞愧面對這些因為自己受傷的兄弟,甚至不敢來醫院。
現在,總算是腳踏實地來了。
胖子這時候艱難地坐起來,道:“應哥,我感覺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出院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對啊對啊,我也是。”
“辦理出院吧。”
謝應皺起眉,看着眼前的幾個人,每一個人都還慘白着臉色,一副半只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的樣子,竟還口口聲聲說要出院。
都是一起走過來的兄弟,謝應怎麽猜不到他們心裏想什麽?
是知道謝應籌不到這麽多醫藥費,才決定出院,幫他減輕負擔的。
看着兄弟們擔憂的目光,謝應深吸一口氣,罵道:“瞎嚷嚷什麽?讓你們住就給我好好在這兒帶着!”
“那醫藥費怎麽辦狐貍說,已經欠下很多了”
“這個你們不用管,我已經拿到錢補上了,接下來你們乖乖在這裏住院,誰也不準跑!”
謝應惡狠狠地說了一聲,才笑起來,道:“對了,我還帶人來了,待會兒你們說話都給我注意!”
叮囑完,才轉頭朝外面喊:“進來吧。”
沒過兩秒,鳶鳶抱着一束鮮花,笑盈盈地走進來,一邊朝他們招了招手。
[哥哥們好。]
醫院這病房光線有些昏暗,她一進來,感覺四周都瞬間亮了似的。
病房裏一陣窸窸窣窣的動作,這個把病床頭上,醫生怎麽勸也不聽的煙蒂藏起來;那個把翹得老高的腿迅速收進被子裏。
正吊兒郎當坐在櫃子上的小兄弟,也迅速坐直身體,順便抓了抓自己淩亂的頭發。
“鳶鳶,原來是你呀。”
“鳶鳶!”
“哥哥好久沒見你了。”
陸鳶走過來,給每一個哥哥都送一朵花,笑着道:[哥哥,等你們病好了,再來和鳶鳶一起玩。]
幾人笑眯眯的。
“你一來,哥哥的傷立馬就好了,還用住什麽院啊?”
“就是,鳶鳶就是小天使,哥哥最愛你了。”
“來來來,我這裏有糖,給你。”
謝應往那邊瞥了一眼,沒想到進醫院了,這幾個人還不忘帶糖。
鳶鳶這次擺了擺手,道:[鳶鳶有很多糖了,哥哥吃!]
然後轉頭在身後那個巨大的袋子裏翻找,拿出自己最喜歡的奶糖,一個一個拆開,遞到他們嘴邊。
一臉期待。
[哥哥吃,吃了糖,病就好了。]
幾個人面露難色。
他們身上帶着糖,那是因為陸鳶喜歡吃,平時帶上幾顆,總能哄得她笑,可自己是根本不喜歡吃。
尤其是奶糖,又奶又甜,比藥還難吃。
他們猶猶豫豫,謝應站在一旁呵斥:“都給我吃,想讓鳶鳶難過嗎?”
幾人聞言,一咬牙,張開嘴把糖囫囵吞了。
陸鳶笑得很甜。
[以後鳶鳶每天都來看哥哥,每天都給哥哥送糖吃。]
衆人:
人來就行,不必帶禮物了。
可看她這麽高興,也不好開口拒絕,只能笑嘻嘻地答應。
陸鳶發完糖,又在病房裏忙來忙去。
一會兒幫這個哥哥掖被角,一會兒幫那個哥哥倒水,幾人笑眯眯地看着。
謝應雙手環胸站在旁邊:“呵,讓個小孩子照顧,你們也好意思?”
衆人:他們也不好意思。
可誰讓鳶鳶跑來跑去照顧他們的樣子,也能這麽可愛?
謝應連忙拉住剛倒完水的陸鳶。
“別管他們了,我們先回去。”
陸鳶:[哥哥,我們可以待會兒再走嗎?]
“為什麽?你想住院?”
陸鳶咧嘴露出兩個小酒窩,笑着道:[鳶鳶想看哥哥們打完針再走。媽媽說,生病要打針才能好,哥哥們會打針嗎?]
謝應顯示一愣,随後又笑起來。
“當然,他們肯定要打針。鳶鳶過來,你看見最邊上那個哥哥了嗎?他最怕打針,待會兒就盯着他。”
陸鳶咧嘴笑:[好。]
病床上的幾個人同時一激靈。
正巧這時候,兩個護士推着車走進來,看見幾個病人,頓時如臨大敵。
當初這些人送進來的時候,各個是虎背熊腰,一看就是混社會的,可沒想到打針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叫得大,跟殺豬似的。
有時候甚至需要好幾個人按着,才能把針打進去,可以說是住院部每天的苦差事。
“來,開始打針了。”
護士喊了一聲,拿着針筒走過去,卻見躺在床上的病人瞪大眼睛,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卻沒有躲開,反而十分配合地拉開衣服。
“今天怎麽這麽配合了?”護士驚訝道。
對方憋紅了臉,咬牙道:“胡說什麽?我一直都很配合,你快!”
打完針,才轉頭朝陸鳶看去,欲哭無淚。